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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周韶要娶妖魔?


    我站在原地,迴憶書中各種典籍,認真思考了約莫三刻鍾,排斥周老爺子喜歡妖魔媳婦和各種人妖搭配的可能,直到新郎新娘即將拜天地時,終於得出結論:那妖怪大概是來做壞事的。


    維護徒兒終生幸福,師父義不容辭。


    我拍案而起,高喝一聲:“等等!婚事不能成!”


    新娘腳步微微一頓,周老爺子臉色發黑,周韶感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賓客莫名其妙,白琯困惑在旁邊問:“師父姐姐?怎麽了?”


    我低聲告訴他:“新娘子是妖魔。”


    “你想做什麽?!”周老爺子見氣氛不對,氣得胡子都翹起來,喝問的聲音如雷震耳,讓人耳朵裏發疼。


    我從人群中緩緩走出,頓覺四麵八方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甚少見那麽多人的我,略微有點不安,咽了一下口水,很老實地朗聲道:“你家新媳婦是妖魔!”


    周老爺子的胡子翹更高了,白琯扶額,無奈道:“師父姐姐,這事你不要這樣說啊,叫周家麵子往哪裏擱?”


    “不……不能說的嗎?”我掩唇,驚唿一聲,然後連連擺手,陪笑道,“她不是妖魔,她等下才是妖魔,她……她……”我自個兒都急糊塗了。


    新娘不言不語,站在原地,旁邊的喜娘見這番變故,立刻挽起袖子,氣勢洶洶上前罵道:“你這男人,長得俊秀,怎說話如此惡毒?劉家姑娘在江都可是方圓百裏最標致的女孩,賢良淑德,人人誇讚,我們陪著她從屋內出閣,一路送親至此,怎會是妖魔?”


    劉家陪嫁的丫鬟也上前斥道:“你莫汙我家姑娘清譽,我自幼陪姑娘長大,她端莊賢淑,溫柔有禮,若是妖魔,還不早吃了我們?”


    周韶欣喜無比撲過來:“美人師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但這個借口也太爛了吧?!”


    我推開周韶,開天眼,將新娘子細細又看了一番,她身上籠罩著一層極淡的妖氣,卻掩飾得很好,變化術在群妖中也算是上等,於是很肯定地堅持:“她是妖魔。”


    周家見我如此不上道,見周韶粘得我緊緊不放,喚來五六個粗壯仆役,在門外對我虎視眈眈,然後咬牙切齒笑道:“先生的玩笑開得真妙。”


    我伸指指著新娘說:“沒開玩笑,她確確實實是妖魔。”


    新娘急了,一把掀開紅蓋頭,露出美麗容顏,她雙目含淚,盈盈下拜,對周韶委屈道:“我才不是妖魔,你要相信我。”


    周韶見美人姿容,頓時癱倒半邊,登徒子本性發作,語氣溫婉,態度和藹地扶起她道:“如此美人,怎可能是妖魔。”


    白琯“噗”一聲笑出來了。


    我給笨徒弟氣得半死,跺著腳問:“你信她還是信我?!”


    “都是美人啊……”周韶痛心疾首地看看新娘,看看我,比較了半刻鍾,才忍痛割愛,站來我身邊,大聲疾唿,“信師父!”然後又不忍道,“師父你能不能別為難我家美人啊。”


    才剛見人一麵?就稱我家?還不明事實真相,就出聲討情?


    攤上這個冤家,我覺得自己幾千年修下來的涵養都快丟光了。


    新娘看著周韶的眼神更委屈,更哀怨了。


    周韶坐立不安。


    新娘的娘家氣狠了,讓周老爺子讓大漢們持棍子要來揍我出去。兩個如狼似虎的豪奴走來,動動胳膊,似乎想展示自己的能力,我定睛一看,正是以前陪周韶到處尋花問柳之徒,便讓銀絲從指尖飛出,侵入其中一大漢頭顱,讓他瞬間昏迷,陷入十八層地獄的噩夢中。另一名大漢不覺有異,剛走到白琯身邊,卻被他輕輕伸腳一絆,摔了個狗啃泥,白琯又一腳踢去他腰間穴道,大漢便爬不起來了。


    婚宴上出手打人,是光明正大的鬧事。


    我知再不將真相弄明白,大家都會生氣,略略整理思路後道:“我相信劉家姑娘定是個貌美心善的好孩子,不是妖魔。可是眼前這個穿著紅嫁衣的新嫁娘,確確實實是隻妖魔。若出門前你們未覺有異,那很有可能是路上被掉包了,你們是服侍在她身邊的人,近段時間,真沒發現異象嗎?”


    一直自持身份不開口的劉家老爺和夫人急問喜娘和丫鬟,她們先猶豫了一會,再齊齊搖頭道:“沒有!”


