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淑真不信,柳絮一向心高,怎麽能答應嫁一個老朽。


    側頭問柳絮,“柳絮,你舅給你說的親事,你答應了?”


    柳絮心裏把趙琛一頓痛罵,知道你沒安好心,故意糟踐我,不順著他話說,“奴婢不願意,是我舅逼我答應的。”


    說吧,好像滿腹委屈。


    趙琛那廂揚聲道:“夫人,鄙人原本是給外甥女說了一戶人家,哪家大娘子不能生養,想找個好人家的姑娘,生下庶子,當做自己親生的來養,外甥女過門,明著是做小,算是良妾,跟他家大娘子平起平坐,外甥女是死活不答應,婚事隻好作罷。”


    柳絮氣得直翻白眼。


    吳淑真的神情還是不十分信,趙琛又道;“外甥女她心高命薄,不想給人做小,偏又自身條件不好,拖家帶口,弟妹拖累她找不到好人家,趙老員外答應,替她養活弟妹,供兩個小的讀書,夫人,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沒法子。”


    吳淑真突然想起問:“前次來找柳絮的一個書生,不是條件不錯,將來若能考取功名,柳絮就不用挨苦,出頭了嗎?”


    趙琛一陣咳聲歎氣,“夫人,您是不知道,外甥女背著長輩,有心跟那書生,可人家爹娘不答應,娶這樣的,長相還算看得過去,可這有什麽用,不當吃不當喝。”


    柳絮氣得七竅生煙,被這廝貶低、糟踐得一文不值,主動送上門,遭人家嫌厭。


    吳淑真道;“可惜了,柳家舅爺,你要為你外甥女贖身的事,我跟我們爺說說,柳絮跟著我,一直很忠心,我們爺若答應,我寧願不要贖身的銀子錢,讓你把外甥女領迴,自行擇配。”


    “柳絮送你舅父出府。”吳淑真談完正事,送客。


    趙琛出了花廳,前頭走,柳絮後頭跟隨,二人出了邵府大門,柳絮站住,道;“今的事謝謝王爺,柳絮記著王爺的好。”


    說吧,轉身進了小門裏,趙琛站在原地,咂吧下嘴,不是滋味,幫了這麽大忙就討來這樣一句話,不過她說記得自己的好,夠了,倆人還能怎樣,一想到柳絮出邵府,如鳥兒入山林,從此天高任鳥飛,自己跟她再無瓜葛,明知不能,萬般不舍,明明觸手可及,又隔山重水複,咫尺就是天涯。


    趙琛默默站了一會,就看官道上跑來一乘轎子,幾個媳婦下轎,匆忙疾走,來到邵府門前,一個媳婦道:“我等是吳府的家人,奉了老爺之命,請大姑奶奶迴娘家一趟,我們太太病重。”


    看門家下人,忙讓進府裏,幾個媳婦匆匆往裏去了。


    趙琛掉頭走了。


    吳淑真得信,當即走去迴了邵太太,邵太太道:“你娘家有事,趕緊迴去吧!你母親若有什麽事,派人來告訴我。”


    吳淑真遲疑一下道:“冀哥和瑩姐我想帶迴娘家,讓他外祖看看。”


    邵太太點頭讚同,“是該如此,冀哥和瑩姐以後就養在你名下,就算是你的子女,借機會拜見他外祖。”


    吳淑真從老太太房中迴來,招唿柳絮,吩咐她把兩個孩子領著,跟她去吳府。


    吳淑真跟晚秋同乘前麵轎子,柳絮帶著邵冀和琇瑩坐一乘轎子,奶娘和跟出門的媳婦坐後麵小轎,三乘轎子出了邵府大門。


    吳府離邵府不遠,轎子行不到半個時辰就到吳府坐落的街,吳府裏下人等在門口,看大姑奶奶轎子影兒,便把大門四敞大開,吳淑真的轎子抬入,直接進二門裏,在上房垂花門前停住。


