上早自習的時候我小聲地對明朗說:“你今天有沒有騎單車來?”

    明朗點了點頭。

    “那你放學了載我迴家好不好?”

    他又點了點頭,很開心的樣子。

    體育課已經不再上了,大家都在教室裏自習,有時會有老師來上課。我總是希望能看一場球賽--有明朗參加的籃球賽。可是這好像隻能在心裏想想了。

    “佇彬,我每天早上陪你跑步好不好?那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明朗傳紙條給我。

    我聞著紙條上的香味就好像聞著明朗身上的香味一樣,那種氣味總是讓我的心要很心曠神怡起來,感覺很舒服。傷心的時候還能讓我平靜下來。

    我在上麵龍飛鳳舞到寫:不要。

    我心裏真的很想。我想像著和明朗一起跑步時的情景在心裏偷偷地笑。可是這些我也隻能在心裏偷偷地想。我有時連唿吸都覺得力不從心,如果還要去跑步,說不定把命都跑掉了。

    “為什麽?”他轉過頭問我,“你忍心讓你爸爸媽媽那麽擔心你嗎?”

    “那是他們心甘情願的!又不是我拿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著他們關心我的。”我盡量裝出一副滿不在乎加不屑的樣子。可是我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跟爸爸媽媽說“對不起”。因為明朗是很孝順的男生,他會討厭那些傷害父母的子女。

    “佇彬,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明朗皺起眉,生氣了。

    他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好看,我雖看過,可是真的好想多看。他那麽地可愛,同時也那麽地讓人於心不忍。我更不忍,手伸過去想撫平他緊皺的眉,伸到一半又縮迴來,我不能不知道我讓他生氣的目的。

    瀟晗側過頭對明朗說:“明朗,我就不知道你為什麽一直都這麽相信她,她那麽沒心沒肺,而且剛才她說她爸爸媽媽的那些話你也聽見了,你為什麽還那麽相信她?”應該是想到了那天我推她下水後的事,她流下淚來,很是楚楚可憐。

    “是啊,我就是沒心沒肺。可是我沒心沒肺關你什麽事!你管得著嗎!”我以一種挑釁的目光看著她,特別地趾高氣昂,心裏卻說:謝謝你的幫忙,瀟晗。      瀟晗的淚流得更多了。她抬手去擦。師相這時為她遞上紙巾,安慰她說:“瀟晗,別哭啊!”便再沒有別的話說。

    而明朗,明朗悲傷的看著我說:“魏佇彬,你真讓我失望。”然後轉過頭裝模作樣的看書。

    嗬嗬,他終於生氣了,終於對我失望了。以後,他對我會更生氣,會更失望。我看著他,有淚從他低著的臉上落下滴到書上。我再也無法撐下去,心裏痛得讓我想用刀殺了自己。我站起身從明朗身邊走過出了教室,心裏一直說著“對不起,我愛你。”

    師相叫了我一聲想追出來,卻被瀟晗拉住了,因為我聽見瀟晗說:“師相,你別理魏佇彬好不好?她是個壞女孩!”

    瀟晗知道,我有多難過,知道我想躲起來哭。

    “對不起,一個人的好壞不是別人說了算的。我覺得矚彬她很好。”在出教室前,我聽見師相說了這句話,心裏一陣溫暖。我輕聲說了句“謝謝!”

    明朗沒有載我迴家。我看著他推著單車走出校門,一步不停地。我便知道他不願載我了。我在後麵看著他高大卻異常悲傷的背影,難過得蹲下身去。

    “佇彬,你怎麽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多麽地好聽。

    我抬頭,是嬌霞。她正關心地看著我。我躲開她的目光,理了理自己的心情,讓自己看起來不傷心了才看著她,並笑著說:“嬌霞啊!我沒事呢!”

    嬌霞看一眼前麵推著單車的明朗,又看著我,很善解人意地說:“是明朗讓你難過了吧。我知道你喜歡他!”

    我看向明朗,他在人群裏漸行漸遠,身影慢慢模糊。我終究忍不住,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是啊,我喜歡他,可是沒有一個說我愛他。我是那麽地愛他,卻隻能承認我喜歡他,因為我連個為我證明我愛的人都找不到。

    “不要哭,好嗎?”嬌霞用她白皙的手為我擦淚,“要不我去把明朗追迴來讓他安慰你,好不好?”

    “不要!”我說,“我不要,嬌霞,謝謝你!”

    “佇彬。”俊良和美美走過來,聲音裏能聽得出心疼。

    我才注意到現在是放學時間,有很多人在看我。我看到有那麽多的人在幸災樂禍著。我站起身,擦掉眼淚,對這些人說:“看什麽看,沒見過人失戀啊!”

