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注意多運動,保持心情愉快。想吃什麽都可以吃些,不要忌口,身體本能會告訴你需要什麽營養。注意份量,控製體重。這年頭沒有剖腹產,沒有產鉗,沒有催產素,什麽都沒有,難產就等於死。希望明年不會有人告訴我說,晏河大長公主一屍兩命了吧。”


    晏河抬起下巴,驕傲地說:“放心吧,有這麽多的人看著我不好,我偏偏要過得好得不得了。生個孩子罷了,難道我做不到。”


    ……


    送走晏河,華苓有氣無力地迴到瀾園。大郎往她看了一眼,說:“怎麽這副樣子?”


    華苓盯著大郎,慢慢皺起了眉。她說:“你知道這迴事?你知道諸大和晏河的事?”


    大郎頷首。


    看吧,這就是男人的友情。


    很明顯,大郎並不認為,這件事應該對王諸兩家的婚約造成任何影響。


    華苓捂著臉,又歎了一口氣,擺手道:“我知道了,這件事我管不著。”


    小妹妹很聰慧,許多事情都能一點就透。大郎微笑了一下說:“小九,此是別人家事,你也不必多管,免得惹人厭惡。”他轉了話題道:“也將過年了,將七娘接迴家罷,我們謝家的女兒也不能在別人家過年,不成樣子。”


    大郎提起七娘的事,華苓才覺得有些高興了起來:“就是這樣,多謝大哥。那大哥趕緊寫個帖子送過去,明日或者後日就去接七娘罷。我去令人將茶園好好打掃一番。”


    說幹就幹,華苓立刻纏著大郎寫好了帖子送去王家。謝大娘寫了迴覆,說明日太趕,讓謝家人後日來接。


    華苓去了茶園一趟,讓留守的仆婢們細細打掃,又讓侍婢去和謝貴說了,將茶園裏幾個月沒有使用的消耗品都更新一輪。如今她在府裏說話十分好使,想做什麽,都有人上趕著去辦,也許是這麽久以來,她受約束最少的時候了。


    迴頭經過致遠堂時,華苓站定了,看了片刻。


    致遠堂的朱色大門上了大鎖,不過幾個月而已,漆色已經有些黯淡了。


    丞公爹爹應該會再娶一位妻子吧,就算不考慮別的,家裏的孩子還有這麽多個沒有成婚,種種操持,有一位主母主持的話,不知方便多少。


    跟在她身邊的金釧問:“九娘子?”


    華苓往外走,說:“迴去歇歇罷,後日我也跟著大哥去王家。”


    “是。”


    ……


    “謝七,你明日歸家?”晚食之後,王磷跑到了七娘暫居的客院門口尋她。


    天氣已經十分寒冷,但還沒有到金陵下雪的時候。


    七娘披著件狐皮披風,一身素色,俏生生立在門口就像一尊白玉像,是深秋初冬色彩黯淡的庭院裏最美麗的一抹光芒。


    七娘麵色冷淡地點了點頭。


    王磷讓隨從捧過來一小箱解悶用的玩意兒,還有一套極好的文房四寶,摸了摸後腦勺,說道:“與你帶迴家頑罷。”


    “多謝。”七娘也不拒絕,讓燕草接下了。


    謝七就是如此話少冷淡,王磷也沒有辦法。但是他左顧右盼就是不走,東拉西扯地說了許多話,直到謝大娘、王磐聯袂來了,還帶著王修、王倩一雙兒女。王磐笑道:“磷郎也在此,今日功課可完成了?”


    王硨王磷都未婚,王家大宅中隻居住了三房嫡係,人口不算太多。謝大娘嫁進來以後直接就掌了中饋,在王家如魚得水,上上下下就沒有說她半字不好的。這迴接謝七娘來家住了兩個月,在王磐的支持下,王家所有的人都對七娘很尊敬,不敢有半點怠慢。


    不過七娘身上畢竟有孝,到了王家也隻是除了素服,深居簡出,平素隻看書、習字、作畫打發日子。


    王磷笑著拱手道:“大哥大嫂來了。我的功課是極好了,大嫂莫要聽大哥那些苛刻話兒。是聽聞菁妹要歸家了,於是拿了些玩意兒來與她。”


    謝大娘點了點頭,溫柔笑道:“七娘謝過你三哥不曾?”


