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接過那塊金子,衝著陽光,金燦燦的,是個好東西,心想,這廝姬妾成群,自己不想嫁他,不能跟他不清白,耽誤自己終身,她若能離開周家,要找男人,眼前閃過陸誌文,老實忠厚,人可靠。


    ☆、第18章 鬥繼母


    正月初六,吳府大廚房十幾個鍋灶齊開,爐膛裏火苗舔著鍋底,廚娘們忙得顧不上擦頭上的汗珠子,柳絮切菜切得手都木了。


    廚房嘈雜,大聲傳菜,“清蒸八寶豬”“燜黃鱔”“爆炒田雞”“罐煨山雞絲燕窩”


    花廳,女眷衣香鬢影,珠圍翠繞,金杯銀盞,美味珍饈,丫鬟仆婦穿梭,往裏傳菜。


    吳府今日來的是江東府有頭臉的官商,女眷中有官夫人,富家太太,商戶娘子。


    太太楊氏陪一幹夫人太太,二姑娘吳婉真、三姑娘吳慧真,四姑娘吳巧真,獨無大姑娘吳淑真,吳府三位姑娘打扮花團錦簇,招待年輕姑娘們,姑娘們比起穿戴打扮,聊時興的衣裳首飾,眼睛發亮。


    夫人們見麵氣氛熱絡,夫君兒女,瑣碎,一地雞毛。


    織造夫人陳氏不住眼打量二姑娘吳婉真,對吳婉真本人很中意,不說傾國傾城,也是豔冠群芳,陳夫人猶豫,拿不定主意,吳家富甲天下,可是商戶,官商結親,似乎媳婦出身稍有欠缺,官媒提親,陳夫人當麵沒應承,隻說跟自家老爺商量,今見吳府積玉堆金,膏粱錦繡,富甲天下,心裏便有七八分肯了。


    遂笑著開言道:“二姑娘幾年未見,出落得殊麗娉婷。”


    順義伯夫人湊趣道:“陳夫人相中了,何不你兩家結為親家,成就一段好姻緣。”


    陳夫人笑而不答,楊氏暗喜,心下有底了。


    見兩家談起婚事,知府夫人蔣氏周圍掃了一圈,奇道;“怎麽沒看見大姑娘?”蔣氏對吳家略知底細,越過嫡長女先嫁次女,這是那門子規矩。


    楊氏一愣,斂起笑容,歎息一聲,“這孩子從小體弱,人參燕窩不知吃了多少,什麽法子都使了,就是不見好,離不了床,略站站都氣喘。”


    蔣氏目光閃了閃,“大姑娘這幾年竟病成這樣,我原聽說,還不信。”


    陳夫人接話茬道;“我還心裏說大姑娘是長姊,尚未出閣,妹妹先出閣,似於理不合,原來是這樣。”


    楊氏抽出帕子點點眼角,“前兒我去看她,丫鬟扶著強撐著坐一會,跟我說兩句話,就流淚,說自己這病是好不了了,讓我白操了這幾年的心。”


    楊氏隻顧低頭,沒發現花廳中一陣騷動,眾人奇怪的眼光看向門口,頓時,花廳裏靜得無說話聲。


    楊氏低頭,直覺不對,抬起頭,臉刹那白了。


    大姑娘吳淑真出現在花廳門口,一襲大紅鏤金絲百蝶穿花雲錦褙子,烏發高綰,梳成垂鬟分肖髻,頭上插著金海棠珠花步搖,明豔奪目。


    吳淑真步履輕盈朝楊氏走來,近前蹲身,笑盈盈喚了聲,“母親”


    眾女眷皆無言望著楊氏,蔣氏跟吳淑真生母娘家沾點親,親熱拉著她上下瞧看,“看不出有病,這不是好好的,怎麽你母親說你…..”


    話說了一半,突然打住,自悔失言,楊氏此刻方有點醒過神來,臉上浮起慈愛的笑容,“真兒,你怎麽起來了,是不是我讓大夫換了方子,這副藥對症,病見輕。”


    吳淑真身板挺得直直的,淡笑一聲,“母親每日讓人送來的湯藥,我就沒吃過,恕女兒不孝,全都倒掉了。”


    楊氏脫口而出,“你沒吃?”麵上狐疑之色。


    吳淑真屈膝,跪在楊氏身前,清晰卻一字一頓地道:“是,女兒沒吃,怕惹母親生氣,佯作臥病,這十年來,足不出戶。”


    楊氏驚怒,“可大夫每隔半月……”話出口,驚覺話多,下半句咽迴去。


    吳慧真一直注意這邊動靜,此刻,妖嬈走過來,笑道;“大姐,我前聽給你瞧病的大夫跟母親說,你熬不過這個冬天,妹妹還暗自傷心。”


    吳淑真唇角飄過一絲嘲諷的笑,“每次母親找大夫來,女兒服下一味藥,身體瞬間癱軟無力,得以瞞過他,女兒的生母懂醫術,母親可能忘了。”