    劉家父母是不會輕易相信自家女兒是妖魔的,他們長舒了口氣,不再追問。周老爺子久經沙場的狐狸,聞出不對,立即命令婚禮停下,喝問:“若是沒有,為何猶豫?送親途中是否發生異狀,速速說來!辨明姑娘清白。若敢有半句胡言,害了姑娘,就把你們這群無用的家夥押送官府審問。”


    他冷冷地一個個盯著丫鬟喜娘們,慢慢掃過去,最後指著一個年齡最小,看起來抖得最厲害,最不安的小丫鬟道:“你說。”


    小丫鬟嚇得立刻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老爺……夫人……真沒什麽異象,就是進入西山地界後,姑……姑娘有點不愛說話,口味忽然變了,也……也不是什麽大事吧?”


    對周老爺子的處事很不滿,正欲發作的劉家父母麵麵相窺,急問:“你這死丫頭,有什麽事一次說清楚,什麽叫姑娘口味變了?”


    小丫鬟抖著說:“婉兒姑娘以前從不愛吃魚,可是我前兩天不小心看見,她居然半夜起來偷魚吃,燈油也莫名其妙地少得很快。莫……莫非……”


    劉婉強辯:“我近期想換個口味,也不算什麽大事。”


    我逼問:“你們在西山路過時,可有讓姑娘離開過眾人視線?”


    喜娘猶豫道:“沒有,隻是七天前,月亮很圓,我守夜的時候實在太累,略微迷糊了一下,但還有劉婆子、黃侍衛和杏紅、鵝黃、月白守著。”


    叫杏紅的丫鬟驚叫道:“那天……我也迷糊了幾刻鍾,還以為你們……”


    鵝黃顫抖著說:“我也迷糊了。”


    月白尖聲道:“我也以為你們……”


    周老爺子並劉家父母立刻將侍衛婆子們喚來問話,答案一致,他們那天都玩忽職守,瞌睡了幾刻鍾。


    真相唿之欲出,周家怎麽也不敢冒險娶個疑是妖魔的媳婦迴來,便暫停婚事。賓客們惶恐至極,連禮節都顧不上,腳底抹油,逃得飛快。幾刻鍾後,偌大的堂屋,隻剩我和周家、劉家眾人。就連劉婉自己身邊的丫鬟,都悄悄逃離她幾步。


    劉婉還在裝模作樣地哭哭啼啼強辯自己不是妖魔。直到我結法陣,祭出伏魔八卦後,才害怕了,急對劉夫人叫道:“娘親,你要讓這妖道殺了女兒嗎?”


    我不滿:“雖然道法修煉,殊途同宗,但我不為非作歹,怎會是妖道。”


    劉老爺僵了一下,冷笑道:“婉兒你是庶女,平日被我疼愛過度,所以夫人並不算待見你,兩人疏遠得很,為何此時不找爹爹,卻找母親求救?”


    “這……”劉婉愣住了,額上沁出大滴汗水。


    白琯忽然驚喜地叫起來:“她裙子後麵怎麽豎起來了?”


    大家急忙往劉婉背後看去,卻見她受驚過度,尾巴直直豎起,將大紅裙擺,撐得像個旗杆。


    劉夫人嚇暈了,丫鬟們驚叫著四處逃竄。


    劉婉見賴不下去,哀怨的表情化作滿不在乎,摘下鳳冠,脫下嫁衣,化迴原形。散下來的滿頭青絲瞬間化作如霜白發,原本漂亮的麵孔變得更加精致嫵媚,他輕輕垂下睫毛,再睜開時,兩隻眼睛一隻如大海般蔚藍,另一隻如純金般璀璨。腦袋上,還有一對毛絨絨,尖俏俏的小耳朵,轉動幾下,低低垂了下去。低聲說:“我不是來害人的妖怪,我是來報恩的。”


    我想先將她擒下再問話。


    未料,周韶見美人,早已腿軟,立刻攔到我身前,求饒道:“美人師父,她似乎不想傷人,先聽聽說什麽再動手。”


    白琯說:“不行!要抓住這妖怪,問劉婉下落。”


    我有點遲疑。


    “喵嗚——”


    妖怪衝著我,嗲嗲地叫了一聲,模樣可愛到骨子裏,眼睛睜得大大的,無辜又純潔,比嫦娥家玉兔可愛一萬倍。竟是隻罕見的白色鴛鴦眼貓妖。


    看著那甩來甩去的毛絨絨大尾巴,抖來抖去的小貓耳。


    我……我舍不得打啊……


    月瞳


    貓妖趁大家警惕略鬆,露出勾魂攝魄的微笑,試圖迷惑眾人,我心神一蕩,差點被他的可愛動搖,費了好大意誌才靜下心來,然後迴首四顧,發現大家意誌堅定,跑得跑,躲得躲,拔刀的拔刀,被迷惑的似乎隻有我和周韶……真丟臉。


