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麽年頭,縣管也往往不如現管好使。


    小木在趙高這種人眼裏,與沙石草木無異。但是在這些沒權沒勢的眼裏,卻是極為了不起的大人物,現在小木都要哄著的人,哪有人敢對他黑臉?


    時間就這樣,一日又一日的過去了,出了函穀關,離鹹陽越來越遠,胡亥開始琢磨,應該用什麽方式出現在嬴政麵前,才會嬴政忘記自己偷跑出來的,同時忘記打自己一頓。


    琢磨來琢磨去,胡亥還沒想出一個好方法,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得不直麵這件事了。


    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那一天趙高不在,嬴政又心血來潮的想換車。結果一掀開車簾,就發現自己的王車裏,竟然有個小宮女,躲在自己的專用軟塌上,在以極不斯文的姿勢仰天大睡,一隻腳還橫出去,搭在自己的書案上。


    這能忍嗎?


    第120章 行獵


    得到嬴政又要換王車消息的趙高,在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時,正好看見嬴政將車門打開的那一刻。


    “啊!”趙高倒吸一口冷氣,捂著張大的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做好了嬴政震怒之下,自己被當成替罪羊的事。


    結果……趙高就看見嬴政身體先是一僵,接著揮開車夫自己爬上了王馬,雖然從嬴政不時同手同腳的姿勢來看,他今天受到的刺激有點大,但到底也沒有生氣,隻是爬進了王車,過了沒多一會,又從王馬裏爬出來,走時還體貼的把門給關上,吩咐車夫趕車的時候要小心點。


    這是鬧哪樣啊?這算是忍下了嗎?真是感動大秦二十四孝好爸爸啊!


    趙高悄悄的抬起頭,看著迎麵走過來的嬴政。


    要怎麽形容此時的嬴政呢?步履蹣跚、目光呆滯、麵如死灰、哀默大於心死……等等等一係列詞,已經不足以形容嬴政此時的表情神態動作。


    看來,陛下真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啊!


    趙高一邊想著,一邊跪在地上,以膝行的方式讓到一邊,不敢抬頭,隻能盯著嬴政腳上那雙以金銀雙線,繡著龍紋的黑色龍靴。


    龍靴停在趙高麵前,明明隻是一雙鞋,趙高卻從其中讀出了嬴政的躊躇之情。


    “等少公子醒了,讓他來見朕。”嬴政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話,從上方飄了下來。


    “喏!”趙高重重一叩首,以額抵地說道。


    等嬴政走後,趙高才從地上爬起來,火急火燎的去看胡亥。車門打開,隻聽見車廂裏盡是某隻小熊“唿唿”的打鼾聲。在定晴一看,某隻小熊正規規矩矩的躺在軟塌上,身上蓋著一床薄被,薄被的邊緣被人細心的塞進了身子下麵。


    這不科學!就熊孩子睡覺這樣,睡著了之後哪會有這麽乖?沒有一腳把被子踢下王車,就已經是很給你麵子了!哪裏還能這麽規規矩矩的在身上,還能蓋得整整齊齊的,一如初睡時的模樣!


    這十幾年來,親自給胡亥撿過不少次被子的趙高,對這一點真是深有體會。


    不過想起剛才陛下輕手輕腳,爬進王車的動作,趙高頓覺得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這算什麽?熊孩子虐我千百遍,我待熊孩子如初……啊呸!陛下這樣集狂霸帥拽酷於一身的男人,他戀過?他戀過我會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戀”這個字怎麽寫,都不一定,還初戀!


    嬴政會不會寫“戀”字暫且不提,現在的問題是……


    “熊孩子,你知道屎字腫麽寫嗎?”嬴政黑著臉,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胡亥。


    “死字啊……嗬嗬嗬……”胡亥幹笑兩聲,想要緩解一下氣氛,也想要緩解一下嬴政身上的氣憤,但他發現笑過之後沒有人理他,又立刻做出一副鵪鶉樣,乖巧的說道:“不就是一橫一撇一……”


    “朕說的是屎字!”嬴政沒好氣的打斷胡亥的話,“你特麽就是一坨狗屎!朕走到哪,你就跟到哪,怎麽甩也甩不脫!”


    什麽嘛!我要是狗屎,那你不成了狗了!父皇,沒事請不要用這種兩敗俱壞的方法來黑我行嗎?


    “父皇……親爹……愛爹……人家舍不得你嘛……”胡亥一邊說著,一邊伸出雙手,往嬴政懷裏撲過去。


    不過嬴政這迴大概是真怒了,竟然非常不斯文的直接抬起腳,在胡亥額頭上踹了一腳,將他踹了迴去,“滾!”


