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忙得很呢!”


    迎春了然,‘哦’了一聲,自顧擺弄一碟一碟美食。


    杜若見迎春麵色沉靜,暗自揣度她定然想起那日遇險事情。


    杜若受了抱琴之托,自然說了一大車話,明著勸慰,實則在替元春描補:“這些日子皇後娘娘忙著選看秀女,女史乃皇後娘娘左膀右臂,自然悠閑不得。”


    潛台詞便是說元春幾日不露麵,並非存心躲避。


    迎春明知這是托詞,卻並不生氣,雖然迎春很失望,失望也並非因為元春躲避自己,而是覺得元春太好強了,也小看了自己氣量。


    石家勢大,且是皇親國戚,元春力所不逮,妥協也是常情,更是正確抉擇。與其自不量力硬拚,自傷元氣,不如暫時忍耐,來日再圖。


    元春應該知道,自己隻求順利通過複選,然後指婚出宮,豈會為了無謂顏麵,明知不可為,硬要勒逼著她拿著雞蛋去碰石頭!


    難道她直言相告,自己還會不依不饒不成,難道自己那等不知輕重?


    元春心眼未免太細,如此試探猜疑,也太小瞧人了。


    迎春伺瞟一眼杜若這個客串說客,決定給迎春吃一顆定心丸,一笑,借花獻佛:“姑姑請坐品茶。”


    希望自己沒有猜錯,杜若能夠把自己心聲傳到元春耳裏。


    杜若很欣賞迎春爽快性子,一時三人圍著品嚐美食,樂嗬的很。


    期間,迎春故意跟杜若抱怨,秀女們這幾日打了雞血似的吵吵嚷嚷,鬧得人直頭疼,夜難安枕。


    杜若聞弦知雅意:“漪瀾院廂房倒是清靜,小主若不介意那邊樸實,奴倒是能做主。”


    “隻要安靜就好,嫌棄什麽,多謝姑姑周全!”


    漪瀾院上房環境雖好,房間之間隻用屏風帳幔間隔,說話一點不隔音。特別這幾日,秀女們得見聖顏,迴來後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相互間或是諂媚,或是恭維,或是掐尖呷酸,聽得迎春膩味得緊。


    更有迎春曾經室友楊瑾瑜這個小美人兒,原本很是矜持貴女千金,結果被皇上誇讚一句字如其人,鍾靈毓秀,頓時春心騷動。


    大約覺得迎春可親,每每來跟迎春分享幸福,說起皇帝,眼眸雪亮,雙眉帶彩,滿臉嬌羞。


    開始幾次,迎春還能附和笑一笑,三遍聽完,便煩躁難忍了。


    杜若做事爽快,當晚就掉好了房間。


    迎春進宮第五天,便堂而皇之住上獨門獨戶的單人間。一時心情大好,很大方塞給杜若一個五十兩特等紅包,順手塞給整理房間藍雲一個二十兩紅包。


    二十兩,五十兩對榮國府可能不算什麽,對於迎春來說,可不是小錢,就這樣子送出去,迎春心裏很是肉疼。可是為了小命穩當,能夠活蹦亂跳活著出宮去花費更多銀子,這該花的銀子不能夠節省。


    杜若見慣的,略微推辭幾便受了。


    藍雲剛進宮菜鳥,遇見選秀也是頭一遭,平日都是她孝敬別人,今日白得了二十兩,隻覺得天上掉餡餅,歡喜的手直哆嗦。私下卻把紅包虔誠捧給杜若:“奴自進宮多的姑姑照應,今日賞賜也因姑姑功勞,無功不受祿,這些理應孝敬姑姑。”


    杜若雖然喜歡銀子,卻沒有盤剝小宮女心思,也喜歡她老實淳樸。因抿嘴一笑:“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既然受了迎春小主賞賜,今日起,你就專心伺候迎春小主吧”


    迎春人和氣,出手大方,藍雲倒是十分樂意。想起自己身份又沮喪得緊:“奴若隻照顧迎春小主,隻怕姐姐們要罵呢!”


    宮中規矩,小宮女要服侍大宮女,然後自己變成大姑姑了再迴頭欺負小宮女。反抗下場很淒涼。


    藍雲這是想的杜若庇護。


    杜若手指一敲藍雲額頭,笑道:“笨丫頭到跟我弄鬼兒,她們都去追著那些受寵秀女去了,吩咐她們也不肯呢。你撿漏了!”


    藍雲聞言高興的緊,摸著額頭傻傻笑:“多謝姑姑,我知道這是姑姑疼我,我定然會報答姑姑的!”


    杜若笑著一翹腳:“這簡單,姑姑繡鞋你包了!”


