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氏抿了一口茶之後,就主動說道:


    “前些天姑媽送了好些人參去家裏,我婆母的病終於好了些,還未登門去多謝姑媽,這裏便先與王妃道一番謝,改日再去府上謝過姑媽。”


    蔣夢瑤喝了茶,放下杯子,對她笑道:“都是一家人,互相幫助是應當應份的,可不許再說什麽謝字了。”


    閆氏感激的低下頭,說道:“哎,王妃將咱們當成一家人,是咱們的榮幸,但是姑媽那裏,改日我還是要去道謝的,不僅是我,府裏的其他妯娌姐妹都要去向姑媽道謝,曾經那個女人在的時候,戚家就剩下一個空殼撐著門麵,其實內裏早已窮困不堪,都已經淪落到去靠當東西,換些銀錢迴來度日。姑媽迴來之後,給了我們好幾家店鋪打理,如今我們有了來源和收入,日子也是漸漸好起來了。這份恩情,我家公公總是成日念叨著呢。”


    “你們真是多心了,那些原都是應該做的。舅媽的病好了才是緊要。”


    蔣夢瑤這般說後,閆氏便不再與她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椅子往前挪了一步,湊近了蔣夢瑤說道:


    “前些日子,王妃命我去盯著曹家,那曹家二小姐平日倒是沒什麽,就是昨日有些異樣。”


    蔣夢瑤將帕子抽出來擦了擦手,沒有說話,隻是抬眼看了閆氏一眼,然後閆氏就會意接著往下說了。


    “昨日傍晚,曹家二小姐約了一人在城中天一茶樓雅間相見,原我以為隻是她請的一般友人,可是,待那人從轎子中走下之後我擦認出,那人竟是王妃的娘家姐妹,我曾在太府卿府上見過她,因此認得。”


    蔣夢瑤蹙眉沉吟:“太府卿?是蔣晴瑤嗎?”


    閆氏點頭:“是,正是她。我心想著曹家與蔣家素來無甚瓜葛,不過太府卿嚴家向來都喜愛攀附權貴,曹二小姐是太傅家的千金,嫡姐又是太子妃,因此,嚴家派出兒媳與之接觸倒也是合情合理,隻是,她們出現的時機不對,而又站著王妃的娘家人,所以,我今日才一早就上門,為的就是稟告王妃這個消息。”


    蔣夢瑤立起了身,來到了窗口,自二樓往下看去,隻覺得水榭前的湖水碧波蕩、漾,一點都沒有冬日的肅殺。


    “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了,你迴去繼續盯著,有類似情況,隨時來府找我。”


    閆氏領命而去。


    蔣夢瑤在二樓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眯起了眼,她之所以會挑閆氏做她的眼線,一來也是想幫一幫戚家,她知道閆氏有野心,不過,卻也有孝心,她的婆母,也就是蔣夢瑤的舅媽,在床上一病多年,即便是耗盡了家財,她也沒有心狠的給婆母斷了和金子差不多貴的人參,這就說明這個女人是有心的,所以,盡管她替自己做事,夾雜著自己的想法,不過,這樣的人,蔣夢瑤還是願意用一用,提拔一下的。


    並且,盯梢眼線這種事情,閆氏這樣的身份做起來,才更能得心應手。


    她是戚家的長孫媳婦,不管戚家的內在如何,但是這麽多年在京城貴圈中多少還是有些臉麵的,叫她盯著旁人不會起疑,而且以她的身份,隻要活動周到了,能探聽情況的場合也更多,探聽到的消息也更精確就是了。


    就像這迴,她給帶來的這個消息,就很耐人尋味了。


    曹婉柔緣何私下邀見蔣晴瑤,從前也沒聽說過兩人有何交集,當真是叫人費解的。


    又過了幾天,當事人蔣晴瑤便來到了祁王府。


    按照當初的約定,蔣夢瑤沒有收蔣晴瑤送上的夜明珠,而是改叫蔣晴瑤繡一幅繡品,今日蔣晴瑤來,就是來向蔣夢瑤展示她親手繡的作品來的。


    蔣晴瑤繡的是一幅蜀錦,繡線華麗,五彩斑斕,美輪美奐,隻是這蜀錦才繡了一半,蔣晴瑤指著布匹上的幾處對蔣夢瑤問道:


    “姐姐,這些地方你覺得是繡何種花樣好看呀?”