    “謝過了。”七娘點頭,再次朝王磷福了福身。


    王磷也還了個禮,眼看著長兄長嫂在,沒有他什麽事了,遂怏怏走了。


    王磐□□了個眼色,都是無奈一笑。


    王修其實隻比七娘小兩三歲,王倩更小些,都和七娘玩得好,一來就熱熱鬧鬧圍著七娘說話,纏著要七娘給他們畫畫兒,又說等過陣子就要到謝家去玩,雲雲。


    七娘被纏的沒辦法,露出了笑容,給了許多承諾,陪著兩個孩子玩了一陣,王磐帶著孩子先迴去了,留下妻子與妹妹說話。


    大娘拉著七娘的手坐在廳堂裏,打量她表情淡淡的麵容,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心裏歎氣,柔聲說道:“妹妹若是還想與大姐住一陣子,大姐便遣人去說,也不是什麽大事。”


    七娘輕輕搖頭,露了個笑道:“大姐姐,我現下挺好的,你勿要擔憂於我。家裏派人來送信了,也是年末了,我怎能不迴家過年。”


    大娘愛憐地撫了撫七娘的頭發。娘家發生的事,她並沒有聽過真事,但自然也略有耳聞的。王磐是個拎得清的,不曾因此遠了她、遠了謝家,她心裏已經非常感激了。對於母親的安置,大娘以為,父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至於七娘,要計較起來,七娘比她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大一點點而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孩子,必須有好日子過才是的。


    大娘安慰七娘說:“你大哥是個好的,總會護著你,隻管安心迴家去。若是受了委屈,便遣人往大姐這裏來送信,姐夫與大姐定會為你撐腰。”


    “多謝大姐姐,大姐姐放心吧。”七娘點頭,心裏卻笑了笑,在心裏說道,為什麽,就連大姐姐擔心她迴到府中會受欺負呢。


    大娘看七娘已經不像剛來時傷心了,神情鎮定,甚至常常有些笑,這樣迴家去,總算是體麵的了,這才略略放下了心。迴頭又叫人打點了一整箱吃的用的東西送來,並入了七娘原本帶來的幾箱用物裏。


    作者有話要說:梯級遞減的更新字數= =


    ☆、第130章 冬至節日


    130


    次日天氣並不好,金陵下起了不大不小的冷雨,比下雪的時候還要冷些。大郎見華苓要求,去接七娘的時候便順便帶了她。


    大郎帶著幾個仆役坐前一輛馬車,華苓坐在後一輛馬車裏,聽見駕車的老仆們在低聲討論,說這雨期至少會延續五六日,今日還是下雨,明日說不準就是雨夾雪,這樣的冬季最是陰冷,今歲金陵怕是將凍死人,來年氣候怕是也不甚好,地裏難以豐收。


    馬車嶙嶙地走,華苓懷裏抱著暖暖的銅手爐子,側耳聽著老仆們的話,還有街市中種種買賣吆喝的聲音,有些出神。


    隨她坐在馬車裏的金瓶問道:“娘子一路沉默,可覺得家外氣候過於寒涼?可要多加衣?”


    華苓迴過神,搖搖頭笑了笑:“無事,並不冷。”


    金瓶放了心,看看華苓沒有什麽興致的樣子,想了想,尋了話題陪她說話道:“今日初七,過幾日便是冬至,各地莊子的年禮孝敬也陸續送來了。送到我們竹園的有一對野鴨子,還很是活蹦亂跳,倒是有些難得。正宜如此天氣進補之用,迴頭婢子便細細熬了湯,與娘子嚐一嚐罷。”


    “好,金瓶姐姐辛苦了。”華苓道:“竹園裏事情多,你忙不過來的話不必親自下廚,我原本便不挑食。而且金梳的廚藝也很不錯了,想來料理一隻野鴨子定然能行的。”


    如今每迴跟著華苓出門的是金瓶,金瓶性子更為謹慎,無事絕不肯稍稍離開華苓一步的。華苓不願叫她太辛苦,便讓金瓶將原本管著的廚下、針線等事務慢慢分到了金梳、金墜幾個身上,這幾個侍婢是金瓶帶著調-教了幾年的,如今也都算出師了,平日裏幫華苓打理上下,也總是齊齊整整的挑不出半點兒錯。


