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將軍營帳,旁人都識趣退下了。


    孟七七跟著上官千殺轉,他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上官千殺揉了揉眉頭,指向主位一旁的虎皮毯子,“坐。”


    孟七七瞅了瞅他的臉色,乖乖過去坐好了。


    上官千殺掀開帳門走了出去,又很快迴來,手中多了一方白的濕毛巾,毛巾還冒著熱氣。


    他大步走到孟七七跟前,盯著她的臉看了一眼,臉色有點古怪,“閉眼。”見她依言照做,他便將掌中的熱毛巾蓋在她臉上,用了點力氣抹了兩下。


    孟七七掙紮著哼了兩聲,“好燙……”什麽東西進了嘴裏?


    她從毛巾底下掙脫出來,呸呸張了兩下嘴,吐出兩撇小胡子來。


    ……忘了這一茬了!孟七七望著地上那兩撇小胡子呆了一呆,捂著臉哀鳴一聲,不敢想象方才戰神大人看到的是怎樣一張臉!


    上官千殺見她羞窘,臉色總算緩和了些,輕輕為她攏了一下鬢邊亂發,淡淡道:“頂著這張臉過了半月,這會兒想起不好意思來了。”


    孟七七就勢把臉挪到他掌心,撒嬌道:“見到你了嘛……”,姿態軟到不像話。


    ☆、第79章 三人能帶表哥一起嗎?


    是夜,孟七七就在將營中睡下了。


    一扇屏風將兩個人隔開。


    孟七七半闔著眼睛,透過睫毛的縫隙,望著屏風上燭火躍動的影子。知道戰神大人和她躺在同一處空間之中,她感到一種陶然的安心,好像很小時候入睡前有姆媽輕輕的哼唱陪伴。其實上官千殺根本沒有發出聲音,連唿吸聲都輕淺。然而,她還是覺得安心。


    “戰神大人……”她細聲細氣地呢喃。


    上官千殺低低應了一聲。


    孟七七卻並沒有再發出聲音,她想繼續說話,然而眼皮太沉,心情又太安穩,不知不覺中就閉上眼睛沉沉睡著了,嘴角還掛著一絲笑容。


    上官千殺聽到她的唿吸聲綿長悠遠起來,笑了一笑,將手臂枕在腦後,望著帳篷頂部昏暗的地方,定定出神。


    一切都那麽靜,唯有外麵寒風唿嘯的聲音,卻越發襯得這一室靜謐溫馨起來。


    若時間能停駐在這一刻就好了。


    上官千殺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雨雪交加,要兼顧運糧,軍隊行進速度就很慢。


    不需要運糧的中營常常是先於後麵的運糧部隊半天就已經到達當日駐紮的地方。這半天,上官千殺會在營賬裏與南宮玉韜以及手下的校尉商討雲州之事,一般需要半個時辰左右。然而眾人退下,孟七七就留在營帳裏纏著上官千殺“玩”。


    其實是上官千殺擔心行軍在外,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所以教孟七七一點防身之術。


    結果不管是什麽樣的拆招喂招,最後都會變成孟七七摟著他的腰,笑眯眯道:“投降!我投降!戰神大人饒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上官千殺覺得不能這樣下去,這天待眾人退下之後,對孟七七有點語重心長道:“七七,認真學一點……”


    孟七七攀著他的胳膊,先是笑道:“有戰神大人在,我不會武功也可以啦!”見他神色認真,便收斂了一點,仔細分析給他聽,“一般人要抓我,我會輕功跑得快沒問題;厲害的人要抓我……我就學這麽幾天的拳腳功夫,也未必頂用呀。所以呀……”她笑眯了眼睛,“我還是跟緊你比較有用一點。”


    上官千殺皺眉看著她,複仇之事懸而未決,他實在不敢保證能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起。


    孟七七見他皺眉,便左手一伸扣在他右手手臂上,向上一折,正是他昨日教的一招,口中笑道:“是不是這樣?”


    上官千殺條件反射地右手小臂一轉,反抓住她左手,往自己胸前一收。


    孟七七順勢倒入他懷中,摟住他的腰,仰頭笑眯眯道:“投降投降……戰神大人饒命呐!”


    又來了……上官千殺又氣又笑,鬆手查看了一下她左手,見沒有傷到,舒了口氣,暫且放下此時不提,“方才我與山淼已經商議停當,明日我帶數人提前趕路,去長雪山一趟。你……”他原本決定讓孟七七跟大軍一起慢慢走,畢竟他趕路去長雪山,一來要晝夜奔馳很是辛苦,二來到了長雪山隻怕要受一場磋磨——這本是他與山淼商議好的,然而此刻望著孟七七的笑臉,他卻有些說不出口。


    “我當然是跟你一起呀。”孟七七察覺他下麵可能說的話,忙摟緊了他的腰,仰臉眨著眼睛望著他,一聲比一聲軟地撒嬌,“戰神大人,戰神大人……帶我一起嘛。看不到你,我真的很不安心的……”


