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過了幾日,邊關急報,說是柔然兵集結,想要進攻。這等消息一接到手,薛意濃立馬就下令,讓他們就地組兵,暫時不要進攻,佯裝不知,內裏防範。


    同時將這件事,放在朝廷裏討論。一件小事,隨著要戰要和拉開了討論的架勢,愈演愈烈,薛意濃歪坐在龍椅上,單手撐著臉,隨便他們吵去。一麵想著自己坐在龍椅上三年多的光景,大局基本上穩定了下來,還有個睿王,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待解決完這件事,她想出去走走,不想老是悶在皇宮之中,每日裏看著這些人‘烏煙瘴氣’。


    天下至富貴地方莫過於皇宮,但最虛偽,最兇險之處,也是此地,她每日裏糾纏在這些人之中,很少有時間陪徐疏桐,也不曉得她每日是怎樣的心情,快不快活?


    她記得徐疏桐頂喜歡跳舞唱歌,可為了自己當個所謂的‘明君’,這些愛好便也舍棄了。她呆呆的想著,下麵的人已經喊了她許多遍,她隻是不答。


    李公公探過腦袋來,以為她睡著了,輕聲叫道:“皇上……”


    “沒事,朕聽著呢!”


    文官一列,讚成安撫。武官一列,讚成出兵,要強勢鎮壓柔然,也讓其他遠方的小國看看,餘威之下,還有誰敢放肆。


    薛意濃道:“再議吧!時候差不多了,散朝。”


    李公公尖銳的聲音,劃過正殿,“退朝!”眾人跪下高唿萬歲,餘長庚已搶步走出大殿,向薛意濃的必經之路走去,跪在了轎輦之前。


    “皇上。”


    “餘大人。”


    “皇上,微臣家父聽聞皇上為邊關出兵與否煩心,特地讓微臣帶來他的奏折。”


    “是嗎?呈上來。”餘長庚將奏折高舉過頭頂,被李公公接過,呈給薛意濃看,薛意濃認真看完,說道:“老丞相有心了,退休在家還想著朝廷裏的事。”


    “是,父親時時關心國事。”


    “他最近身子還硬朗嗎?”


    餘長庚搖搖頭,“父親已經中風一段日子了,這次奏折還是微臣代寫的。”


    薛意濃訝異了一下,“怎麽不早說。”


    “父親想再見一見皇後,不知道皇上……”


    “這事有什麽好問,去,當然讓她迴去看看。”


    “那便多謝皇上了。”餘長庚想起父親中風,心上苦惱,都為餘秀蘭的一句話引出來。


    當日餘秀蘭迴到相府,她的迴來,讓餘伍仁很是詫異,“沒有奏效?皇上不肯用你。”


    “是!”


    餘伍仁的臉色還算不錯,“好了,我會派人送你迴去。”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本也沒什麽,“對了,小鳳在宮中好嗎?”


    餘秀蘭突然跪了下來。


    “怎麽了你這是?”


    “有些話需得叔祖父原諒,我才肯實說。”


    餘伍仁頓覺這話有深意,“你起來,起來再說。好啦,我什麽都原諒。”


    “真的?”餘秀蘭兀自不相信,眼裏還滾著兩顆淚珠,說不出的委屈。


    “當然。”


    “我……我……聽見,看見皇後跟新晉的美人走得很近,她們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就跟夫妻一樣……我在想這是不是就是皇後不肯跟皇上親近的原因……”說完,眼睛一直偷偷的去看餘伍仁。


    餘伍仁瞬間的沉默之後,大叫一聲,身子就此軟了下去,口吐白沫。他被這個消息搞的惡血撲頂,心如火燒。


    仿佛一切想不明白的,都在這個時候頓悟了,想要罵人,卻一句也罵不出口,隻覺得口裏也苦,心裏也苦,他一番心血,就此化為烏有不說,餘時友還做出這等丟臉的舉動,難怪,難怪……想到此,身子抽搐個不停,就此僵硬著不能動了。


    大夫請了,太醫私底下也請了,說是中風。問起中風的原因,誰肯說,這得多丟臉,指望餘時友迴去,把話說清楚,也許一切就都好了。


    薛意濃迴到錦繡宮,徐疏桐看她很是煩悶的樣子,禁不住笑出來,“又受那些老頭子的氣了?”


    “也不是,他們囉嗦他們的。”


    “這幾日都在討論要出兵的事,有結論沒有?”


    “能有什麽呢?”薛意濃拿了椅子過來,卻是倒坐著,手扶住椅背,下巴擱在椅背上,看著徐疏桐做小鞋子。“今日三呆可乖?”


    “不大乖,知道快要出生了,活躍的很厲害,動不動就踢我兩下,您說她是不是將來想學跳舞呢?”


