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四個人坐著吃上午茶點,這時候的上午還不大熱,而且頭頂的這棵梧桐樹足夠大,能遮蔭,四人坐在樹下,二傻隻顧著埋頭吃,肖公舉吃著,再聽聽大人說話。


    徐疏桐問薛意濃,“今日朝中可還順利?”


    薛意濃停一停手裏的小勺子,皺一皺眉頭,沉吟了會兒,想著到底如何說這件事,徐疏桐又問她,“這是不大好嗎?”


    “也算不上,可能有點讓人煩心。大臣們提議說要選秀,被朕給拒絕了。”


    “他們對這樣的事總是上心的。”徐疏桐話裏不無嘲諷,這朝中一向以打倒徐疏桐為能事,再說選到宮裏來,也是好處多多,家族榮耀都在這裏頭。“皇上打算怎麽辦?是要被牽著鼻子走,還是大發雷霆?”


    “朕到不想這樣做,要朕答應那是萬萬不能的,咱們又不是當初,當初要依靠朝臣的地方很多,他們來個罷工,朕就成光杆司令了,如今的朝廷,還是朕這邊的人多些,少一些人,也不大在乎,朕求之不得,要削了他們的職,怕鬧出矛盾來,最好自己致仕,彼此麵上都好看,他們都太老了,該迴家頤養天年了。但選秀朕也不同意,朕先把這個話題冷卻一段兒,沒準就消停了。”


    徐疏桐卻持不同看法,“這可不是選太子,太子早早晚晚都會有的,遷延一些時日也不妨礙,可選秀卻大同,涉及到切身利益,就算不跟皇上唱反調,難道就沒別的方法了?這皇家子嗣單薄幾個字就足夠皇上喝一壺的,您不在乎,母後、父皇難道不在乎?這已經不是您一個人的事了,而且牽涉到江山社稷,是大事,他們關心的可不是您的私事,您就算殺了一千個大臣,還有一千零一個上來,被殺光榮,皇上是昏君。”


    薛意濃怕的也是這一點,把什麽道德大旗往台麵上一擺,她束手束腳的地方還是挺多的,這點她無力改變,自古傳統便是如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母後知道朕的情況,到也罷了。父皇那裏,朕很難說的通,他因為生了朕一個,就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納妃生子,也是因著這點,在他自己身上失望之處,怕是要在朕身上找迴市場。”


    “您知道就好。還有呢。”


    “還有什麽?”


    徐疏桐笑道:“您自己說的話都忘記了嗎?您不是說要五位妃子,現在宮裏可空出一個名額,萬一有人鑽了這個空子,您要怎麽辦?”


    薛意濃拍額頭,“對對,這些人無孔不入。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咱們想辦法添上一位就是,在他們之前動手,叫他們逼迫不得朕,存惜。”


    存惜上前,道:“皇上您叫奴婢。”


    “是啊,你要不要做朕的妃子?”她可記得,以前存惜老是打她的主意,現在知根知底,是沒有不行的了。但存惜扭扭捏捏,目光老是往落雁身上掃。薛意濃道:“難道你自己做不得主,還要問落雁,那麽落雁你說?”


    落雁道:“她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問奴婢幹嘛,奴婢又不是她娘。”


    存惜被她一搶白,氣鼓鼓發作。“誰問你的意思了,你真是莫名其妙,你想當我娘還不夠格。”那兩個似乎要吵架。


    徐疏桐道:“那可不行,存惜就算同意,我還不答應。存惜要是當了主子,誰服侍我呀!我身邊少了個得力的幹將,那是萬萬不能。”她說著,卻向落雁眨了下眼睛,落雁臉紅了一下。“就算我同意,朝中大臣也未必同意,您也知道他們選秀的規格,隻怕會在存惜的出身上找麻煩。”


    “存惜不行,那讓林紅蓮來?她的身份總是不錯。”


    徐疏桐迴道:“林太醫本來是不錯,醫道世家,不過被開除了家門,她爹不認。再說這一進了宮,以後要是您有個小痛小病,誰替您醫治,總不能做了妃子,還幹著太醫院的行當,那也太說不過去。”


    “采花呢?”


    “她的一顆心都掛林太醫身上,沒空理您。何況她還來曆不明,大臣們隻怕不肯。”


    薛意濃有些煩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豈不是我宮中無人了。”


    徐疏桐暫時也沒什麽好主意,隻勸薛意濃慢慢想去,說不定在合適的時間,這合適的人選就冒出來了。


    當晚,存惜與落雁在一塊兒吃夜宵。吃了會兒,落雁就問存惜,“你白日幹嘛要看我?”


