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就不同了,這王府後宅交由她手中管理,自該方方麵麵了解清楚、照顧到。不然外人問起來,她自己丟了臉,也就是給祁連修丟臉。


    江清月沒進門之前,便求外祖父和舅母們幫忙,搜集了不少關於王府的消息,另有幾分管家的心得,江清月一一牢記下。


    未嫁進門前,是祁連修力保她做上王妃。嫁進門之後,江清月覺得自己就不能給祁連修拖後腿,她勢必要自力更生,穩住王府後宅,穩坐王妃之位。在其位謀其職,這是她的責任,更要做到最好。而且,她隻有向外人展示她的才幹和厲害,才可改了有些人對她的偏見,同時也可以免去很多後續的麻煩。比如周天巧,她原就是個有野心的丫頭。而今尊卑顛倒,繡娘成了王妃,她成了庶妃,周天巧豈會輕易甘心?


    江清月抿了兩口茶,確認自己在極為冷靜的狀態後,方吩咐高德祿將這些人叫進門。


    一聲傳下,十幾名衣著各異的年輕姑娘們依照順序進門。


    王妃進門第一日,眾美人們自要行大禮,全數跪地叩拜。其中為首者頭戴珍珠寶玉,衣著桃紅色百花穿蝶留仙裙,這群人之中唯她的打扮最為紮眼。雖然此人在跪拜時,江清月隻看得見她的額頭,但清月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周天巧。照地位來說,周天巧高出這些美人們一等,她在最前頭也在情理之中。


    光看這額頭,清月可辨出她的膚色比往日白了幾分,許是上等水粉功勞。


    “都免禮吧。”清月一聲令下,眾美人們起身,自覺分站在左右兩側,個個頷首弓著腰,畢恭畢敬的麵對著清月。


    不愧是太後指派下來的人物,麵上的禮儀規矩都還過得去,挑不出錯兒。


    清月命眾人不必拘泥,都坐下,又叫人上了茶點,吩咐大家隨意。眾美人們才漸漸活潑起來,有幾個不安分的抬起眉眼時不時地瞟新王妃幾眼。


    周天巧抬起一張芙蓉麵,精致的妝容襯得她像牡丹花兒一樣美豔。她含羞的衝清月點點頭,帶著親和地笑。


    “可巧了,我們會這樣見麵。”清月一言道出了周天巧的心裏話。


    周天巧心裏刺了一下,麵上卻笑意綿綿。她趕緊恭敬的起身,迴答清月的話:“妾身惶恐。”


    清月笑了笑,倒沒再客氣下去。隻招來管事兒嬤嬤問了問而今各位美人住在哪裏,安排如何。


    嬤嬤一一答了清月的話。


    美人們而今都住在王府北麵的三座院子,周天巧和其她六名美人住在慶南園,其餘的十二名分住另兩個院子。


    清月聽得蹙眉,不甚滿意。


    管事兒嬤嬤自然看出不對,忙請王妃示下。


    “周庶妃與其她美人位份不同,又是皇後欽點給王爺的,你們豈能這般怠慢。”清月冷言震嚇。


    管事兒嬤嬤忙跪地賠錯。


    周天巧見清月拂照自己,還認她們之間的姐妹情,心裏樂開了花。她高興之餘,心中又免不得鄙夷清月一番:到底是小戶人家教養出得來的姑娘,心思單純,蠢死了。


    周天巧承認江清月長得比自己好看,不然她也不會把王爺迷得七葷八素從而到王妃之位。不過這男人變心比變天還快,得到了就不容易珍惜,況且江清月這人情趣寡淡得很,王爺過不了多久就會膩歪了,周天巧不信到那時王爺還不變心。


    對方越蠢對她越有利,她正好可以利用江清月接近王爺。她漸漸地在王爺麵前表現自己,如此早晚會得到王爺的認可。


    周天巧想得滿心歡喜,趕緊謝恩道:“王妃拂照妾身,妾身感激不盡,不過倒不必麻煩,再折騰姐妹們了。慶南園住得人雖多些,妾身與姐們擠在一起倒也熱鬧些。”


