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當晚便知道了乾元帝不惜顏麵掃地賣可憐,博取了一班子同情廢太子之子忠義郡王的頑固老臣們的退讓,以及乾元帝以雷霆手段收押忠義郡王的消息。


    迎春當即愣了愣,有些理解無能,堂堂帝王竟然使出哀兵之計博取臣子的認同與擁戴?


    帝王不是金口玉言,想幹啥就幹啥麽?


    迎春頓悟,這個朝代不是簡單的清朝架空,而是那種文臣死諫可以製約帝王的禮儀之邦!


    乾元帝害怕貿然搞掉廢太子一脈,文臣不服,故而賣乖。一如當初的唐太宗李世民害怕魏征挑刺,憋死了心愛的海東青!


    迎春再覺得乾元帝狡黠的同時,忽然生出同情心來,帝王做成這樣子,也算是頂頂窩囊了!


    馮紫英夜審忠義郡王府一眾人犯之時,乾元帝在乾清宮打著磨璿兒,不時張望門口。卻見大太監李全兒跟門口躡腳躡手,伸頭縮腦。


    乾元帝大喜,卻強自鎮定,道:“可是慎刑司有消息了?”


    李全脖子一縮,低頭稟道:“馮統領那裏沒尚無消息,德貴妃宮中掌事太監王喜兒方才來了。”


    乾元帝一驚:“人呢,可有什麽事情?”


    李全忙道:“並無事情,卻是的德貴妃娘娘得知聖上熬夜審案,擔心聖上熬夜上火,故而親手替聖上炮製羅漢果茶!”


    乾元帝笑踢了李全一腳:“狗奴才,說半句留半句,下次在如此,小心朕割你舌頭,叫你永遠說不得。”


    李全順著乾元帝腳勁兒故意一個狗搶屎:“是是是!”


    李全一溜煙出了書齋,瞬間顛顛迴來,手裏托著一個纏枝蓮的銀茶壺,正是乾元帝在延禧宮使慣的茶具。


    乾元帝原本喜愛胎白瓷器,使喚銀茶具卻是延禧宮的一景,也是迎春防身之術,為的是預防有人使壞,給吃食飲料之中下毒,故而,迎春給太後娘娘,乾元帝敬獻人口之物,一般都是銀質器具。


    乾元帝初時不慣,卻是堵抵不住迎春泡茶手藝好,經過迎春炮製茶水格外親香潤澤,滋味綿長,且更有一宗好處,反是迎春經手的茶湯,她說是清火必定就能夠清火,說是安神必定叫你一覺睡到大天亮。久而久之,乾元帝就愛上了這一套銀茶具了。


    這會子在瞧見這銀茶具,乾元帝驀地心頭一暖,一杯茶水下肚,乾元帝騷動的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乾元帝不由摩挲著轉動起手中茶盞,嘴角慢慢綻開一絲久違笑意兒。


    李全在旁瞧見了,暗暗籲口氣,摸摸還未痊愈屁股,李全心有餘悸,今日大約再不會有人挨板子了。


    李全雖是乾元帝身邊最得寵太監,這幾日也不輕鬆,前前後後挨了三十板子了,雖然施刑太監手下留情,可是,他屁股總是肉啊,天天的打,再是打得輕微,十板子總有一板子要真打下去,否則,杖刑太監也難得交差啊。


    長此以往,李全擔心,自己一雙腿子總有一日要殘廢了!


    如今好了。


    李全在心裏隻給迎春磕頭作揖,德貴妃娘娘,您可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啊!


    乾元帝這邊等著馮紫英的消息,一等三日無消息,難眠毛躁。


    迎春這邊也跟著在等消息,迎春這邊卻是在等著海疆和談的消息。


    因為海疆結束,忠義郡王這段公案才會撕開帷幕,那時候寧府將會被牽連其中,這是迎春所知,跟榮府相幹的最後一樁公案。榮府正是因為此案被牽連,拔出蘿卜帶出泥,接連死了元春跟王子騰兩座靠山,終至傾覆。


    雖然迎春眼下貴為貴妃,可是,忠義郡王這段公案不順利收宮,迎春心裏總是不踏實。


    又過了三日,乾元帝在乾清宮已經熬得雙眼通紅了,仗義郡王府一幹人等在七天之中每天隻許喝水的情況下,終於熬不住刑具招供了,這一招供可謂驚天動地,忠義郡王在皇宮內跟廢後聯合刺王殺駕不過是開胃菜而已,真正的重頭戲,卻是跟忠順王已經取得聯係,準備裏應外合,共謀江山。


    據忠義郡王府長史交代,忠順王已經在平安州附近的鐵網山占山為王,偷偷嘯聚了三萬餘眾災民,合著之前忠順王手裏的兵丁,竟然有了五萬之眾。


    這五萬人日正在鐵網山中日夜操練,預備化裝成商賈災民,偷偷進京,然後奪取九門,掌控京師,以清君側為名發難,廢除桀紂之君乾元帝,擁立廢太子之子忠義郡王登基為帝!