    蔣夢瑤與之商談之後,便說自己不懂這些,蔣晴瑤聽了,便要蔣夢瑤帶她去書房,她將腦中所想的花樣畫下來給蔣夢瑤先看一看。


    兩人去了書房之後,蔣晴瑤走到了書案前,對蔣夢瑤問道:


    “姐姐,這書房平日裏都是祁王在用嗎?”


    蔣夢瑤正在沏茶,聽她這麽問了,便點點頭,說道:“是啊。我不愛寫字,一般不用這裏,這裏也就他會來了。今日再算上一個你。”


    蔣晴瑤笑了笑,便選了一支細膩的筆,蘸了墨,便彎下腰去仔細的畫起了花樣。


    蔣夢瑤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個什麽頭緒來,便拿了本書,坐到一邊去等候去了。


    良久之後,蔣晴瑤才把蔣夢瑤喊了過去,遞給蔣夢瑤幾張畫好的花樣,讓蔣夢瑤挑選。


    蔣夢瑤選了一些不是那麽複雜的花樣,交給了蔣晴瑤,蔣晴瑤領受之後,說道:


    “如此,便知道了姐姐的喜好,當不會繡錯才是。若是姐姐沒有其他事,我便迴去了,這幅繡品,當近日就能完成,到時候再正式拿來送給姐姐。”


    蔣夢瑤先謝過了她,親自將之送到了門外,看著她坐上了轎子離去。


    迴過身之後,張氏立刻迎了上來,對蔣夢瑤說道:


    “王妃,馬車裏我都翻過了,並無可疑。”


    蔣夢瑤點點頭,想了想,便頭也不迴的走去了書房,張氏小步跟在後麵。


    進了書房之後,蔣夢瑤直奔書案,掃了一眼之後,目光落在桌麵右下角的那本行軍謀略書上。


    一般在一張桌子上,放在右下角的基本都是最近剛剛閱讀過,並且沒有閱讀完的書籍。


    蔣夢瑤將書拿了起來,翻了幾頁,就有一封折疊好了的書信掉在了地上,張氏趕忙躬身撿了起來,交到了蔣夢瑤手中。


    勾起了唇角,原來是想來個鴻雁傳書,曹婉柔為了送封信進來給高博,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張氏見她家王妃拿了那信,卻是不展開閱讀,而是在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她要是記得沒錯的話,每迴她家王妃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就是有人要倒黴的時候……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將信件從信封中取出展開,蔣夢瑤從頭到尾看了看,沒想到曹婉柔這個女人不僅舞跳的好,文采也很出眾,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讓她自信心爆滿,覺得自己這般優秀,世間肯定不會有不喜歡她的男人,所以,才會想用這種方式俘獲高博的心。


    瞧這信中字字雋秀,句句哀愁,將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意表達的淋漓盡致,這封信若是落在一個好詩書的男人手中,定然會對寫信之人奉若神女,巴不得見麵一訴衷情。


    隻可惜,高博並不是那樣的風雅之人。從小生活的環境把他一步步逼向了現實,他過去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想如何讓自己活下去,隻怕沒有這個閑情逸致研究詩文,這封信即便是落到了高博手中,頂多就是看過即扔,起不了任何作用。


    將信交給了張氏,張氏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說道:


    “這,這……晴瑤姑娘為何要夾一封這樣的書信在書裏?”