    周天巧心裏的算盤打得精:一方麵她在王妃麵前表現地以退為進,討信任;另一方麵她拉攏了同住的姐妹們,另他們與自己同仇敵愾。


    江清月笑了笑,讓周天巧坐下。她目光轉而掃向姬紅、姬綠等幾個美人,清月對這幾個美人頗有印象。她們是最早被太後賞賜到王府裏的,頗有些資曆,而且這幾位美人恰好跟周天巧有宿仇。當初周天巧在王府的望月亭落水,正是拜這幾位美人所賜。清月還記得當初這幾個美人之中有兩個領頭的,叫姬紅和姬綠。


    姬紅和姬綠都站在周天巧身後,二人見其氣焰囂張,心中都有些憤憤不平。倆人的憤怒麵上雖不敢表現出來,可那一雙眼卻像一把刀似得能剜人。


    管事兒嬤嬤看不下去了,美人們的住所當初就是她安排的,十分得當。嬤嬤聽周天巧說什麽“擠一起”的話就氣,趕緊為自己說明:“王妃,慶南園不比其它兩處院落,地方大些,一個院子頂兩座小院兒。”


    江清月搖搖頭,笑道:“周庶妃到底有所不同,更何況她是太後禦封。罷了,就讓姬紅和姬綠伴著周庶妃同住,既能陪她熱鬧了,也不至於擁擠。”


    周天巧正自覺地得意,忽聽江清月這話,嚇得幹瞪眼。


    姬紅姬綠聽說這話,互看了一眼,轉而帶有敵意的瞥向周天巧。二人忙上前謝恩,有說有笑的感恩王妃。


    江清月轉而看向周天巧:“怎麽,周庶妃對這個安排不滿意?”


    “妾身不敢。不過隻妾身和兩位美人姐姐住在那麽大的慶南園未免有些奢侈了。”


    “才剛不是周庶妃你說的“擠在一起”麽,而今不擠了,你又不滿意。本王妃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江清月無奈地歎一句,表情有些發冷。


    管事兒嬤嬤立馬嗬斥周天巧不懂規矩,竟敢反駁的意思。


    周天巧嚇得膽戰心驚,忙俯首賠錯。


    眾人這才意識到新王妃的厲害,皆不敢亂言嬉笑,安安靜靜的坐在原處。


    “都退下吧,我也乏了。”清月點到為止,打發了眾人。


    周天巧氣唿唿的出來之後,便開始琢磨剛才的事兒。她肚子裏轉了十八道彎,怎麽想怎麽覺得江清月是故意的。當初是江清月從湖裏救她,在這之前她一準兒看到了是姬紅她們推自己入湖了。不然今天怎麽會這麽巧,她安排姬紅跟自己住一起,這跟要她命有什麽分別。


    好歹毒的女人!


    她這麽安排分明就是想讓她收排擠,讓她活不安生。


    周天巧氣得匆匆而去,她找個四下沒人的地方亂踢花草解恨。泄了火,她就迴到自己的住處慶南園。東西廂房和跨院裏的美人們都開始忙碌搬家。周天巧想到自己平日跟她們處的不錯,好心派身邊人去幫忙。不料過了一會兒,她派的人都被打發了迴來。


    “主子,那些美人們都不識是好歹,說不敢勞動禦封庶妃幫忙。”


    周天巧氣得推翻茶碗。


    周天巧的奶媽鄭媽媽剛收了理國公府的消息趕過來,見狀忙過來勸慰周天巧消氣。


    周天巧紅著眼委屈道:“我當她好姐妹呢,以前瞧著寧靜安分,我還好心提攜她幾迴,沒想到養了個白眼狼,她而今得了勢,反把我往死裏欺負了去。”


    “姑娘,她是正王妃,您為庶妃。位份不同了,咱們不得不低頭啊。姑娘且忍忍!再說事兒也說不準,不到最後分不出勝負。”鄭媽媽別有意味的看著周天巧。


    周天巧會意,問鄭媽媽有什麽辦法。


    “大太太那邊兒傳信過來,這迴是老太太的意思,讓你盯著點新王妃。”


