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前給她換好小緞衣,然後就跟在她身後,往乾清宮書房去了。


    書房裏,周媚正在看這個月宮裏的支出情況,雖說隻是十指之數的主子,但是每月也有數萬兩銀子溜出去,這一年下來宮裏的消耗也達到近百萬兩,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平時宮人的薪水還有各方麵的支出,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節省了。


    “母後!”書房的門推開,一個小小的腦袋探進來。


    她抬頭看到眨著烏黑大眼的女兒,擱下手中的毛筆,衝著她招招手。


    “固倫怎麽過來了?可是睡飽了?”


    葉晞“噔噔蹬”跑上前,抱著周媚大腿,然後等她把自己放在腿上,才看著她笑道:“兒臣中午很困,就找母後來睡覺,母後今兒睡了一天,父皇還不讓兒臣擾了母後。”


    “母後沒事,你下午也沒去上書房,前些日子跟著太傅都學了什麽?”


    “太傅叫兒臣寫字,兒臣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兒臣寫給母後看。”這段話周媚聽明白,但是她說話還是有些含糊,好在不影響周媚理解。


    她取來紙筆遞給葉晞,見到她握筆的姿勢也不對,也不去糾正,畢竟那手還太小,能握住筆已經很不錯了。


    等她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墨團,周媚才搖頭失笑,但還是摸著她的頭誇讚道:“固倫寫的真好,不過以後等你長大了會寫的更好的。”


    “嗯,等哥哥再教給兒臣寫別的字。”


    這小丫頭才一歲多,就一口一個兒臣的,珵兒都不這般自稱,她是跟誰學的?


    “誰交給你說兒臣的?”


    “是太傅。”小丫頭裂開小嘴,俏生生的說道。


    周媚無語,那個姬珩真的是規矩的要死,什麽都教。


    不過既然女兒肯學,她也不說別的了,反正他教的也沒錯,懂規矩的孩子沒有什麽不好的。


    雖說是天家子嗣,也就更應該重規矩。


    每日裏逗弄著女兒的日子對於周媚來說靜逸而美好,若是沒有江南送來的一道八百裏加急文書,想必這一年會過的很安靜。


    沒過多久,安國公就被一輛馬車送迴京城,據說迴來的時候身上中了有三劍,劍劍深入骨髓,後來周媚讓太醫院的太醫全部都趕了過去,足足救治了三日三夜,才穩住了病情,將安國公宣雲浩從鬼門關拉迴來,隻是因為失血過多,以後會留下畏寒的體症。


    景帝聽聞,當朝龍顏大怒,將滿朝文武百官盡數罵的狗血淋頭。


    而當日就派遣了刑部尚書趙承胤,當朝禁衛軍總指揮使殷延青親赴江南,徹查這起謀殺貪汙案,抓到之後若是查明屬實,家產全部充公,但凡涉及人員一律就地斬首,給江南受苦受難的百姓一個交代。


    另扮下聖旨,欽差所到之處,各地官員一律積極協助,若是有陽奉陰違者,革職查辦,對於這等陷百姓於危難之中於不顧的貪官,對百姓之時不聞不問的昏官,大燕朝以後永不錄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一怒,天下動蕩,聖旨一下,喜得是江南的百姓,慌得是那些手腳不幹淨的貪官汙吏,一時間整個江南似乎能聞到陣陣腥風血雨的味道。


    他們這一走,周媚在宮裏就有些擔心,自古貪官屢禁不止,各種書本冊子裏麵貪官更是橫行,為了斂財,什麽是都能做得出來,殺人放火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前世的自己不也是手段雷厲風行,但是若是這次牽扯到自己的親人,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她就是要做那禁火的州官又如何,禁的就是你那種貪官。


    “殷統領,我總覺這次咱們能釣到大魚。”江南運河中段一別院內,趙承胤輕聲說道。


    “趙大人說的大魚,是巨貪還是別的什麽?”殷延青對於這其中的道道不是很清楚,若是大師兄的話,想必會心中有數,但是江南文武百官有不下百位,到底是說才是幕後的主謀,這個就需要放長線了。