    先前張氏也是全程跟在她們姐妹身旁伺候的,一開始蔣晴瑤提出到書房去的時候,張氏以為王妃不會帶她去的,隻會叫人把筆墨紙硯拿過去便罷,可是王妃卻把她帶到了書房,看來是早就猜到了蔣晴瑤想做小動作,所以才想將計就計,順藤摸瓜的,果不其然給發現了這封信,看著字裏行間的內容,寫信之人定是一個癡戀王爺的女子,這般的深情告白若是被王爺看到,雖然她也覺得王爺不會這般輕易的憑一封信而看上一個女人,可是,這種替人拉線的事情,在婦人圈中,本身就是有些忌諱的,沒有女人願意與旁人共享丈夫,蔣晴瑤此舉,若是往深,往重的方向去說,那就是吃裏扒外,聯合外人算計利用娘家姐姐,別說是王妃此刻心中了,就是她也恨不得上去抽蔣晴瑤兩個大嘴巴,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企圖破壞別人感情的女人!


    “去叫閆氏查查看,嚴子韜最近都跟什麽人混在一起?”


    蔣夢瑤如是說,張氏點頭便退了下去。


    蔣夢瑤走到西窗前,又將信看了一遍,注意到最後寫著一行小字,這行小字才是這封信的精髓——若君有意,明日戌時,麝月湖畔,良辰美景,靜候君音。


    良辰美景,靜候君音。這姑娘是想直接獻身了嗎?說好的古代女人的矜持呢?教科書都是騙人的,嗬嗬。


    *****


    蔣夢瑤下午用過了飯,就去了國公府,戚氏在家裏算賬,蔣夢瑤就去戚昀的院子裏陪了他一會兒,給他帶了街上新奇的玩意兒,和他吃著,玩著,老人家可開心了。


    戚氏算好了帳,過來尋她,母女倆就在戚昀的院子裏坐了下來,蔣夢瑤對戚氏問道:


    “娘,從前沒仔細問過,晴瑤妹妹這些年日子過的怎麽樣?”


    戚氏給她沏了一杯茶,坐下來迴道:“晴瑤的日子過的聽說挺好的,上迴嚴家公子不是也過府來了嘛,我瞧著斯斯文文的,與晴瑤倒是相配的。”


    喝了口茶,戚氏見蔣夢瑤若有所思,不禁又想了想,給蔣夢瑤拿了一塊糕點之後,又說道:


    “不過在看見那嚴公子之前,我確實也有些懷疑的。”


    蔣夢瑤一聽,抬眼看著戚氏,問道:“為何?”


    戚氏迴道:“因為有不止一個人跟我說過,嚴家公子不檢點,雖然嚴家瞞的很好,可還是有人說他的不是。”


    見蔣夢瑤拿著糕點在手上,卻是不吃,戚氏這才放下茶杯,對蔣夢瑤湊近了說道:


    “外麵說,那嚴公子好食石粉。”


    “石粉?”蔣夢瑤有些不懂,戚氏點頭,解說道:“就是五石散,那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近幾年才從西域還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傳來的,我的店鋪不曾碰過,不過有些店確實在賣就是了。利潤大得很,但肯定不是好東西。”


    “五石散?那不是……毒品嗎?”古代沒有□□,有的就是□□和五石散,□□相對便宜,五石散比較細膩,所以賣的較貴,也就隻有達官貴人家能夠吃的起了。


    這嚴子韜竟然染上了這種東西,那日見他精神麵貌還可以,倒是沒往這上麵去想,若真是如此,那蔣晴瑤難道不知道嗎?


    “這東西也不是毒,就是吃了還想吃,斷不掉,尋常人家也吃不上,不過就算是富貴人家,這種東西也吃不過三年,家必敗無疑。家敗之後,大多數人就去改抽□□,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給耗死了。”


    聽戚氏說,這東西傳進來沒有幾年,可能大家還沒有對這個東西有更深層次的認識,畢竟吸食的還是少數,縱然家裏有人染上了,可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所以沒想到會有那麽大的危害就是了。


    蔣夢瑤聽了戚氏的話,不禁放下了手裏的糕點,說道:“娘,您看這事兒,晴瑤妹妹知道嗎?”