    “盯著她,為什麽?”周天巧十分不解。


    鄭媽媽搖了搖頭,她動動眼珠子,有主意了。“我猜老太太要幫襯姑娘,有整個理國公府做您的靠山,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周天巧點點頭,這確實是好事。她還以為姑母把她送進王府就不管她了,看來是她想多了。


    “不行,你得傳個消息迴去,跟她們說說我現在的難處。新王妃可不像她們想得那樣好對付!讓姑母多幫我想想辦法才是。再有讓姑母去給老太太挺提個醒兒,新王妃那樣精明,當初她在理國公府時保不齊被人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呢,咱們都被蒙在鼓裏。”


    鄭媽媽領命而去,一路小跑往王府的後門奔。鄭媽媽手拿二十兩銀子,跟那幾個相熟的看門嬤嬤聊了聊,便把錢撂下要出門。


    章嬤嬤帶著人突然現身,直接拿下了鄭媽媽。


    “去哪兒?”章嬤嬤打量她,冷笑兩聲。自家主子說的果然沒錯,這王府後門管理鬆懈,有人受了委屈就想法子去通風報信。


    鄭媽媽沒料到章嬤嬤在此,她一看見章嬤嬤還當她是娘身邊下賤的奴才,下意識地想發火反駁,轉念一想,而今人家是王妃身邊的掌事嬤嬤了。鄭媽媽隻有認命的份兒,撒謊道:“周庶妃想吃外頭福記的百合糕,奴婢出去買辦一下。”


    “去外事房報備了麽?”章嬤嬤問。


    鄭媽媽心裏驚詫萬分,萬沒想到王妃身邊的人才到王府第一天,就掌握了王府下人來往外出的規矩了。


    王府裏下人來往出府照規矩都要在外事房登記。鄭媽媽走得急自然沒有。


    鄭媽媽磕磕巴巴半天,解釋說不出,隻得認命的跟著章嬤嬤離開。


    ……


    邱老太君自從懷疑江清月的身份之後,便沒有停止對她的打探。本以為她的堂妹邱氏會告知事情,不想這廝竟防著她,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說。


    邱老太君免不得唏噓悵惘。謀劃多年的事,沒想到還未出手,竟敗北了。枉費她這些年把三孫女教得那樣好,老二媳婦兒一死,事兒辦不成了。


    雖說江繡娘後來認親,身份高了,可她當初畢竟是憑著繡娘身份被王爺看上的。三孫女到底比不上一名繡娘,人家轉眼就抓住了王爺的心。她就隻有幹瞪眼的份兒。


    邱老太君對寧婉蓉不是一般的失望。不過這孩子到底可憐,剛死了娘,王府那邊的事兒邱老太君便命人暫且瞞著她。


    寧婉蓉專心寫孝經數月,不問世事。而今她奉上厚厚一疊孝敬,終於得了祖母邱老太君的體諒,可以到邱老太君跟前侍奉。她見祖母心情不好,趁著奉茶的功夫便多嘴問了一句。


    邱老太君隱忍數月之久,終忍不住對其瀉火:“你瞧你,連個繡娘都比不過。告訴你,那個教你的江繡娘昨兒個晚上做了晉王妃了。”


    “什麽!”寧婉蓉驚得摔了手裏的茶碗,難以置信的看著邱老太君。


    邱老太君責怪的看她一眼,好似在說:你就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寧婉蓉感覺自己好似被千刀萬剮了一般,全身被割的血淋淋的,心更痛。她慌張的告別邱老太君,一路哭著跑迴房。


    鬧騰了一下午,寧婉蓉沒等來任何人哄她,又氣又恨,情緒也漸漸冷靜下來。


    寧婉蓉一直懷疑母親的死,暗中查來查去,什麽都沒查到,但她始終覺得江清月可疑。母親生病的時候是她侍奉母親,母親發病前也是她陪著母親。寧婉蓉仔細迴憶起母親發瘋時表現,母親看江清月時眼神奇怪,似乎恐懼什麽。會不會母親的死跟她江清月有什麽幹係?或許這件事從頭至尾就是一個大陰謀。


    總歸都是她的錯!


