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進賬


    作者有話要說:  更的晚了 見諒


    “嚴婆子,你哪來的錢,竟然將這店又拾掇起來了?”


    清河縣城南的一家小店重新開張,引了不少人前來,多是身著短打的酒鬼,還有些上了年紀的婦人。嚴氏正替他們一一打酒,聽得有人這樣詢問,就笑著作答:“尋到了好心人入股,我這店才又有了生機,往後還請你們多光顧!”


    有個多嘴舌的婦人問道:“是哪個好心人,可是如今住你家樓上那位俊俏的小秀才麽?”


    嚴氏笑而不答,將一小把鹽炒花生塞給她,說道:“這個你拿去吃吃看,是我這店裏的新手藝,覺得好吃就買點吧。”


    那婦人接了好處,也不走,拆開就吃,讚道:“香!真香!多少錢一斤?”


    嚴氏搖搖頭:“哪裏有一斤那麽多可以賣給你,這是頂好的新鮮花生炒的,用的鹽是桉城鹽,可不是尋常的海鹽。我這兒隻有二兩一包的,隻收你七文錢。”


    “七文,這也太貴了吧。”


    嚴氏忙道:“不貴不貴,炒這個費鹽、費火又費時,七文錢已經是底價了,要是再低,我不賣了,以後都留給我家胖胖當零嘴。”


    那婦人仍舊猶豫,眼看著就轉身要走。人群裏有個人走了出來,笑道:“不如讓我嚐嚐看,要是真的不錯,就買幾包。”


    嚴氏數了幾粒遞給他,那人嚼了幾嚼,也讚道:“桉城鹽確實與眾不同,鮮而不腥,你這花生個大酥脆,七文雖然貴了些,倒也值得,給我五包吧。”


    嚴氏大喜,接過他的錢,就用秤稱了一斤,分成五份,用黃紙包了遞給他,又笑道:“這位客官不再打壺酒麽?”


    那人似是個老饕,亦笑道:“我正等著你家果子酒出壇,尋常清酒入不了我法眼。”


    這人正是先前店未開張時就來訂酒的幾人之一,他是遠近聞名的愛吃和會吃。眾人見他如此,倒湊起熱鬧來。


    “清酒三兩,花生給我也來兩包試試。”


    “咦,嚴婆子你家不做堂內生意了麽?”


    嚴氏一邊替前一位客人裝酒,一邊應道:“堂內生意也做,就是還差幾個人手,等過幾天我尋了幫手就開張。”


    “那你別忘了多放兩串鞭炮,我聽到了響聲就來關照你生意!”


    “好好好。”


    這正是張銘盤下的小店,嚴氏之前盈虧將將扯平,又忙著照顧孫子,分身乏術,她年紀又漸長,才存了關張的心思,後來張銘大方出手將店盤下,又不圖她家的秘方,她才覺得身上擔子一鬆,這下店裏收拾一新重新開張,也是張銘的功勞,不過人手還不足,現在隻能算試營業罷了。


    嚴氏賣到午時就收了攤,店裏如今存酒隻有兩種,一種嚴氏自己釀的清酒,一種尋常人家都會做的混米酒,新的果酒開壇還得數月,若是生意都像今日這樣好,或許過的半月就不夠賣了。她走進二樓被張銘特地僻處來的小隔間裏,將這半日的收入交給做賬本的琳娘,笑道:“生意恁好,夫人你算算。”


    嚴氏自從受了張銘雇傭,就不再叫琳娘張家奶奶,而是規矩起來,叫她夫人,琳娘初時還十分不適應,現在久了倒麻木了。接過她手裏的錢就算起來,銅錢太多,她一時半會數不完,忙抬頭對嚴氏說道:“你快去吃飯,我已經讓青青幫你去熱了,”她想了想又說:“胖胖已經跟我們一起吃了,他在睡午覺。”


    嚴氏連連點頭,又道:“你算了也和我說說,如今有些東西還缺,倒是要麻煩你相公再去搜羅。”


    琳娘認真應道:“嗯,那是自然,這裏麵還有你一成利呢。”