    卻說迎春,本來要個單門獨戶是為了研究空間屬性,卻不防杜若塞了個藍雲進來,白日伺候衣食住行,夜晚還要歇在屋裏守夜。


    迎春因此鬱悶得很,卻拒絕不得。


    不得已,迎春隻得設法支開藍雲,指使藍雲買這買那,東奔西顛辦差事,總歸把藍雲指使得團團轉,不得空來就成了。


    藍雲跑得腳不沾地還快樂的很,因為迎春也不會白使她,出手且很大方。


    第一日中午時分,當藍雲汗流浹背,哼哧哼哧捧著半缽子露珠兒迴到儲秀宮,迎春如獲至寶一般收下了,然後揀出二十兩銀票,輕飄飄甩給藍雲。


    藍雲心裏高興地想哭,黃天菩薩,這是聽到我的禱告了呀,怎的這般巧法,知道我家裏兄長缺銀子娶親,就讓自己碰上個闊氣主兒,接二連三送銀子來了。


    嘴上卻是極力推辭:“奴家沒作甚事,敢領這等厚賜?”


    迎春笑了:“這是工錢,明日還要繼續收集露珠,再有今日傍晚,還要勞煩你幫我去禦花園裏去撿那地上花瓣兒迴來。”


    於是,藍雲便整日穿梭在寧壽宮的荷花池,與禦花園池塘中,收了露珠撿花瓣。


    藍雲以為迎春小主又答應呢,忙得不亦樂乎。


    卻不知道受了騙了。不過騙人迎春豪不愧疚,她付了月例啊。候那藍雲傻哈哈收集露珠兒花瓣去了,她便忙叨叨關門閉戶,把那日佩戴首飾一件一件拿出來實驗。


    被騙的藍雲心裏得意得很,哥哥終於有錢迎娶嫂嫂了,餘錢還可以買地了,家裏日子必定越來月紅火了。心底感謝的迎春的緊。這一切好日子都是迎春小主賞賜所得啊。


    從此越發盡心盡力伺候迎春。


    儲秀宮眾人原本都暗地裏替她惋惜,六十位秀女要入選三十六位娘娘呢,二選一,這是多大機會啊,結果這丫倒黴,伺候這個無法敕封倒黴蛋子。


    結果,卻發覺她們白操心了,這丫頭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走路一陣風,東奔西顛,大太陽曬得她黑汗淋淋,不以為杵,反是見人一臉笑,吃了蜜蜂屎一樣,見人叫姐姐,小嘴巴甜得很。


    眾人倒懵了,倒黴倒得這般興頭,這丫頭失心瘋呢!


    第29章 番外:史湘君


    秀女初選翌日。


    史湘君今日經曆可謂多姿多彩,驚天動地。一切起因要從昨夜說起。


    且是這日史湘君過了初選,按照家裏事先交代,史湘君去跟史家在宮中收買內線見麵,為主便是多知道一些三位主子的喜好脾性忌諱,有備無患。


    也是她多年習武,聽力敏銳,迴程之時,遠遠聽見有人往禦花園而來。她初時還當是侍衛巡夜,忙著躲藏起來,結果發現,來者竟是這一屆秀女佼佼者石芙蓉與傅瑾瑜。


    巧的是,石芙蓉跟傅瑾瑜也到了史湘君方才跟太監見麵亭子間,史湘君躲在下麵將他們談話聽了個明明白白。


    起初,這二人不過說些場麵話,後頭竟然來了一位男子,秀女在宮中跟男子私會,史湘君嚇的不輕。這可是殺頭大罪。心裏頓時後悔不迭,不該這般著急貿動,以致將自己陷入險境。


    結果聽著聽著,史湘君再次被嚇著了。自己不過想通過內線打聽皇上太後皇後喜好,看看哪些人惹不得好迴避,哪些人應該巴結討好,這二人竟然在這裏密謀殺人。


    石芙蓉二人走了許久,史湘君還有些後怕,退杆子直哆嗦,這二人今後最好敬而遠之。


    一時想起她們要對付之人,正是自己仇人絆腳石,史湘君又莫名興奮起來。


    她早看榮府不順眼了,明明自己才是史家嫡長女,名門貴女,偏生榮府一幹人都把湘雲那丫頭當做寶貝,什麽聰明靈慧,心靈手巧,過目不忘,驚才豔豔,誇得天上僅有地上無雙。就連自己父母也不得不捧著她,放縱她,任憑她三天兩頭往榮府跑。


    史湘雲更是整日以才女自居,吟詩作賦,跟那個榮府鳳凰蛋你來我往,酸的叫人倒牙。


    再有那姑祖母史老太君,一貫以恩人自居嘴臉,動輒插手史家家務,跟自己父母甩臉子。


    史湘君對此不忿久矣!