    她本來有望成為王妃的,卻被這個女人給搶了位置。一個繡娘怎會博得王爺的青眼?還不是城府深,心機歹毒。


    寧婉蓉喚來五哥寧開遠,告知其江清月而今的狀況。寧開遠表示他早就知道,不過老太太不許他告訴她罷了。


    寧婉蓉氣聞言道:“你怎麽不早和我說?再者說,你當初若收了她,哪有她今日的囂張。她擋了你妹妹的去路不說,還把咱們母親害死了!”


    ☆、第70章


    寧開遠起初以為妹妹又發牢騷,有些不耐煩,忽聽她說江繡娘害死母親,一雙眼瞪得比牛眼還大。


    “你說什麽?”


    寧婉蓉見大哥來興趣了,忙道:“還能是什麽,母親的死一準跟她有幹係。母親生病的時候一直都是她在身邊侍奉伺候的,眼看著身子要好了,怎麽會突然發瘋?我特意問過丫鬟們,母親發瘋前一夜,唯有她單獨陪過母親。”


    “你的意思江繡娘,不,是晉陽王妃下藥害死了母親?”寧開遠好笑的看著寧婉蓉。


    寧婉蓉一臉認真地點頭。


    “別鬧了,我還沒聽過有什麽藥能讓人發瘋的。再者說太太是死於上吊,當時她根本不在府中。一個繡娘,能有多大能耐。”寧開遠不以為意,翹著腿依靠在椅子上,歪著嘴喝茶。


    寧婉蓉跺腳跟寧開遠急眼道:“你不信我,竟偏向那個外人!”


    寧開遠忙笑著哄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好好說話。“我是向著你才這麽說。你當她還是當初那個伺候後你的繡娘?人家而今是卿侯府的大千金,刑部尚書的親外孫女,昨兒個又剛剛榮升為王妃。她的地位遠在你我之上,你豈能隨意妄言?這話你就對哥哥我說說也就罷了,對外切不可透露半句。”


    寧婉蓉氣得咬唇,卻不得不承認寧開遠所言都是事實。江清月而今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一般人根本撼動不了她。


    寧開遠突然想起周天巧,訕笑兩聲:“也不知她在王府過得如何。”


    “誰?周天巧?”寧婉蓉沒好氣的看一眼寧開遠,伸手擰了他胳膊一下。“還說我!人都嫁了,你心裏惦記什麽?”


    寧開遠蹙了下眉,厭煩的擺擺手,托詞有事,辭別了寧婉蓉。


    寧婉蓉索性一個人躲在屋子裏計較。迴想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樁樁件件都有些蹊蹺。比如從江清月來理國公府之後,府中就下人房就鬧鬼了,之後崔嬤嬤犯事死了。還有,母親去了那麽多次相國寺都沒事,偏江清月跟去那次出事兒了。母親破例提前迴府,當時她神色也不對‘後來鄒嬤嬤失蹤,母親精神更加恍惚,再之後便瘋了,懸梁自盡。


    寧婉蓉始終放心不下,既然沒人信她,她就自己查。她著急母親生前院裏的所有丫鬟婆子,從審問她們開始,一件件的將這些蹊蹺的事兒查清楚。


    邱老太君聽到風聲,把寧婉蓉叫到跟前好一頓訓斥。


    寧婉蓉不甘心,委屈哭一陣。等邱老太君心疼哄她的時候,她便趁機將自己心中的懷疑道給邱老太君聽。


    邱老太君見她頗為執著,還查了不少的人。她無奈地歎口氣,也不說寧婉蓉了,隻問她:“你有什麽真憑實據沒有?若有,盡管拿出來,祖母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會給你做主。若沒有,休要再提此事,也不要再去查。若被王府的人聽到風聲,我們一家子都得倒黴!”


    寧婉蓉本還有一肚子的道理要說,聞言全都憋迴了去。事情確實有可疑,她本以為自己能查出點什麽來,可偏偏什麽證據都沒抓到,反而越查越能證明江清月的清白了。


    真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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