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怎麽會這樣?難道他所說的喜歡,都是假的?


    她糊塗了。


    她纏磨了他半日,隻等著金家派人來尋,她好順理成章的恢複自由身。


    但是金家毫無動靜。


    怎麽會這樣?往常有個風吹草動,人就跟事先埋伏在那似的冒出來,今天是怎麽了?她隻覺得一切萬分詭異。


    季桐受不住她以死相逼,終於鬆口,說日後再議。


    她看出他的不情願,可是像他那樣的名士高潔,既然答應了她,就不會反悔。正如他決定娶金玦琳那個棺材瓤子,任她怎麽纏磨都不肯毀約跟她遠走高飛一樣。


    但不論如何,她都要跟他在一起,任誰也不能奪走他。


    此生此世此人,她勢在必得!


    “來人,把如花給我找出來!”


    ——————————


    主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眾人不敢大張旗鼓,聽聞命令,連忙悄無聲息的四散開來,去尋如花。


    而此刻,如花正趴在倒座廳的鴛鴦榻下,下巴枕著兩隻前爪,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它沒有想到,狗原來也是有眼淚的。


    倒座廳很安靜,一安靜下來,就容易想許多事。


    它想到的是金玦焱。


    其餘的人,不用它擔心,因為如今,真正的阮玉迴到了她們身邊,可是金玦焱呢?


    思及他在馥芳園看到阮玉同季桐相擁一幕時的震驚,它就覺得有一隻手在揪扯著它的心。


    可是它能怎麽樣?


    安慰他?他聽不懂。


    陪伴他?他不需要。


    而它,要如何陪伴他?它不過是一隻狗啊。


    ☆、244就是報應


    時至今日,它方能徹底體會阮玉當初的哭訴。


    是啊,變成一隻狗,再也不能同心中的那個人在一起,你在他的麵前,他根本就認不出。他的眼睛,停留在別人的身上,而他的心……


    如花閉了眼,又掉了一大顆淚。


    以前,它嘲笑過阮玉的幼稚,而今輪到了自己,是上天對它的懲罰嗎?


    就算它有朝一日變迴了人,終不是曾經的阮玉,那麽金玦焱,他還會……


    而若她變成了金玦琳……


    天啊,這要它如何麵對他?


    曾經,它嫌他討厭、可惡、囂張、麻煩,後來漸漸改觀,直至生出好感,亦總想躲著他,害怕被一個人拴住,再不得自由。雖然也有屬於它的顧慮,然而豈非亦是一種自私?


    如今它得到了報應。


    對,就是報應!


    它忽然想,若是時光能夠倒退該多好?它一定……


    不,時光倒退也無法改變今天,它隻有一年的機會,而這一年,已經過去了。


    心頭一酸,再掉了顆淚。


    也好,就這樣結束吧,所幸他沒有泥足深陷,否則它當真是罪過了。


    時間會衝淡一切,不是還有溫香麽?


    是了,還有溫香……


    它咧咧嘴叉,嗚咽了一聲。


    “如花……”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如花,你在這嗎?”


    緊接著,一張圓圓的臉出現在麵前。


    雖然因病消瘦了許多,連下頜都尖了,可是見了它,立即笑得陽光燦爛。


    “如花……”立冬的小手伸了進來,將如花從榻下拖出,摸摸它的腦袋:“如花,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來幫你報仇!”


    立冬的身子軟軟的,透著一股親切甜美的香味,如花隻覺悲從中來,愈發的委屈,不由拿前爪扒著她的肩,“嗚嗚嗚”的哭起來。


    “如花乖,如花不哭。到底是誰欺負咱們如花了,咱們打他去!”


    立冬的聲音越溫柔,如花的心裏越難受,簡直想捶胸頓足,然而對於現在的它而言,隻能是四腿倒蹬。


    “哎呦,如花,你再這樣我可抱不住你了。奶奶正在找你,不如我們先迴了奶奶,稍後我再帶你玩?”


    眾人遍尋如花不見,隻得求了從前一直帶著如花的立冬過來,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如花,”立冬有些猶豫:“如果你覺得在這裏不開心,跟我一起可好?”


