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限製他了,將他抱給我。”屏風外,秦瑄忽然道。


    “皇上?”容昭喊了一聲。


    “放心,”秦瑄歎口氣道,“自朕收攏了後宮權力後,還沒有護不住的孩子,你讓我不要打壓鈺兒,我聽你的,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能忽視了欽兒,你說的,要一視同仁!”


    這怎麽能一樣?


    但這次秦瑄沒容容昭反對,直接讓李連海將元泰抱出來,容昭也不敢動作過大,讓下麵的人看出端倪,那她可就真的坐實狐媚惑主的罪名了!


    這一次,下麵的人有準備多了,驀然看到上首的皇上懷裏多了個笑眯眯的漂亮小娃,隻是吃了一驚,轉瞬便明白了這小娃的身份,多數人便同情地看向秦鈺。


    誰知秦鈺現在卻正被那碗解酒湯感動了,對父皇懷裏多了四弟也提不起多少敵意——四弟還那麽小,父皇偏疼些也是應該的,再說,父皇也不是完全忘了自己,這就夠了,夠了。


    國宴就這樣一波三折地進行著,酒過三巡,大家的肚子都半飽了,獻禮環節正式開始。


    大乾這邊與往年並無不同,無非是珍稀寶物絕品字畫奇珍異寶等等,不算很出格,等大乾的重臣獻禮完畢,就輪到了附屬小國。


    雖說南疆是作為戰敗國來朝拜的,但它的名聲依舊響亮,那些小國使臣如何敢和南疆使臣爭鋒,紛紛謙讓南疆第一個獻禮!


    文瑪公主秀眉斜飛,唇色嬌豔,一身鮮紅華服,內裏是一身正紅束袖長袍,外麵卻披了一件亮紅百花爭豔罩衣,衣麵上仿佛渡了一層珍珠的光澤,端得如一團烈火,明豔不可方物,一股自信傲然的氣質溢於言表。


    她麵對眾使臣的謙讓,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宣和台附近頓時安靜下來,齊齊看著文瑪笑吟吟地走近高台,向秦瑄彎腰行了一禮,方才開口道,“南疆文瑪祝賀大乾皇帝陛下萬壽無疆,江山永固!”


    秦瑄一手攬著出奇乖巧的肉團子,一手微微抬起,絲毫不以自己眼下的姿態為忤,“公主客氣了,公主遠道而來,大乾自會盡地主之誼,若公主有什麽要求,可向理藩院官員提及。”


    文瑪眸光一閃,當即道,“文瑪確實有一事,本來不知道該不該提及,既然皇上您如此寬宏,文瑪就放心了——文瑪希望能參觀參觀父王當日為質時的住所,不知方不方便?”


    此言一出,大乾官員都麵色古怪——在他國為質難道不是一件恥辱的事麽?這位南疆公主是不是腦子壞了,居然當著大乾君臣的麵提及她父親的恥辱往事,這樣的人,也能成為一國儲君?


    其實,這卻是大乾人不大了解南疆人風俗導致的認知差異,在南疆人心中,在文瑪心中,那緹為質從來都不是恥辱,因為他最終以勝利者的姿態迴來了!


    在文瑪看來,那緹的質子生涯,就如同將軍身上的疤痕一般,是一種功勳的象征,若沒有為質的經曆,又怎麽有後來父王說服大乾皇帝南歸的精彩事跡,甚至,她文瑪又如何有今日的身份?


    秦瑄麵色也有些古怪,但他對南疆人的了解到底比眾大臣更深,心裏也明白南疆人的想法,當即點頭道,“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要求,朕答應了,明日便讓理藩院的官員安排公主的行程吧!”


    文瑪頓時滿足了,深邃銳利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笑道,“多謝皇帝陛下的慷慨,您的心胸是如此寬廣,難怪如璟貴妃那樣的美人都對您情深意重,您值得擁有最好的!我們南疆人最敬仰的便是如皇上這樣偉岸的男子,所以我們誠心將我們南疆最美的女子獻給您,侍奉您左右,希望您不要嫌棄!”


    文瑪公主說完,沒有給秦瑄拒絕的機會,迴頭向南疆使臣的隊伍打了個手勢,一道嫋嫋婷婷的身影便站了起來,緩緩走到台下燈火最輝煌的舞台旁邊,姿態輕盈又莊重地伏下,“南疆文悅,參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重臣隻覺得眼前一清,仿佛一輪孤月緩緩升起,清清冷冷,最熱烈的燭火也壓不住她那一身清清靈靈的氣質。


    文瑪環視四周,滿意地看到了一堆驚豔的眼神,向秦瑄驕傲地笑道,“這是我的五妹,南疆的公主,南疆最美的聖女,除了偉大的皇上,沒有人有資格擁有她!她也給陛下帶來了最美的歌聲,懇請陛下恩準她唱給陛下聽。”


    文瑪的話音剛落,重臣的臉上都露出了類似牙疼的抽搐神色,驚豔褪去後,卻沒有什麽閑情逸致去欣賞歌舞了,他們隻覺得眼前這一幕憑地熟悉,仿佛在數個月前,也有幾個不自量力的女子,想要為皇上獻藝,結果呢?


