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銅鏡左右照了照,嫌棄的說道。荷花癟癟嘴,那個銅鏡昏黃得狠,就能找個人影出來,也不知道她打哪看出來的。


    “桔梗姐,打盆水來!”


    掀開門簾,衝外頭掃地的桔梗喊了聲。


    “哎,就來。”


    桔梗端進來水,放在了洗臉架上,荷花邊洗著臉邊問:“桔梗姐,你跟秋子姐咋又起恁早?天不亮就聽著秋子姐在喂雞了。”


    已是亭亭玉立的一個大姑娘的桔梗,倒是還沒改了自己的性子,瞅了外頭忙活著洗衣服的秋子,咧嘴一笑,露出兩個小梨渦。


    “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她本就睡得淺,一有個小動靜就醒了。她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那我也隻能跟著起來了。可瞌睡死我了。”


    邊說邊上前替李香草整著頭發,這麽長時間了,李香草的頭發還是梳的不行,總是毛毛糙糙的,惹人發笑。


    摸摸頭上的珠花,神清氣爽的就著荷花的水洗了臉,邊洗邊邊不住的照著自己的臉,一副自戀樣。


    “大姐,行了啊。你都照了小半個時辰了,還吃不吃飯了?”


    把床鋪收拾好,見人還擱那撅個屁股照水呢。荷花不由的開口打趣道。


    捂著臉,摸了摸,李香草瞥了她一眼,留下句,“真不可愛”,就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裏深吸一口氣,李香草仰頭朝上邊吼了聲。


    “小的們,都下來吃飯了!”震得院子裏下蛋的老母雞,咯咯的拍著翅膀,像是被狗追著,飛了出去。


    上下樓不方便,除了俊安三個,李香草她們都睡在了樓下。一直都是李香草喊俊安他們三個吃飯,前幾次還興衝衝的往樓上跑,不過三天,再叫她喊人,就扭扭捏捏不願上去。


    本準備一推二六五,推給荷花她們的,誰曉得就因為荷花的一句話,自己又掉坑裏了。


    還記得那天,自己一千個一萬個不想上去,荷花那個小妮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直把自己看得兩股戰戰,才幽怨的道:“大姐叫我上去也成。隻是不知道什麽時辰才能把那三個叫下來。


    都是拿著大姐的話當聖旨的,看著我這沒威嚴的上去,定是無視了,不肯下來。這幾天看著安安他們好像清減了不少,要是再不按時吃飯,不知道這小身板……”


    不等荷花說完,李香草蹬蹬蹬跑到了樓上,盞茶的功夫,把手不釋卷的三人提溜了下來。


    經過這件事以後,李香草是徹底的不指望荷花了。但是這懶骨頭一犯起來,就不好把他抽下來了。靈機一動,站在樓下朝上吼,隻要人不下來,就一直喊,權當練嗓子了。


    端飯上菜的功夫,上邊三個也是下來了。飯前洗了手,端坐在椅子上,等著開飯。


    人都坐定,拿著筷子開吃的時候,才發現仿佛少了一個。


    “大姐,三姐呢?”


    坐在椅子上的俊康,瞅了瞅自己左邊空著的椅子,問著滿臉迷茫的李香草。


    “啊?”


    李香草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來,主要是俊康這個小家夥,一直跟著李香草她們一道喊桔兒,這猛一聽他喊三姐,一時半會真麽想到,實在也不怪李香草。


    “哎呀!三姐兒還睡著沒起來呢!”


    秋子放下碗筷,就要去伺候著桔兒起床。


    “那妮子就是瞌睡多,秋子姐你自吃你的,給她睡去。”


    李香草叫著轉身欲出去的秋子,說道。


    “秋子姐,你就給那丫頭自去睡去罷。要是把人叫起來,又是擺著個臉色給人看。等會兒飯菜留些給她,叫她起來了自去廚房找吃的。”


    看著秋子有些為難,荷花接著道。


    等李香草她們吃完飯,三人自上去閉門讀書。李香草姐妹兩個也是一人拿了幾本書,二樓的露台上坐著,懶洋洋的看了起來。留著秋子姐妹兩個洗完碗筷,做著手裏的針線活。


    快到初夏了,該是給李香草她們做些夏衣穿了。


    “秋子姐,留的有我的飯菜沒有啊?”


    屋裏走出來一個嬌小可人的小姑娘,揉著眼睛,嬌聲問道。


    折好膝蓋上的布匹,秋子抬頭笑道:“鍋裏熱著呢。要不我去給你端過來?”