    摸著它的小腦瓜:“五爺就要走了,我一個人待著可沒意思了……”


    什麽?金玦垚要走了?


    也是,都在家待了半年了,鬧出多少事?整日裏紅袖添香,學業都快丟得差不多了吧?真難為金成舉一直不催他,不過這怕是也有盧氏的“功勞”吧,盧氏是看不得庶子強過親生子的。但終是要走了,隻是他這一走,立冬……


    抬頭,對上立冬的眼。


    如今這個隻有十四歲的小姑娘也懂得憂愁了。


    “好了,”立冬吸吸鼻子,露出快樂的笑:“咱們先去見奶奶,迴頭我就跟奶奶請求接你過去。不過……”


    她略有猶豫:“奶奶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你要小心些……”


    阮玉心情不好?怕是因為季桐依舊拒絕了她吧?如花心道,不過她現在找它做什麽?它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嗎?


    然而立冬就抱著沉甸甸的它,趕往主屋,待到了跟前,小丫頭一路通報進去,問珊還親自打了簾子,然而那殷勤的笑不是向著立冬,而是對著它。


    如花當初可沒這麽優越的待遇,難道阮玉發脾氣已經發到了極致?


    果真,一地的碎瓷,個個棱角分明,尖利無比。


    如花心頭一跳,再看向博古架……


    所有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的也在地上躺著。當然,那上麵有不少被金玦焱視為暴發戶才會用的庸俗物件,可也有不少古董,其中一隻元青花麒麟紋盤最為貴重,金玦焱若是見到了,定會心痛得要命。


    這般一想,心便痛了一下。


    若是早知如此,它一定會提前把東西收好,隻可惜……


    “奶奶,如花來了……”立冬聲音小小。


    阮玉唰的轉過頭,那挑起的峨眉,冒著精光的杏眼,抿得薄而白的唇直嚇了如花一跳。


    它……不,阮玉就長成這樣?


    “過來!”


    立冬往前走了兩步。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阮玉怒喝。


    立冬嚇了一跳,胳膊一鬆,直接把如花掉在了地上,人緊跟著白了臉色。


    穗紅上前扶住她:“奶奶,若不是立冬姨娘,咱們現在還找不到如花呢。立冬姨娘可是還帶著病……”


    “既是病著為什麽不好好養病,到處走什麽?過了病氣給人怎麽辦?還不給我出去?”阮玉一指穗紅:“要你多什麽事?你是什麽身份,倒學會教訓主子了?”


    穗紅麻溜跪在了地上。


    霜降進來,無聲的把兩人帶了出去。


    門外,穗紅睇向她,嘴唇發抖,那意思是說,奶奶是怎麽了?平日全不是這個樣子。


    霜降隻是垂著眸,待轉了身,望向烈焰居,目露憂色。


    ——————————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呢?她還是個孩子。”


    屋內,如花“正色”質問阮玉。


    阮玉看著它,不說話。


    它“皺了眉”:“你怎麽了?就算心情不好,也沒有必要遷怒別人,她們可都是陪伴你左右一心為你著想的人,你怎麽忍心?”


    阮玉還是不作聲。


    “你把我叫來該不是也想拿我出氣吧?”如花“笑了笑”,轉身便走。


    “站住!”阮玉發了話:“如今倒輪到你教訓我了?你也配?”


    “原來你能聽懂我的話。”


    如花轉了身,蹲坐在地,尾巴盤在一邊,做出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阮玉已收了方才如同炸了毛的模樣,心平氣和的看它,可那表情是擋也擋不住的優越。


    如花暗歎,這才是相府千金的氣派,以前自己扮得那麽糟糕,怎麽就沒被戳破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


    阮玉看它一本正經的向自己發問,唇角抽了抽,忽然大笑出聲。


    她的笑聲很響亮,很清脆,聽在外麵人的耳中,不由得人麵麵相覷。


    “原來我這一年裏就是這個樣子啊,哈哈,哈哈哈……”阮玉笑得不可遏止。


    如花抿緊嘴,不悅的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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