    貓妖化作白影,奪門而逃。


    我踏雲而起,從乾坤袋中取出寶劍,隨手一抖,化萬千劍影,伴千萬霞光,直衝而去。禦風召龍,讓四麵大門迅速關閉。


    貓妖無路可逃,卻沒有反抗,隻不停用爪子撓牆,口中“喵嗚喵嗚”叫得淒厲。


    滿大廳裏隻剩下周老爺子、劉老爺、周韶、白琯和兩個膽大下人沒暈沒跑,拿著繩子過來支援我,周老爺子還老當益壯,手持鋼刀,誓要殺妖除害。


    “恩公救命!”貓妖嚇得變迴原形,連爬帶竄,一頭鑽進周韶懷裏,隻露出尾巴在外頭瑟瑟發抖。


    我將貓妖拖出,狠狠摸了兩把漂亮毛皮,喝問道:“若你再逃跑,莫怪我仙法無情。快快將事情從實招來,你是何方妖怪?為何要化作劉婉來‘報恩’?”


    貓妖見逃不過,老實招供:“神仙哥哥,我住在西山山側,名叫月瞳……”


    白琯輕輕“咳”了一聲。


    我醒悟,立刻打斷他話頭:“我不是神仙,隻是修道之人,你切勿弄錯,繼續說下去。”


    周韶幫腔:“美人師父確實是抓妖道士,法力高強,不是裝神弄鬼騙人之徒!你可要小心,若說實話,她會放過你的。”


    月瞳很迷惘地看看我,又看看周韶,猶豫了好一會,被白琯拿著匕首嚇唬幾句,立刻同意了周韶的意見,繼續交代:“道士哥哥,我才修行五百年,法力很低微。五個月前,在鎮上偷魚吃時,差點被屠夫抓住砍掉尾巴,是阿韶路過,救了我,所以他是我尾巴的恩公。”


    周老爺子怒道:“即是恩公,你還害他媳婦?”


    月瞳給嚇得渾身一抖,垂下耳朵道:“西山的三尾狐妖是我老大,她曾說過,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可是阿韶天天跟道士哥哥蹲一塊,我沒辦法靠近他以身相許,想了好久,才想出這個好辦法,先扮作他新娘,待入洞房報恩完畢,再偷偷把新娘換迴來。”


    美人投懷送抱,周韶露出受用的表情,把周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連連罵道:“孽障!孽障!”


    月瞳滿臉迷惘:“報恩不對嗎?”


    我覺得這貓和我小時候用師父換兔子一樣傻,頓生幾分同情,解釋道:“不是每個人都希望對方以身相許來報恩的。”


    月瞳更迷惘了:“不會吧,大家都很希望我以身相許啊。”


    這貓妖長得確實漂亮,西山的妖怪太無恥了,盡給他灌輸不良思想,我思量片刻,再道:“你和周韶人妖有別,在一起可能會傷他元氣。”


    月瞳搖頭:“以前有隻青蛇姐姐,嫁給凡人,日子過得也很好,我怎會傷阿韶元氣呢。”


    我繼續解釋:“你和青蛇不同,你和阿韶兩人都屬陽,彼此相克相傷,所以不能在一起行……行周公之禮。”


    “等等!”滿臉歡喜的周韶聽著不對,叫道,“什麽叫兩人都屬陽?”


    “咦?”我迴過頭,見滿場眾人的表情似乎都很莫名,驚訝問,“月瞳很明顯是公貓,萬物分雌雄,雌屬陰,雄為陽,陽陽相交,有違天法。”


    大家都被我詳盡的解釋折服,呆在原地張大嘴不作聲。


    月瞳不停搖頭道:“你胡說!明明可以的!很多男妖怪都希望我侍寢!他們會送我好吃的!”


    我聽得麵紅耳赤,硬著頭皮解釋:“有些男人體內帶陰氣倒也無妨。可周韶卻是純陽體質,再加上人妖隔膜,所以是萬萬不可的。”


    白琯偷笑,周韶臉白了,他問:“你打算如何侍寢?”


    月瞳毫不知羞,大刺刺地說:“我先把你推倒在床上剝光,然後#¥¥#(此處省略兒童不宜字眼若幹個),絕對讓你□,欲罷不能!”


    周韶的臉更白了,口不擇言問:“你來報恩不是被我幹,而是要幹我?”


    周老爺子氣得在他腦袋上敲了個響栗,嘴裏除了“孽障”二字,再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月瞳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大家都誇我技術好。”


    周韶迅速躲去白琯身後,結結巴巴道:“我不要。”


    月瞳慘被恩公嫌棄,表情很受傷。漂亮的眼睛黯然下來,就如通徹純淨的寶石光輝被塵埃掩去。


    我見大家鬧得實在不像話,愛女被劫的劉老爺氣得快爆發,趕緊製止他們對侍寢問題的討論,喝令月瞳將劉婉姑娘交出。


    月瞳怯生生地對我說:“道士哥哥,我沒害劉婉姑娘,隻是將她關在我的洞窟裏,旁邊還放了食物水源,本隻打算過兩天就把她送迴來,你可不可以不要殺我。”


    劉老爺罵道:“你害我女兒名節清白,還想活命?!道士,你快快收了這無恥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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