    嚴氏嘻嘻笑道:“真是折煞我了。”她先前聽張銘說由琳娘算賬,還生出些疑慮來,後來張銘外出采買東西都一並入賬,且都是琳娘算的,她好像特別會算,賬本做的也與別人不同,她不知道是張銘之前教了琳娘簡單的算術和借貸的緣故,但嚴氏這麽個隻識幾個大字的都覺得清晰明了,也就放下心來。至於那一成利的事情,張銘原本想給嚴氏三成被婉拒了,後來,他自己又想起還要給張挽楠三成,就想著折中一點,嚴氏自然不會不愛錢,一成又不多,也就同意了。


    嚴氏出門吃飯後,琳娘靜下心來細細算賬,她一早準備了細麻繩穿錢,大周朝的錢幣從高祖起鑄造的厚度都一致,鑄錢的權力都在燕京,因此都是質量上好的錢幣,即使略有磨損也差不離,她用卷尺量銅錢堆疊起來的高度計算錢幣數量,再結合嚴氏賣出的份數,估計成本,就能算出一本粗賬來。她細細算了算,不由瞪大了眼睛,又算了兩遍,得出的結果仍是一致,確認自己沒算錯,猛喝了一口水。這一上午,刨去成本,他們已經賺了有將近兩貫錢。


    她深覺不可思議,就將錢全部鎖起來,捧了賬本去隔壁找張銘。


    至於張銘,他還有幾天才開學,眼下算是忙裏偷閑,躺在他自己屋裏看話本。


    上迴劉盛有事來縣裏,他捎帶了些孫琢的薄衣衫來,順便告訴張銘他地裏現今的情況。孫大剛等人幫他種了兩壟黃豆一壟西紅柿,張銘有自己的想法,還種了幾畝地的大白菜,因為他種的東西特別,有些鄉間人還不識,他倒沒跟著劉盛占人家便宜隻給一成半的收成,而是自行添了半成。


    至於常春,他人並未迴清河縣來,反而托人送了封信來,他在燕京有事,要晚些迴程,又叮囑了孫琢好好練習,歸期卻未定。張銘有些憂心,但常春這人自有他的決斷,不是張銘這樣的泛泛之交能左右的。


    “當年真是戲,今日戲如真;兩度旁觀者,天留冷眼人。”張銘翻完手裏最後一頁紙,站起身來活動了一番。就見到自己這房的門被推開了。


    琳娘急衝衝的走進門,又把門帶上,將賬本往張銘手裏一放,說道:“你快看看,是不是哪裏算錯了。”


    張銘還以為她真的哪裏不會,就打開賬本細細翻閱,最後說道:“沒錯,你做的挺好啊。”


    “不,才一上午,利錢已經有兩貫了。”


    張銘一臉懵,問道:“兩貫很多麽?”


    琳娘原以為張銘平時一臉沉穩,沒想到他對錢這樣沒概念,一時間就擰了眉毛,斥道:“是兩貫,不是兩百文,相公你是還沒睡醒?”


    被她這樣一罵,張銘打了個激靈,還沒來得及驚訝她突然潑起來,下意識的思考起兩貫錢到底算不算大錢,最後他也愣了愣,說道:“這樣多?你別急,我想想。”


    他仔細想了想,問道:“嚴氏的酒本錢算了麽?花生的錢算了麽?還有鹽豆的錢,咱們不是還賣了紅果卷麽?都算了?”


    琳娘聽他這樣一說,細細思量,才如釋重負,“嚴氏的酒沒全算在內,除了賣出去的混米酒,有些是她先前釀在那的酒,咱們沒和她算這個錢。”


    張銘忙道:“這是我疏忽了,你趕緊去問問她,咱們把這個算起來。”


    琳娘應了聲就急急的下樓去問。


    張銘被她這樣一驚,也思考起來,這一上午大多是嚴氏的舊客,也有幾個是衝著她的果酒來的,人數肯定比以往多,會買酒的人家都算富裕,加上張銘托人炒製那些堅果,都值不了幾個錢,算起來成本一份不足兩文,全靠他想出來的噱頭哄人買,沒想到真的有人買賬,這樣一算,平均一個客人收來的利錢就有十文之多,這樣扣去嚴氏的酒,也能有一貫多點。


    這樣一想,開店真的挺賺啊,不過今天主顧多,明天卻不一定,他估計了一把,這個店一天三四百還是能收進的。加上在後麵堂客賺的會更多些,一天六百文還是穩的,張銘自己能拿六成,保守估計就是三百文。一年算三百天,就是九十兩,奇怪,有這樣的賺頭,嚴氏怎麽會入不敷出。


