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依呢?最近怎麽這麽消停?”


    千依是老頭子安排在他這的奸細,專門匯報自己跟阮玉的一舉一動,時不時再搞點“陰謀”,可是這些日子突然沒動靜了。


    這叫什麽事?


    爹,難道您不知道您的兒子非常需要您的幫助嗎?做事要有始有終啊!


    百順撓撓頭。


    四爺,其實您有我一個就夠用了,至於千依……


    “他最近正病著……”


    “病了?”金玦焱偏過頭:“病了別撐著,不是有專門療養的莊子嗎?先過去養幾天。這大熱的天,別過了病氣給別人,太太知道又要發火,到時打了賣了就不好了。你們幾個沒事就給他稍點東西,告訴他安心養病,養好了再迴來……”


    “爺,不是那個病……”


    “那是什麽?”


    “是……”


    百順撓撓腦袋,想著即便把千依的事說出來也算不得什麽,沒準四爺還能給千依做主呢,到時那小子還不得領自己個人情?


    於是立即正色道:“是心病。”


    “心病?”


    百順再次踮起腳尖,拿手指著關著的門板,門板的那一邊就是阮玉的主屋。


    “還不是因為立冬?本以為事就要成了,就等著時候跟主子討個恩典了……”


    若是四爺跟四奶奶夫妻和睦,千依這事怕是也不能生變,隻可惜……


    “隻是最近立冬姑娘跟五爺走得近,千依這心……”


    “老五?”金玦焱忽然轉了身,眨眨眼,大笑:“老五這小子居然還有這心思。哈哈,眼光不錯,不錯……”


    百順傻了眼,愣愣的看著金玦焱進了書房,而後一拍腦袋。


    他可真是自作聰明,相比於千依,四爺自是跟五爺要親厚,沒準還要幫著五爺呢,他豈非是弄巧成拙?


    左右一看,估計方才的話沒人聽到,否則被千依那小心眼知曉,到老爺麵前告他一狀,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五爺,這事秘密著呢,若非千依沒事總盯立冬的梢,怕是也發現不了。萬一五爺知道是他漏了底……


    於是趕緊腳底抹油,開溜。


    ——————————


    金玦焱在書房轉了兩圈,又笑了一會,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幾本書時,漸漸斂了神色。


    坐在檀木太師椅上,將“符咒”揀出來放在麵前,又從袖子裏拿出一本比巴掌大一圈的足有一寸厚的書,深吸一口氣,翻開……


    ——————————


    “這位爺,您瞧,您要找的是不是這個?”


    他慣常去淘寶且每每都有意外發現的黑屋子裏傳出一聲低啞。


    他向著那豆大的光亮走過去。


    那個仿佛與屋子裏的黑溶在一起的佝僂掌櫃手裏擎著一本厚卻小的書,枯瘦的手為破損而陳舊的邊頁做了很好的注解。


    “這是……”


    “這可是寶貝。”掌櫃咧了咧嘴,牙間的縫隙好像填著寬寬的黑灰:“十年前到的貨,隻是少人問津,不過小老兒知道,它終會遇到識貨的人……”


    金玦焱望著送到自己麵前的書,猶豫片刻,緩緩拿過。


    ☆、190姨娘來了


    “是不是?”


    掌櫃也湊了過來,看著金玦焱扯起袖子跟書上的符號對比。


    “這上麵的字……”金玦焱一頁頁的翻著,皺起了眉。


    “缺胳膊少腿?”掌櫃一笑,牙縫漏風:“你可以看後麵被倆月牙扣著的字,是不是跟咱認識的差不多?”


    “這到底是哪來的?”


    “英雄莫問出處,古董也莫問來源。”掌櫃嘶啞著嗓子,高深莫測:“您來的次數也不少了,做咱們這行的,還不知道規矩麽?”


    盯著金玦焱,渾濁的眸子爆出點點光芒:“再說,咱們聖祖來到這建立了新明,這其中的事……”


    他沒有再說下去。


    聖祖指的就是建文帝朱允炆,當年通過朱元璋留下的一條秘道逃出朱棣的追殺,來此建立了新明。


    後人曾尋找過那條密道,然而再不可得,朱允炆也閉口不言,於是便成了個秘密。


    有人曾懷疑,此處大約就是陶淵明文裏那個世外桃源。


    隻是晉人再不可得,而今天的人,偶爾便能見到一些奇怪的物件,於是有人懷疑,那條密道並沒有消失,隻不過是建文帝不想與那邊有任何聯係,才將秘密帶進了棺材,如今可能又有人順著密道過來了。


    於是人們對密道那頭充滿好奇,再遇到什麽不可解的事,也自然而然的歸結到那邊去了。


    隻是阮玉,她怎麽會認識那邊的“咒語”?還有尹金,他難道知道那條密道?


