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玦焱,‘京城四美’……”


    皇上拈著須,歎出這麽一句,頓令眾人一驚又一鬆。


    的確,身為“京城四美”也是一處長項,而且這種長項自出生便已注定,是許多人修煉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這就是那百分之一的“靈感”。


    盧氏便露出欣欣然來,與有榮焉的瞧了瞧兒子。


    這麽帥的兒子,可是出自她的肚子。


    阮玉低了頭,努力忍笑。


    金玦焱似是知她心中所想,撇了眸,威脅的瞪她一眼。


    皇上則大笑起來:“京城四美,朕如今得見其三……朕的三子致遠,禦史大夫尹旭的三子尹金,再有一個,便是你。”


    搖頭,歎:“致遠的樣貌其實不如你二人,不過因了是朕的兒子,才把他勉強算了進去。至於另一個……”


    眯眸,做思考狀。


    金家眾人已是臉色難看,皇上卻好似不覺,反而恍然大悟:“是季桐。有名的琴師!對了,小……阮玉,朕記得季桐是你的西席,教了你兩年,聽說你的琴藝在他的調教之下已是天下無雙。不過朕對彈琴不感興趣,朕想的是,這四美,你嫁了一個,瞧過一個,亦不過是兩個,比朕還少了一人呢,哈哈……”


    啟帝的笑可謂聲振寰宇,就連盤在紅漆柱子上的金龍都仿佛被震得鱗片簌簌,長須顫抖。


    旁邊的人也跟著笑。


    金家人想笑,可是笑不出來。


    誰不知道阮玉跟那季桐早有私情,大婚當日還曾私奔,此番提起,無非是將金家的傷口撕開血淋淋的給眾人看,也不知皇上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偏偏在此刻提起,還笑得這麽開心。


    金玦焱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態,然而動作已然僵硬。


    盧氏臉上臊得慌,忍不住轉了頭,怒瞪阮玉一眼。


    阮玉皺了眉,思及此前種種,不覺懷疑啟帝用意,便抬了眸,向前望去。


    恰見啟帝笑得開心,亦睇向她,那目光……


    阮玉心神一震,似有什麽就要躍然而出,卻見一片寶藍於麵前一閃……


    金玦焱上前一步,恰恰擋住啟帝的視線,身子微躬,語氣卻不見絲毫諂媚:“皇上過譽。在下無德無能,隻生了一副好皮囊,亦得賜於父母,無甚誇獎。而且皮囊雖好,終有老去一日,不若陛下江山一統,千秋萬代!”


    這話往好聽了說,是讚美啟帝文治武功,然而若往壞了說,豈非影射啟帝謀朝篡位?


    一時之間,滿殿為之一靜。


    阮玉不禁望向自己麵前的背影……


    他離自己很近,以至於這個背影顯得特別的挺拔高俊,配上寶藍的顏色,仿若巍巍青山,不可動搖。


    很多時候,她都要被他的“好皮囊”打動了,因為雖是人不可貌相,但又無法不貌相,大約在很多人的潛意識裏,樣貌好的人,都是容易有一番作為的,否則聘任單位為什麽也要考量應聘者的外貌?而許多人下大力花大錢整容,難道單單是為了好看,難道不是為了謀求更好的發展?


    所以,她有時也會想金玦焱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通過她對他不甚多的了解,她覺得他並不像別人口中傳言的那般不堪,他有著這個時空的男子的共性……浮華,虛榮,但也有著他的驕傲,他的堅守,隻是她不明白,他明明有個聰明的頭腦,卻為何不肯幫家裏做事?正如現在,明明知道伴君如伴虎,這一刻的歡愉,下一瞬便可能會是風雨,大家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他卻為什麽要說這些引人遐思的話?


    ☆、103貴人有請


    金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要起身請罪了。


    啟帝卻突然大笑:“老金……”


    金成舉沒有想到自己竟得了這樣一個親熱的稱唿,一時不知是禍是福,胡子都跟著抖動了。


    盧氏壓根癱軟在位子上,想站也站不起來了。


    “朕發現你這三個兒子個個出色,各有千秋,但不知二子……金玦森,是吧,又是怎樣的人物。待有機會,朕定要見上一見。”


    “犬子不才,令陛下見笑了。”金成舉暗自抹了把汗,慶幸此劫大約就這麽過去了。


    盧氏則翻了翻白眼,若說金玦森不才,倒當真是實話了。


    也難為她,這麽緊張的時刻竟然還有閑心想這些沒用的。


    於是氣氛又歡悅起來。


    金玦焱這桌也得了賞賜,卻是比金玦鑫跟金玦淼還要鄭重,至少表現在體積上。


    籠驢。


    在鐵籠中早早備下一隻盛滿五味汁的銅盆,將驢用草木灰水清洗幹淨腸胃後放入,再於籠中生起炭火,讓驢繞著火盆走,渴極便飲五味汁,一直到被生生烤死,烤熟為止。


    阮玉聽宦官繪聲繪色的講述完畢,便對那隻龐然大物再也不感興趣。


    她不是素食主義者,隻是人們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或者是舉足輕重的地位,想出各種殘忍方式對待動物……