    桔兒打著哈欠連連搖頭,“不不不,還是我自去罷。要是大姐知道了,少不得指著我腦門罵我懶妮子。咦?對了,大姐呢?”左右沒看到李香草,桔兒訝聲問道。


    桔梗笑嘻嘻的指了指頭上,桔兒雷劈似的愣在了原地。


    抬頭看到李香草笑眯眯的倚在欄杆上,顫顫巍巍的喊了聲,“大姐~~”


    把書高舉過頭頂,擋著照過來的太陽,李香草眯著眼,甜甜的笑了。


    “起來了?呦!今天咋起恁早呐?日頭還不大,起來幹啥?迴去睡著去。”言語間擠兌著桔兒,把人說得臉立時紅撲撲的。也不知是羞得還是熱的。


    喊了聲大姐,桔兒氣惱的小腳跺了跺地,扭身進了廚房。桔兒不傻,打定主意對於大姐的惡趣味可以當做沒看到,先填飽肚子先。


    笑看著桔兒進廚房,李香草張手伸了個懶腰。


    “大姐,你瞧那是不是阿大啊?”


    張著嘴,哈欠還沒打完,身後的荷花遲疑道。


    順著她的眼光看去,李香草手搭涼棚,眯著眼,定定的看了片刻,臉上帶了些驚訝。


    “咦?還真是!那小子什麽時候會騎馬了?看那火燒火燎的樣子,還以為德勝樓著了呢。走,咱去看看。”李香草笑著打趣道。


    這些話要是被騎在馬上的阿大知道了,定是要以頭搶地,大哭不止的。枉他接了這送信的差事,忙忙的打馬過來,生怕晚了耽誤事,倒叫大姑娘好生取笑了一番。


    阿大院門前,險險的勒住韁繩,立時翻身下馬,隻是人還沒走到近前,就被李香草一句話說得哭笑不得。


    “阿大,趕恁急做什麽?不是樓裏著火了吧?”


    聽著這句話,阿大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一直知道大姑娘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可誰知這也太不拘小節了些,哪有這樣說自己家的生意的?就是明麵上不是自家的,實際上誰不知道這德勝樓誰說話管事。這不明擺了是看自家生意好,咒著的嗎?


    “大姐!”


    被荷花掐著腰,喊了聲,李香草幹幹的笑笑,扭曲著臉道:“嘿嘿,玩笑玩笑,啊?”


    在阿大驚疑不定的目光下,李香草暗地裏拍掉了荷花的手,春風拂麵的笑道:“阿大,今天來幹啥?我不是記得你上個月才給孩子辦了滿月酒?不是今兒又要辦了吧。我可跟你說啊,男人要對得起自己媳婦,不許胡來,聽到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一十八章無事忙


    幽怨的看了李香草一眼,阿大心裏暗暗埋怨自己,早知道不來了。


    一來就得聽大姑娘的一番話,句句都是作為男人要對得起自己媳婦,不許這,不許那,最可恨的是,思來想去這話說得還都有些道理。


    迴家對著溫柔可人的媳婦,再對著自己軟乎乎的兒子,一顆心頓時有了著落,連著整個人都充滿了幹勁,左鄰右舍哪家不羨慕?


    “阿大,你又神遊了?”


    李香草幽幽的一句話,拉迴了阿大跑遠的神經。


    “哦,對對。掌櫃的叫我把信給大姑娘送來,說是這六年來好容易收到東家的信,該是送過來給大姑娘看看。”


    剛說完,懷裏才掏出來的信就被李香草拽了過去。趁李香草姐妹兩個看信的功夫,阿大又神遊起來。


    想當初他們那些人才來的時候,可是個個都看輕著這幾個孩子呢。要不是有龐掌櫃一邊看著,定是都不服的。連著那後廚幫忙的那母子三個也是,做事不說陽奉陰違,也是懶懶散散的。


    被大姑娘一敲打二敲打,明麵上看不出來什麽。暗地裏可都說她管得寬,又不是自家的酒樓,一個姑娘家家的指手畫腳,當身後跟著的少東家是空氣不成?個個俱是等著看笑話呢。


    特別是後廚那幫工的母子三個,也不知道那當娘的咋想的,自己女兒都多大歲數了,次次少東家來的時候,次次叫女兒前邊伺候著。還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呢,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想起那母子三人,阿大就有些不齒。不過是女兒在少東家跟前露了幾次臉,三個倒都擺起了娘家人的款兒來。不說對他們,就是大爺他們來了,也是瞅眼閉眼的。