    他又何嚐不是。


    上官千殺發現自己在麵對孟七七的時候,越來越常妥協了,他歎著氣點了頭。


    孟七七歡快地叫了一聲,笑著抱了他一下,就忙不迭地轉身去收拾她的行囊了。


    上官千殺坐在主位,安靜看著長雪山的地形圖。


    “對啦,變態表哥也一起去的吧?”孟七七一邊將一把沉香木梳收入行囊,一邊隨口問道。


    上官千殺道:“他留在大軍中。”


    “咦?”孟七七原本以為這種帶點危險的小分隊行動,變態表哥一定是緊跟戰神大人,她隻吃驚了一秒,便笑道:“他一定是嫌趕路太累,偷奸耍滑不肯去對不對?”


    上官千殺笑道:“那隻是一個方麵。”一來山淼不喜奔波,二來大軍也需有人留守坐鎮。


    孟七七哼了一聲,“你不用替他想緣由,我還不知道變態表哥嗎?一定是他躲懶。”推戰神大人一個人去受苦,變態表哥大大的奸猾。她握著沉香木梳,用梳齒劃過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真的不帶變態表哥一起去嗎?”


    上官千殺的目光從地形圖上長雪山的山底挪到了山頂,他問道:“你想要山淼一起去嗎?”是他平常說話的語氣,語速有一點慢,聲音很好聽。


    孟七七想了一想,雖然變態表哥平時有些不靠譜,但是真有危險的時候,帶上他好像有種多一道保險杠的感覺。畢竟也是千年軍師,智商計謀還是能碾壓同時代不少人的。她笑道:“能帶變態表哥一起去,當然要帶他去。”


    上官千殺的目光從地形圖的上方又挪迴了底端,他安靜了兩秒,問道:“為何?”


    “因為他不想去呀。”孟七七笑著拍手,“誰讓他整天嘲笑我,能讓他吃癟的機會,我一個都不要放過!”她想象了一下南宮玉韜在馬上奔波了幾天幾夜之後狼狽不堪的樣子,已經很暢快的笑了起來。不過她還記得這不是可以拿來玩笑之事,笑完了她斂容道:“我隻是說說而已啦,當然還是看你怎麽安排——隻要咱倆一塊就好啦。你去長雪山,大軍還要有人在的吧?”


    “誌遠足堪委任。”上官千殺淡淡道,言下之意倒也不必是南宮玉韜留在軍中。


    孟七七笑道:“那就是可以捎上變態表哥一起嘍?”眼睛望著上官千殺,裏麵溢著喜悅。


    上官千殺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笑得燦爛,閉了一下眼睛,這才勾起唇角,如常道:“看你能不能請動他了。”


    孟七七已經一陣風般向外跑去,她帶笑的話音漸漸遠去,“誰要請他?他敢不去……”


    上官千殺伏在案上,高大的背影顯出幾分落寞來,他手指一鬆,那張泛黃的長雪山地形圖飄落在案幾之上。


    他伸手抵住右邊眉骨,那裏一跳一跳得疼著,那疼痛好似是合著心跳一起來的。


    無處可避。


    孟七七裹著寒風衝進軍師營帳之時,南宮玉韜正手持一隻巴掌高的玉瓶,為養在案幾上的一株翠蘭滴水。見她衝進來,南宮玉韜嘖嘖兩聲,手上動作不變,口中嫌棄道:“快把簾子放下來,不要凍壞了我的花。”


    孟七七放下簾子,湊上來看了兩眼,嘲笑道:“哪裏有花?明明隻有葉子。”


    南宮玉韜用一種“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離他最遠的一處位子,“去那坐著。別讓我的小翠蘭聽到你這麽傷人的話。”


    孟七七哼了一聲,走開兩步,一邊跟他頂嘴,“這不叫傷人,叫‘傷花’,不過要傷花呢,它首先得是一株花……”她打量著變態表哥的營帳,一如既往的奢靡精致,這叫她想到要拖著變態表哥頂風冒雨奔波受苦,就更愉快了。


    南宮玉韜瞅她兩眼,警惕道:“你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孟七七笑道:“別總是把我想得這麽壞嘛……我可是跟戰神大人好好求懇了一番……”


    南宮玉韜掏出隨身攜帶的水晶鏡子,往她跟前一遞,“自己看看臉上這奸詐的笑——誰看到都知道你起了壞心思。”


    孟七七隨手拿過那鏡子來,“鏡子不錯,我收了。”她看著變態表哥滿是心痛的臉,笑著繼續道:“別打岔……戰神大人答應帶你一起去長雪山了!”


    南宮玉韜呆了兩秒。


    孟七七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喂喂,迴魂!”


