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想了想,又想起一件事,壓低了腦袋,向容昭神秘兮兮地道,“姑娘,聽說皇上今天就歇在了養心殿,哪都沒去,也沒招人。前段時間賢妃和德妃兩位娘娘為了皇上迴來頭一晚去誰的宮裏,鬧得是不可開交,咱們這些小宮女都曉得一些,結果皇上哪都沒去,隻招了兩個皇子到前頭查問功課,哈哈……”


    容昭側頭瞪了她一眼,“閉上你的大嘴巴,她們兩位是什麽身份,也是咱們能議論的。”


    紫竹一肚子八卦被悶住了,意猶未盡又遺憾萬分。


    容昭知道她也就是在自己麵前才放肆幾分,平時也算嚴謹,不過還是不免叮囑了幾句,“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罷了,管別人做什麽?再說,今兒這事,你看著是她們兩不討好,可你別忘了,那兩位皇子出自誰人!”


    紫竹這時也反應過來,表麵上賢妃和德妃誰都沒討得好,可是三皇子出自德妃,皇上見了三皇子,在其他人看來,就是給德妃麵子,賢妃雖然領宮務在先,這一局卻又讓德妃打平了。


    容昭看得很清楚,皇上這是在玩平衡術呢,皇貴妃置身事外,就坐那準星,賢妃和德妃就是左右兩邊天平,誰輕了皇上就給她補一點籌碼,這樣維持兩邊勢均力敵,讓兩邊都不敢輕舉妄動,後宮才能維持表麵的安寧。


    知道皇上今天不會來了,容昭一夜無夢。


    第二天,容昭起來後便領著眾人整理自己從行宮帶迴來的行禮,又添了許多皇上給的賞賜,那一間庫房顯然已經不夠用了,容昭想著是不是把另一間也騰出來,這時,便接到李連海親自來傳的口諭,令容昭入住永壽宮的東配殿。


    漱玉軒位於側殿後麵,是永壽宮中除福熙閣外最大的院落,但畢竟隻是個“軒”,比起東配殿那是遠遠不如了,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住“軒”是稍低了點,住“閣”卻似乎僭越了,更別提東配殿敬和殿了。


    容昭有些不明白,李連海似乎是明白她的疑惑,恭敬地解釋道,“皇上昨兒晚上就惦記著璟主子,怕您住慣了行宮那邊的寬敞,迴來反倒不習慣,今兒一早,皇上就下了口諭,讓您搬進敬和殿,雖說比行宮那邊的景致還差些,也還算寬敞,就委屈璟主子先住下,將來……”


    將來入住永壽宮,整座宮室都由您一人做主,那可就真寬敞了!


    李連海畢竟是跟著秦瑄的老人了,他自覺還是很了解主子爺的心思的,如今讓璟主子搬進配殿,主子爺都是一臉“配殿怎麽配得上她”的表情,就衝著主子爺對這位璟主子的心,短時間裏肯定不會改變,準能捧著璟主子坐上一宮主位!


    他是主子爺身邊的人,用不著巴結人,可是能結份善緣,他也不會這麽不識好歹就是,稍稍透露點口風還是可以的。


    李連海一走,漱玉軒的眾人都振奮了,他們個個都是人精子,哪能聽不出來,李連海未竟的話是什麽意思。


    臥槽,主子住東配殿還委屈了,那就隻有正殿不委屈啦!


    滿宮裏算算,住進一宮正殿的都是什麽人——那都是位分至少在正二品、四妃及以上,連還在冷宮裏掙紮的羅昭儀,當年那麽盛寵,也不過就是掌一殿主位罷了。


    可是他們的主子,還在婕妤位上,就已經執掌了一殿!


    在場的人,唯有容昭麵色平淡,她入宮時間畢竟短,對宮中流行的各種潛規則不是很明白,隻知道要換個寬敞的地方住了,想起那些裝不進庫房的東西,也算鬆了口氣。


    安嬤嬤也跟著高興,她當然希望主子過得好,可是這好得過於隆重過於煊赫,又讓她有些心驚,到底是從宮中走過幾十年的,對於任何超過水準的人或事都是心有餘悸,況且,皇上是她的另一個主子,伺候了幾十年的,說起來比容昭還要更令她上心,如今皇上這般傾心獨寵一名女子,安嬤嬤倒要擔心他是不是有昏聵的跡象了。


    不管怎麽說,對於能搬進敬和殿,大家都是充滿興奮的,好在無論是漱玉軒還是敬和殿都在一個宮裏,這份稍顯輕佻的喜悅也沒有漏到外麵刺別人的眼,大家夥個個手腳麻利,當晚就給容昭收拾好了寢殿,其餘東西邊等著慢慢往這邊搬遷,反正皇上並沒有限定時間,他們也不需要慌亂,以防亂中出錯。


    不過,到底是安嬤嬤了解皇上,力排眾議,讓所有人齊心合力在頭一天把寢殿收拾出來,果然,當晚,皇上便來了敬和殿。


    容昭穿著一身秋香色新製長裙,站在殿門口迎接,秦瑄順便攜著她的手進了殿,殿內燃著六支兒臂粗的羊燭,照得殿內恍如白晝。


    秦瑄四下打量了一番,對著那擺放稀少的百寶閣搖了搖頭,扭頭問道,“如何,住得可還習慣?”