    金瓶笑道:“娘子賞起這些個小丫頭來總是一點兒不手軟,如今是都學得嬌了,如今就是我也不敢說重了哪一個去,不然她們又要到娘子跟前跺腳了。”


    華苓淺笑起來:“沒有的事。金瓶姐姐就是咱們竹園的大姐姐,愛怎麽教訓她們就怎麽教訓,我看哪一個敢頂一句兒的。”


    “娘子待婢子也勿要太好,婢子有些受不住。”金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華苓就好象將該給金甌的那份好也給了她,平日裏凡是有些勞累的事務全都使小侍婢們去做,得了什麽吃的用的好東西必定分她一份,羨慕得小丫頭們連做夢也想做成一個這樣的。


    “人就能活幾十年,自然該怎麽舒服怎麽來。”華苓笑眯眯地說,探手過去握了握金瓶的手,暖暖的,很有力。“我要多謝金瓶姐姐,伴了我這許久。”


    華苓這麽說,金瓶就想起了五六年前,剛剛來到竹園的時候。“剛來的時候,娘子還隻有三尺高呢,再過兩年,便該有婢子這般高了。婢子看著,娘子是比旁的小娘子長得快些,定然是時時鍛煉身子的好處。”


    “我也是如此想。”華苓彎彎眼睛。“金瓶姐姐今歲可是二十了?”


    金瓶笑著點頭,又道:“娘子勿要說那嫁娶之事,婢子竟是預備一輩子留在娘子身邊的。”


    華苓無奈地笑了起來,搖頭道:“我又豈是要逼迫於你,隻是提醒你考慮考慮。你也聽過那曹阿瞞詩中所言,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生老病死都要見的,人就該在合適的時候做合適的事咯。”


    這話說得老氣橫秋,金瓶聽得好笑,又覺得華苓實在有些太多思、太通透,時人常說,早慧易傷。這樣小小年歲,別家的小娘子多半都還十分愛玩耍,她們家的小娘子卻已經考慮過無數的事,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


    馬車一路嶙嶙,到達城西相公府邸時已經是近中午,淅淅瀝瀝的冷雨依然不見停止。大郎和華苓在相公府門口下了馬車,王磐、王硨來了門口迎接。


    王磐如今二十七八歲,正是男人最年輕力強,又有了七八分成熟穩重的時候,剛剛留起了一字胡,看著立馬跟王硨、大郎這些人是不同輩的了。


    大丹的男人到了二十六七歲才會開始留胡子,多半是從一字胡開始的,就是隻留嘴唇上麵的一部分,這叫胡髭,精心修剪成一字型,頗能增長威嚴感。


    華苓覺得很稀奇,便多看了王磐兩眼,被他發現了,笑道:“謝九為何看我?”


    華苓笑眯眯地說:“我在看磐姐夫的胡髭呢。”


    大郎和王硨對視一眼,心道華苓的關注點向來與別不同,有時候聽她說話,當真可樂得很。


    顯然王磐對自己新留的胡髭感覺是極好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髭,笑道:“如此,謝九覺得此胡如何?”


    華苓認真點頭說:“那自然是不錯的。”


    那必須是不錯的嘛,王磐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華苓又說:“就是顯老些。”


    王磐一頓,看見王硨和大郎都在無聲地笑他,也隻好無奈地笑了,揉揉小娘子的頭發,笑道:“謝九說得是,姐夫可是老嘍,謝九也長成大娘子嘍。”謝九這小娘子說話一直就不怎麽客氣,反倒顯得一點都不見外,王磐一直是比較喜歡她的。


    七娘在王家住了幾個月,這麽長的時間兩姐妹就沒有見到過對方,這下相見了一看,立刻都發現對方長高了一些,氣色也都不錯。


    華苓牽住七娘的手,朝王磐和大娘笑道:“這些日子多虧大姐姐大姐夫照顧七姐姐了。”


    王磐等人都是一陣笑,這話明明是大家夥兒當中最小的小娘子說的,她怎麽就這麽理直氣壯呢?


