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屯子不小,大約有上百戶人家,四五趟房子,都建在一個慢坡慢崗上。屯南是一大片柳條蔥,屯東是一個大水泡子,泡子邊的冰已經開始融化。屯子看起來挺規整,管理的不錯。車在屯中間一幢三間大瓦房的門前停住了。未等小老板吵吵,就從屋裏出來不少人。看起來這些人都是事先在這裏等著迎接他們的。為首的是隊長高先傑,還有幾名隊委和房東邱大爺,邱大爺的孫女邱菊。二姐和這些人早已認識,等亭玉他們下車以後,她給媽媽和誌國簡單地做了介紹,大家就算認識了。等禦完東西,大體上安排停當時,高隊長就帶人走了。

    這是三間正房,中間開門,邱大爺領孫女住東屋,原來西屋是倉庫。如今要住人,邱大爺就把糧食和一些用著用不著的東西都挪到倉庫去了。炕是現成的,燒把火就能住人。這裏就又成了亭玉領孩子們過的新家。

    一鋪大炕,住四個人綽綽有餘。媽來了,二姐也不在別人家住了,把行李搬過來,同家人一起住。

    幫媽媽把屋子收拾好之後,能做飯,能睡覺了,第二天誌國就迴城裏上班去了。

    剛好邱菊在五年級念書,怕耽誤課程,第三天,就由她帶著誌強、誌民、誌富到後屯的學校入了學。誌強搬家前後耽誤了大約一個星期的課程,到楊家林子小學上學聽課時,並沒有落下。由於他在城裏就是尖子,農村的教學質量低,他的學習成績就更凸出來了。有些難題,班主任搞不明白的,還得問他哪!來後不久,誌強在全校就出了名。五年級原來有個學習尖子,叫高亮,是大隊長的兒子。他對謝誌強的出現很忌妒,也很不服,總想找茬會會誌強。誌強新來乍到,人地兩生,說話辦事都很拘謹。在上學前媽媽又一再叮囑他不許惹事生非。所以,他事事都加著小心,能忍就忍,能讓就讓。高亮找了好幾迴茬,都因誌強的忍讓而沒有打起來。又過了些日子,誌強在班級也交了幾個好朋友。他漸漸地伸開了腰,不再怕這怕那了。這天下過雨,在放學的路上,高亮故意用磚頭往誌強的身上擊水,誌強不讓了:“你幹啥?為什麽往我身上擊水?”高亮蠻不講理地說:“誰說往你身上整水了?我打著玩呢。你瞎呀!不會躲著點?”

    誌強見他不講理,不理他,繼續往家走。高亮又拾起一塊石頭,拋在誌強附近的一個較大的水坑中,汙水濺了誌強滿身滿臉,這下誌強可激了,躥到高亮的跟前,當胸就是一拳。高亮也不示弱,用胳膊將誌強的拳架開,兩人撕打在一起。誌強格子雖然不如高亮高大,可他比高亮靈活,加上他在大空場時經常同三丫、狗剩、小悶他們練摔跤練出一些招數,就更勝高亮一籌了。他正愁學的這些招數,好長時間派不上用場,今天有了機會,他豈能放過?誌強拿出了他的絕招,沒過幾招,就把高亮摔在了地上,弄得滿身滿臉都是泥。高亮吃了虧,從地上爬起來,更加兇狠地向誌強捕來。誌強見來勢兇猛,他沒有正麵還擊,而是等高亮到身前時,猛的一閃身,來了個飛腳,由於高亮用力過猛,沒刹不住,又被拌了下,“叭嚓”又摔了個嘴啃泥。這下他可變成了地地道道的渾身是泥的大泥鰍了。高亮惱羞成怒,大罵夥伴:“操你媽的,上啊!”

    有幾個和高亮要好的學生奔誌強撲過來,還未等打交手,有幾個和誌強要好的孩子也上來幫誌強:“有你們啥事?老實呆一會得了!”

    那幾個想動手的孩子見有人幫誌強,占不著什麽便宜,也就沒說什麽,就坡下驢,沒敢動手。這迴高亮既吃了虧,又領教了誌強的厲害。雖說他心裏仍然不服,還想伺機報複,可心裏也有些打處了。同時,他心裏也在暗暗佩服誌強這小子。

    高亮挨揍的消息很快在全校傳開了。而且被有些嘴巧的學生給說得神乎其神:謝誌強這小子可不好惹,他練過武,三個五個的不是他的對手。你別看高亮胳膊粗力氣大,讓他給摔的就像玩似的,沒成了泥餅,也成了泥球。