    再說真正查案的是趙大人,而他隻是護衛趙大人的安危,能護的他的平安就足夠了。


    但就算不明白,他心裏也覺得,江南的這趟水,很深且很渾濁。


    “有大魚,而且說不定是很肥的大魚,若是能解決的好,咱們就算是為朝廷,為百姓立了功,若是解決不好,咱們的身家性命也許就會交代在這裏了。”


    “趙大人放心,就算是拚了這條命,我也會護著趙大人平安的。”


    趙承胤笑了笑道:“我出事娘娘會擔心,難不成你出事她就不會擔心了?放心吧,咱們誰都不會有危險的。”


    若是不小心,他早在前幾年就沒命了,他暗中不知道揪掉了多少的貪官,得罪的人全天下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現在都還活的好好的,這次也會如此的。


    他做事有自己的方式,從來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鬥智鬥勇之類的事情他最是喜歡。


    而當晚,趙承胤就帶著殷延青去了府城裏最大的青樓,找了裏麵最美的兩個花魁在旁伺候。


    “趙兄,這……”他們是來辦案的,怎麽會來青樓和花酒,若是被皇上知道,他們可不好受。


    趙承胤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喊著讓旁邊的一個衣著暴露的濃妝女子給殷延青斟滿酒。


    “老弟,人生得意須盡歡,這裏是江南最好的青樓,身邊的也是最好看的姑娘,既然來到這裏,豈能不來見識見識。”


    “來嘛,大爺,我們沉香館的酒可都是最好的,酒香醇厚,入口綿長,您來了不嚐一嚐,豈不是可惜?”


    說完,殷延青就被人整杯酒灌下去,然後一杯接著一杯,若不是他酒量超群,怎的就會被這個花姑娘給灌趴下了。


    當夜迴來,他就對著趙承胤好一頓抱怨,這一去花了數十兩銀子不說,啥作用都沒有,還被熏得鼻子差點沒有失靈,真不知道他們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然而抱怨歸抱怨,接下來的日子,他們經常會去沉香館,每次都找的是裏麵最漂亮的那兩個姑娘,偶爾去了之後,被人家包下了,他們就隻能退而求其次,雖說不會做什麽下流的舉動,卻也讓不少人都看在了眼裏。


    如此一直到第九天,終於有幾個人找上了們,帶頭的那個人趙承胤並不陌生,但是對方卻不認識他。


    “這位可是欽差趙大人?”


    “正是本官,你是誰?”趙承胤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人表情有些微的僵硬,但是卻隱藏的很好,抱拳笑道:“下官是江南漕運總督,蕭正淳。”


    “哎喲,原來是蕭大人,是本官失禮了,請坐。”趙承胤放下腿,站起身衝他迴禮,然後請他坐下來,“不知道蕭大人這次登門是有何事?”


    “趙大人奉旨查辦江南運河一事,蕭某是江南漕運總督,這件事還是能暗中幫襯一二的,還望趙大人莫要怪蕭某多事才好。”


    趙承胤趕忙揮揮手笑道:“哪裏的話,若是能得到蕭大人的幫助,那自然是如虎添翼,不過今兒咱們先不談正事,晚上去沉香館和兩杯,正事放在明日再談。”


    “……趙大人,這不妥吧?”蕭正淳一臉的為難,“您可是奉旨查案,這……”


    “蕭大人不會不給本官麵子吧?”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當今皇後娘娘是本館的外甥女,出巡之前娘娘告訴本官,務必以性命為第一重要,就連我舅舅都難道厄運,這件事咱們還是容後再說吧。”


    蕭正淳臉上的表情有些青白不定,最後還是歎口氣,滿臉無奈道:“既然是趙大人相邀,蕭某就恭敬不如從命。”


    “哎,這才對嘛,交友自然還是要在酒桌上,而且沉香館的兩個花魁唱的江南小曲兒,著實不俗,本官甚喜。”


    “趙大人能喜歡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說完,他站起身衝著趙承胤抱拳道:“趙大人,蕭某晚上定會赴宴,不過如今蕭某穿著官服著實不便,還需要迴府著裝一番,咱們晚上沉香館再見。”


    “如此甚好,蕭大人慢走,晚上咱們定要喝他個不醉不歸。”


    “好!”