    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高台,看向高台後那特別突兀的屏風,眼中閃現的是他們自己都沒察覺的八卦光芒——尼瑪,他們就算是裝眼瞎,也不可能看不出來,那屏風後坐著一名女子,再看看皇上懷裏的四皇子,誰還能猜不出來那屏風後的女子是誰?


    如今可好,本該是皇上討好寵妃的一場國宴,卻遇上了他國敬獻美人的戲碼,也不知道這位傳聞中不好惹的璟貴妃娘娘到底打算怎麽辦,是勃然大怒掀桌而起,還是哭哭啼啼悲悲切切?


    最令重臣感到奇怪的,卻是皇上的態度,皇上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嚴詞拒絕,反而目光專注地打量著跪在下首的絕色少女,可表情眼神中也看不出什麽迷戀驚豔的意思,隻是那種專注對於盛寵貴妃的皇上來說也算得上出格了。


    就在眾人以為皇上會開口決定這位美人的去留時,皇上突然站了起來,神色和煦地道,“朕稍走片刻,你們繼續,文瑪公主也先坐一會!”


    說完,也不等大家反應,姿勢熟練地抱著小團子離開了,緊跟其後的,屏風後的女子也消失不見。


    這算什麽?皇上這是私下裏去和璟貴妃娘娘打商量去了?皇上這到底是想收啊,還是不收啊?


    重臣很是無語,皇上唉,就算您有點兒懼那啥的,可也不能在國宴上忽然拋下使臣玩消失啊,您這有失國統了您知不知道?


    說真的,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容貌居然和璟貴妃娘娘不相上下的絕品美人,一如驕陽一如冷月,簡直閃瞎人眼了,不少年輕人暗搓搓地想,這麽個美人啊,可不能再放她迴去了,皇上若是不敢……不想要,賜婚給他們也成啊!


    高台下,被晾在一邊的文瑪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她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可眼中的笑意早就褪得一幹二淨!


    剛剛喝完了一碗解酒湯的秦鈺撩起眼皮掃了文瑪和文悅一眼,又垂了下來,掩去了眼中濃濃的諷刺——哼,真當他父皇是個好色的,隻要是個絕色女子就想弄進宮?璟貴妃雖然美麗,但讓父皇傾心卻絕不僅僅隻是因為美麗,這南疆的公主還是什麽‘王太女’,手段也不過如此,拿這麽拙劣的美人計來哄他父皇,真是異想天開,且看你怎麽收場!


    第一百七十二章 間諜


    不過小半個時辰,秦瑄便迴來了,不過這次,容昭並沒有跟來,眼看著元泰的大眼睛眯啊眯的困覺了,她也懶得再留在這裏了。


    但是她的消失,卻給高台下的人帶去了無數不可言說的訊息,基本上,就沒有一個往好裏去猜,大部分都認為肯定是皇上和寵妃吵架了,把寵妃給氣走了。


    這其中,有少數清醒的暗暗發愁,大部分卻都是冷眼旁觀,尤其是那幾個後宮妃嬪的家人,隻覺得心口的鬱氣狠狠地發泄了出來!


    隻要皇上對璟貴妃的迷戀結束了,哪怕是被一個南疆的蠻女人破開局麵的,他們也覺得鬆了口氣,至於這個蠻女人,既然絕美如璟貴妃也不過得寵幾年,這蠻女人也是不足畏懼的。


    台下的文瑪輕蔑地一笑,她還以為那位得寵的貴妃是如何囂張呢,讓皇上當場收一個美人都不敢,卻原來不過是外強中幹,名不副實,一個迴合都沒過去,就不敢露麵了。


    看樣子,今晚她能心想事成了。


    待秦瑄坐定,文瑪上前一步,朗聲道,“皇帝陛下,家妹已經準備好,請您恩準她獻藝!”


    秦瑄平平地道,“準!”


    這真不是一個見到大美人應有的態度,好多對文悅有些想法的剛才壓製下去的心思又開始活躍。


    話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說不定皇上就喜歡璟貴妃那樣的,所以才不會喜歡和璟貴妃截然相反氣質的文悅公主,哪怕她是個不遜色於璟貴妃的美人也沒用啊,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收集美人啊!


    高台上,文悅公主一身振袖深衣,嫻靜優雅如上古時期的貴女,烏雲般的青絲輕盈柔順地披在肩上,隻以一根蒼翠欲滴的玉珠鏈壓在額前,露出皎如明月的麵龐,冷到極致亦豔色驚人。


    她並沒有看任何人,靜靜地立在高台上,連一個頭發絲都靜止不動,聽到秦瑄的話,一絲兒也沒有耽擱,啟唇便唱,也沒有什麽樂器伴奏,純粹的清唱,其聲清越空靈,宛若天籟。


    “逃之夭夭兮,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兮,宜室宜家。


    浪子薄幸兮,慈娘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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