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實在是怒其不爭,直接召見了她,將她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最後總結道,“連本宮都不敢去惹貴妃娘娘,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臉,敢直接窺探貴人行蹤?還敢出手去陷害對手,你若是能做得天衣無縫,連本宮都看不出來,本宮才算服你!”


    許瑩卻怔怔地不知道想些什麽,待她姐姐發完飆,才道,“我見著璟貴妃在草地上玩,皇上就在旁邊樓上,後來是皇上借走了璟貴妃。”


    賢妃頓時啞然。


    許瑩又冷笑道,“我知道你不願意我進宮來分你的寵,可你也不想想,你是個沒用的,隻生了個女兒,就失了寵,皇上等閑不來你這裏,你有什麽寵可分?倒是我進了宮,身為新人,總有見到皇上的時候,到那時,誰提攜誰還不一定,最重要的是我還有機會誕下皇子,皇上子嗣不多,但凡能生下皇子,坐上高位也不是難事,我進得宮來,對你,對家族,到底是利益多多,你那點子私心,還是別讓父親知道了。”


    賢妃深吸一口氣,差點被氣得仰倒。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所有新人都能承寵?告訴你,上一屆十名秀女,皇上寵幸過的獨有璟貴妃一人,其餘十人至今尚未侍寢,便已淪落成老人,你以為你有多大的勝算?”


    許瑩聽了這番話,不但沒退縮,反而眼睛更加明亮了,神色也染上了幾分喜悅和嬌羞,“皇上果真如此重情重義?我沒看錯,皇上果然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賢妃咽下了湧到嘴邊的諷刺——皇上卻是良人,可惜隻是璟貴妃一個人的良人,與你,與我,又有何幹?


    連皇貴妃都不敢說皇上是“良人”,她這個妹妹,到底是癡心妄想!


    望著嫡妹一臉執迷不悟,賢妃隻覺得心力憔悴,罷了,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仁至義盡,最終許瑩若是還想進宮,就是父母的事情了,左右她是不會出一丁點力的!


    後麵又過了幾天,選秀終於接近尾聲,秦瑄這次選秀,純粹是宗室家適婚的子弟太多,大家都等著皇上派發牽線兼職媒人,也不敢自作主張定下親事,以至於很多人都拖成了老大難,十分恨娶。


    秦瑄聽完禮部尚書的上奏,也善體人意,原本預備推遲的選秀便按正常時間舉辦,具體事務,都在禮部的安排下,皇貴妃,賢妃,溫嬪三人則安排後宮內諸事,容昭雖然留了協理的權力,但她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元泰身上,哪有功夫忙這些小破事兒?


    不過到了最後一關,皇上和容昭還是聯袂盛裝而來,男的英俊尊貴,女的清豔絕倫,宛若一對神仙眷侶,看得先至的皇貴妃和賢妃都不由得絞緊了手中的錦帕,苦澀地低下了頭去。


    唯有一個溫嬪,本就沒有什麽期望,自然也就不失望了,縱然滿眼繁華,也能心靜如水。


    容昭今日的打扮格外出彩,高高的發髻令她宛若九天玄女,鬢間簪了一朵怒放的姚黃牡丹,襯得她容顏越發盛極,秀長的眉染得黛黑斜飛,眼眸深邃而幽黑,與其說絕色麵龐炫目得令人挪不開眼睛,還不如說她那一身濃墨重彩的氣勢,透出了淩厲的鋒芒,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容昭本來的目的也就是震懾傻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看你們還敢不敢跟我搶男人!


    沉寂多日的皇貴妃倒是想做做手腳將她看好的幾個人弄進宮,可惜隻要一組秀女出現在大殿中,皇上就一言堂地決定,或者留牌子,或者賜花落選,壓根就沒有她們插話的餘地!


    許瑩排在了今天上午的最後一隊中,這一隊也是上午這批秀女中最出色的,除了許瑩外,還有那個鵝黃衣裳少女的表姐,也是此次秀女中的佼佼者,另外四名出身不高,卻無一例外容貌姣好,可這一隊幹脆連留牌子的人都沒有,皇上隻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薄唇便毫不留情地便吐出四個字——“全部賜花!”


