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著法納提歐,身後的四名整合騎士也以整齊的動作一齊將插在地上的大劍倒轉。蓬發而出的劍氣,像是要壓倒林易衍的氣勢一樣,讓迴廊中的空氣都為之顫動。明明是如此緊張的狀況下,嗡嗡作響的法納提歐的聲音卻還是極度陰沉。


    “罪人易衍啊,看來你想和我進行一對一的決鬥……然而遺憾的是,我們所接到的,是『隻要你們來到這個迴廊,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將你們抹殺』的嚴命。因而,你就同時以他們為對手吧。——以我親手鍛煉而出的四旋劍!”


    以高昂的聲音作出了宣告之後,法納提歐以一聲“system call”為開端,開始了複雜的神聖術高速詠唱,詠唱的內容恐怕,不,很明顯便是武裝完全支配術。那麽,是要使用同樣的術式進行對抗呢,還是幹脆在對方結束詠唱之前砍過去呢?


    林易衍選擇的是後者。以猛烈得讓鞋底都擦出火花的勢頭向著法納提歐突進,將黑劍高舉過頭揮舞而下。但是,與此同時,站在法納提歐背後的四人中,最左邊的騎士也開始了突擊。厚重的雙手大劍伴著低吟從左邊橫砍而出,迎向林易衍斬去。


    已然進入忘我狀態的林易衍迅速轉變了劍的方向,接下了騎士從正上方發動的斬擊。伴著刺耳的巨響,兩人都被彈開,拉開了距離。


    但是,與巨大的武器被彈到頭頂上的騎士相比,林易衍恢複對劍的掌控要更快一些,在著地的瞬間就已經進入了反擊的態勢,隻要趁現在突入敵人毫無防備的懷抱之中來上一劍——


    “……!?”


    ——在確信了林易衍的勝利的下一個瞬間,優吉歐馬上屏住了唿吸。左手邊的第二名騎士,不知何時起已經衝了上來,正確的瞄準了林易衍的著地地點放出了傾注全力的水平斬擊。


    林易衍停下腳步,而後將劍揮到左上方,彈飛了敵人的攻擊。伴隨著和之前完全一樣的金屬音和大量的火花,兩人間的距離擴大到了四mel左右。


    第二名騎士,身體架勢也趨於崩壞。這是當然的,傾注全力用那樣的巨劍作出斬擊,一旦被彈飛的話,不管持劍者有多麽驚人的膂力也沒有辦法恢複原來的態勢。倒不如說,能夠用最低限的動作接下敵人的劍,讓衝擊以柔軟的方式被吸收之後瞬間進入反擊態勢的易衍的招式才是令人佩服不已的。


    然而。甚至沒有時間感慨,優吉歐眼中便出現了襲向剛剛落地的林易衍的第三名騎士。優吉歐強迫自己的目光從重複了三次的劍劍相交中移開,看向兩人的後方。


    “——!!”然後,優吉歐咬緊了牙關。在林易衍和第三名騎士劍鋒相交的瞬間,第四名騎士就開始了突進。


    但是,為什麽他們能夠如此準確的預見到林易衍的著地點呢?對於又一次出現的橫掃斬擊,林易衍的反應終於有些混亂,不過總算成功的接下了這一攻擊,在“鏗”的一聲鈍響之後被彈飛,黑衣的身體在空中飛舞。


    ——原來如此啊。


    優吉歐總算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四名騎士的意圖。


    騎士們的攻擊,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完全一樣的由左向右的水平斬擊。如果用劍接下這種斬擊的話,某種程度上被彈飛的方向也會是固定的。而且,接下來的那名騎士的攻擊是瞄準了這一點的橫斬。相比突刺或垂直斬擁有更大的命中範圍,加上劍身又那麽長而大,即使在預測落地點前行動,也有充分的可能性將易衍不斷捕捉到斬擊的有效範圍之內。


    整合騎士們應該並未習得二連擊以上的秘奧義,然而現在林易衍所麵對的,正是堪稱“集團用連續技”的招數。果然這些家夥和隻追求型的美麗的央都的劍士們不一樣,是經受過和dark territory間的實戰的真正的戰士。


    但是,騎士們的連攜戰術絕對不是萬能的。


    ——快點意識到這一點,易衍,隻要注意到的話,就有對策的方法!