    不過,很快就有人給張銘解惑了。琳娘苦著臉迴來,看著張銘欲言又止,最後歎道:“嚴氏的酒成本高的嚇人,扣去那些清酒,咱們真正落下的,隻有五百文不到。”


    得,這樣一下子就打了五折。張銘也算明白了,嚴氏這人做酒要求高,清酒賣價不高,用料卻驚人的貴,她又好物賤賣,時間一久,就是想提價那些主顧也不會買賬。


    張銘想了想,安慰她道:“你別急,我有辦法讓她的酒賣價高起來。”


    ☆、第37章 瓷器


    張銘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將嚴氏平時用的酒具統統升級,然後號稱清酒換了配方,每天喝半兩有強身健體之效,這些套路對付現代人可能顯老套,但對付清河縣一縣的民眾還是有餘的。這點隻消看知味樓先前那寡淡的豆花猶能賣的那樣好就能略知一二。何況,張銘也不會將嚴氏所釀清酒的價錢提到很高,隻要能正常取利他就滿足了。


    他將這說法和琳娘一說,見她似懂非懂,又下樓和嚴氏細細說了說,嚴氏到底做了多年生意,被他一點就通,當下就念了幾種物美價也高的典雅酒具,她家未敗落之前都曾用過,張銘就一一提筆記下,他看時間還算早,就對琳娘說:“咱們現在就去附近瓷器鋪子尋尋這幾樣東西。”又轉頭對嚴氏說道:“麻煩你幫忙燒飯,我們或許會晚些迴來。”


    嚴氏點頭。


    張銘也不多說,牽著琳娘就出門了。


    自從搬到這縣裏,這還是張銘頭一迴單獨帶著琳娘出門。


    街上這時候人不算多,道上也沒什麽牛車馬車之類的,處處一派悠閑,張銘牽著琳娘,腳步就不由慢下來。


    縣裏隻有兩家瓷器店,其中一家就在城南片,為了將店裏收拾起來,張銘已經來過多次,就指著門上牌匾對琳娘說:“你看,就是這家。”


    “嗯。”


    這家瓷器店是個老頭在經營,他就坐在櫃前,見張銘進門,就笑問:“又來啦,這迴要什麽?”


    張銘點頭,掏出之前用來記錄的紙,遞給那老頭,說道:“這紙上的東西,你這兒有麽?”


    那老頭拿起紙,仔仔細細是上下看了一遍,拿了櫃子上的朱筆在上麵勾了幾個圈,抬頭看了眼張銘:“你哪裏尋來這許多酒具,我這裏也不過能尋到幾件,有些都是三十年前才有的精細款,你讓我去哪裏替你找?”


    張銘看了看他在紙上勾的那幾樣,說道:“不拘幾件,能找到多少是多少,你在這紙上勾的是什麽?”


    “我這隻有勾出來的幾件,再要別的,難。”


    張銘也有數,就說:“那就這幾件吧。”


    “行,我去拿來你看看,幫我看著這店。”那老頭轉身就往店後倉庫裏去尋東西。


    張銘轉頭對琳娘說道:“你看看這裏有什麽喜歡的,或是咱們還缺的,也一道買迴去。”


    琳娘方才就一個人在這店內轉悠,她倒是真的看中了一件東西,不過不是什麽實用的玩意,見張銘詢問,就指著那東西說道:“那個不錯,看著你能用。”


    張銘循著她目光望過去,是個陶瓷筆洗,上麵還細細的用鴉青色顏料寫了些字句,看著確實不錯。他又問:“你沒什麽想要的麽?”


    琳娘猶豫了一下,她本來不想說,但她也清楚張銘為人行事,若是她說不要,他就會自作主張指著許多東西讓她挑,就說:“那個青魚缸看著挺好的。”


    張銘看那東西灰撲撲的,就湊上去用手指擦了擦,底下倒是灰青色,看著挺舒服,就將它從架子上捧了下來,“買了吧,我明後天去捉兩條魚迴來給你養。”


    他們又看了看店裏的東西,等了沒多久,那老頭就抱著一箱瓷器出來了。


    “就這些了。你看看。”