    然話說迴來,無論是哪種手段,結果與平時的吃魚食肉又有什麽不同?可她心裏就是不痛快。


    金玦焱則仿佛對這新鮮玩意格外滿意,不僅大口朵頤,還徒手扯了塊驢肉丟到她碗裏。


    啟帝便感歎:“金家的小兒女,個頂個的恩愛非常啊。”


    皇後似是身有不適,起身告退。


    皇上也未挽留,於是一行宮人隨著皇後退下,殿中又空出一片。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阮玉卻已生厭,不停的覷著珊瑚長窗,打量天色。


    “注意點你身邊的宮人,小心有東西濺到衣服上。”


    正在神遊,忽聽耳邊傳來一句叮嚀。


    轉了眸,金玦焱仍在投入的吃喝,方才的話語仿佛幻覺。


    又有宮人接近。


    不過這迴不是打兩側,而是從對麵。


    金玦焱依舊在埋頭苦吃,直到那個宮女開腔,他的動作一頓,而後自然而然的扯掉了一塊驢肉。


    “貴妃娘娘對金四奶奶一見如故,想著與金四奶奶多聊兩句,於是特遣奴婢請金四奶奶於幼月宮一聚。”見阮玉麵露疑色,垂眸補充道:“皇上已經允了……”


    阮玉不由自主就要往禦座上看。


    皇上允了她不意外,因為誰都看得出,榮貴妃正當寵,否則當初也不能提出“讓本宮瞧瞧”那麽有失身份的話將眾人陷於尷尬,而皇上也果然縱容了她的無理。


    隻是“一見如故”……


    她看不出來。


    如果“一見如故”就是給人個下馬威或者難堪,她寧可不要。


    隻不過這邊的動靜已經被殿中人知曉,她正待拒絕,薑氏便突然插了嘴:“弟妹,既是榮貴妃對你青眼有加,你便過去賠個禮,討貴人個歡心。”


    賠禮?


    她做錯了什麽?


    不過眼見得薑氏麵露懇求之意……


    這又是什麽意思?


    盧氏也道:“咱們這次進獻的金飾,榮貴妃讚不絕口。你陪她好好聊聊,若是再做了筆大生意,我給你做主,分你……三成銀子!”


    阮玉皺了眉,難道大家都看不出榮貴妃此舉有所異常?


    環視四周,但見秦道韞在看她,眼底隱有擔憂,不覺疑慮更甚。


    薑氏拿胳膊肘搗了金玦鑫一下,金玦鑫忙抬了頭,憨憨的笑著:“弟妹,這是好事,大哥還不曾得貴人召見……”


    殿中開始有人笑了。


    的確,他一個大男人,要什麽“貴人召見”?


    薑氏恨鐵不成鋼的擰了他一把。


    不知是不是秦道韞也使了什麽動作,金玦淼緩緩抬了頭,睇向她,目光複雜又歉意,卻是開起了玩笑:“弟妹放心,三哥不會偷吃你的籠驢的。”


    一句話,將大家逗得更是開心,然而秦道韞的臉色卻慢慢冷下去。


    阮玉迴了眸,正對上金成舉的目光。


    金成舉動了動唇:“嗯,速去速迴……”


    這麽說,她是非去不可了?


    她還犯了拗脾氣了!


    而皇上的聲音又飄了下來:“金四奶奶是不打算給朕的愛妃這個麵子嘍?”


    你愛妃的麵子好大,大得抵得上金家上下幾十口的性命了!


    阮玉皺了眉,卻不得不應了。手撐著桌子,就要起身,可是中途又坐了迴去,低頭一看:“你壓到我的裙子了……”


    金玦焱恍若未聞,也不知那籠驢是否真的那般好吃,直吃得滿嘴流油。


    阮玉怒視他。還“京城四美”呢,就美得跟油炸果子似的?


    “你壓到我的裙子了!”她抬高了音量。


    金玦焱好像剛剛聽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腳,“哦”了一聲,收起。


    但是滾雲紋邊的裙裾已然多了一隻不深不淺的腳印。


    阮玉當即豎起眉毛。


    金玦焱又瞅了一眼,竟直接拿手去擦,結果她的裙擺又添了幾個油乎乎的手印。


    阮玉氣得眼角直跳。


    說什麽讓她小心身邊的宮人,別把東西濺到身上。她還以為他是提醒她留意遭人算計,趁著她換衣服的當兒出點什麽岔子……比如緋聞,比如誤闖。


    畢竟這是皇宮,誰知有什麽禁地或隱秘?犧牲她一個也就罷了,再拖累了全家。


    可是你看他,他做了什麽?


    金玦焱仿佛根本理會不到她的憤怒,也不覺這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隻衝著對麵的宮人道:“賤內的裙子髒了,這般去見貴人,怕是有失體統吧?”


    “老四!”盧氏在一旁低喝。


    金玦焱渾然不覺,隻定定的望住宮人,唇角勾一絲謙恭但不謙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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