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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金玦焱丟了半截古董結果折損十萬兩銀子的事便傳開了,而且這銀子的數目越傳越大,到最後驚動了金成舉,把他叫過去一通好罵。


    入夜,萬籟俱寂,隻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聽起來特別遙遠,整個金府就仿佛蒙在一個黑漆漆的玻璃罩子裏,沉悶而空洞。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影劃破靜寂,卻隻是一晃,就像雲層浮動擦出暗閃,隻一忽就沒了蹤跡。


    然而不多時,黑影又打樹後冒出個頭,也不明白有什麽好擔心的,東張西望了半天,方躡手躡腳的挪出來。


    ☆、234家賊難防


    枯葉鋪地,無論怎樣小心,踩在腳下依舊咯吱咯吱的響,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也就使他的每一步移動都格外艱辛,然而又不敢停。因為即便頭臉都蒙著,可是眼睛卻閃閃發光,那是屬於興奮的光。


    此刻,他分外緊張。一邊想趕緊拿了那東西逃走,一邊又謹小慎微,生怕被人發現,心裏也恨,特意挑了這個時辰,他還怕什麽?怕什麽?


    可就是不放心,以至於這麽幽涼的夜晚,小風還嗖嗖的刮著,他居然出了一頭一身的熱汗。


    他一步一步的移動著,努力的勾腰彎背,淡淡的月光下,他的影子就像蝦米一樣在地上蠕動。


    近了,更近了……


    心情難掩激動,就在僅剩最後兩步的時候,他再耐不住,一個縱身撲上去。


    那是一座垃圾山,全家一日的垃圾都堆在這,要到天明才運出去。


    他顧不得怪味,幾乎是紮猛子般的開始刨。


    他記得白天就丟在這的,怎麽不見了?


    想了想,換了個地方,繼續刨。


    什麽麵子,什麽身份,都不要了,隻有銀子,銀子……


    嘴唇一個哆嗦,差點叫出聲來。


    他急忙咬住舌頭。


    把手拿出來,中指不知被什麽割了道口子,正在汩汩的淌血。


    若是往日,他定要叫了,再摔一通東西,可是現在……


    撕了布條,把傷口捆吧捆吧,繼續挖,一邊挖一邊怪自己竟沒帶個工具,可是誰能想到,不過是小半日的工夫,竟弄出了這麽一大堆垃圾?


    不過不帶工具也對了,那可是個精貴玩意,萬一一鎬頭下去,十萬兩銀子就沒了。


    不,可能更多……


    想著白花花的銀子從天而降,他再不用東躲西藏,擔驚受怕,還可以繼續撈本,沒準……


    頓時心花怒放,直讚自己英明,沒把那半截不值錢的玩意砸了。


    悅昔的掌櫃說了,隻要這東西是整個的,就給他……這個數!


    金玦焱果真是有些好玩意的,隻恨當初自己怎麽瞎了眼,就拿了半截?否則,何必上這翻這些臭烘烘的垃圾?


    誒,等等……


    雙手齊下,攏到一處,緩緩從裏麵捧出個物件。


    布包……


    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裹,因為激動,指尖都跟著顫抖。


    是了,就是它!


    就在他將東西重新包好,打算揣在懷裏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低沉:“二哥,你在做什麽?”


    金玦森一個哆嗦,險些把東西掉地上。


    急忙要藏,可是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


    金玦森想要抓緊,可是手哆嗦得不聽使喚,隻能任由金玦焱將包裹拿過去,打開,歎了口氣:“二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呢?”


    “我,我……”金玦森口幹舌燥,想要解釋,忽然瞪起眼:“我怎麽了?我不過是,不過是……”


    金玦焱不急不惱,隻定定的看他,那目光讓他心虛,急忙別過視線。


    “二哥,隻要你把另一半交給我,今天的事我就不告訴爹……”


    “另一半,另一半?”金玦森怒吼:“誰拿了你的東西?”


    金玦焱搖頭,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其實自打發現寶貝丟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金玦森。


    他清楚的記得,從墳地裏迴來的第二天,他打主屋出來,就看到金玦森離開烈焰居的背影。


    他的烈焰居也總有人出入,隻這個背影太過匆忙,匆忙得讓他有了不好的感覺,不過當時想的是,二哥來找他大約是為了借錢,畢竟欠了那麽多銀子,還是高利貸,見他不在,於是走了,任他敲破腦袋,也想不出金玦森竟然是來……


    而且他的心思全放在了阮玉身上,隻掉個頭,就把這事忘了,結果……


    “二哥。”再開口時,已是聲音嘶啞:“銀子的事,我可以幫你想辦法,但是這瓶子……”


    “你,你真的會……”金玦森目光閃爍。


    “是,我可以……”


    金玦焱話剛說了一半,身後就傳來一聲怒吼:“逆子!”