    忠義郡王給忠順親王的好處則是保留忠順王世襲爵位,封賞忠順親王世子為一字並肩王,世襲罔替。


    忠義郡王允諾,忠順親王現有三個女兒,長女封為洛陽公主,此風洛陽。


    此女封為襄陽公主,賜封襄陽。


    三女封為榕城公主,賜封四川。


    忠順親王府子孫,嫡孫出世便是親王世子爵祿,庶出則是郡王爵祿。女兒也還是一般,嫡女出世便賜封公主,庶出則是郡主封號。


    賜封忠順親王為輔政大臣,與忠義郡王共掌朝政。


    忠義郡王連自己登基改元的年號都擬定了,是謂正隆帝!


    寓意,自己才是真龍天子,如今登基乃是撥亂反正,所以成為正隆帝!


    乾元帝聞聽,腦袋一乍,眼前一花,眼眸瞬間充血,往後仰到:“氣死朕也!”


    第131章


    乾元帝一個晃悠往後就倒了,虧得前來迴報的馮紫英眼明手快,騰身而起,將乾元帝攙住了。


    乾元帝雖是不惑之年,錯不該這些日子太過操勞,方才怒極攻心,以至暈厥。


    李全忙著替則替乾元帝抹胸順氣,聲音帶了哭腔:“馮統領,傳太醫吧!”


    馮紫英知道乾元帝身子一向不錯,當無大礙,遂命李全:“快將聖上放平,然後拍打聖上的肩膀唿喊!”又將教導王富替乾元帝掐按合穀穴。


    馮紫英學過學家功夫,他左手按在乾元帝人中處掐按,並大聲唿喚乾元帝:“聖上,您聽得見麽?微臣馮紫英?”


    乾元帝底子不錯,三人合力之下,很快蘇醒,發覺三人摁住自己躺在榻上,他有些茫然:“你們幾個幹什麽呢?”


    馮紫英鬆口氣,起身抱拳,待要迴稟,李全這丫已經哭起來了:“聖上呢,您您終於醒了啊,嚇死了奴才也!”


    乾元帝等著李全直蹙眉,心道這個狗奴才,朕又沒死,哭得孫子似的幹什麽。


    這一想,乾元帝腦海中亮光一閃,終於想起來了,自己被忠義郡王這個亂臣賊子氣暈了。


    乾元帝驀然起身,濃眉打結,冷眸如刀:“掘地三尺,也要把忠義王府跟忠順王勾結的證據找出來,還有,他既然已經先頂了國號,龍袍必定早就準備好了,一並與朕抄出來!”


    馮紫英抱拳:“屬下遵命,還有,是不是把中順親王府控製起來?”


    乾元帝一聽忠順王三個字,頓時頭疼如裂:“以降敵通匪之罪,抄沒忠順王府,石珺馬府,抓捕所有附逆官員,控製其家眷,切斷起一切跟城外的聯係,不許走漏消息半點!”


    馮紫英應了。


    乾元帝又將一金牌令箭遞給馮紫英:“告訴馮老將軍,將密雲衛戍部隊悉數調集進京,與西山集結,再派出五百斥候,與京都城外百裏之內撒網偵查,一旦發現忠順王蹤跡,不惜一切代價將之擊殺!”


    馮紫英跪地高擎金牌令箭:“微臣必定不負聖上重托!”


    乾元帝額首:“你等父子忠心朕信得過,一日功成,朕必定論功行賞,比不虧待忠臣良將!”


    馮紫英聞言,忙又磕頭明誓:“臣等父子們必定肝腦塗地,以報聖上隆恩!”


    乾元帝說的慷慨激揚,心裏卻是內這一把汗,忠臣良將,要試過才知道,馮家父子雖然追隨今上,卻不知道大敵當前之時,又是何等景致。


    所以,乾元帝也不會把雞蛋都裝在一個籃子裏,隨後,乾元帝再次召見九門提督彭凱,授之尚方寶劍一口,口諭:即日起,關閉九門,許出不許進,更不允許城外部隊進入京都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再然後,乾元帝密詔自己的親兄弟英親王,熙郡王二人,密令英親王暗中監督九門動靜,熙郡王則被任命為領侍衛大臣,暫時接管皇後衛戍,節製皇宮禦林軍。


    至此,乾元帝終於可以喘口氣了,進度皇宮可謂固若金湯了。


    朝堂上的波雲詭秘,太後娘娘有所感悟,掐指一算,乾元帝已經半月不曾踏入寧壽宮了,就連一直跟隨乾元帝,掌管後宮暗衛的馮紫英也消失無蹤了。


    馮紫英的責任太後娘娘知之甚詳,等閑不會離開皇宮。


    再者,一直閑散的熙郡王最近忽然頻頻光臨後宮,看情景似乎接管了皇宮衛戍。再有,太後娘娘派了高福順去給皇帝傳話,每次都被擋在了乾清宮外,根本沒有見到乾元帝。


    這些都不是安穩的跡象。


    這些臨時調遣安排,說明了一個問題,京都乃至朝堂除了大問題了,或者說,朝堂上情勢已經十分嚴峻了。


    太後娘娘並不知道忠義郡王跟忠順王的事情,隻是擔憂海疆,難不成北靜郡王和談失敗,倭寇跟赤發鬼要打進京都不成?