    吳淑真小轎一落下,便有吳府的婆子媳婦圍將上來,吳淑真搭著一個管事媳婦的手,下了轎子,前唿後擁往上房走。


    柳絮後頭領著琇瑩,奶娘抱著邵冀跟著奶奶後麵,一起往上房走。


    吳淑真是今非昔比,如今體體麵麵,風風光光,可謂衣錦還鄉,吳府裏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尊一聲大姑奶奶。


    吳淑真移步進了前一進廳堂,吳老爺正等著她,站在廳堂當中,吳淑真拖兒帶女前來,吳老爺一看,臉上擠出幾分笑容,“真兒,你迴來了,把這兩個庶出子女也都帶迴來了。”


    吳淑真低身福禮,“女兒給父親請安。”


    “不用多禮。”吳老爺擺擺手。


    吳淑真站直身道;“女兒把兩個庶出兒女帶來,拜見父親和母親。”


    柳絮便低聲告訴琇瑩帶著弟弟趴在地上磕頭,吳老爺急忙把兩個孩子攬過來,“真乖,你們是冀兒、瑩兒嗎?都幾歲了?”


    “四歲”


    “兩歲”


    看來邵府的事,吳淑真的娘家知道得一清二楚。


    父女落座,說了幾句話,吳淑真問:“聽說母親病重,可是真的,女兒聽說,唬了一跳,前陣子還好好的,怎麽說病就病了?”


    吳老爺笑容有些許尷尬,“自打你出嫁後,你母親的身子一直不好,這段日子,整夜做噩夢,醒來竟說些不找邊際的胡話,為父找你迴來,是想讓你勸勸你母親。”


    吳淑真淡淡笑著,“那女兒上後麵看看母親,順便讓冀兒和瑩兒給祖母叩頭。”


    一行人又朝後堂去了。


    吳淑真一進後堂,就聽見裏間喊;“是誰來了,是她迴來了嗎?”


    精神有病,心智不清,往往別的器官很靈敏,楊氏便是,一疊連聲高喊,“是她嗎?是她迴來了?”


    楊氏的丫鬟珍珠道:“是大姑娘迴來了,太太不是想大姑娘嗎?”


    正說著,吳淑真已挑起簾子進屋,楊氏半倚靠坐著,看見她,眼中盡是怨毒,手指著他,“你迴來做什麽?是來害我的嗎?你害得我還不夠……”


    祝媽媽忙賠笑解釋,“太太上來一陣,神誌不清,胡言亂語,大姑奶奶別見怪。”


    吳淑真並未生氣,而是柔聲說道;“女兒特意迴娘家看望母親,還帶來庶出子女,來給母親叩頭。”


    拉過邵冀,琇瑩,蹲身指著楊氏,“那是祖母,快給祖母叩頭。”


    兩個孩子來時柳絮在轎子裏都告訴好了,上前趴在地上叩頭,脆生生喚了句,“祖母。”


    楊氏突然嘿嘿幹笑兩聲,神情怪異,“是不是那小妾被你拿下,她是個妖精,你有鎮妖的魔法,我早就看出來,這難不倒你,我當初該把你嫁…..。”


    柳絮聽楊氏話語像神誌不清,又不像是神誌不清,吳淑真帶著一對庶出子女,就是給楊氏看,楊氏當初將她嫁入邵家,是打著她受夫君冷落,受丈夫寵妾的氣,不讓她好過,楊氏沒料到這個前房繼女,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短短數月,寵妾便落敗。


    楊氏自繼女嫁人後,日子難熬,二姑娘婚事沒著落,夜裏噩夢不斷,老爺的嫡妻找她索命,楊氏日夜不安,漸成病勢。


    吳老爺請醫問藥,燒香拜佛,請僧道做法師,均無濟於事,想到找長女迴來,或許能解開妻子心結。


    吳淑真對柳絮道;“帶著冀兒和瑩兒去外屋玩,我和太太說幾句話。”


    又吩咐楊氏貼身丫鬟婆子,“都下去吧!”


    珍珠瞅瞅她,不敢不遵從,老祝婆子仗著膽子道;“太太現在是病人,身旁離不開人。”


    未等她說完,吳淑真沉臉道:“怎麽,連我都信不過,我母女說幾句私房話,你想聽嗎?”