    大娘柔聲道:“大姐曉得九娘十分愛護姐姐,七娘也十分愛惜妹妹,你們姐妹可要繼續互相扶持著才好,往後也不許爭吵、不許鬧矛盾的。”


    “曉得了,大姐姐放心。”兩人相視一笑,齊聲說道。這個還用別人說麽,她們是在一起喂了多少頓的魚的情分呀。


    兩人站在一處,倒是讓人有了個對比,看出來原來這兩個小娘子十分不同。若說七娘是菩薩座前那寶瓶之中供奉的蓮花,是一種清淨淨的秀麗,華苓就是熱鬧鬧的,天上人間的種種花卉並不是她,也許隻有人間璀璨而靜謐的燈火,才足以描述出這小娘子特別的氣質來。


    王硨朝兩個小娘子看了看,笑著感歎道:“丞公生得這樣一雙小女兒,定是心滿意足的。”


    七娘的笑容淡了淡,垂下了眼睛。


    華苓微微一愣,拉了拉七娘的手,笑著跟她說道:“七姐姐,我已經去告訴你茶園的仆婢,好好打掃了,該換新的東西也都換過了,就等你迴去呢。過幾日就是冬至,一家人該吃團年飯的。”


    七娘笑了笑,點了點頭。


    王硨也隻是說了這麽一句,大家夥兒又轉到了別的話題。


    兩家十分相熟,什麽客套話兒也不必多說。因謝家兄妹還在孝期,來王家就避開了王家的老太君,隻去見了相公夫人幾妯娌,送上謝禮,接了七娘,讓仆役們挑了七娘的箱籠,和王家準備下的禮物,就趕在午食之前迴家了。


    迴家要穿過半個金陵城,一行人要錯過午食了。早早想到了這一點,上了馬車華苓就從座下的暗格裏取出兩層食盒的點心來,笑道:“七姐看,我特地讓金瓶做的,就怕你餓呢。現在要不要先嚐一嚐?有柿卷子。”


    柿卷子,是將成熟的柿子去皮搗碎了,加入適量澄粉、陳皮、山楂等物,細細拌均勻了,壓成薄片,再卷成卷兒上籠蒸出來的糕點。成熟的柿子本身就有細膩的甜味,這種糕點吃在嘴裏入口即化,甜酸適當,不容易膩口,又比較飽腹,七娘一直十分喜歡。


    七娘拿起一塊柿卷子送進嘴裏,入口即化,她微微笑了笑,道:“味道甚好,但我還不餓,過陣子再食罷。”


    “好,待會再食罷。”華苓從善如流地把食盒給金瓶收起來,從馬車的犄角旮旯裏摸出些小玩意兒給七娘玩,然後給她把府裏最近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


    但是七娘的情緒一直不高,應一聲不應一聲的,華苓心裏逐漸浮上了淡淡的憂慮,也暫時安靜了下來。


    金陵城今日冷雨不斷,馬車也不敢駛得快了生怕滑倒,加上冬日短暫,於是一行人冒著迴到丞公府的時候,看起來已經是要天黑的樣子了。


    謝貴在府門口迎接兄妹幾人,笑道:“丞公也方才到府不久,聽得下人報郎君、娘子們該到了,便打發我來門口候著呢。今日冷雨不斷,城中路滑,是該駛得慢些。”


    “勞煩大掌事了。”兄妹們齊聲說,施了半禮,大郎說:“府外濕冷,大掌事快快迴屋中暖一暖罷,妹妹們由我安置便可。”


    大郎一向穩重,謝貴也是知道的,見他如此說了便不再說什麽,去向丞公迴稟了。


    大郎指使仆役將七娘的箱籠抬迴茶園去,然後親自到茶園的廚下看過了,取暖用的銀絲碳、各種食材都是足足的,茶園廳堂臥房各處都燃上了祛濕取暖的炭盆,點上了明亮的燭火,顯得十分有了人氣,仆婢們麵上也都有笑顏,個個精神抖擻,沒有絲毫怠慢,便放了心。又囑咐七娘道:“有什麽缺的便打發人去告訴大掌事。明日起始,七妹便迴芍園中進習,一切照舊,功課可不能太過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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