    “誰看你了。”


    “不然皇上怎得問我,問我是什麽意思,我卻不明白,現在趁著沒人在,你到是說,別叫我夾中間做個糊塗蛋子,壞你的好事。這做了娘娘多好一件事,從此以後,髒活累活都不用幹,我見了你的麵,還得稱唿你一聲‘小主’,你不是巴不得如此麽,怎麽機會到了跟前反而不要了。”


    存惜道:“你又不是沒長耳朵,你沒聽見娘娘說麽,我不夠格。不過經你怎麽一提醒,我還真覺得自己不錯,這其中又有這樣許多好處,你說我當時咋的就沒答應,像我這樣美貌如花,不當妃子,簡直就是浪費顏值,好,你說得很對,我明日就跟皇上說去。”


    落雁聽了心裏卻難受了,不無尖酸道:“你到是想,可惜,娘娘不同意,娘娘不同意,皇上再同意也沒用。”


    “那我求了娘娘,讓她看在我這麽多年忠心耿耿服侍她的份上,給我開了例,若我堅持,娘娘未必不肯。畢竟皇上一直都挺對我的胃口,我垂涎了這幾年沒有吃到,忒對不起自己。”


    落雁想想,存惜的話不無道理,娘娘素來對存惜不錯,也許就肯了呢?她一想到那個結果,心裏悶氣堵的慌,半天不說一句話。後來才自悟,原來自己這是在吃醋,這是不喜歡存惜做皇上的妃子。為什麽不喜歡存惜做皇上的妃子呢?因為自己想存惜喜歡的人是自己。這三年來,這樣與存惜吵吵鬧鬧,不過是希望她對自己印象深刻,叫她忘記不了,就算日後大家都不在一塊兒,也要記得深深的。


    落雁想通這一節,臉麵頓時燒紅。


    存惜見她不說話,心裏開始納悶,又見她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不知道想到什麽,姹紫嫣紅,活色生香,才叫一個好看,心裏難免蕩漾,不好再去看,低下頭去扒碗裏的飯了。


    隻顧著悶吃,連菜也不夾了。


    因這兩人各懷心事,彼此沉默安靜。忽聽得門外有人跺腳,隻一下,存惜放下了飯碗,喝道:“什麽人在外頭?”


    落雁被這一喝,也醒轉開來,奔了出去,問道:“是誰?”


    存惜抓進來一個人,甚是狼狽,她幾乎是被存惜給拖進來的。“啊喲,是我,別拖,腿麻。”兩人一看,卻是林紅蓮,不曉得她在這裏做什麽,莫不是她們說的話,她都聽見了?也不知聽見了幾句,心裏十分窘迫。


    林紅蓮很是鬱悶,她不過偶爾來小廚房偷點小東西吃。這兩個女菩薩就坐在這裏不動,而且嘴裏還吃個不停,吃會兒說會兒,聊到宮中事情,還牽扯出她來。


    說到皇上要納她做妃子,那敢情好。以後都不要幹活,不用再去找對象了,後來又說沒她的份,她翻了眼睛,怎麽能這麽耍人玩。


    哪知道這兩個姑奶奶又說起自個兒的事來,吵鬧不休,就是不走。自己站的時間長,腿卻不爭氣的麻了,輕輕提起來,跺了一下,就一個大叫,一個狂奔,把她拖裏麵來了。


    兩人見是林紅蓮,存惜放了手。問道:“林太醫,您這麽晚不在太醫院待著,跑我們這裏來幹什麽?”


    落雁也道:“是啊。”


    林紅蓮也說:“是啊是啊。”心中卻在想著要用什麽借口敷衍過去。她道:“我呢,出來溜溜,散散心,你們也知道現在天氣熱了,睡的有點兒煩躁,我心裏又在考慮一個秘方,所以琢磨來,琢磨去,就走到這裏,哪知道腳抽筋,用力跺了一下,就被你們發現了,抓了迴來。”所以她這是剛到,什麽都沒有聽見。目光卻往小桌上掃去,有她喜歡吃的炸雞腿。忽得又憶起有一迴過年,和一個神秘女子相遇的情景,隻是她在宮裏尋了幾遍,打聽了許多,卻再也沒能找到,也就更加無從請人家喝酒吃肉了。


    “原是這樣,那你的腿能走了嗎?”