    容昭笑道,“哪有那麽快習慣?嬪妾當初進宮時,也花了好幾日才調整過來呢。不過住得這麽寬敞,又涼快,又亮堂,嬪妾很喜歡,大約過兩日便能習慣了。”


    秦瑄笑道,“你倒是實話實說。”


    容昭斜了他一眼,嗔道,“難道嬪妾在皇上眼中就是愛說謊的?”


    秦瑄一笑道,“自然不是愛說謊,隻卻是最放肆的,還不是仗著朕寵著你。”


    容昭笑而不語。


    秦瑄也不管她說不說話,轉悠了一圈,邊轉邊搖頭道,“朕就沒看過這麽空曠潔淨的,看你這裏琴棋書畫女紅針線一樣也沒有,平日不悶的慌嗎?”


    容昭搖頭,很幹脆地道,“嬪妾不大喜歡那些,又沒有人規定,身為女子,就一定要學琴棋書畫針線女紅。”


    秦瑄被她說得無語,半晌後,才道,“那你有什麽喜歡的?朕給你找來?”


    容昭睜大了眼睛,“真的啊?嬪妾提什麽皇上都答應嗎?”


    秦瑄話已經出口,自然不能反悔,心中猜測容昭想要什麽,想提高位分?珍稀珠寶?還是給娘家要官……


    想一個排除一個,他知道容昭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但他還是沒想到,容昭居然提出那樣的要求——


    “你想要什麽?朕沒聽清。”


    容昭很膽肥地瞪了他一眼,摸摸鼻子道,“皇上武功那麽高,嬪妾也沒想成為皇上那樣的高手,不過,就教嬪妾一些比較基礎的內功心法也不行嗎?”


    秦瑄簡直就……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好。


    容昭心道有這麽個機會擺在眼前,她不用真是傻子,這世上什麽都易得,可學習真正的武功心法的機會可不是那麽容易就有的,何況眼前這位學的,定然是世間頂好的,哪怕她學不上這麽頂尖的呢,弄個上等的武功心法給她也行啊!


    大約是容昭那小狗看肉骨頭的眼神太明顯了,秦瑄一邊心塞無比,一邊又詭異地覺得,女人學武功,也很新奇啊,要不他就試試?


    “朕答應你也不是不行,不過要看你根骨如何?若你是個廢材,那朕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辦法化腐朽為神奇!”


    “行!”容昭特痛快地應了下來,廢話,她打小就經過靈泉洗禮,連骨髓裏的雜質都逼了出來,真正經脈通透,毫無堵滯,就不信這樣的身體還能算廢材!


    果然待秦瑄給容昭摸了骨骼後,臉色就變了,之前還有些輕鬆玩笑性質,現在就鄭重多了。


    “世上竟有任督二脈天生通暢的身體?”秦瑄完全沒想到,這玩笑般地應下一個女弟子,居然就碰上了百年——不,千年難得一見的好根骨,簡直是——他的氣運要不要這麽好啊?


    “那嬪妾能習武嗎?”容昭眼巴巴地問道。


    秦瑄麵色嚴肅,看著容昭,眸底幽深而複雜,好半晌,勉強點了點頭,“你確實很有習武的潛質,但是,習武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需要勤練不輟,寒暑不侵,你能吃得下這份苦頭嗎?”


    你不但能習武,還能學得極好,若是能堅持下去,說不定將來還能青出於藍,取得超越朕的成就!


    隻是,明明有更舒適更好的日子過,偏偏願意去吃苦頭,就算能學會一身高絕的武功又能怎麽樣?後宮中能夠施展的一向是謀算,而不是物力,除非,她壓根沒有習得武功後還困居皇宮這樣的念頭……


    這一刻,秦瑄也不知道自己下的決定對不對,讓容昭習武,無疑是給她裝上了自由的翅膀,將來她可就不一定願意困守後宮做一名被圈養的小女子了,這與他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心意是相違背的。可是,當知道她有如此出色的潛質時,身為宗師境的高手,他又不忍讓明珠蒙塵,埋沒如此良才美質!


    是為了私心埋沒她尚未綻放的才華,還是以皇帝和宗主的身份,為大乾朝又將誕生一名宗師境高手而高興?


    “你是朕的婕妤,便是學了一身出眾的武功,又有什麽用呢?難道還能用來打奴才不成?”秦瑄半是玩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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