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會兒,守成迴來了,呂老師帶著一幫同學也來了。呂老師深感內疚地對誌國說:“要知道下這麽大的雨,我說什麽也不能讓你走哇!不走,怎麽能紮壞腳呢!”

    “呂老師,這不怪你。我常聽爸爸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是該著有這麽點災,除了就好了。”

    “這不得耽誤課程嗎?”

    “老師你不用急,我離誌國家近,每天放學後,我去給他補課。”

    聽守成這麽說後,還有幾名同學爭著要給誌國補課。

    “不用老師同學們操心,用不了幾天我的腳就會好的。”

    大家又議論了一會兒,由呂老師推自行車,守成和兩名同學把著,把誌國送迴了家。

    媽媽見來了這麽多人,嚇了一跳,以為誌國怎麽了呢!

    呂老師怕媽媽誤會,把誌國送到屋後忙說:“我是誌國的班主任。是這麽迴事:學校催學費催的緊,今天下午我讓誌國迴家來取,不料趕上了大雨,他在往家跑的時候把腳紮了。當時同學和我都不知道,等守成迴家,見誌國在他家哪,才告訴我。他可能要耽誤課程,不要緊,我安排人給他補。還有什麽困難,隨時轉告我,我一定盡力幫助解決。”

    “呂老師,我知道你沒少幫助誌國。學費的事我也很著急,可就是家裏眼時實在困難,拖了班級的後腿,讓你費心了。關於他紮腳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小孩子肉皮合,很快就會好的。好了他會抓緊上學的。

    老師通情達理,媽媽也通情達理,說的很投機。媽媽留呂老師和同學們吃飯,都說不吃,又安慰了誌國一番就走了。

    等同學和老師走後,媽媽又仔細問了一下誌國事情的經過,誌國和老師說的一樣,媽媽才相信。媽媽又打開包紮,看了看誌國的腳,腳心已經腫起來,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已經這麽晚了,附近又沒醫院,隻好等明天再說了。

    姐弟們陸續都迴來了,看見誌國的樣子,心裏都很難受。爸爸迴來後,以為誌國的腳又是淘氣弄的呢,沒問青紅皂白就氣唿唿地罵起來:“讓你淘氣,這迴還淘不淘了?紮了腳,還是小災呢!再這麽淘下去,說不定腿還得摔折呢!”

    誌國覺得很委屈,等爸爸罵完了,他實在忍不住了,一邊哭一邊說:“要不是交不起學費,老師也不能往家攆我。我也不能紮腳。實在交不起學費,我就不念了!”

    “你給誰念呢?你給我念呢?交不起學費,和你紮腳有什麽關係?你褶什麽?再嚎?上外邊嚎去!”

    “庶民,你發那門子瘋?誌國說的對,要不是差學費,他能腳紮了嗎?紮了腳,就夠上火的了,你還逼他,這麽點歲數不上學幹啥去?”

    “我逼他?我逼他幹啥?要是有胭粉,我也知道往臉上擦!要不是你一再動員我入社,我能掙這麽兩吊子錢嗎?能連孩子的學費都交不起嗎?”

    “入社是我動員你的,可當時那氣候你不入行嗎?再說,當時我也聲明了,姐夫也在場,孩子們也在場,現在你怎麽埋怨起我來啦?還是男子大丈夫呢!就這麽點事總怨老婆子,活著還有什麽勁?就是沒入社時,孩子們上學也沒寬餘過呀!別總拿入社做說好不好?”

    聽亭玉這麽說,庶民更來氣了:“媽拉屄的!你看不好我,我掙的少,你看誰好,誰掙的多你跟誰去呀!我也沒強讓你跟我呀!”

    孩子紮腳,亭玉就夠心疼,夠上火的了,庶民這一作,她的火也上來了。“走就走!我還非在你這賴眼求食怎麽的?離開你誰還不能活是怎麽的?別以為你是個香餑餑,離開你我還備不住吃香的喝辣的,不受這份窮氣哪!”

    話越說越多,氣越生越大,倆口子越鬧越厲害,爸爸瞪起眼珠子,擼起袖子,衝到炕邊去拽媽媽。大姐、二姐急忙攔住爸爸:“你們這是幹什麽?都多大年紀了,還動粗魯?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都少說兩句行不行?”

    好不容易才把爸爸勸住,媽媽又哭鬧起來:“我不和你過了!你給我出手續?不給我出手續,都不是他爹揍的!”