    嬴政站起來,一臉震怒的指著胡亥,厲聲說道:“朕再也不想見到你!”


    若是朝上大臣或是其他公子公主,哪怕是趙高這樣的近侍,在嬴政憤怒的龍威之下,就算不因恐懼而嚇破膽,至少也會來個汗如雨下,哪會像胡亥這樣……


    被踹了!不要緊!再接再勵再撲上去!再被踹!就再撲上去!百折不饒!絕不放棄!一次不成功就兩次!兩次不成功就三次!


    踹人也是件體力活!再加上這是在馬車之上,還是道路不平的馬車之上,多踹幾次之後,累得氣喘籲籲的嬴政,也隻能任由胡亥抱住自己的腰,小腦袋在自己懷裏一鑽一鑽的。


    “熊孩子!”嬴政又氣又惱,自己這麽堅強了一輩子、心硬了一輩子的人,怎麽就這麽一個又賴又皮的兒子呢,自己還這麽寵這個小賴皮鬼呢?


    “真是氣死朕了!”嬴政恨恨的想著,順手就在胡亥露在外麵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哎唷!父皇,您下手輕點!”胡亥用力蹭了蹭嬴政的胸口,反手摸著自己的屁股,一臉委屈的說道。


    “哼!你是騙不到朕的!”嬴政衝著胡亥一虎臉,接著手腕翻轉,將胡亥壓在膝蓋上,另一隻手飛快的扒了胡亥的褲子,從他屁股上抽出一樣東西,“你看這是什麽?”


    嬴政拿著那件東西,得意洋洋的在胡亥眼前晃了晃。


    “嗬嗬……牛皮……”胡亥默默的將頭轉開,不就是抓到自家兒子在屁股上綁了一個“打得容易”嗎?用得著露出這種小人得意,得意洋洋的表情嗎?秦始皇的逼格都被你降完了!


    “哼!算你還識相!”嬴政隨手將牛皮丟到一邊,鬆開胡亥讓他坐好,表情嚴肅的開口說道:“想要朕答應你留下也容易,隻要答應朕的事就行了。”


    “答答答應應應!父皇您說什麽,兒臣都答應!”胡亥連連點頭說道:“這天下的人都知道,少公子胡亥是始皇帝陛下的小棉襖,最聽始皇帝陛下的話了,不信……不信你問趙高!”


    “先別說的那麽快!”嬴政淡淡的看了胡亥一眼,慢條斯理的開口說道:“首先,吃飯時一定要來陪父皇一起用膳;不準盡吃肉不吃蔬菜;沒營養的辣條不要再吃了;晚上亥時之前一定要睡;早上起來先把劍練上一百二十遍;不準賴在馬車上,每天至少要保持騎馬一個時辰;每天加做兩套法家試卷、一套儒家……”


    聽著嬴政那又囉嗦又長,事無俱細到連劉海往哪邊梳都要、衣帶要係成什麽結都被規定的規定,再想想秦國那深入百姓基層、事無俱細的律法,胡亥終於明白十幾年後,陳勝吳廣說“秦法嚴苛、天下苦秦久矣”時的心情了,“那個……父皇……您先等一下……聽兒臣說完……那個……兒臣現在迴鹹陽城,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朕剛在扶蘇說‘你在葡萄宮得了重病,所以久臥不出’的奏折上,跟扶蘇批了一句……管他去死!”嬴政用最猙獰的表情,最咬牙切齒的聲音,將最後四個字,一個一個的從牙縫裏蹦出來。


    你個死熊孩子!玩什麽不好玩裝病!知道不知道你爹我啊!看到扶蘇的奏折說你“重病”的時候,魂都要嚇掉了!差點就命車隊迴轉了——如果不是因為收到奏折心情不好,朕也不會忽然想換王車,也不會正好逮了正著!


    想想真是氣憤到讓朕心塞!本來看見有人躺在朕的龍榻上唿唿大睡時,朕是很想讓叫人,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家夥拖出去腰斬的,結果某個大逆不道的家夥,身體一翻臉一轉,朕就……朕就……


    穿那麽萌萌噠的女裝,朕竟然都第一眼認出來,可見朕對熊孩子的樣子多銘記在心!


    熊孩子虐朕千百遍,朕還是拿熊孩子當心肝!