    祝婆子連聲說,“不敢”遲疑著退出去。


    下人們都退到門外,柳絮領著兩個孩子在堂屋裏玩,一邊聽裏屋動靜了。


    楊氏突然說,“你母親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害的,是她自己生氣跌倒,滑掉的,你這些年做了什麽,別以為我知道,你害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又下毒害讓我從此不能生育……”


    裏屋說話,斷斷續續,柳絮一驚,原來楊氏肚子裏的孩子讓吳淑真害了,是以吳老爺不顧父女親情,那般絕情。


    吳淑真的聲音透過門縫,微弱傳過來,“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你知道。”


    楊氏聲裏透骨的憤恨,“你狠,當年那樁事情是你指使丫鬟幹的?”


    吳淑真咯咯笑聲順著門縫飄出來。


    ☆、第81章


    楊氏的聲音隱隱約約,“當年那樁事情是你指使丫鬟靈兒幹的?靈兒那丫頭……你狠……”後麵的聲音聽不清楚了。


    吳淑真咯咯笑聲順著門縫飄出來,笑聲戛然而止,陰冷的聲傳來,“你進吳府,取代我母親的位置,把我的兩個貼身丫鬟賣掉,你不是同樣的狠。”


    楊氏喘息,“你就不怕你做的這些事,讓你丈夫知道?”


    吳淑真笑聲打住,低低的聲音,“無憑無據,你以為有人會相信你的話嗎?你早就淪為惡毒的繼母,嫡女出嫁後,還意圖詆毀傷害她,說來我還要感激您,我能得到丈夫的憐惜,這一切都拜母親所賜。”


    停了一會,楊氏聲音微弱,“你恨我,跟你妹妹無關,你兩個妹妹如今因為我的緣故,遭人白眼,你二妹說婆家,幾門好親事,被你生生毀了,你的氣也出了,你要是還有何怨恨,都朝我來,要我的命。”


    吳淑真冷聲道;“要你的命,你到地下何顏見我母親,你搶了她夫君,淩虐她女兒。”


    屋裏傳來一陣咳嗽,這時,堂屋的門猛地被推開,二姑娘吳婉真一陣風似的跑進來,撞開裏間的門,屋裏傳來二姑娘激動的聲,“母親,不用求她,大不了找不到好婆家,我不嫁就是,何必跟她低聲下氣?”


    吳淑真那向來溫婉的聲,開著門,聽得很清楚,“二妹,你年紀不小,都快說婆家,還這樣莽撞,行為舉止哪裏還像個大家閨秀。”


    吳婉真冷笑道:“我不像你,當麵是人,背後是鬼。”


    屋裏,吳淑真看向床上的楊氏,輕笑,“母親,我看二妹她是誤會我了,母親的所為是不是瞞著二妹,看情形二妹她一無所知。”


    楊氏變顏變色,對二姑娘嗬斥道:“怎麽一點規矩都不懂,我和你姐姐說話,你硬闖進來,指摘你姐姐,沒大沒小。”


    少頃,二姑娘吳婉真從門裏掩麵跑出來,吳淑真隨後從屋裏出來,晚秋扶著,主仆到耳房歇著,柳絮帶著兩個孩子和奶娘,去西廂房。


    晌午,吳府大廚房送來午膳,吳老爺特意吩咐,讓大廚房比平常多做幾樣菜,款待大姑奶奶。


    下人們把吳淑真的飯菜送去耳房,邵府兩個小主子的份例,送到西廂房。


    柳絮看看夏婆子提著食盒進門,馬上從炕上站起身,熱絡地招唿“我方才還在想一會得閑,去看媽媽,媽媽就來了。”


    夏婆子晌午忙活,還要送別的房中的飯菜,沒空跟柳絮閑聊,臨出門,扯著柳絮的手,小聲道;“下晌,你到大廚房,我有要緊的話跟你說。”


    柳絮候邵冀和琇瑩吃完飯,睡午覺,才趁空出來,去吳府大廚房找夏婆子,柳絮在廚房待過,知道這個時辰,剛開完晌午飯,廚房最清閑,一路有熟識的丫鬟媳婦打著招唿,湊一處嘀咕,有丫鬟滿臉豔羨,“柳絮跟大姑娘嫁去邵府,就是不一樣,瞧這一身穿戴,快趕上正牌主子姨娘。”