    秦瑄毫不在意地打破了這些少女的夢想,包括那嫻雅少女在內,都控製不住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卻不敢反駁,隻能低頭黯然離去。


    唯有許瑩,短暫的呆滯過後,她不但沒有隨著內侍離開,反而驀地向前一步,在賢妃驚恐憤怒絕望迅速變幻的神色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仰頭雙目含淚看向秦瑄。


    “皇上,奴婢有話說!”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剖情


    大殿裏一片靜默,連皇貴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得無語。


    賢妃隻覺得身體軟得已經坐不住了,直直地溜了下來癱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唯有容昭,饒有興趣地打量那看上去格外清純無辜的少女,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似乎很想讓許瑩把話都說出來,她的目光過於直白放肆,仿佛能穿透一層層皮膚骨骼血肉血液,直接看透人心底最深處的肮髒秘密。


    許瑩不由自主地瑟縮起來,先前那滿腔的勇氣早就不翼而飛。


    秦瑄無奈地撫了撫額,拿堂堂宗師的威壓去審視一個普通人,也不怕大材小用!這也隻有昭昭才幹得出來,


    他輕輕喊了一聲,“昭昭……”語氣中含有阻止的意味。


    皇貴妃、賢妃、溫嬪都垂下了頭,不管聽了多少遍,她們還是很難接受一代帝王如此親昵地當著人麵喚寵妃的小名。


    但對於秦瑄而言,他麵對容昭時,已經越來越難以嚴格地區分公開和私下,他更無需為了顧忌外界的人說著事,而避諱自己對容昭的感情。


    例如現在,他已經可以坦坦然地當著眾嬪妃的麵喊容昭小名,或者對著容昭直接自稱“我”,再不複當初那種居高臨下地施舍情感——他已經不僅僅是把容昭放在了心間,更是放在了並肩平等的位置上。


    容昭意猶未盡地收迴了放肆的目光,這小妞心理素質比那個雅安郡主還好,被自己這麽審視,居然也沒露出什麽慌亂來,若是讓她進了宮,說不定賢妃還真不是人家的對手。


    秦瑄阻止了容昭,也沒有去看許瑩瞬間充滿感激的盈盈雙眸,而是直接轉頭對賢妃道,“此女不懂規矩,不配入宮,著她返家,且女兒如此德行,其父母亦有責任,賢妃需好好告誡其家人!”


    秦瑄這一番話平淡至極,卻瞬間決定了一個女子的一生,就算許瑩保住一命得意出宮,將來還能嫁人,但被皇上親口下定“不懂規矩,不配入宮”的評語,還能嫁進什麽好人家?


    賢妃臉色慘白,雖然死裏逃生,但秦瑄毫不留情地指責許瑩家教不好,何嚐不是在敲打她?


    但她能說什麽,說她們雖是同父的姐妹,卻是異母,因此受到的教導也不同?


    賢妃什麽也不能辯駁,隻能緩緩俯下身子,“臣妾謝皇上開恩,臣妾遵旨。”


    秦瑄淡漠地點了點頭,“賢妃既然忙,餘下諸事,便由溫嬪輔佐皇貴妃。”


    溫嬪趙雲袖吃了一驚,卻沒想到忽然就扯到他身上,好在是好事,皇上親口界定的協理宮權可比璟貴妃轉手交托的更有分量,她也沒有失態,連忙跪倒,恭敬地道,“嬪妾謹遵聖意!謝皇上恩典!”


    秦瑄見該說的都已經說完,站了起來,明黃的袍角流水般瀉下,恢複平整,皇貴妃和溫嬪以及下方肅立的內侍宮女立即跪了下來,“恭送皇上。”


    秦瑄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向身旁的璟貴妃伸出了手,冷淡的俊容上掠過一抹柔情的微笑。


    周圍是跪著的盛裝華服的妃子,珠光寶氣,光暈流轉,中間簇擁著一身常服、威嚴尊貴中不失翩翩優雅的皇上,以及耀眼如霞光朝陽的璟貴妃,落在下方的許瑩眼中,仿佛是九重天上的景致,離她是那麽遙不可及,那麽高不可攀。


    秦瑄牽著容昭的手,幾乎肩並著肩離開了大殿,從頭到尾,秦瑄連眼角都沒瞥向大殿下方跪著的許瑩。


    待秦瑄和容昭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後,賢妃才扶著碧月的手站了起來,看都沒看下麵跪著的嫡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讓人將五小姐送迴去……將皇上的話,一字不漏地重複給理國公聽,若理國公不肯懲罰她,還是一意孤行,那麽……罷了,本宮進宮多年,身為正二品四妃,誕育一女,手中亦有宮權,縱然不得寵,可也早已紮下根了,皇上是個英明的,不好遷怒,本宮也不怕她們的拖累。”


    皇貴妃和溫嬪看著仿佛徹底失去了精氣神的賢妃,難得地心中沒有幸災樂禍的情緒,反而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傷感,心有戚戚焉。


    賢妃的遭遇,又何嚐不會成為她們的噩夢?皇貴妃雖然受家族寵愛,卻不得聖心,溫嬪心靜如水,卻又擅長拖腿的繼母妹妹,說不得哪天就得如賢妃這般狼狽。


    ……


    出了攫芳殿的秦瑄和容昭,直接登上了秦瑄的轎輦,秦瑄吩咐一身,“去永壽宮”,轎子便緩緩抬了起來。


    容昭斜靠著軟墊,飛眼望著秦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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