    從此,誌強打出了名,打出了威風,沒人再敢輕易惹他。

    誌強畢竟是城裏長大的孩子,比屯子孩子知的多見的廣。再加上他看的書多、皮影多,知道的曆史故事自然也多。沒事時,他就把城裏點電燈,看電影,聽收音機等新鮮事講給同學們。沒見過電燈的孩子琢磨不透那一根電阻絲怎麽就能發出那麽亮的光?看電影,聽收音在他們的耳朵裏簡直是神話。誌強繪聲繪色地說起能拉著好幾十節裝滿貨物的火車頭,他們更覺不可思議。再有,誌強說起正月十五城裏耍龍燈、擺旱船、扭大秧歌的熱鬧景象,使這些土生土長的孩子們對城裏產生了十分強烈的想往,都暗暗地下決心,有機會一定上城裏逛逛。誌強根據看過的皮影、古書,給同學們像講評書一樣講各種各樣故事,使很多同學都聽入了迷,一放學就圍著他不放,讓他講故事,聽了這段聽那段,就好像永遠也聽不夠似的。就連高亮在同學們的鼓動下,不記前仇,也向誌強靠攏過來,聽他講述那些他聽所未聽,聞所未聞的故事。誌強也很想交高亮這個朋友,更是不忌前嫌:“高亮,那次我把你打了,是我不對。”高亮聽誌強這麽一說,更覺得不好意思了:“我該揍,我不該欺負你。”誌強又說:“不打不成交,今後咱們好好處,像桃園三結義那樣!”

    高亮沒看《三國演義》,不知桃園三結義是怎麽迴事。他問誌強:“桃園三結義是怎麽迴事呀?”

    “桃園三結義說的是三國時期,蜀國的皇帝劉備、漢壽庭候美髯公關羽關雲長、長板坡喝斷橋梁的大將張飛張翼德,他們創業時,在桃園這個地方,結拜成生死弟兄的故事。後來桃園三結義就成了哥們結拜的代名詞。”

    “那好哇!咱們也結拜成生死弟兄怎樣?”

    “人家是哥仨,咱們那個是誰呀?”

    “咳!我說謝老弟,你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程鐵牛不是咱們最好的哥們嗎?”

    “我們三個結拜?好哇!”

    他倆找來了程鐵牛一說,程鐵牛二話沒說,高興得好玄沒蹦起來:“好哇!我同意,咱們現在就拜吧!”

    “這事不能吵吵。要拜,也得保密。”

    “看你揍高亮那勁,真像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如今怎麽婆婆媽媽的,倒像個前怕狼後怕虎的膽小鬼了哪!”

    “不是我膽小。你不明白,在學校是不行搞這種哥們義氣活動的。要是叫老師知道了,一定不能允許。”

    “好,那就等放學後,咱們到學校後麵的小山包那去結拜。”

    “不行,咱們得準備準備。什麽也沒有怎麽結拜呀?”

    “都準備什麽?”

    “一隻紅公雞。還有米和香。”

    “公雞和米我家有,香不好整。”

    “沒香,找幾根草也行。”

    “那就明天吧。星期天不上學,咱們到村前的柳條蔥去,那裏既幽靜,又有點像桃園的意思。”

    “好!就依高亮。明天上午十點,咱們準時從家出來,到村前大橋聚合。鐵牛別忘了帶公雞和米。”

    三個人商量完,各自迴家了。

    第二天,高亮最早到的橋頭,接著誌強也到了。十點都過了,不見程鐵牛。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鍾,才見鐵牛氣喘籲籲地過來。

    “你怎麽才來呢?”

    “別提了!要到點之前,紅公雞正在當院,我媽也站在當院,我想等她走了再抓,誰知她偏不走,紅公雞也不往別處去,我急得團團轉,就是下不了手。好不容易我媽上東院了,一轉眼又不知紅公雞哪兒去了。我找了好半天,才在房後發現了它。我怕它叫喚被別人聽見,慢慢把它哄到大溝裏。這雞挺賊星,好像是知道我要殺它,撲了半天才把它抓住,累得我一身汗。”

    三個人一邊說一邊往柳條蔥裏去。這時柳條已返青,吐出了毛毛狗,地上的小草已經發芽,一片新綠,各種鳥在林間不住的啼叫。這天的天氣又格外地好,真可以說春光明媚,景色宜人。三個天真的孩子仿佛真的進入了當年三結義的桃園,一切都是那麽美好,那麽新鮮,那麽愛戀,那麽充滿生機與憧憬。

    柳條蔥當中是一條一人左右深的大溝。因為是春天沒有水,溝裏長滿了野草。他們走了一會兒,不謀而合地停住了腳步。誌強說:“就在這兒吧。”他們倆個也都同意。因為沒有找到香,高亮在溝邊折了三根幹蒿杆,插在了鐵牛帶來的米碗裏當香。鐵牛不知公雞幹什麽用,交給了誌強。誌強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碗小瓶和一把小刀。他把小碗放在地下,把小瓶裏的酒倒了半碗,因為他的手小,把雞按在地下,用一隻手拽著雞冠子,薅了雞脖上的毛,然後用小刀刺破雞的喉嚨,等湧出血後,用雙手抓住雞的兩翅和雙腿,把血往碗裏控,控了一會兒,便把雞扔到一邊,拿起一根小棍把碗裏的雞血攪了攪,這時他對高亮和鐵牛說:“我們都用小刀把中指刺破,讓血滴在碗裏,然後每人喝一口,再在插香的地方共同跪地朝南天門磕三個頭,這就叫歃血為盟,八拜結交。根據年庚,高亮老大,誌強老二,鐵牛老三。正在他們跪地磕頭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

    “誰?”誌強轉過身,站起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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