    戚氏搖頭:“我估計不知道!不過,這個消息也不一定準確,隻是之前我有個店鋪的掌櫃就是染上了這東西,從那兒聽說過嚴子韜的名字,但他是不是真的在吃,就不知道了。”


    蔣夢瑤陷入了沉思,卻也不好下定論,但是,這世間之事,就沒有空穴來風的,既然外麵有人傳,那就說明,他肯定是在某種程度上沾染了的,那麽這件事與蔣晴瑤替曹婉柔傳信有沒有直接關係呢?


    因為心裏有事兒,所以,蔣夢瑤便沒有在戚氏這兒吃晚飯,而是直接迴了王府。


    迴去之後,張氏就迎出了門,對她說道:“王妃,閆家娘子在花廳等候王妃好長時間了。”


    蔣夢瑤直接去了花廳,將手爐和肩上的裘衣交給了張氏之後,就把閆氏喊到了內間去說話。


    閆氏來不及坐下,就對蔣夢瑤說道:


    “王妃,您讓我去查嚴子韜最近的事,有情況了,嚴家最近似乎想叫他出仕,正在活動,找的是左門衛中郎將,因為中郎將府的師爺最近告老還鄉了,所以空缺了下來,中郎將府的師爺雖然不是正式官職,但是卻是不入流中的上三等,隻要做了幾年,就能轉正,到時候再去其他地方就容易了,嚴家似乎想在那兒替嚴子韜謀一份文書的差事,我也是聽太常少卿家的大夫人說起了這事兒,就是她和太府卿夫人一同去的婁家,嚴家還送了不少禮呢,雖說現在還沒定下來,不過應該是錯不了的,畢竟少卿和太卿夫人都親自登門了,左門衛中郎將也不過就是四品,若論等級也是比不上太府卿的。”


    蔣夢瑤點頭,又問:“那嚴子韜私底下可有什麽癖好?”


    閆氏有些遲疑,說道:“私底下的癖好一時半會兒也難查證,不過,與他經常一同出沒的幾個人,卻都是風評不太妙的紈絝子弟,他們經常聚在一起玩鬧,但具體是做什麽,這恐怕還要點時間去查證。”


    見蔣夢瑤陷入沉思,閆氏稍等了一會兒,然後才湊上去問道:


    “王妃,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迴去了,嚴子韜那裏我一定盡快把他的底細查出來。”


    蔣夢瑤喊住了她,說道:“等等,還有件事替我去辦一下。”


    閆氏躬身上前,蔣夢瑤在她耳旁低語了幾句,閆氏便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就火速退了出去。


    張氏進來,蔣夢瑤招手,叫她近前來,張氏來後,蔣夢瑤說道:


    “派人去一趟太府卿府,就說我想到了新的花色,叫晴瑤立時過來一下。”


    “是,我這便去。”


    張氏走後,蔣夢瑤就去了書房,來到了窗前站了會兒,高博從外頭迴來,看見她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口,走過去問道:


    “怎麽了?站在這兒看什麽呢?”


    蔣夢瑤迴頭,盯著高博,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了曹婉柔的信,遞到他的手中,說道:


    “祁王好大的魅力,竟然有姑娘這般殷勤的將信送到了府裏來。”


    高博狐疑的展開信看了兩眼,然後便要撕掉,卻被蔣夢瑤攔著,搶過了信,說道:“哎,別撕,我留著有用呢。隻是給你看一看,別到時候說我攔你的桃花,現在看過了,信我就沒收了。”


    高博看著那封信,似乎有些生氣,說道:


    “哼,這個姓曹的女人真是活的不耐煩了,我都那樣警告過她了,她還不死心,真要我當眾給她兩巴掌才肯罷休嗎?”


    蔣夢瑤勾唇笑道:“喂,這件事裏麵,該生氣的好像是我才對吧,怎麽現在反過來了?”


    高博瞪了她一眼,說道:


    “你還幸災樂禍,不是說不讓女人接近我嗎?人家都找到門上來了,你就不表示點什麽?”


    蔣夢瑤給他倒了杯茶,說道:“你怎知我不表示?不過,曹婉柔是曹婉清的嫡親妹妹,想辦法嚇嚇她就行了,真要對她動手,現在跟曹婉清鬧翻了的話,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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