    緊接著,似乎有無數個燈籠踩著腳步聲移近。


    燈光中,一身佛頭青色素麵刻絲直裰的金成舉立在麵前,怒目一瞪:“逆子!”


    金玦森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卻不忘拿手指著金玦焱:“老四,你說過,不告訴爹的,你騙我,你騙我——”


    金玦焱卻沒有看他,而是睇向阮玉。


    燈光中,阮玉站在金成舉旁邊,很孝順的扶著公爹的胳膊。白淨的臉上沒有表情,見他看過來,平平的調開目光。


    他捏緊了拳。


    阮玉,我們不是說好了,隻要迴東西,不告訴爹,你怎麽……


    阮玉的眸子好像在放空,也不知在看什麽。她隻是想告訴他,賭徒是沒有記性的,即便此番能討迴失去的東西,又要如何幫金玦森填補巨大的窟窿?那是個無底洞,她不希望他掉進去,無法自拔。


    “逆子!來人,把他給我捆起來,我要打死他,親自打死他!”金成舉一通怒吼,吼得一個勁幹咳。


    阮玉幫他抹著胸口,正好可以不跟金玦焱對視。


    混亂中,金玦森的慘叫被堵住,撲棱撲棱的蹬了會腿,終於被人捆了個結實。


    遠處,一陣哭喊遙遙傳來。


    是李氏。


    金玦森聽聞動靜,又掙紮了起來,口中嗚嗚。


    阮玉垂下眸子,唇角隨即彎起來。


    她曾想過,金玦森為什麽能走到今天的地步?為什麽有恃無恐?這麽多年,他賭博的銀子都是從哪來的?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為什麽沒有驚動金成舉,為什麽沒有驚動盧氏?這究竟是誰在背後支持與縱容?這麽龐大的一筆開銷到底來自何處?


    再次冷笑。


    李氏,今天這事,我不知你能不能傷筋動骨,但是鬆鬆皮肉,還是可以的,也便算是我對你的“報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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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玦森被五花大綁的帶到後院,直接綁在了石凳上。


    金成舉說到做到,抓起板子就開掄,而且掄得非常實在,幾下就把金玦森拍得吱哇亂叫,血肉橫飛。


    阮玉不願看到這種情景,瞟開目光,卻正對上金玦焱冰冷的視線。


    片刻,調開。


    那邊,金玦森已經快被打得斷氣了,帶著哭腔喊:“憑什麽,憑什麽打我?老四每年花那麽多銀子往家買東西,你怎麽不說?我就花了這麽一點點,你就打我,還要打死我。難道就他是你親生的,我就不是?”


    “逆子!”


    金成舉撫著胸口一通劇咳,然後推開要來扶他的人,抓起板子:“逆子,我今天就親自打死你!”


    “老爺……”一個人影衝過來,抱住他的胳膊:“老爺,你若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吧!”


    是三月姨娘,後麵跟著李氏,跪倒在地,捂著嘴,哭得幾乎絕倒。


    金玦鑫跟金玦淼也隨後趕到,二話不說,直接跪地:“爹,就饒了二弟(二哥)吧。”


    “老爺,饒了他吧……”三月姨娘撕心裂肺。


    金成舉不為所動,甩開三月姨娘,將板子舉得高高。


    三月姨娘嗚嗷一聲撲到金玦森身上:“若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


    “你……”


    金成舉捂住胸口。


    眉心皺了皺,板子“咣當”落地,人隨之倒了下去。


    “老爺……”


    “老爺……”


    “爹……”


    後院頓時亂作一團。


    眾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找大夫的找大夫,金玦焱抱著父親眉心緊蹙,金玦森捆在石凳上哇哇亂叫。


    阮玉蹲下身,但見金成舉牙關緊咬,麵如金紙,不禁擔心起來。


    就在方才,她還以為,是老頭子舍不得真正讓兒子送了命而使的詐,如今看來……


    抬眸,正迎上金玦焱的目光。


    此刻,眼底滿是憤恨,仿佛在說,你滿意了吧?


    滿意?其實她不過是……


    嗬,說那麽多有什麽用?事到如今她也不知是否圓滿的完成了任務,倒得了樣意外收獲,那便是,他開始恨她了。


    唇角不覺一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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