    “也許是練武。”


    “她那麽懶,應該不會想學的。”


    “那可未必,二傻還想跟疏影學呢!不是求你給她做了一套練功服。功夫沒練,衣服穿著就是不肯脫下來,哎,你做的東西真好看,我也想天天穿你做的,這龍袍穿著嫌重,金絲銀線的,有什麽意思。”


    徐疏桐噗嗤一樂,笑道:“這話您可別讓別人聽見,要知道想穿的人,可多著呢!您的那些堂兄堂弟,誰不想要。”


    薛意濃想可不是麽,出了這樣多的事,都是為這件龍袍,這把龍椅。


    “疏桐,我有個想法。”


    “說說看。”


    “等三呆生下來,會走路了,我們就一起去外麵走走,走個幾年再迴來,你說好不好?”


    “舍得拋棄皇位了?”


    “皇位有什麽,不過覺得老是跟大臣打太極來,打太極去的,沒自由,好比我不當皇上,我現在過得一定不錯,每日裏,附庸風雅,彈彈琴,唱唱歌,吹吹洞簫,研究武藝,再不濟,鬥雞走狗,賭錢,看看歌舞也是好的。”


    徐疏桐噗嗤一聲樂了,“就您這樣,還想賭錢,真是看不出來呀!”她斜睨著眼睛。


    “那可未必,我不會我可以學。”


    “這事有什麽好學的。不過您說的話卻有點兒叫我心動,隻是您走了,這裏的事誰來管。”


    “也不必想,不是有現成的人麽,你想去。”


    徐疏桐一想,也就明白了。“你要——”


    “正是!”


    兩人哈哈大笑,開始算計起薛漸離跟徐疏影,她兩個在外頭早漂過了,也該歇歇。薛漸離常常自詡自己是女人中的男人,這迴好,讓她直接當男人受用一下。


    又說起餘丞相的事,薛意濃略一沉吟,“這事,有蹊蹺,我得陪皇後走一趟,若是真病了,去了也是咱們的情意,若沒病,我就該留心了。”


    徐疏桐道:“好,恕我不能陪您去了。”


    “沒關係,隻要你好好的,我就比什麽都開心。”


    到了下午,薛意濃將此事親口告訴餘時友,餘時友起先也是一怔,她的祖父好端端的,怎麽會中風呢?最奇怪的是,這件事竟然不是家裏寫信來告訴她,而是有薛意濃轉述。


    “朕想陪你迴家一趟,你意下如何?”


    “這怎麽好意思,臣妾自己迴去就好。”她想這是家事,不必麻煩薛意濃。


    薛意濃提醒她,“他不但是你的祖父,也曾是朕的丞相,不去總說不過去,且他病了,朕總要叫紅蓮過去替他治治,治的好也是朕的一番心意。”


    餘時友明白她要給群臣做個‘賢良皇帝’的模樣,不好阻止。道:“好。”


    “什麽時候?”


    “馬上。”


    這話很合餘時友的心意,讓胭脂去吩咐人備車。薛意濃道:“朕有,一起坐著去。”


    “這怎麽好?這不符合規矩。”


    薛意濃噗嗤笑了,“不合規矩的事,朕做的還少嗎?”


    餘時友也擠出些笑容,她似乎也沒少做。爽快道:“好!”兩人剛出門走了一段路,就碰上顏無商過來。


    她自小路上來,從岔口出來,見薛意濃跟餘時友在一塊兒,很是驚訝。


    薛意濃道:“顏美人好啊。”


    “皇上好。”眼睛卻是看著餘時友,她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我們迴丞相府,府中有事。”餘時友稍微解釋了一下。


    顏無商想著她的燕子樓裏,並沒丞相府的消息,難道是才出的?也不知道什麽事,她也想跟著去,可沒這規矩。


    她道:“哦,那您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薛意濃看著她們故作‘陌生’,暗暗好笑,與餘時友一同上了車子,坐在那,不時看餘時友兩眼,見她隻管出神,問道:“怎麽了?”


    “沒有,就是擔心祖父。”


    “年紀大了,什麽狀況都會有,想開些。”


    “臣妾知道。”


    她口裏說知道,眉頭卻糾在一塊兒,顯見得隻是嘴裏說說,薛意濃並不點破。


    過了一段時間,馬車才到丞相府。車還未停穩,餘時友就要跳下去,差點摔倒。薛意濃扶了她一把,“小心。”


    餘時友小聲謝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一下。想先衝進門去看看祖父的病況,可礙於規矩,隻得跟在薛意濃身側。


    薛意濃猜到她的意思,故意走快了。到了丞相府內,餘長庚領著全家來磕頭,隻是看著餘時友的表情,各色各樣。


    餘時友上前道:“祖母,父親,母親……”隻叫了幾聲,眾人看她就像再看妖怪,她也察覺到了,問道:“你們,你們這是怎麽了,不認得我了?”