    從想要大聲喊叫的優吉歐喉嚨裏,傳出了含混的低吟,舌頭和嘴唇也慢慢開始能動了。為了在最短的時間恢複到能開始詠唱術式的狀態,優吉歐拚命運動著嘴巴,讓僵硬的肌肉恢複過來,同時也嚐試著向自己的搭檔投去聲音。


    接下了第四名騎士的劍擊的林易衍的著地有些失敗,隻能用一隻手撐住地麵。重新擺好架勢並再次突入的第一名騎士,低吟著揮劍斬去。林易衍猛的將上身向後倒去,從劍身的下方滑了過去。一束黑色的劉海和劍刃相交,瞬間便在空中四散飛落。


    對——既然知道襲來的是水平斬擊的話,隻要不去硬接劍招,而是從上方或是下方躲開就行了。但是,這麽做的前提,是迴避的動作能和反擊連貫起來。


    像這樣隻是躺倒在地的話,想要做出下一個動作至少要延遲一個唿吸,不,可能還要更久。從左側接近易衍的第二名騎士,也絕對不會放過這一破綻。本來架在肋部的大劍迅速向上移動,將攻擊轉換成了垂直斬擊。


    “啊……!!”


    危險!優吉歐無視著喉嚨尖銳的疼痛,試圖大叫出聲。已經躲不開了。在優吉歐確信著這一點,想要將目光避開的時候——


    在林易衍的右側,剛剛將劍揮到底的第一名騎士的身體突然重重的搖晃了起來。林易衍並不是單純的躺倒在地。不知何時,他已經用自己的雙腳勾住了騎士的腳,然後運用關節技的要領向後一勾,將騎士拉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二名騎士已經來不及停住向下揮出的斬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劍刃深深的砍入了同伴的後背。帶著強烈的驚愕,騎士想要用左手將劍抽迴,然而下個瞬間,左手就被從下麵暴刺而出的黑色閃光擊中。


    林易衍站起身來,借著起身的勢頭做出一次突刺,將騎士的兩隻手臂精準地全部切斷,然後,不假思索的將第二名騎士的身體向著有些慌亂的衝向這邊的第三名騎士推了過去。再怎麽說也不能把自己的同伴砍成兩半,第三名騎士也隻能將劍收起。


    於是,被法納提歐稱為四旋劍的集團的連續攻擊總算停止了。林易衍則抓住了這一空隙,以可怕的速度奔跑著,看都不看四騎士一眼,隻是向著還在詠唱術式的法納提歐攻去。


    要趕上啊——


    優吉歐拚命在心中呐喊著。


    “enhance……!”法納提歐高吟著。


    “嗚哦哦哦哦哦哦哦!!”林易衍怒吼著,劍從高空中一揮而下。雖然這原本是平常無法夠到的距離,但緊接著劍身卻發出了黃綠色的閃光。艾因葛朗特流秘奧義,sonic leap。雖然和vertical一樣是單發縱斬,但卻有著足以一瞬間拉近數倍距離的突進力。


    法納提歐的細劍“唰”的一聲指向了拖著光帶如同猛獸般跳躍起來的林易衍。但是,用那樣徒具華麗外觀的武器,不管做出怎樣的動作都沒有辦法接住易衍秘奧義的一擊的。那把由基加斯西達削出的長劍的重量,甚至超過了身為神器的青薔薇之劍,再配合上易衍堪稱神速的斬擊的話,那樣的細劍就算再來三把也隻會被斬斷。