    我說我失戀了,這樣我至少可以騙騙自己說,我已經被明朗拋棄了。我想:這樣我就可以不那麽傷心,我就有理由可以傷心。

    可是,我發現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在發抖。不知是寒冷的風吹得我發起抖來還是我心裏一直不願承認我和他將會生離死別。

    “佇彬,”俊良讓我靠在他的懷裏,心疼地輕拍我的背說,“不要哭,一切都會好的。所有的人為了你都在努力著,請你一定要堅強地等待。”

    我知道俊良說的所有的人是指我親愛的爸爸媽媽,還有知道我的病情的關心我的人,他們都在很努力地幫我找我的親生爸爸和配對的骨髓。還有那些白衣天使和社會上的愛心人士。可是很抱歉,我不能堅強地等待。

    “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可以告訴我嗎?”美美應該哭了吧,她的聲音裏有著哽咽。

    “對不起,美美,我不能告訴你。”

    “明朗,既然這麽喜歡明朗,為什麽要瞞他?佇彬,我替你告訴他吧,隻有在他身邊,我才看得到你的笑容。隻有你在他的身邊,他才會笑。我不要騙他了,矚彬,我不怕了,我看不得你們都這樣傷心!”俊良說。

    “不要了。俊良,我什麽都不要了。我要不起那些讓我感覺沉重的東西。”我不顧眾人的目光,在俊良的懷裏哭得一踏糊塗。他的懷抱是怎樣的,我說不清楚。隻是,在他懷裏的時候我可以把所有的傷痛都釋放出來。

    “佇彬,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明朗嗎?那你告訴他吧,不然他會難過的。”嬌霞像一個天真的孩子,說話的聲音清清脆脆的。

    離開俊良的懷抱,我說:“可以讓我一個人走走嗎?”

    “好的,但是你不能太晚迴家。”俊良說得很溫柔。

    “那我也走了。佇彬,不要哭哦!”嬌霞竟像是在跟孩子說話。

    我沿著街道一直沒有目的地走。很久後在一棵梧桐樹下停住了,抬起頭看到對麵的蛋糕店,然後我的淚就不可阻擋地落了下來。

    其實,我厚臉皮地要明朗載我並不是沒有原因的。我沒有參加他的生日patty,他因為我而沒有過生日,所以我覺得我欠他一句“生日快樂”,所以我才準備給他補過一個生日。雖然是遲到的祝福,可是我相信他會很開心。

    我摸了摸我的書包,裏麵裝著一份禮物,裝著一個“天使”。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想起明朗,所以我才決定買下來要把它送給明朗。我相信他會喜歡的,勝過所有的禮物。

    可是,我卻親手破壞了這樣一個美麗的夢。而以後,我想我沒有機會了。

    我去了遊樂場看摩天輪。我本以為今晚會有星星,那樣我可以和明朗站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許願,讓那顆承載了我所有幸福的星星把我的幸福轉交給明朗。

    可是,天空卻好像要哭泣了似的。

    坐在街邊的椅子上,我雙手抱膝,頭枕在膝蓋上看路人匆匆而過。或許是要下雨了吧,所以他們才步履匆匆,但大多都打車。抬頭看了看天空,隻看得見漆黑。

    突然很想君儀,先橫。我想,或許我不該在這裏,可我來了,來了我就要接受命中注定的一切。我逃脫不了命運的束縛。

    我想起那段日子裏,我,先衡,君儀和一大群人在學校裏招搖過市;想起先衡打籃球的時候總是先告訴一大群人要她們站在旁邊為他喝彩,雖然他的球技已經不需要他去找人來看,可是他總是喜歡大張旗鼓地做事;也想起君儀總是在遇到她不喜歡的女生時說:“這個人總以為自己是公主,其實她連灰姑娘都不是。媽的!”

    其實我們隻是以我們的方式存活在校園裏。我們看起來像一群壞學生,可是我們不會主動找人麻煩,不會傷害善良的男孩女孩,用一句話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也會很規矩地上課,考高分,談未來,隻是我們的方式不同而已。

    或許是心有靈犀吧,我想著他們的時候先衡發短信過來說:你有沒有在上課?