    林紅蓮跺腳了幾下,不像之前那樣麻了,笑道:“好些了。你們在吃什麽?看起來賣相不錯。”她走向小桌子,以極快的手法順了一隻炸雞腿,嘴裏道:“這些油膩的東西少吃,到夏天了,長一身肉穿起衣服來可不大好看,尤其是被心上人瞧了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好了,我也沒什麽事,就不耽誤你們吃東西了,迴見。”用袖子把雞腿遮住,等出了小廚房,林紅蓮一看,見門口沒人,趕緊飛奔。


    心口像是一隻小鳥飛了出來,跑迴了錦繡宮中安排的宿舍了。這是薛意濃為了讓她方便照顧徐疏桐,特地分配的。迴到屋之後,關上門,從床底搬出女兒紅,給自己拿了個杯子,自斟自酌,啃一啃炸雞腿,還有下午從小廚房摸來的一小盤花生米,慢慢的吃喝著。


    連采花一路跟著她都不知道,這會兒采花躲在門外,從戳了的紙洞裏往內瞧,把林紅蓮的所有動作看在眼裏,心道:“沒出息。”她敲了敲門。


    見林紅蓮伸著脖子道:“誰啊,我要睡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不遲。”卻急急的收東西。門啪的一下被踹倒了,林紅蓮手裏還抱著酒壇子,花生米,雞腿。“是你,你這麽晚不睡覺,踢我的門幹啥,人來瘋。”


    她對采花的瘋狂,多有見識,不明白這女人老黏著自己做什麽,她才不相信有人會喜歡自己,簡直就是白扯。追了那麽多迴都無動於衷,還有送上門來的好事,別想了,這是人家拿自己戲耍,不能上當。


    “你這些東西都是哪裏來的,一個人在屋裏偷吃,是不是做賊心虛?”采花坐在林紅蓮剛才坐的位置上,拍了拍桌子,“獨食兒可不能自己吃,人見有份,剛才我可都看見了,你從小廚房偷東西,要是不肯給,咱們就叫嚷起來,到時候看你有什麽臉麵對存惜和落雁兩位姑娘。”


    林紅蓮沒料到采花要告發她,這事是萬萬不能發生的,她以後還要在宮裏混下去,要是得了個壞名聲,對她可是大大不利。心思幾轉,賠了個笑臉。


    “我怎麽會吃獨食兒,我正擺好了酒菜,要去請你喝,沒想到你就來了,真是巧,別客氣,坐。”采花人早坐了,還坐什麽。林紅蓮自己坐下,心道:“少不得請她吃喝一頓,這樣大家都有份,要是她出賣自己,那自己就說她也是從犯。”擺好花生米,還有酒壇子,自己又去拿了個杯子過來,給采花斟酒。


    “差點忘記了,你會喝嗎?”


    采花似笑非笑道:“你說呢?”


    “會吧。”


    “廢話,老娘在風月中走慣的,這點酒水都不會喝,怎麽讓人佩服。”她拿起林紅蓮剛啃的雞腿,對著她啃過的地方,直接咬了下去,手一撕,一大塊肉已沒了,剩了半邊骨頭。


    林紅蓮心裏問候了采花家十八代祖宗,那可是她喜歡吃的,被人拿住手軟,也不敢吭聲,隻吃點花生米,鬱悶的小酌兩口。


    采花把剩下的雞腿一半遞過來,說道:“真不錯,都說徐娘娘做的東西比禦膳房的好吃,看來是真的,難怪你喜歡,你要是下次想吃,我給你多順幾隻迴來。”


    林紅蓮鄭重拒絕,“不用,我今兒餓了,所以才會……你可別把我當成那等沒有行止的女人。”


    兩人先還拘謹,可喝的多了,性情難免露了一些。話也開了,采花道:“我明兒打算見皇上去。”


    “幹嘛?”


    “我要讓皇上把你嫁給我。”


    林紅蓮被酒嗆著,咳嗽幾聲。“你說什麽?”


    “我不許她納你做妃子,她已經有徐疏桐了,幹嘛還要你,我不準她要。你是我的恩人,一輩子都是,我已經對你以身相許了。”


    林紅蓮連說胡鬧,“我不同意,你一個女人對我以身相許什麽,真是奇怪,你不過是為了好玩,我可沒有心情陪你,你找你的小紅小花小貓小狗去,可別來消遣我。”


    “皇上假如敢要你,我就向娘娘告狀。”


    “皇上才不要我。”


    “我說假如。”


    林紅蓮辨道:“沒有假如,你道人人跟你似的花心,咱們皇上那是千古典範,願得一心人,終老不相負,隻是她在這個位置上,總有一些麻煩,畢竟皇上也不是萬能的,不能什麽事都有自己做主。”


    采花嗤笑一聲,“你果然喜歡皇上那樣的。”


    “總比喜歡你這樣的好。”


    “哼,那我明日就跟皇上談,假若談不攏,我就告訴全天下的人,皇上她是個女……”


    林紅蓮意識到她要說出什麽來,快手的遮住了她,讓她別說。采花轉著兩隻眼睛,忽得一笑。林紅蓮隻覺得手心裏一麻,忙鬆了手,隻見采花舌尖在唇上滾動了一圈。


    “滋味不錯。”


    林紅蓮想到此景,臉色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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