    張銘湊上去看,他不太懂瓷器,隻知道胎薄釉細就是好,這老頭拿出來的東西雖然都積了層灰,擦幹淨了看著還行。他又將那青魚缸和陶瓷筆洗指給老頭看,說道:“加上筆洗和魚缸,就這些了,結賬吧。”


    那老頭和張銘做了幾迴生意,也知道他花錢爽快,拿了算盤出來撥了幾下,就說:“抹去零頭,總共二十五兩。”


    張銘取出半封白銀,交給他,說道:“請你明天將東西送去我家,到時候再結另一半。”


    “行。”


    他們牽著手迴家,路上還碰上了幾個張銘覺得有些眼熟的少女,她們見到張銘原本又要嬉笑,又見他身邊還跟著個婦人打扮的琳娘,都是一呆,訕訕的散去了。


    又過了幾日,清河學館算是開學了。


    張銘背著紙筆書籍,換了新衣,就出發了。


    到了學館,尋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因為他看著臉嫩,就有人問他來處。


    張銘見來人三十歲上下,就謙虛答道:“縣郊孫家村人,僥幸能夠入學。”


    那人笑道:“你這樣年輕還僥幸,我們這裏許多都已經過了三十了。誒,還未請教你姓名。”


    張銘答道:“這位兄台談何請教,我姓張,名銘,銘刻的銘,還未取字。”


    “哈哈,我叫韓諄,字誨之。”


    見張銘和韓諄談的興起,周圍幾人也湊上來交流,他們互相認識,愛講幾句家長裏短,張銘年輕又是新來的,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插不上話了。不過他也存著低調做人的心思,默默的摸了紙筆出來,準備聽課。


    講課的人姓薑,六十多歲,據說祖上還出過帝師,他自己雖然不怎麽樣,不過是同進士出身,但他除官後從教,十餘年來也教出過十幾位進士。因此,課上的諸位都挺尊敬他。


    不過,在張銘看來,這人實在沒教什麽重要的東西,這位薑先生對八股考試的規律摸的門兒清,卻隻考了個同進士,才情上實在是匱乏了,他教書的方式和孫炳幾乎沒有兩樣,就是從《千字文》《三字經》變成了四書五經二十四史罷了,隻管教人念書,念了足足一個上午最後隨便諏了個題目,讓人作策論,要求下午下課前上交,然後他就施施然的走了。


    中飯時間,除了去解手方便的,也不見課上其餘人出去吃飯,他們都帶了幹糧來,一律配著茶水,默默的吃,張銘在一邊看著,隻覺得這樣吃噎的慌。琳娘早上特地做了個大大的肉夾饃給他,裏麵夾了碎肉和青椒,還有一塊風幹的鹹魚,幾塊豆腐幹。張銘默默的拿出裝著自己中飯的小布囊,打開包裝吃了起來,琳娘用油紙包了好幾層,還沒涼透,她手藝精到,吃起來依舊美味。


    張銘吃到一半,就發現周圍人盯著自己,他幹咳了一聲,“怎麽?”


    之前的那位韓諄笑道:“你吃的這樣好,我們看不下去了。這是你娘替你做的麽?”


    張銘聽他這樣問,就說:“是我妻子的手藝。這裏還有鹹魚,你們不嫌棄就吃一些吧。”


    聽到張銘這樣一說,一時間眾人都默了幾秒,最後不約而同的伸手,韓諄臉皮最厚,他自認在這裏和張銘最熟,就將那塊不大的鹹魚撕作了幾小塊,做起了分魚人。


    經過了中午那個小插曲,就到了正式做文章的時候了。


    張銘看著紙上的“臨淵”兩個字,絞盡腦汁思前想後,想法倒是挺多,問題是平時說話還可以慢悠悠的將它變成白話文,現在要動筆寫文言文就痛苦了。


    他磨了半天,才勉強扯出一篇四不像來,好不容易有了點眉目,又塗改起來。周圍人都已經將文章做好上交了,見他還在冥思苦想塗塗改改,不免有些得意,心裏紛紛猜測,這小子年紀輕輕就考上秀才,多半還是運氣使然,這不,連一篇尋常的策論都交不出,實在貽笑大方。


    張銘好不容易改好文章,深覺今天算是自己在古代最苦悶的一天,他將三頁紙交到那位薑先生手裏,那薑先生抬眼輕蔑的看了看他,說道:“速度這樣慢,還得多練。”


    張銘心裏不忿,麵上隻能連連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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