    眾人默默無言,看楊氏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屑。


    夫人們精明老道,宅門裏的齷蹉事都知曉,自然聽出大姑娘話裏的意思,前房嫡女身體沒病,繼母逼迫常年吃苦藥,為騙繼母,免遭迫害,佯作病重,十年未踏出房門一步,這是何等淒慘的遭遇。


    在座的女眷都知道楊氏是續弦,隱約憶起當年傳聞,知府夫人蔣氏最知道其中底細,心底憤憤不平,嘴角邊一絲冷笑,歎息一聲,“可惜你生母死得早,不然早嫁為□□做人母了。”


    楊氏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陳夫人別過臉去,心中慶幸,還好沒與吳府結親,這樣狠毒母親,能教養出什麽好女兒,失母嫡女尚且容不下,手段陰損,令人不齒。


    楊氏羞惱,壓下火,強擠出一絲笑容,“真兒,你若早說病愈,省得父母為你身體日夜懸心,白擔了這些年的心。”


    吳淑真乖巧柔聲道;“都是女兒不好,對藥理懂些皮毛,在母親跟前賣弄,請母親責罰。”


    楊氏牽了牽唇角,扶起她,“母親巴不得你沒事,說什麽責罰,你若嫌藥苦不好吃,早跟母親說,何必受十年委屈,你讓我這當母親的聽著心疼。”


    遂朝身旁侍女使了個眼色,“這裏人多,大姑娘身子弱,快扶大姑娘迴房歇息。”


    上來兩個丫鬟就來攙扶吳淑真,吳淑真朝蔣氏道;“嬸子去我房中坐坐,我有話跟嬸子說。”


    楊氏急忙攔阻,“真兒,你今兒累了,改日在說。”


    蔣氏笑道;“沒關係,我就去略坐坐,不礙事,淑真就一個娘舅,也沒什麽親人,她好歹也叫我一聲嬸子,我既然來到府上,焉有不去看看之理。”


    楊氏心裏焦急,不好明著攔阻,讓人起疑。


    “真姐姐,我也去”蔣氏的女兒,打小認識吳淑真,自是親近。


    楊氏心急,當著客人,不好用強,隻好借口道:“姑娘病身子,房中不幹淨,恐病氣過夫人,姑娘若有話,在這裏說。”


    蔣氏跟著吳淑真就走,“我身體好,不怕。”,沒搭理她,楊氏趕緊朝貼身丫鬟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跟了去。


    女眷們好奇,無心吃酒,不時朝門口看,楊氏臉上訕訕的,抹不過麵子,心裏有鬼,擔心蔣氏看見吳淑真住處簡陋,吵嚷起來。


    眾人翹首以盼,不到半個時辰,蔣氏就黑臉迴來,往椅子上一坐,一句話都沒有。


    女眷們察言觀色,大概知道情形。


    蔣氏之女,自進門,就低頭不言語,看似表情難過,就有平常要好姊妹偷著問她,她小聲嘟囔,“堂堂吳府大小姐,連我府上三等奴婢都不如。”一幹女眷人人皆知。


    大姑娘的事一時府裏傳遍,人人驚奇,背地裏同情可憐她。


    大廚房是府裏往來最頻繁,消息知道最快,柳絮聽趙姨娘的丫鬟鳳兒繪聲繪色描述當晚之事,末了,小聲道;“你們沒見那些夫人太太菜還未上齊,都借口家裏有事迴去了,太太的臉色難看,這幾日上房平常太太跟前當紅的姐姐們,都小心侍候怕太太遷怒到自己身上。”


    上房門緊閉,太太的大丫鬟嫣紅守在門口,丫鬟婆子立在階下。


    裏麵楊氏怒聲,“都是死人,眼皮底下讓人糊弄去,朱媽媽,你不是眼看著她把湯藥喝下去。”


    朱婆子也不敢說,頭一年自己是眼瞅著姑娘喝藥,可十年,誰有這耐心,剩一口氣的人,她想不會出岔,誰知出這麽大紕漏,負責煎藥的丫鬟,一日不落送去,空碗拿迴來,若是沒喝,量那丫鬟沒這個膽欺瞞主子,這中間好像哪裏不大對。


    一時琢磨不出,趴在地上叩頭直勁求饒,“太太,老奴辦差了,太太念在老奴侍候多年,盡心的份上,饒了老奴這一迴。”


    楊氏咬碎銀牙,“讓我在人前出醜,你叫我日後怎麽做人。”


    楊氏恨恨地道;“不出明日,人人都知道她吳淑真有個狠毒的繼母,這還不算,你沒看見陳夫人走時的臉色,生怕我吳府的姑娘賴上織造府公子。”


    一旁站著的楊氏陪房全貴家的頭腦清醒,“大姑娘若不出門子,擋二姑娘的道,隻有大姑娘嫁人,二姑娘的婚事才好張羅。”


    楊氏眯眼,心裏冷哼,吳淑真,看你狠還是我狠,你想嫁人是嗎,我就讓你嫁人。


    ☆、第19章 狠毒後母


    “姑娘總算見天日了”蔣氏一走,關上門,晚秋高興地道。


    吳淑真淒苦牽了牽唇角,“這次讓她顏麵盡失,她心裏在恨我,想害我,也不能公然把我怎樣,不但不能害我,還不能讓我死,我死了,外人會怎麽說,繼母害死嫡女,幾個妹妹想嫁人,婆家一打聽,母親惡毒,誰家還敢娶。”


    “太太想壓著姑娘婚事,現在是不能夠了,奴婢猜用不了多久,太太就為姑娘物色人家,二姑娘幾個月就及笄,太太著急二姑娘婚事,需得把姑娘先嫁掉,總算能離開這個鬼地方。“晚秋喜悅。


    吳淑真冷笑,“她不會讓我好過,哪會有什麽好人家,還不是離了虎穴又入狼窩。”


    “那日況大夫怎麽說的?”