    叫起真來,爸爸真的老實了,說什麽也沒給媽媽出手續。可媽媽收拾收拾,打了個小包,挎起來非要走不可。大姐二姐一個往下搶包,一個抱住媽媽的身子不讓她走,一直折騰到半夜,誌國發起燒來,燒的紅頭漲臉,不住口的大喘,這時,爸爸也害怕了,媽媽也不鬧了。

    “媽,送弟弟上醫院吧?他燒的這麽厲害,要是燒壞了,可就……”大姐摸著誌國的頭不停地催促著。

    “是啊,可別耽誤嘍,趁輕好治。”二姐也這麽說。

    “上醫院是行,可哪來這筆錢啊!”媽瞅瞅爸爸,試探著說。有沒有錢你還不知道,瞅我幹啥?開支都交給你了,我連買盒煙的錢都沒留。爸爸急的在地上來迴走著說。

    誌國喘得更加厲害了!全家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也不再提上醫院的事。屋裏頓時靜了下來,除了誌國的喘息聲,再就是爸爸走動的腳步聲和時不時媽媽發出的歎息聲。這可怎麽辦呢?也不能挺著呀!沒錢,醫院也不能給看哪!

    “媽,上不了醫院,也不能就這麽挺著哇!家裏不還有幾片解熱止痛片嘛,先給弟弟吃兩片,再用酒給他搓搓頭,也許能好點。”

    “大姐說的對,這也是個辦法,不能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挺著。”

    二姐催促媽媽去找藥,她跑到碗廚裏找出爸爸剩下的一點酒,拿過來遞給大姐。

    “你還愣在這幹什麽?快去找藥!”爸爸的腳步突然停下來,也來催媽媽,顯然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好同意大姐的意見。

    媽媽確實有點懵了,要不是爸爸又重申一遍,大姐二姐說的話她好像根本沒聽著似的。這時她才從炕上站起來,到炕稍的一個小箱子裏,翻了半天,找出幾片解熱止痛片。奶奶在時好吃這種藥,還不貴,爸爸遇見藥房就想著給她買,這是吃剩下的。

    “誌國,起來把藥吃嘍。”

    燒的稀裏糊塗的誌國聽見大姐叫他吃藥,他慢慢地睜開眼睛,四周瞅了瞅,自己想起來,因為腳疼,沒使上勁,沒起來。大姐用雙手扶一下他的雙肩,他才借勁坐起來。二姐遞過半碗涼開水,送到弟弟的嘴邊,他把媽媽遞給他的兩片藥扔到嘴裏,喝了口水,軲轆一下咽了下去。大姐又把他扶著躺下,把酒倒在手心,然後用另一隻手把酒往誌國的額頭上擦點,慢慢地來迴搓,然後她又找來一條熱毛巾,蒙在誌國腦袋上。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以後,誌國不像方才那麽喘了。也不知道是藥的作用,還是酒的作用?也許是兼而有之吧!治不起病的窮人,往往也有一些土辦法來對付各種疾病。比如腦袋疼了,腰疼了,拔罐子;感冒了,喝點熱薑湯,捂上大被,狠狠發發汗;肚子疼、拉稀、拉痢疾,喝大煙桃水,吃大煙膏;中了煤氣喝酸菜水等等,都是不用錢,或用不幾個錢,就是好不徹底,也能抵擋一陣子的土辦法。

    見誌國的燒退了,一家人才稍稍安定下來。

    沒等天亮,誌國的病又嚴重起來。不但渾身發燒,腳也疼得直蹦。最有挺勁的誌國,這時也有點挺不住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一層層地滲出來,滾落到枕頭上,不大一會兒,枕頭就濕了一大片。誌國緊咬牙關,想不讓呻吟聲驚動大家,可他實在挺不住時,呻吟聲還是越來越大了。本來就沒有睡實的媽媽,又被驚醒了。她披上衣服,下了地,用手摸著誌國的頭,心裏急得直冒火。想不出別的辦法,隻好又給誌國兩片解熱止痛片,讓他吃下去。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天也就亮了。等天大亮的時候,燒得昏昏沉沉的誌國忘記了腳傷,還想掙紮起來上學。可是沒等他身子從炕上爬起來,就又倒在了炕上。這時他才明白不能上學了。現在正是期末複習,準備考初中的緊要關頭。如果複習不好,或參加不了考試,上初中就沒指望了。你想,他能不著急嗎?不但他著急,全家人都替他著急!可著急又有什麽用呢?不看好病,不等腳好了,是無法上學的。又沒有錢到醫院去看,隻好用解熱止痛片等小藥維持著。一天、兩天過去,誌國的病根本不見好轉,而是越來越重了。他是讓雨激了後,得了重感冒,發高燒。若是及時大劑量用上消炎抗菌藥,把高燒退下去,就會很快的好起來。因為沒有對症治療,沒過幾天,便燒成了肺炎、支氣管炎。不但喘,而且開始咳嗽。眼睜睜孩子的病一天重似一天,腳也化了濃,再不抓緊治,就會危及生命!媽媽急得飯吃不下,覺睡不著,一天天哭道來哭道去,也快急出病來了。爸爸想埋怨媽媽讓他入社,可見她著急的樣子就不好再提這件事了。爸爸著急也不能在家呆著,也得上班去幹活,掙他的一元多錢。要是不開支,家裏這幾口人就得挨餓!他想找姐夫借錢給孩子看病,安家和發送老人借的錢還都沒還呢,怎麽好意思還和人家借呢?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恍就是四天過去了,媽媽都快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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