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沙原國主方才姍姍來遲,他四十左右,養了兩撇八字胡,濃眉深目,高鼻薄唇,眉宇間形成一副川字紋,看起來就是一副嚴厲難以親近的模樣,走近後,麵對秦瑄、容昭、那緹、金老、耶律貴佑、文楚幾人,神色也是淡淡,平平地打了聲招唿,對秦瑄也沒有格外的熱情,竟完全看不出沙原和大乾的同盟關係。


    眾人對他的樣子早就習慣,並不以為意,他到來的時機剛好,堪堪揭過了方才那一場恩怨,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文楚見機忙將眾人引到碧波庭內,分別坐下,因近日出場的人身份不同尋常,座位沒有按照常規安排,而是形成了半圓,秦瑄當仁不讓地坐了主位,容昭也自然而然地占了秦瑄左邊一席,大大方方地坐下,她的右邊,則是那緹。


    這大約是有史以來最沉悶的一次接風宴,因為花園子裏鬧得這一出,搞得大家都沒了心情,什麽歌舞節目統統扔在一邊,對於新參與的容昭和耶律貴佑,也沒有心思多了解了,最終,幹巴巴地喝了一輪酒,金老第一個站了出來,拎著自己的徒弟,冷冰冰地道,“既然秦家小子到了,那咱們也不必客套來可套去了,後日的武林大會,老夫不會留手,也希望各位全力而為,不墮了貴國的威風!”


    這次卻是沙原國主率先開口,他的聲音仿佛能引震胸腔,低沉雄渾,“我欲指定耶律貴佑為對手,不知金老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容昭側目看了他一眼,隨即垂下了眼眸——看樣子沙原國主和大乾確實是盟友關係,否則他不會這麽明顯地去替秦瑄擋去一名對手,減少動手時的危險。


    所有人都聽懂了他的意思,那緹目光閃了閃,嘴角譏誚地勾起,沒有開口,金老卻深吸了口氣——媽蛋都當老子的徒弟是軟柿子,誰都想上來捏一把是吧?你們都給老子等著!


    “你說遲了,老夫已經答應了容小友,她將和貴佑一戰,你若是這麽看好老夫的徒弟,歡迎國主到時前去觀戰!”


    沙原國主挑了挑眉,容小友?這次聚會,除了耶律貴佑是新來的,還有一名女子,他開始還以為是陪客,難道?


    他眉心微皺地看過去,頓時一愣,瞳孔緊縮,眼中驚豔的神色一閃而逝,隨即平靜下來——到底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很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再說,這女子雖絕色無雙,但他可沒忽略金老頭的話,人家不僅也是一名宗師,甚至還和秦帝關係匪淺,他可不想引起誤會!


    容昭眼皮一抬,語氣散漫地道,“啊,是的,我代表大乾向貴弟子挑戰,生死不論,沙原國主可以前去觀戰,我無所謂!”


    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可把耶律貴佑氣得夠嗆,但金老一個視線過去,他也隻能不甘不願地閉嘴了,說不過去人家,打暫時也不能打,不閉嘴還能怎麽辦?


    那緹在一旁拿酒杯掩住了笑意——她還是老樣子,不動聲色就能占據有利位置,輕而易舉就激怒了耶律貴佑,讓耶律貴佑失去了那份平靜理智的心態,若是耶律貴佑這兩天不能調整好,那就等著認輸去死吧!


    他不需要這種衝動無腦的盟友,看人家沙原國主多麽精明,倘若與他結盟的是沙原國——罷了,沙原國根本沒有他想要的東西,結什麽盟?別被那個老狐狸轉手賣了……


    沙原國主下意識地看了秦瑄一眼,卻見秦瑄含笑望著容昭,絲毫沒有插手阻止的意思,心中有了數,當下眉頭舒展,難得一笑道,“那我便預祝小友凱旋了。”


    他四十上下,容昭不過二八,叫一聲小友也不為過,他可不像金老那樣陰陽怪氣。


    金老氣得麵皮發紫,招起徒弟,甩袖而去。


    那緹也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衝秦瑄隨意地抱了抱拳,轉而麵對容昭時,卻眯了眯鷹皋般的雙眸,露出了絲絲邪氣,“別對秦瑄這家夥抱有太大的信心,我等著你給我做王後!”


    眼見秦瑄和容昭同時色變,他舔了舔嘴唇,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文楚精心準備的碧波庭接風宴,就這樣不鹹不淡地落下了帷幕,隻覺得心塞無比,好在他武力頂尖,沒被殃及池魚,也算是幸事。


    沙原國主自然交給文楚安排,秦瑄和容昭相伴著迴了正院,第一件事是將在樹下爬累了唿唿睡去的元泰放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抱給了等候多時的玲瓏。


    待玲瓏抱走了胖乎乎的兒子,容昭才伸了個懶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總不能在和人打架時,也把元泰放在那裏,要是有個萬一……”


    容昭扭了扭頭,若有所思地道,秦瑄不知道,她卻清楚,如今空間就是她,她就是空間,相當於空間的器靈,倘若她和人對陣時受了傷,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空間,萬一有影響的話,元泰卻待在裏麵,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真是細思恐極。


    秦瑄雖然不明白容昭和空間的聯係有多緊密,但他同樣不是一個能夠全然信任一個莫名其妙地方的人,哪怕他從中學了不少手段,他還是對空間抱有一定的警戒心,聽聞容昭對元泰的去向發愁,他正好順著容昭的思路開口。


    “其實平關將軍府沒有你想的可怕,你若是不放心,迴頭我讓暗衛仔細探查一下全府,絕對不能留下絲毫隱患,到時候我們出去比武,明麵上讓紫竹和梁鬆守著元泰,暗地裏我會安排四名暗衛時刻追隨,絕不讓小四有一點閃失。”


    秦瑄的安排算得上嚴謹,容昭也沒有什麽可說的,解決了這件心事,她放鬆了許多,忽而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抓到喬清池沒有?”