    “對了,我上次在您這看到一塊圓圓扁扁可以照人的東西,還在嗎?”


    “在,當然在。”


    掌櫃在粗糙的木頭架子間窸窣了片刻,再出來時,手上就多了個亮晶晶的物件。


    金玦焱眼睛一亮,立即拿過來。


    這個據說叫鏡子,卻是同平常用的鏡子不同。平常用的鏡子都是銅的,耐摔得很。這個則是薄薄的一片,一麵包了層錫箔,拿在手裏輕飄飄的。


    而且特別怕摔。


    原本是兩塊,他初次見到的當天就碎了一塊,還被紮了手,然後才發現似乎是琉璃做的,想著不值什麽錢,還尋不到來頭,也就沒下手,不過那天見阮玉拿了塊唐朝的銅鏡,忽然覺得,她若是見了這個能將人照得清清楚楚的小玩意一定開心。


    “多少錢?”


    他將鏡子小心包起,揣在懷中。


    ——————————


    此刻,鏡子依舊在懷裏,硬硬的貼在胸口,就像那個脾氣硬硬的人。


    方才他幾次想掏出來給她,可是不知該以什麽理由,一路上他想了好多,每條都不夠自然,然後她又屢次打亂他的陣腳,竟有一種不願意讓他在主屋多留片刻的架勢,他一生氣,就……


    感受那點生硬,心裏酸酸的。不過眼前的事最為要緊,他倒要看看尹金到底給她下了什麽咒。


    這咒語真討厭,他到底要怎麽看?


    心裏煩悶,捧著那本若是阮玉見了便會管它叫做字典的小書唰唰的翻,逐字逐頁的對,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每個符號都對應著好幾個字,從頭翻到尾,再從尾翻到頭,運氣好的能找到,運氣不好的還得重來。


    他把所有找出來的字都分類排在紙上,挨個組合。


    一下午的工夫,他隻翻出了題頭上的四個字,拚出來大約是《大盛律法》。


    他懷疑自己出了錯,阮玉研究律法做什麽?


    不過這半天的時間沒白費,他漸漸摸索出這本小書上符號排列的規律,速度開始加快,到最後,已經無需對照,可以自行翻譯熟練閱讀了。


    是了,尹金都能自如運用的東西,他怎麽可以不會?


    百順敲門:“爺,該吃晚飯了,是送進來還是……”


    “滾!”


    百順嚇了一跳,主子把自己關屋裏大半天難道是憋出毛病來了?


    不過也不敢再問,忙縮起脖子跑了。


    屋內,金玦焱重重將“咒語”擲在桌上。


    阮、玉!


    咬牙,牙根生痛。


    是《大盛律法》沒錯,卻隻截取了婚姻部分,上麵詳盡記錄了休妻、和離、義絕、出夫,還舉了不少案例,詳細分析成敗原因。


    他隻看了一半就明白阮玉要做什麽了。


    阮玉,你就那麽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我就那麽討你的厭?你以助我追求溫香為報答究竟是想幫我還是想幫你自己?


    你還跟尹金計劃起這事來了,還自以為秘密的拿“咒語”有商有量,那一句句寫在眉批上的“你懂得的”是什麽意思?你懂得了什麽?


    一時之間,真恨不能將咒語扯個粉碎。


    他怒視那勾畫得風度翩翩一如那個雲淡風輕的人的咒語,暗中發狠。


    尹金,你又算什麽?你難道不知“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做的是什麽打算?你是想讓我跟她勞燕分飛,然後你再帶著她比翼雙飛?


    你做夢!


    拍桌,起身,在屋裏轉了幾個圈。


    再次怒視“咒語”……你以為你寫得歪歪斜斜弄得人眼花繚亂的我就認不出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爺……”


    “不是說讓你走了嗎?”


    外麵頓了頓:“爺,是我……”


    門扇吱扭扭的開了,夏至端著托盤站在門口。


    金玦焱的眉就皺起來,但是什麽也沒說,隻不悅的看著夏至緩緩走進來。


    還未到跟前,他就聞到股香味。


    熏了香?


    不由細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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