    太後娘娘不免心驚膽戰。


    無奈後宮不得幹政,皇帝不說,她不敢問。更不敢驚動垂垂老朽的太上皇,太上皇雖然不大管事了,可是有太上皇在,許多老臣就不敢太放肆。


    她也不忍心去驚擾已經不堪重負兒子。


    一貫的開心果兒迎春,又身懷六甲,這龍鳳胎可是寶中之寶,容不得半點閃失。元春要擔負起後宮安穩,前朝已呈亂象,後宮越發不能風吹草動。


    餘下別的嬪妃,太後娘娘以為不足為謀。如此情勢之下,太後娘娘隻有自己擔著。


    太後娘娘原本上了春秋,年輕時候又遭受磋磨,這些年迎春替她調養得好,才沒犯病,如今整日憂心忡忡,卻無人排解,忍著忍著就熬不住了,頓時老病複發,夜不成寐了。


    不過三五日功夫,太後娘娘竟然瘦得脫了形了。


    桂嬤嬤隻得偷偷來尋迎春。迎春正在後花園子涼亭裏作者賞荷花,聞訊大喜,還道是太後娘娘又有什麽好玩好吃的要賞賜自己:“快快有請!”


    及至桂嬤嬤前來,迎春待要聞訊太後娘娘安好,抬眸卻見一貫笑眯眯的桂嬤嬤這迴竟成了苦瓜臉了。


    迎春眼眸微眯,笑道:“嬤嬤請坐下說話!”


    桂嬤嬤卻隻是依禮拜見,後也不就坐,隻顧抹淚兒:“德貴妃娘娘容稟,老奴這是背著太後娘娘前來求救來了,太後娘娘已經三日不曾安枕了!老奴相求娘娘想法子讓太後娘娘歇息歇息,哪怕一夜睡上一二個時辰也是好的呢,如今太後娘娘已經瘦扣了眼睛了!”


    迎春愕然:“這話怎的說呢,前兒我還去寧壽宮陪同太後娘娘瞧了魚躍龍門的景致,好好的啊?”


    錦鯉並不監督寧壽宮,故而,迎春委實不知道太後娘娘遭遇了什麽煩心事情,莫不是太後娘娘知道了忠義郡王的事情,害怕太上皇責罰今上,故而憂心忡忡?


    桂嬤嬤這裏哭天抹淚的說起來。


    迎春方知道自己猜錯了,太後娘娘竟然不識擔心太上皇,她牙根就不知道忠義郡王謀反之事。太後娘娘隻是以理推論,擔心前朝江山不穩。


    迎春聞訊一顆心安穩了,前朝的問題即將解決。


    再者,即便忠順親王能夠進入皇宮,迎春有本領幾天開的去不得。


    所以,海疆有北靜郡王不是問題。


    京都有九門提督,有禦林軍拱衛更不是問題。


    哪怕是忠順王進了京都,迎春也不擔心,錦鯉的手段,不說灑土成兵,去忠順王的首級猶如探囊取物!


    當然,迎春可不會這般去跟太後娘娘話白。


    既然太後娘娘病症再遇乾元帝的反常,那就從乾元帝下手好了。


    迎春一邊派人前往天醫院傳太醫,一邊派遣錦鯉化裝成王喜兒前往乾清宮打探送信兒,自己則坐了轎子前往寧壽宮探望太後娘娘。


    果然,太後娘娘麵色晦暗,眼眶赤紅,神情懨懨的憔悴不堪。乍見迎春,太後娘娘心裏歡喜,差點落淚,忙又收住,伸手接住迎春抿嘴笑:“今兒可好呢,孩子乖不乖?”


    迎春肚子已經十分大了,不然也不會五日才過來請一迴安了。迎春很想給太後娘娘肅身行個禮兒,隻怪自個肚子實在太大了,根本彎不了腰了,隻得叉住後腰輔助肚子,將肚子晃一晃:“皇祖母安好,孫兒孫女給您請安了!”


    太後娘娘笑眯眯的答應:“好好好,快些過來坐下!”


    迎春現在根本不能坐椅子了,隻能是靠著炕屏歪著,退杆子上不了炕,就那麽掛在炕上,一如被人翻了身子,大肚子朝天的大肚皮青蛙。


    太後娘娘瞧著迎春那嚇人身子跟坐像,嚇得心驚膽戰,倒把之前愁事兒給忘記了,忙叨叨念叨:“你這個丫頭啊,說了無需請安,又來作甚,這般蠢蠢出懷了,一路過來磕著碰著如何是好呢?”


    說著忙命司棋綉橘:“快些幫你們主子退杆子捏捏,這般掛著可是受罪。”


    司棋綉橘做慣的,上前替迎春捏腳捶腿,手法十分純熟。


    太後娘娘有怪杜若:“怎不勸著些,這般時候跑出來,誰人擔得起責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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