    秦瑄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哪有那麽簡單?喬清池易容之術絕世無雙,一旦讓他脫離視線,再想找到他就難了,不過咱們現在是守株待兔,且守在暗處,在蒙城內全麵警戒,隻要他一出現,不怕堵不住他,我還讓暗一暗中監視那緹,觀察與那緹來往之人——隻是那緹已經是宗師,暗一不敢靠得太近,怕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那緹此人,屢次喪失武功又屢次治好恢複,當真是……”


    讓他也說不出,心中翻湧的滋味到底是佩服還是什麽。


    “不抓到喬清池,我實在安不下心來。”容昭歎了口氣,“我總覺得,他一定會和那緹聯係,璟之不如多派些人潛伏在那緹四周。”


    “你說得有道理。我馬上就吩咐下去。”秦瑄思索了一下,肯定了容昭的想法,轉而桃花眼笑得彎彎地道,“你今天表現得不錯,沒有墜了咱們大乾的威風,來,朕獎勵你一個。”


    容昭眼睜睜地看著秦瑄那張俊臉越貼越近,偏她身手不及對方,推也推不開,讓人在她粉唇上狠狠“啾”了一口,旋即,這個玩笑輕佻的動作忽然變得強勢兇猛,一道靈活的舌有力地鑽進了容昭口中,肆意翻湧攪動,勾出了無邊的熱潮,差點將她堵得喘不過氣。


    “別鬧了——”容昭好容易才掙出一絲空間,很是無語,簡直讓人惱羞成怒了有木有?


    秦瑄攬著容昭的細腰,忽然收斂了唇畔略有些調侃肆意的笑容,凝視著容昭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溫柔的認真來,“昭昭,再稍等幾日,我會讓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絕不會再讓人如今日這般嘲笑你。”


    容昭:……


    我是那種被人一挑撥就對你心生隔閡的人嗎?你實在是想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謀算


    蒙城因地界之故,分布一向不按照尋常城市布局劃分,整個蒙城分做了東南西北四大塊,而北區最顯眼的地方無疑是北穆會館了。


    金老拎著徒弟迴到會館,神情卻不似之前那般怒形於色,反而平靜沉著,完全看不出生氣的痕跡。


    耶律貴佑是真的憋了一股悶氣,隻是見師父如此表現,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安,畢竟他是主動挑事卻讓人一巴掌打了迴來,要毒沒麵子就有多沒麵子。


    “師父,咱們就放過那賤人了?”耶律貴佑想想還是不甘心。


    金老怒瞪了他一眼,“那你還想怎樣?技不如人,連認輸的勇氣都沒有,你這宗師境為何至今不穩,你就沒想過?若不是老夫時日無多,擔心北穆失去宗師庇護會被其他三國宰割,豈能用藥物將你催到宗師境,你如今心浮氣躁,根基不穩,自己卻不覺得,你真以為,進入了宗師境,境界就不會再掉迴去了?告訴你,一旦掉迴去,你這輩子就別想再成為宗師了!”


    耶律貴佑被他師父一通話說得臉色發綠,想到他師父說的那種結果,多少還是有些後怕,但心底還是不大服氣,“師父,就算咱們北穆沒有宗師,那沙原國窮得連一名士兵都沒有,自保都難,南疆國主是我姐夫,跟咱們北穆守望相助,隻剩一個大乾,那秦瑄也不過是剛剛衝上宗師境,又有何懼?”


    金老冷笑道,“你這麽多年跟著老夫,到底都學了什麽?沙原國是沒有士兵,可是你有本事進攻他們國家?就憑那數萬裏黃沙漫漫,就能堵住其他國家的千軍萬馬,你當大乾曆任皇帝都是心性平和的,怎麽幾百年來從來沒和沙原國鬧翻過?還有你那所謂的南疆姐夫,別說你姐還不是人家的王後,就算是王後又怎麽樣?南疆人性情詭譎善變,那緹更是個中翹楚,區區一個女人,就想攏住他的心?沒聽人家還想讓那女人當往後嗎?盟友?哼,那也是在你有用的情況下!”


    “師父——”耶律貴佑漲紅著臉喚了一聲,他被他師父這一番當頭棒喝打得有些夠嗆,“您怎麽……”


    他們和南疆不是盟友嗎?來大乾之前,他可是親耳聽見師父和姐……那緹訂下了盟約,怎麽師父的意思卻是對方不可信任?


    金老歎了口氣,他這個徒弟,資質不佳,頭腦也並不出眾,頗有些誌大才疏,本不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偏偏他真正得意的大弟子英年早逝,他隻能把精力放到調、教這個被國主硬塞給他的小徒弟身上。


    自己擔心自己死了後沒有人庇護北穆,這才想方設法弄了一批珍稀罕見的藥材,堪堪將耶律貴佑堆到了宗師境,可到底不是自己練上去的,光心性就不過關,更別提宗師級的實力他隻能發揮到一流,虛得要命,一個照麵就被大乾的那個丫頭給削了一頓,這樣的耶律貴佑,真的能成為北穆的守護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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