    朕第一眼的感覺竟然是,睡得這麽熟,肯定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嗯,還是不要吵醒他,讓他休息夠了再來迴話。


    “親爹!”胡亥可不知道嬴政的一片慈父柔腸,見嬴政不說話,立刻嘻皮笑臉的湊上來,抱著他的手臂,頗為不要臉的用甜膩膩的說道:“你不愛我了嗎?”


    “不愛謝謝!你現在可以下車做卷子了。”嬴政將胳膊從胡亥手裏抽出,提起毛筆,寫了幾個字,見胡亥依舊是一副不打算放手的模樣,轉頭看著他說道:“莫非你準備再留下來幫父皇批幾份奏折?”


    “不用了親爹!謝謝了親爹!孩兒先告退了親爹!”胡亥毫不猶豫,手腳並用,逃也速得從車廂裏退了出去。


    做卷子?老老實實認命去做卷子!這怎麽能是熊孩子的畫風?找人要了一匹馬,再跟負責安保工作的蒙毅,要了百來個人,熊孩子帶著大隊人馬打獵去了。


    得到蒙毅關於熊孩子帶著人去打獵的報告,嬴政覺得心塞心很塞,他捂著心口,一邊沉思自己到底和熊孩子有什麽仇什麽怨,一邊讓蒙毅多派些人去接應熊孩子。


    “朕上輩子欠你嗎?”


    晚上休息之時,由於找不到驛館,一行人隻得在靠近水源的空闊地帶安營紮寨,埋鍋做飯。


    剛做好飯,嬴政發現自家小熊還沒有迴來,正準備派人去找他們,就聽見營外傳來熊孩子大唿小叫的聲音。


    “哼!不過是親手打了幾隻兔子野雞,就高興的大唿小叫,說是要獻給父皇,嚷得滿營都知道了,真是一點大秦公子的泰山崩於前還色不變的淡定氣質都沒有!也不知道像誰!格調低!”嬴政坐於高堂之上,麵無表情的說道。


    趙高默默看了一眼,打從聽見胡亥叫聲,眉梢就開始不停跳的嬴政,飛快的低下頭。


    有些事,自己知道不就得了,說出來那不就叫做那個……什麽叫……欲蓋彌彰來著。


    “趙高你低著頭像隻鵪鶉似站在幹嘛呢?沒聽見你弟子在外麵炫耀他打到兔子野雞了嗎?還不去朕的箱子裏,找點東西來賞他!哼!真是狡猾的熊孩子,幾隻兔子山雞,就換走了朕那串紅珊瑚手鏈。”


    #論感動大秦二十四好爸爸是如何養成的!#


    第121章 封禪


    大概是幾隻山雞和兔子,就“騙”走了嬴政紅珊瑚手鏈的事,讓胡亥心情大好的原因。在接下來的幾天甚至幾個月裏,胡亥每天都會帶著人出去打獵,每次得迴的獵物也是越來越多,有一次甚至還親手獵了一隻小老虎。


    本來嬴政還擔心胡亥玩物喪誌,但檢查了一番胡亥的功課,發現他最近並沒有偷懶之後,也就不太去管胡亥帶著一隊人,每天到底在外麵幹什麽了。


    至於胡亥將自己賞賜給他的東西,全部賞給跟著他去打獵的有功之士,一時之間胡亥在士兵之中,口碑大好這件事,就更不放在嬴政心上了——胡亥是偷偷跑出來的,出門的時候又沒有帶什麽禮物,自己賞給他的小東西,本來就是讓胡亥賞給手下人的。


    嬴政到是很高興,寶貝兒砸終於也會庶務這玩意了。


    一路西行,嬴政來到了泰山腳下。


    此次西巡,嬴政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封禪於泰山。


    封為“祭天”,禪為“祭地”,合在一起就是“封禪”,指中國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時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禮。根據司馬遷在《史記·封禪書》早在夏商周時代,就有了封禪的傳說。在古代,人們認為群山中泰山最高,是“天下第一山”,所以人間的帝王應到最高的泰山去祭過天帝,才算受命於天。


    “泰山最高?你讓喜瑪拉雅情何以堪?珠穆朗瑪情何以堪?一千五百海拔的小山包,也好意思說最高?就算是在五嶽之中,1997海拔的華山和兩千多海拔的恆山,也都比泰山高好嘛!沒文化!真可怕!”