    最是可恨這一次,自己母親明示暗示多少次了,父親二叔領兵不宜,要送自己進宮選秀,給家族一道保障。榮府二嬸娘已經答應,讓王家以及元春表姐幫襯自己奪寵。


    可恨史老太君與賈赦老匹夫,恁把賈迎春這個二木頭塞進來擋自己前程。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好老天有眼,派人來替自己報仇雪恨,清除這個絆腳石。


    當時史湘君擱著三個人走在迎春身後,石芙蓉使壞一推傅瑾瑜,二人合力撞向史湘君。


    史湘君不比賈迎春吟詩作賦,手無縛雞之力,掂不起三兩燈草。


    原本憑她高大身板,腳下功夫,她完全可以穩住自己,迎春便不會跌倒,被人踩傷腳踝。或許,石芙蓉算計便落空了。


    幫是不幫?


    電石火花之間,史湘君隨心而動了,她順著石傅二女力道往前一撲,生怕一擊不中,還暗地使個寸勁兒,狠狠把身前秀女猛力推了出去,在那秀女壓倒迎春同時,她自己卻與那秀女肩上一借力,反彈迴去,穩穩立住身子。


    然後,她笑微微瞧著迎春被撲倒,癱在牆壁邊上,被收不住腳秀女踩踏,傷了腳踝。


    史湘君觀賞了迎春窘態,迴頭窺視石芙蓉二女,正好跟目瞪口呆傅與二女碰個正著。


    石傅二人恁沒想到史湘君有這等功夫在身,更沒想到,她陰差陽錯之間把自己所思所想執行得這般透徹完美。


    石芙蓉差點想要喝彩,卻被傅瑾瑜暗地一拉衣袖,石芙蓉這才想起自己計謀,狠狠瞪視史湘君一眼,一聲嗬斥:“識相的快滾,否則。”


    史湘君淡然一笑,忽然間推杆一軟,哎喲一聲坐在地上:“好疼~!”


    石傅二人相視一笑,旋即,石芙蓉彎腰抱起自己腳踝叫喚起來:“哎喲,哎喲……”


    傅瑾瑜隨即咋唿起來:“來人啊,來人,縣主崴了腳了!”


    傅瑾瑜咋唿,成功壓住了迎春唿疼聲,並成功將杜若幾個吸引過去,反把真正受傷賈迎春撇下了。


    史湘君隻等杜若等人走遠了,方才站起身子,吧嗒吧嗒往前去。


    這一耽擱,迎春已經落到末尾,她初時隻是腳踝發木,不覺得多疼,及至石芙蓉一行去得遠了,她這裏一挪步,才覺得鑽心疼痛。


    楊秀女與賈迎春一起同住在儲秀宮後殿漪瀾院,雖是初見,相處的很融洽,見迎春扶著牆根兒,腳步窒礙,似有不便,待要上前攙扶,卻被史湘君拽住衣袖。


    楊秀女皺眉。


    史湘君朝著石芙蓉方向努努嘴:“你惹得起那位?”


    楊秀女頓時麵色發白,瞬間了然,迎春這是遭了整治。


    石芙蓉母親是忠順王之妹,忠順王最是護短橫不愣,他祖上與聖祖爺有恩,一貫跋扈,太上皇是他簇叔,他卻仗著太上皇寵愛,合著當今聖上一般喊著皇父。


    這等人就是皇子王孫也不敢與之爭鋒,一般人等豈能惹得起。


    楊秀女一行三人,雖然不忍心,倒地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眾秀女十分默契繞開迎春。


    及至迎春發覺有異,出聲求救,史湘君更是帶頭瘋跑,餘下秀女便如炸窩馬蜂一般,作鳥獸散去了。


    其他秀女真心害怕石芙蓉遷怒,心想著迎春不過多受些皮肉之苦,等下自有管事姑姑去尋她,迴去之後無事一般便散開了。


    唯獨史湘君,她是有心算無心,知道今日迎春必死無疑,被丟進水井,還能活命麽?


    及至聽聞迎春失蹤,她躲在帷帳中又是哆嗦,又是冷笑:該!貪心不足,和該如此下場!


    一時又想起迎春求助摸樣,心裏不免害怕,迎春成了冤死鬼,會不會陰魂不散糾纏自己?


    這一想啊,史湘君再睡不說,及至同室楊姑娘起了鼾聲,史湘君悄悄起身去了茶水間,倒了滿杯清水,雙手合十拜拜:“你要尋仇去尋那石芙蓉跟傅瑾瑜,跟我不相幹!”


    這倒是便宜了元春派來的太監了,悄悄掩上前去,手刀砍在她後後勁上,史湘君來不及吭吭一聲就暈厥了。


    一路顛簸他都沒清醒,結果被人丟豬一般一摔,她疼醒了,睜眼卻見麵前黑衣人,頓時嚇得七葷八素,自以為是,隻當是石芙蓉她們要殺人滅口。


    結果卻一步錯,步步錯,盡失先機。


    最後那一刻,史湘君已經認出了賈元春。雖然別離十年,雖然,隻是在儲秀宮大殿驚鴻一瞥,並未交言,可是史湘君已然認出了那雙似曾相識眼睛,那是一雙傳承與史家杏仁眼,跟自己跟湘雲,還有賈迎春那個賤丫頭一模一樣杏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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