    他們不是不認得,隻是不敢認,均覺得丟臉,餘家怎會出了這樣一個‘妖怪’。


    薛意濃一直站在旁邊,冷眼瞧著,覺得今日的餘家人很不大對頭,她把這個想法放在心裏。讓人帶路先去瞧瞧餘伍仁。


    餘伍仁躺在床上,手腳均不能動,隻一雙眼睛,斜向門口,見到餘時友進門,嘴裏嗚嗚的出聲,急促且充滿了憤怒。


    薛意濃引以為奇。


    她道:“餘丞相,你有什麽事要說嗎?”


    餘長庚上前,道:“皇上,家父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不能起身對皇上見禮,請您見諒。”


    “不要緊。餘丞相,朕帶林太醫過來了,讓她給你瞧瞧。”說著,轉身向後喊道:“林太醫人呢?”


    林紅蓮答應一聲,從眾人堆裏擠過來,道:“皇上,微臣在這裏呢。”


    “來,瞧瞧餘丞相的病。”


    林紅蓮搭脈問診,見他並沒什麽炎症,器官也非因為衰竭出現紊亂現象。問道:“餘丞相之前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你們能不能講講當時的情況,我好對症下藥。”


    餘長庚目光閃爍,顯然這事後有許多隱情,可是皇上在這裏,他是萬萬不敢說的。


    林紅蓮見他不說,似乎別有隱情。忙道:“餘大人要是不方便對眾人說,那我們可到外麵談一談。”也就是對她一個人說,但餘長庚仍舊不願意,餘時友的事,對丞相府來說,是天大家醜。他相信就算父親死了,也不願意別人知道。


    他支吾不說,薛意濃想要迴避。這時候有個人突然高聲道:“敢做為什麽不敢當?他不說,我來說,因為她女兒喜歡女人。”


    誰也沒料到餘長慶會在這個時候冒出來,說出真相。餘長庚氣急敗壞,要擠過人群去,狠狠揍他。


    “你胡說八道什麽,看我不砍了你。”


    餘長慶哪裏會讓他打,邊跑邊道:“有臉做,為什麽還怕人說。要不是老爺子時刻偏心小鳳,今日當皇後的就是我家時敏,現在好了,知道什麽是最正確的選擇了,這叫活該,風水輪流轉,老爺子您說對不對,您費心栽培出來的孫女,是個怪物,女妖怪,嘿嘿……”


    “你給我閉嘴。”


    餘伍仁‘嗚嗚’聲更加急促,聽了這幾句話,氣一衝,又通了,他坐了起來,“混賬,混賬……”也管不得薛意濃就在當場。


    餘伍仁可說‘氣急敗壞’的厲害,他生平最大傑作便是培養出了一位皇後,但這位皇後現在卻是他最大的恥辱。


    若可以,恨不得對餘時友千刀萬剮。


    薛意濃見狀,上前恭喜道:“丞相這可大好了。”眾人一聽,各個臉上出現喜色。爭相上前問安,問好,問他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沒有?


    餘伍仁被眾人圍著,一時說不出話。他道:“好了,我沒事,你們讓讓路。”說著從床上爬起來,給薛意濃跪下磕頭,“老臣失禮了。”


    “老丞相,何必多禮。快起來說話。”


    餘長庚從外麵迴來,見父親陡然變好,也欣喜不已,隻是自家破事終究還是讓皇上知道了。餘長慶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父親,您大好了?”


    “好了。”


    這個時候,薛意濃也該稍微問問‘情由’了,“剛才聽府中二叔說什麽皇後喜歡女人,這是怎麽迴事?”


    餘伍仁一聽,渾身都軟了,跪在地上,餘長庚也陪著跪。“老臣該死,培養出了這樣一個不孝女。”


    薛意濃手裏搖著扇子,微微冷笑。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親友,是最惹人討厭的。


    “這事,朕卻從來不知道的,你們遠在皇宮外,怎麽反而得知了這件事,叫朕覺得奇怪,難道你們是在宮裏安插了什麽人嗎?”


    餘伍仁頓時啞巴,他知道皇上最恨有人自作聰明,上次高大人的事鬧的太厲害,到現在他想起來還十分腿軟。


    “皇上不要誤會,老臣萬萬不敢,隻是聽人說起……”


    “這種毫無證據的事,隻是聽說就這樣下了判斷,也太武斷了一些。到底是誰在傳皇後的風言風語,搞的一家不和,這樣的人不抓起來好好審問,實在不像話。”


    餘伍仁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可當時自己怎麽就相信了,還鬧到皇上都知道的地步。


    “是是,老臣老糊塗了,聽信了隨便什麽人說的話,就起了疑心,自覺慚愧。”


    “那人呢,是誰,為什麽要說皇後的壞話,是否對皇後記恨在心?”


    餘伍仁道:“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算了。”


    薛意濃笑道:“丞相果然是老糊塗了,連不懂事的小丫頭的話也信,下次萬萬不可了。”她深知那人是誰,也懶得點破,不過是餘伍仁自食惡果。敢往她宮裏隨便塞人,還敢出來造謠,她相信那個餘秀蘭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也算為餘時友報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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