    原還當龐掌櫃他們冷眼看著,也是對大姑娘不滿呢。連著自己這些人也是有些不敬上下起來。


    到最後惹得大姑娘一發火,把那母子三人並著偷奸耍滑的阿四一起,全給買了,任是四人磕破了頭,也不見她鬆口。


    鬧到最後,大姑娘小小的人,站在痛哭流涕,後悔不已的四人跟前,言語輕鬆的說:“別當我不知道你們打得什麽主意,心裏有什麽想法。我李香草早些時候就告訴你們了,這人呐,得知足。


    我是個心軟的人,當初逃難的那麽多人,單單選了你們幾個,一是眼緣,二是看著你們本分。誰曉得這人,一旦日子有了盼頭,這心思也就越發活絡了。


    嗬,這位大嬸,你可真真打得好算盤呐,啊?想著從小就培養著青梅竹馬呢是吧?即使你女兒做不了正頭夫人,做個妾也能的,是吧?嘖嘖,也不看看你女兒,你們一家的德行。


    實話告訴你,你當寶貝蛋,搖錢樹似的女兒,我們吉吉還看不上呢。長得這歪瓜裂棗的樣子,我一個姑娘家家的看著都倒胃口,更別說我們吉吉了,你還真當自己女兒是天仙了?


    要我說,這人呐,可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瞅瞅,可不成了這樣?這些天擺著嶽家的款兒,可是舒服了?”


    一番話,刀刀見血,把那三個人說得恨不得立時死了才好。後邊的阿四還以為沒了自己什麽事呢,原本大姑娘也沒說他啥,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到最後給站在一邊等候多時的人伢子,隻是叫人把人領了去。


    樓裏缺了這些人,李香草在人伢子走之前,又叫人轉天帶了些人過來,賣身契收了,留下了五個。後頭幫傭的仨,前邊放了兩個。


    對著自己四個也沒說什麽,隻是轉到下個月,連著革三個月的月錢。


    原本自己四個準備上去理論,到底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撐不住,臉色訕訕地。


    猶記得她輕輕的扣著桌麵,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四人,說道:“感覺不公平?憋屈?先不說這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自有人生來就是錦衣玉食,有人是那地上的乞丐,就說你們幾個。


    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一個個從客人手裏得了多少銀錢。我睜隻眼閉隻眼,不當迴事也是就罷了,你們倒好,真有膽子,還敢鬧到我跟前來。你們三個城裏買的院子還成不?家裏家夥什都備齊了?要不要我再添點?”


    不知道阿二他們幾個咋樣,就是自己聽著,險些站不住了。本以為今兒也定是跟前幾個月的阿四一樣,逃不了被賣的命運呢,誰能曉得大姑娘竟然放了自己四人一馬?


    “你們才來的時候,我就說過,人要知足。看在你們往日還算本分的份上,我可以先饒了你們,要是再有下次,應當知道阿四他們的下場。這事就給你們個教訓,要是再有下迴,可就不是三個月月錢的事了。”


    “阿大,阿大?”


    “哎,大姑娘有什麽吩咐?”被李香草打斷迴憶,阿大忙恭敬的迴道。


    “你這人,當爹樂傻了吧,最近咋總是神遊呢?”


    對於李香草的打趣,阿大隻是撓著頭幹笑,不敢辯駁。


    “你把馬栓了,先進來坐,等會我迴了信,你把信帶迴去。”跟阿大打了聲招唿,李香草拉著荷花轉身進了院子。


    不過片刻,迴完信,交給院子裏癡迷的望著小樓的阿大,叫他自迴去了。


    晌午吃飯的時候,飯桌上,李香草把信裏夾著的寫給龐吉的信拿了出來。看著他疑惑的樣子,捏著對方的臉,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這是你那小青梅竹馬給你寫的信,定是給你訴苦呢,要不要大姐幫著拆開看看?”


    這話一出,龐吉跟吃了蒼蠅似的,臉色十分難看,筷子放下,右手邊的帕子抹了抹嘴,挑著眉道:“大姐又胡說了,什麽青梅竹馬,沒得叫我惡心。”


    知她話裏說得是被趕走的那母女三個,龐吉立時沒好氣的迴了句。那三人是龐吉想都不願想的,就跟大姐說得似的,幾個人瘋魔了,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一想到自己被人惦記著,龐吉飯都吃不下去了。


    “大姐你們慢點吃,我先上樓了。”


    撂下一句話,甩著寬大的袖子,轉身,施施然的出門,不一會兒響起了上樓的聲音。


    荷花咬著筷子瞪了眼摸著鼻子訕笑的李香草,沒好氣的輕斥道:“大姐又說這些做什麽?吉吉本就不愛聽的。”


    “嘿嘿,那不是,那不是看到阿大又想起來了嘛。”對著一桌子人譴責的目光,李香草亞曆山大的幹笑著辯解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落落清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落落清寧並收藏長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