    等蕭正淳一走,殷延青就從後堂走出來,看著蕭氏在別院的蕭正淳的背影,再看著趙承胤,問道:“你認為他有參與?”


    “不是認為,是肯定。”趙承胤丟掉嬉皮笑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為何?咱們還根本就沒有接觸過這個蕭正淳。”


    “有些人不用接觸就能看的明白。”坐下後,給兩人倒上茶水,他喝了一口道:“咱們來到這裏已經快半個月了,他今日才出現,很顯然是在暗中打探咱們的行蹤,看到咱們十日來每晚都要去沉香館,這才親自上門試探,你可是別忘記,沉香館的那兩個花魁,中間可是有三日是陪著別人的,若是不出我所料,那是他們在得知咱們要去沉香館,事前緊急安排的。”


    “這個你也知道?”殷延青詫異,看來以前是沒少去。


    趙承胤看著他,似乎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神秘一笑:“這裏是江南,江南女子多清麗婉約,而所謂的花魁更是被調教的絕對不是那種庸脂俗粉之流,就那滿身的脂粉味,是為了遮掉別的東西,不過美則美矣,卻終究隻是玩物,咱們從不在沉香館過夜,而那兩名女子也沒有挽留,很顯然是另有目的,你可千萬別相信那種戲本子裏說的賣藝不賣身,能開得起江南第一青樓的老鴇,是絕對不會看著初夜銀子就在眼前而不吃的,那就隻能說明,咱們不是她們能接的主顧。”


    “趙大人的意思是,每隔三日她們會向他們的主子報告咱們的行蹤?”


    “是這樣沒錯。”


    “那這麽說,你當初直奔衢州府,就是衝著這沉香館而來?”


    “自然,否則咱們可以去別的地方。”趙承胤笑道:“幾年前巡視天下吏治的時候,我曾經聽過蕭正淳的名字,他時任江南漕運總督已經有近十年之久,而且還和陳家有著密切的關係,隻是我不明白為何陳家垮了,蕭正淳卻沒事,所以近些年我就暗中留意著他的動向,那沉香館就是他的產業,漕運是大燕朝最賺錢的行業之一,而二百萬兩賑災款,隻修運河,足以見得皇上對漕運的重視,但是若是交到有心人的手裏,修葺運河大壩,連十分之一都用不上,這可是暴利,因此皇上才慎之又慎的選擇了我舅舅,但是沒想到他真的會在背後下毒手,我至今不明白的是,他是幕後元兇,或者是他的背後還有別人。”


    殷延青聽完,感覺有些匪夷所思,似乎看到了大師兄的樣子。


    一個人的心要有多細,才能將每一個看到或者聽到的人都盤查的如此仔細。


    朝廷官員暗地裏開設青樓,這已經是足以被罷官的了,而且剛才他居然還覺得那個蕭正淳是個正經人,看來他的道行還不夠。


    “趙大人,咱們別院禁衛軍很多,蕭正淳不會起疑吧?”