    想你和君儀了。我發過去。

    一會兒手機就響了起來。我剛按下接聽鍵,手機裏就傳來君儀的聲音。她大聲責問:“魏佇彬,想我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短信也不給我發一條,害我以為我一直在單相思。”

    “我忙嘛!”我哽咽著說。她和先衡此時應該在一起吧,這讓我感覺很開心。

    “有什麽好忙的,你給我好好休息,不然我的‘碎冰掌’絕不饒你!”君儀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好像是傷心了。

    “我怕怕!”我盡量說著以前說這句話的語氣和聲調,可是卻還是說得很難聽。

    “難聽死了!”君儀果然不忘打擊我,不過是為了掩飾她的悲傷。      我無話可說,隻能難過。

    “佇彬。”是先衡的聲音。

    “先衡……”我不知道除了喊他的名字後我還能說些什麽。他那種傷感的語掉聽得我的心狠狠地痛。

    “你好像有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吧,說不定我能幫你一小下。”先衡沒有像以前一樣,不管我快樂不快樂,他都用他快樂的語調跟我說話,用他大方式讓我開心。

    “不幫不了的!我不想編個理由來騙他。

    “明朗有關嗎?”他小心翼翼地問,似乎是怕觸及到我的傷口。

    “可能是吧。”

    “……”

    “佇彬,馬上就要上課了。如果想我,就電話聯係。還有,別哭了,你哭的樣子很難看。”君儀應該哭了吧,聲音有點啞。

    “你哭的時候才難看呢!”我哭著,卻用歡快的語氣說出這話。把手機放進口袋裏的時候雨下了起來。我想,爸爸媽媽沒等到我吃晚飯就會不會擔心我呢?

    我不準備去上晚自習,於是迴了家。爸爸媽媽和秦姨都不在。我鬆了口氣,把身上淋濕的衣服換掉,然後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卻根本沒有心思看電視。

    抱膝坐著,我看著電視上模糊的畫麵,很想很想睡覺。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的床上,床邊站了很多的人。有爸爸媽媽,秦姨,俊良,美美,承運,師相和嬌霞。他們看到我睜開眼睛鬆了一口氣,而媽媽和秦姨卻掉淚了。

    我看著這麽多關心我的人,心裏卻有小小的失落,因為我沒有看到明朗。我對他們說:“讓你們擔心了,真不好意思。”

    “彬彬,你又不聽話了。”爸爸憐愛地說。

    我看向爸爸,眼角餘光卻瞄到了房門口慵懶地靠牆站著的明朗,或許他是沒有了力氣。看向他,他的眼睛有些紅腫,好像剛剛才哭過。他站在那兒,卻不敢進來。

    閉上眼睛又睜開,狠下心,我指著明朗說:“讓他出去,我不要看見他!”

    說完後我轉過頭不敢看明朗,因為我太明白,這句話有多麽傷他的心。

    媽媽和秦姨都哭了。嬌霞問我為什麽。俊良喊了我的名字後沒有再說下去。而其他人都沉默了。

    “明朗!”我聽見嬌霞的聲音。

    我還是忍不住看向了門口。明朗已經離開了,嬌霞和美美都追了出去。我在心裏說:你們要替我安慰好他,求求你們!

    佇彬,我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變得完全不像她,她不再愛開玩笑,不再很開心地笑,好不容易笑了,笑容裏也藏了那麽多的悲傷。我很想知道她的心裏藏了什麽秘密。她的故事裏有著怎樣的苦楚。

    我一直都想知道她以前為什麽對我很好,現在卻這麽想讓我離開她。我對她說的那句“我愛你!”的話是真的,我是真的很愛她,也在努力地向她證明。可是她似乎一直都不肯相信。但不管她相不相信,我隻是想站在她的身邊陪著她,看著她開開心心的。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對我來說我最珍貴的寶物。

    我知道俊良和她的關係很好,所以我問俊良怎麽了。可是他卻總是沉默著不肯開口。我問過很多與她認識的人,可是他們也不知道,這讓我非常地害怕。

    --蕭明朗

    看著病房裏的人,他們都那樣悲傷,這讓我心裏很慌亂。他們是不是都知道我快要死了?我又想到明朗,他知道嗎?不然他為什麽哭得眼睛都腫了。

    我對爸爸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然後湊在他耳邊小聲問:“明朗是不是知道我快要死了?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了?”

    爸爸的淚落在我的臉上,很久後才說:“他們不知道。彬彬一定會沒事的!爸爸知道,彬彬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他們…”我疑惑地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悲傷。

    “他們都是擔心你的人。佇彬,你真的是個好孩子,所以才有這麽多的人關心你,愛你。”爸爸撫摸我的臉,笑得很溫和。

    “那我睡了多久?”

    “不久,彬彬,不久。”爸爸站直身子後背對著我。

    “你是因為發高燒才昏迷的,所以,佇彬,你不可以傷心。”俊良知道我在想什麽。

    “佇彬,你不準多想!媽媽不準你多想!”媽媽緊緊握住我的手,把臉貼在我的手上,冰涼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流下,打濕我的手背。

    “好。我聽媽媽的話。”看向俊良,我說,“你能去看看明朗麽?他肯定…會哭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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