    黑衣劍士跳到了頂點,開始將劍揮向前方的這一刹那——


    “鏘”的一聲,騎士手中的劍放出了光芒。不,正確來講,整把劍都放出了藍白色的光芒,以驚人的速度向前延伸。


    一道細細的光束貫穿了林易衍的左腹,繼續在空中疾馳,到最後直射在高高在上的大迴廊的天花板上引發了小型爆炸。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隻是在一瞬之間。由於受到腹部被貫穿的衝擊,林易衍的秘奧義微微偏移了軌道,僅僅從側過身子的法納提歐頭盔上翅膀圖案的裝飾旁邊掠過,砍在了空無一物的空氣中。


    從腹部的傷口飛散而出的血量並不算多,隻是這種程度的傷口的話,應該不至於讓天命迅速減少,然而著地的林易衍卻隻是這樣單膝跪地。用眼睛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易衍上衣破開的那個小洞周圍,冒出了細細的煙。


    是火焰係的攻擊嗎?但是法納提歐的劍上放出的光是帶著些微藍色的炫目白光。那種顏色的火焰,優吉歐從未見過。法納提歐將身子轉了過來,動作依然優美得可惡。然後,他將細劍的尖端再一次指向了跪在地上的林易衍。


    伴著“唰”的一聲,光束再次迸發,如果林易衍不是在間不容發之際向左跳去的話,右腳必然會被射穿。堪堪迴避掉的光線射在了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再次引發了小型爆炸。當光散去之時,表麵已經熔化出了一個紅熱的孔。


    “怎麽……會……!”下意識驚叫出聲的優吉歐,甚至沒能馬上意識到自己已經能開口說話了。


    大教堂使用的建材,乃是純白色的光滑石材——與將央都聖托利亞十字形分開的不朽之壁一樣的最高級大理石。隻是火焰的話,根本無法傷其分毫。作為佐證,之前地麵即使沐浴著迪索魯巴特的熾焰弓爆發的業火,被燒掉的也隻有地毯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法納提歐的完全支配攻擊也是炎屬性的話,其威力便達到了迪索魯巴特的攻擊的幾倍甚至幾十倍之高。如果遭受了這種招式的直擊,易衍的天命豈不是瞬間就會被蒸發殆盡了嗎?!


    優吉歐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名為恐懼的冰冷鐵爪緊緊攫住了。而在他的視線前方,林易衍則片刻也不敢停息地不規則跳躍,法納提歐的細劍上射出的光束不斷閃動,在大理石地麵上挖出一個個孔洞。


    對手的那個招數另一個可怕之處在於,發射光束的瞬間,像是收蓄或是突刺一類的準備動作一概沒有,至少在優吉歐這個位置上,完全無法判斷出下一發光束會在什麽時候從指向正前方的劍尖上迸射而出。而其攻擊範圍也近乎無限——雖然之前騎士艾爾德利耶的霜鱗鞭也自稱如此,但和這柄細劍比起來簡直如同兒戲。


    法納提歐帶著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以如同跳舞般的動作追擊著林易衍。第四擊、第五擊、第六擊,林易衍都以超人的運動能力和野性的直覺堪堪躲過。然而,第七擊卻致命的宣告了結束。


    “唰”的一聲,穿越空氣的光束擊穿了位於空中的林易衍右腳的腳趾,林易衍失去了平衡,肩膀重重的撞到了地麵,而下一個瞬間,法納提歐的劍尖已經定焦在了林易衍豎起的黑發之下。


    “易……”


    易衍……!在下意識想要驚叫出聲時,優吉歐總算注意到撕扯著自己喉嚨的疼痛逐漸平緩了下來。這樣的狀態下,發出的聲音應該就足以讓術式成立了。將悲鳴咽迴腹中,優吉歐沉了一口氣,以騎士無法耳聞,隻有創世之神能夠聽到的音量開始了術式的詠唱。


    “system call……”既然是林易衍的話,就算身陷那樣走投無路的絕境也總會有什麽辦法的。那麽,自己要做的事情便隻有一個,就是按照他的吩咐完成術式,將其維持在隨時可以發動的狀態下。


    將必殺之劍徑直指向林易衍,法納提歐像是有些不安一般沉默了一秒左右,然後以陰沉的聲音開口道,“……在這種場合還非要和對手說幾句話是我一直以來的壞毛病,騎士長殿下已經勸了我一百多年要我改掉了……不過,果然還是不忍心啊。不忍心看到平伏在吾之天穿劍靈光之下的人,全部都帶著這樣不可思議的表情……一定都在迷惑著,自己到底是被怎樣的招式如此輕易的製服的吧?”