    看著坐在底下,迭迭不休的念頭封禪注意事項的眾儒生,胡亥默默的為華山和恆山點了根燭。


    恆山也就算了,華山多可憐,竟然連個五嶽之首都沒混上。


    論曆史:華山在陝西,陝西的西安是十三朝古都,華山靠近都城;泰山在山東,僅是齊國都城(臨淄)和南燕都城(廣固),政治上和陝西華山根本不具可比性。


    再看軍事:華山不但風景奇秀,而且險峻的地形,保證了關中平原的安全,使得關中二萬人足當諸侯百萬人也,所以秦國、漢劉邦、後周都以此為根據地戰勝東方;泰山不夠險峻,不能保證膠東半島的安全,曆史上沒有任何一個王朝興起,是以山東為根據地的。


    華山不哭站擼!


    “我說你們真囉嗦!”被嬴政召來的七十名齊魯儒家弟子們,灌了一肚子禮法禮儀之後,胡亥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又是要用坐什麽蒲車,說什麽以免損傷山上的草木土石;又是要父皇掃地而祭,還隻能坐菹秸做的席……一條一條的,你們麻煩不麻煩啊?”


    “少公子,言之無理。泰山封禪禮儀,乃是自夏啟至今七十二位帝王所立,祖宗之製不可隨意改之。”一個儒生離席,慷慨激昂的說道。


    胡亥抬起頭看了一眼上首自家老爹的表情,按他對自家老爹、對秦始皇的了解,嬴政其人十分自負,除了對嬴氏祖先十分尊敬之外,無論是天地鬼神還是先賢諸王,在他眼裏就是一坨屎。


    不!不對!應該是一張紙!有用的時候就拿出來擦擦屁股——比如說這次封禪,明明他打心眼裏,根本就不相信這玩意,封禪也隻是為了標榜他自己的偉大功績,並沒有多大誠意,但還是要拿來用用;沒用的時候就把紙丟廁所裏了。


    “七十二位帝王?我是小孩,我讀書讀得少,等下說錯了,大家不要怪我喔。”胡亥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說道。


    這一次才從齊魯召來的七十多名儒生,由於不了解胡亥說話的風格,看著他一個小小的小孩,長得又可愛精致,出身更重且貴,到是沒有太大反對意見。到是原來就在朝堂裏的儒生,一聽胡亥的發言,立刻覺得自己一陣陣牙癢。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這家夥每次一說這種話,接下來要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就會賣萌!就會裝小孩!


    “你們說的七十二位帝王,是不是無懷氏、伏羲、神農氏、炎帝、黃帝等等這些人?”胡亥每念一個人名,小腦袋就跟著隨一下,今天雖然因為上朝的關係,沒有可愛的小馬尾還陪他賣萌,但卻有一根長長的金色發帶,在他腦後甩啊甩的,金光閃閃,晃瞎人眼,看上去真是一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人物,“這些人雖然為帝為皇,但說穿了也不過是一介地方諸侯而已。哪有一個人父皇這樣,能夠夷平天下一統宇內,鑄就萬世之基業。”


    胡亥說著,眼神銳利的殿中諸人身上掃了一眼,見沒人敢站出來反駁自己,立刻向嬴政一拱手,開口說道:“兒臣請父皇登王馬,自山南登泰山之頂而封禮,並請父皇刻石歌以頌秦德,再自山北而下,往梁父山去行禪禮。”


    嬴政眯了眯眼睛,並不直接點頭,反而開口詢問道:“諸位可還有何意見?”


    聽到嬴政的詢問,眾儒生彼此對看數眼,接著又一個儒生離席,衝著嬴政一拱手,正想開口說話。


    隻是他剛說了一個“臣”字,就聽見對麵的胡亥又開口說道:“父皇,既然這群儒生有意見,覺得違背古製。那我們也不要強人所難,不要帶他們去了,讓他們直接在山下待著好了。”


    “善!”嬴政拍案,乖兒子,朕早就想這麽幹了。


    嬴政忽然覺得,帶寶貝兒砸出來也是有好處的。心計、手腕、沉府,樣樣都不缺;節操、下限、臉皮,一件都沒有。有總能猜出自己心意的寶貝兒砸在,爸爸再也不需要因為手下太笨,而不得不拉下臉皮,自己親自操刀上陣了。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容貌決定這人喜不喜歡你,內在決定這人喜歡你多久。


    其實放在父子之間也是一樣的,血緣和容貌決定朕對寶貝兒砸的初始好感有多高,而這些年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不停的往好感度上加砝碼,逼得朕不得不越來喜愛胡亥。


    說起來,不喜歡胡亥,難道朕去喜歡成天和朕作對的扶蘇?又或者是其他一看見朕,就跟隻鵪鶉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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