    “短時間不會,誰讓我是娘娘的親舅舅,舅舅欽差巡查,為了怕發生意外,多帶點護衛並沒有什麽讓人起疑的。”


    建安三年,隆冬。


    當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了一夜之後,她迎著清晨的陽光,看著那被太陽照射的一片白花花的遠方,以及在外麵玩的很是歡快的葉珵和葉晞,心裏對還在江南的舅舅很是擔心。


    雖說這其中也有加急文書被送進宮,葉瑖也說舅舅有二師兄保護不會有事,但她還是擔心。


    不過最擔心的還是母親和舅母,這都走了快兩個月了,依舊沒有迴來,真不知道江南到底出了什麽事。


    葉晞很喜歡下雪,尤其是雪後,這點稍微和周媚不同。


    周媚喜歡聽那“撲簌簌”的落雪聲,而葉晞喜歡的是打雪仗。


    遠處她邁著小短腿,蹲下身搓起一個鬆散的雪團子就要衝著葉珵扔過去,隻是還沒等飛出去,那雪團子就散了。


    葉晞似乎還有點不敢相信,然後臉上就直接親上來一個雪球,讓她嚇得直接後退兩步,蹲坐在雪地上。


    “皇兄,你等等……”她還沒有雪團子呢。


    想了想,扭頭對站在旁邊的良辰美景道:“你們給我搓,我扔皇兄。”


    兩個丫頭福身走上前,飛快的攥了好幾個雪團,然後遞給葉晞,葉晞是卯足了勁的扔向葉珵,但是卻被他輕飄飄的躲過去。


    葉晞氣惱的踉蹌跑上前,“皇兄,你別動。”


    葉珵一張臉頓時苦哈哈的:“怎麽能不動,不動的話不就會被小晞給打到了嗎?”


    “皇兄也打我了。”葉晞很直接的控訴道,所以她也要打到皇兄才算數。


    葉珵無奈,隻能站住身子,對她委屈的說道:“好吧,那我不動。”


    周媚在遊廊下看著這一對兒女,心裏的擔憂漸漸消失了,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唇角的笑容一片柔和。


    小女兒攥著雪球踉蹌的跑到兒子幾步遠,揮起胳膊就扔過去,雪團砸到兒子的腰部,然後碎裂開來,逗弄的小女兒拍著手笑個不停。


    “固倫也有些調皮了。”周媚輕聲道。


    王嬤嬤看著那嬌俏的小女孩,也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待會玩夠了,帶他們迴去好好的暖一暖,皇後娘娘既然沒有攔著,那就定然是沒事的。


    “娘娘,公主還小,等過兩年就會好的。”


    春琴從小廚房端來一壺溫熱的果汁,給她倒了一杯,也是讚同的點點頭:“小姐就放心吧,小公主以後定然會是個乖巧的,前幾日奴婢去景樂宮接小公主的時候,看到小公主盯著貴妃娘娘彈琴的樣子,眼睛一眨都不眨,若是二小姐,定然是一刻鍾都坐不住的。”


    “希望如此吧,春琴這麽一說,妘姐兒可是有好些日子沒有進宮了。”


    “二小姐接年就要七歲了,奴婢聽常出宮的魏公公說,二小姐現在可厲害著呢,一把劍耍的可是厲害的很。”


    “看來妘姐兒以後可是個在京城裏待不住的。”


    “哎喲,我的好娘娘,二小姐那厲害的主兒,京城哪裏能困得住他,前些日子奴才出宮,娘娘不是還讓奴才往周府去了一趟?程統領都說二小姐天賦很高,說不得再過幾年,連程統領這個師傅都要打不過二小姐了。”魏青在旁邊笑嘻嘻的說道。


    周媚唇畔的笑容加深,對魏青道:“曹公公身子如何了?”


    “勞娘娘掛念著,幹爹身子骨不是很好,不過是礙著年紀大了,今年都七十多歲了,能拖一日是一日,奴才給幹爹買了幾個下人伺候著,每隔幾日就去看看,日子過得清閑,吃喝也都很好,幹爹說他看足了大燕朝的風光,看透了後宮朝堂的爭鬥,如今能這樣安安靜靜的終老,也是娘娘賜給他的福分,幹爹心裏感激著皇上和娘娘,隻是礙著年紀太大,不能為娘娘分憂。”


    “有你在,本宮也放心,宮裏的主子不多,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能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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