    不知不覺中,法納提歐麾下的四名騎士也完成了對傷者的治療,用一隻手握住大劍,站在稍遠處繞著易衍圍成了一個大圈。這樣的話,逃脫就變得更為困難了。不過幸而,聽法納提歐的口氣,似乎他還要廢話很長一段時間。優吉歐集中起全部的精神,不允許自己念錯一個詞,拚盡全力的繼續著術式的構築。


    “雖然是罪人,但你既然在央都生活過的話,應該知道鏡子這種東西吧?”對於這一過於跳躍性的問題,即使林易衍正忍受著劇烈的疼痛,也禁不住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鏡子。


    優吉歐自然也見過。雖然露莉德的家中並無此物,但在學院的上級修劍士宿舍中卻有一塊小鏡子。雖然是能夠以水麵或金屬板無法比擬的清晰度映照出自己的身姿的不可思議的道具,優吉歐卻因為對自己柔弱的外表毫無好感可言而並沒有熱衷於此。


    法納提歐果決的以易衍移動就會立刻攻擊的態勢握住細劍,帶著無法窺知感情的聲音繼續說了下去,“因為是將熔化的銀傾注在玻璃板上製成的奢侈品,所以央都以外的百姓沒有機會接觸到也毫不奇怪……那個道具,可以將索爾斯之光完全反射迴來。能明白了嗎……也就是說,從道理上講,被反射的光照到的地方,應該比其他的地方要暖和一倍。距今一百三十年前,我們尊敬的最高祭司猊下從聖托利亞中收集了大量的銀幣和銀質工業品,將它們全部交給了玻璃工匠,命令他們造出一千麵大鏡子來。那是為了實驗被稱為兵器的,無需詠唱的攻擊術。在大教堂的前庭擺成半圓型的一千麵鏡子,將盛夏的索爾斯之光聚集在了一點,產生的白色火焰,隻用了幾分鍾就把一塊巨大的岩石給燒化了。”


    bing qi……白色的火焰……?法納提歐所說的話,優吉歐沒能完全理解。不過,直覺告訴他,最高祭司想要做的事,和為了試驗複活術而讓孩子們互相殺戮的舉動一樣可怕。


    “最後,最高祭司大人作出了這樣的東西用於作戰實在太過笨重的判斷,不過,為了不讓一切白白浪費,便將一千片鏡子用神術濃縮了起來,鍛造成了一把劍。這便是這柄神器天穿劍了。明白了嗎,罪人,貫穿汝之腹與足的,正是太陽神索爾斯的威光!”聽到法納提歐飽含自傲的話語,明明即將完成的完全支配術已經到了最關鍵的關頭,優吉歐還是忍不住大吃了一驚。


    被一千麵鏡子反射成束的索爾斯之光——這便是那白色光線的真麵目嗎?


    如果是基於熱元素的攻擊的話,還能通過冷元素進行對抗。然而以光為形的攻擊,又該如何防禦呢?在優吉歐所知的範圍內,以光元素為力量發源的術式都是沒有直接攻擊力的。如果是用來迷惑視線的光的話,還能用暗屬性神聖術加以抵消,然而那種程度的光束,就算聚集起十個或二十個小型的暗元素也會被輕易貫穿吧。


    無視著心中難耐的焦躁,優吉歐的雙唇還在幾乎自動的繼續編織著術式,終於念到了最後一行。接下來隻要唱出最後一句“enhance armament”,就能發動青薔薇之劍蘊藏的威力。然而,現在還必須等待林易衍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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