    晚秋一愣,看姑娘的臉色,知道瞞不過姑娘,遂半吞半吐“況大夫說,姑娘這些年服虎狼之藥,雖吃了他開的相克的藥,解了部分毒,可服藥日子長,毒性侵蝕五髒六腑……不過,若有條件,好生調理,清除體內積毒。”


    吳淑真打斷她,“好了,你就直接說,我還能不能生孩子?”況大夫那晚跟晚秋在外屋說話,她隱約聽見,猜到□□分。


    晚秋瞅瞅姑娘的臉,神情悲戚,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說懷孩子難”


    “有幾分希望?”吳淑真冷靜地問。


    晚秋搖搖頭,頭深深垂下,難過得不敢看她。


    吳淑真跌坐椅子裏,臉色煞白,氣喘。


    晚秋抬頭,嚇得扶住她道;“姑娘不舒服?”


    吳淑真擺擺手,深吸一口氣,虛弱地道;“我沒事,況大夫給的藥,吃上,頂一時,表麵看像好人一樣,有十二分精神頭,待過了藥勁,身子乏力,方才在花廳我不敢多呆,怕時候長了,露出馬腳。”


    晚秋扶她靠在床頭,吳淑真搖搖手,喘口氣,“我沒事,她恨我,不想我痛快地死去,慢慢折磨我,才容我到今日,可她失算了,低估了我,我要好好活著,拿迴屬於我的東西,為我母親,為善姐,我都要這麽做。”


    正月初六,一整日,大廚房忙得手腳不識閑,柳絮沒工夫喘口氣,正經忙活到天晚,借口沒迴周家,躲開周興。


    直忙到次日中午,碗筷杯盤家夥洗幹淨,灶上拾掇利落,剩雞鴨魚肉撿成塊的裝了足有五六盆,灶上的幾個婆娘,趁著不忙,分了。


    柳絮得了大半隻燒鵝、半隻熏兔,一塊鹿肉,炸排骨,豆腐丸子等,用油紙包了兩大包,放到涼快地方,等歇工時,抽空送迴家。


    這廂剛分完,一個小丫鬟跑來,“小爺要吃桂花糖蒸栗粉糕”


    陳貴家的道:“這現做可得費些功夫。”


    “快著點”說完,小丫鬟跑了。


    劉嬸子趕忙做上。


    糖糕做好,劉嬸子喊:“柳絮,你腿快,給小爺送去。”


    柳絮兒提著食盒,小爺吳景玉跟楊氏,住在上房東間屋,吳老爺疼兒子,不像內宅婦人,畢竟有些見識,早就請了西席,教授兒子課業,楊氏放在眼皮底下,督促功課。


    吳景玉正淘氣的年齡,逼勒得緊,正耍脾氣,柳絮一直腳剛要邁進門,仰麵飛來一個紙團,柳絮一閃,紙團擦耳邊過去,迴神,定睛一看,紙張扔了一地,有的紙上寫幾個字,有的寫兩筆,大部分是空白的,上麵連點墨跡都沒有。


    吳景玉坐在炕桌前,不順心,抓過一張紙,團團甩過一旁,怨懟,“過年,還要我寫這勞什子。”


    柳絮看見滿地糟蹋的紙張心疼,想起小生子撿的皺巴巴的草紙。


    柳絮放下食盒,侍候吳景玉的小丫鬟笑著哄他道;“小爺,看你要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送來了。”


    端碟子放在吳景玉跟前桌上,柳絮扣上食盒蓋子,磨蹭,遲遲不肯走,眼睛瞄著地上的紙張。


    吳景玉拿起一塊糕,看看,像有點嫌厭似的,咬了一小口,翻著眼睛看著柳絮,尋思一下,咦了聲,“你不是那個膽小的蠢貨?”


    柳絮本不想搭茬,看在這些紙的份上,應聲道;“是,那日是奴婢被嚇到”


    吳景玉咧嘴笑了。


    柳絮仗著膽子道:“小爺,把你地上不要的紙給我好嗎?”


    吳景玉哢吧小眼睛,眼珠一轉,“你想要,爺可以給你,不過你要答應爺一件事?”


    “什麽事?”


    “學幾聲狗叫?”


    柳絮一咬牙,韓信受□□之辱,學幾聲狗叫身上也不會掉塊肉,張口學了兩聲犬吠,吳景玉咧開嘴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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