    南宮玉韜猛地撲倒在一旁的軟榻上,拖著哭腔道:“小表妹……你這個……”


    “好人?”孟七七精準地把話接上去,她矮身湊過去,欣賞著變態表哥欲哭無淚的妖孽臉,“不用太感謝我哦。”


    南宮玉韜抱著枕頭在軟榻上滾了兩下,氣惱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最早跟著上官千殺在吐蕃打仗,在泥水寒風中全速奔襲的時候,真是他人生絕對、絕對不想重來的時光!


    孟七七稍微有點驚訝,沒料到變態表哥抵觸情緒這麽大,可是……還是很好笑!一向講究的變態表哥此刻抱著枕頭哭喪著臉,活像一隻被搶了魚的大白貓。


    南宮玉韜瞪著孟七七的笑臉,咬牙切齒道:“你會後悔的!”


    ☆、第78章 心疼那就不送你迴去


    上官千殺隻覺掌中女孩臉上的肌膚滑膩柔軟,聽她軟語撒嬌,最先那股火氣也慢慢降了下來。


    孟七七歪過臉來,清淩淩的杏眸瞅著他,目光中帶著點狡黠的討好。她顯然已經看出戰神大人態度的軟化來,當即趁熱打鐵,勾住他垂著的另一隻手,可憐兮兮道:“不要趕我迴去,好不好?”好似無家可歸了一般。


    上官千殺明知她的意圖,便是要趁他心軟達成目的,他閉了閉眼睛,念及到了雲州還要有一場惡戰,形勢頗有些危險,決心這次不再順著她。他想著,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指尖,思考著該如何開口拒絕她。指腹傳來的觸感有些微異樣,他下意識低頭去看,這一看便愣住了。


    孟七七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登時窘迫地想要將手抽迴來——卻哪裏抽得動。她情急之下,用另一隻手遮向上官千殺麵前,卻忽而意識到這等於是將自己的手送到他眼前去,於是那隻手便僵在了半空。她用力抽著被他握在掌心的左手,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別看……”她顫聲道,“很醜啦……”。


    原本玉筍般的指尖如今泛著紅腫,上麵密密麻麻布滿了粗糙的小豁口,隱約可見底下滲出的血絲——看上去的確有些可怖。


    原本軍營裏就是如此,隻不過一般士卒雙手也不會像孟七七那樣細嫩,多半過上一段時日,磨出繭子來,也就習慣了。孟七七此刻卻正處於磨出繭子之前那個階段,因為寒冷的天氣和突然做粗活,她的指尖出現了許多小豁口。每天淩晨冒著寒風去打冷水的時候,可以說是一天之中最難熬的時刻了。


    她力氣敵不過上官千殺,紅腫可怖的手指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是不是很醜……”孟七七放棄了,低著頭小聲問道。


    上官千殺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輕道:“不醜。”聲音有一點奇怪,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


    他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孟七七坐在原處,有些無措地絞著雙手,其實最疼的幾天已經過去了,現在她的指尖都沒什麽感覺了。但是……被戰神大人看到這樣的手指,她還是覺得好窘迫。她的目光落在灰色的營帳簾子上,戰神大人去哪裏了?一個人呆在偌大的將營中,顯出幾分孤零零來。


    上官千殺其實哪裏都沒去,他就立在將營帳簾外麵,低著頭,一手握拳抵在唇邊,站了很久,一動不動,宛如一尊石像。猛然見到孟七七遍布傷痕的指尖,他的一顆心仿佛變成了燒著大火的海水,上麵是衝天的殺意,底下是暗潮湧動的心疼。莫可名狀的情感,從未有過的情緒。這股情緒如此洶湧,令他本人都感到駭然。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上官千殺吸了口氣,轉身進去,正看見孟七七伸手想要掀開簾子。


    她打量著他,神色裏有幾分小心翼翼。


    上官千殺覺得可能是自己此刻的表情太冷肅,他試著緩和了一下麵色,牽著她到主位一起坐下。


    “戰神大人,你不會把我送迴去的吧?”孟七七很懷疑方才戰神大人是去安排送她迴去的人馬了。


    上官千殺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傷藥來,熟悉的碧綠色瓷瓶,他挑了一點膏狀的藥,手勢輕柔地為她抹在指尖——孟七七瑟縮了一下,情知躲不過,忍著窘迫將手遞了出去。


    見孟七七這樣問,上官千殺便道:“你想迴去嗎?”


    孟七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卻見他低著頭專心給自己上藥看不到她的動作,又忙道:“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要送我迴去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塊。”


    上官千殺一徑低著頭,用帶著薄繭的指腹將藥膏在她指尖揉開,聽她這樣講,他便低聲道:“那就不送你迴去。”


    孟七七呆了一呆,“真的?”按照她對戰神大人的了解,這會兒他十有□□是要把她打包送迴去的。按照她原本的計劃,至少也要到了並州,甚至是到了雲州地界,她才敢讓戰神大人知道自己偷偷跟出來了。戰神大人怎麽變得好說話啦?


    “右手。”上官千殺垂著睫毛,低聲示意她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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