    柳絮微笑,不分辨,一家不知一家事。


    柳絮到大廚房,其她人都下去吃飯,夏婆子一個人在灶台邊忙活。


    柳絮走到她背後,叫了聲,“媽媽。”


    夏婆子迴頭,笑道;“你來得正好,你不是喜歡吃豬蹄,剛烀爛糊。”邊說,往盆子裏撿了幾個烀得稀爛的豬蹄子,“你快坐下吃,剛出鍋涼了就不好了。”


    夏婆子把柳絮安置在矮兀子上,搬來一張小幾,柳絮端盆放到鼻子底下聞聞,舔舔嘴道:“真香!”


    用手拿起一隻,便啃了起來,連氣啃了兩個,才收手,抽出腋下繡帕抹油手。


    夏婆子取過一個銅盆,提起灶上坐著的一壺熱水倒入,兌上冷水,柳絮打了兩遍玫瑰香胰子,洗淨手。


    倆人坐下說話,夏婆子問;“一直沒倒出功夫問你在邵府過得怎麽樣?聽說姑爺那個得寵的姨娘犯錯關起來了?姑爺現在就大姑娘一個正妻,屋裏連一個妾通房都沒有?”


    柳絮搖搖頭,“姑娘嫁去邵府,一直調理身體,邵府老太太賞了個丫鬟,姑爺收在屋裏,後來因為爺得寵的姨娘陷害,發賣了,這才剛不久前的事。”


    夏婆子瞅瞅廚房裏無人,悄聲道:“你走時,我就想跟你說,凡事多留個心眼,之前我跟你說的,大姑娘屋裏的靈兒,中毒死的,你知道誰下的毒嗎?這話我本來不該往外說,咱娘們投緣,不告訴你,我心總不安生,有一迴…..”


    夏婆子往門口瞅了眼,壓低聲音,“有一迴,我往大姑娘屋裏送飯,那天單趕上府裏宴客,我尋思過會廚房裏一忙活,怕把大姑娘飯菜忘了,就提早把飯菜送過去,到大姑娘屋門口,天剛一擦黑,我著急往迴趕,廚房鍋裏燉著東西,就沒知會一聲,直接提著食盒進屋,有進屋,就看裏間門虛掩著,我一推開外間的門,大概裏麵人聽見動靜,晚秋從裏屋匆忙出來,晚秋出來這工夫,我朝裏一望,這一眼,差點魂都嚇沒了,簾子底下露出一雙腳,腳上穿了一雙粉幫繡鞋,是個女子,我嚇得不敢再看,忙把吃食放下,急忙走了,我走出很遠,頭都不敢迴。”


    夏婆子說到這,神情猶自緊張,柳絮聽得身子冰涼,連手腳都涼了,廚房裏極靜,能聽見自己喘氣聲。


    夏婆子稍頓,湊近她低聲道;“後來,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我路過花園,就看見靈兒被抬出去,一隻腳上沒鞋,另一隻腳上穿的正是我在大姑娘屋裏看見的粉幫繡鞋。”


    柳絮毛骨悚然,幻想著,荒涼的府後頭,光線昏暗的屋子裏,躺著一個丫鬟屍首。


    夏婆子低聲道:“這事出了,闔府私下裏傳,是太太下狠,清理大姑娘身邊的人,其實事實真相,隻有我知道,我誰都沒敢告訴,我今告訴你,是讓你留神,下場別像靈兒一樣。”


    柳絮道:“謝謝媽媽提點。”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夏婆子又道:“先頭的太太,通醫術藥理,有幾迴郎中給姑娘們開的方子,太太都能瞧出毛病,大姑娘從小就跟著太太,老奴有幾迴看太太教授大姑娘識別草藥。”


    倆人悄悄說體己話,大廚房門口走來一個小丫鬟,推門進來,二人聽見有人來,打住話頭,那小丫鬟看見柳絮道;“冀哥醒了,冀哥的奶娘讓我來喚姐姐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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