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剛才聖旨中的“屢傷人命”,這個人命,可就是指他們這些出身卑賤伺候主子的奴才,可奴才怎麽了?奴才就不是人了?就是您想打殺就打殺的?所謂兔死狐悲,聽說死在羅昭儀手中的太監宮女們都數不過來,他可一點也不同情這個女人,隻覺得解氣得很。


    望著羅昭儀身後表麵震驚關切實則內藏幸災樂禍的沈淑華,宣旨太監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得了您,您也不是好東西,就別幸災樂禍了,這還有給您的呢!


    “正好沈淑華也在,這裏也有給您的一份聖旨!”


    宣旨太監故意笑眯眯地開口道,滿意地看到沈淑華一下子變得僵硬的臉色,然後一整麵色,嚴肅地展開卷軸,“淑華沈氏,心思不正,狼狽為奸,深負聖恩,著降為答應!撤綠頭牌,遣落雪堂!欽此!”


    沈淑華靈魂出竅般,身子一歪,一下子癱倒在地,腦中中迴蕩著一個念頭——完了,徹底完了!


    落雪堂就在冷泉宮隔壁,冷宮的地盤上,皇上從來不可能涉足,即使還保留著低等答應的位分,卻有被撤掉了綠頭牌,哪裏還有翻身的機會?


    ……。


    這一次落水事件,鬧得極大,到容昭清醒並且恢複體力能夠下床走動後,才差不多塵埃落定。


    羅昭儀和沈淑華徹底垮了,她們是這次落馬者中身份最高的,另外還有三十五名內侍宮女被拉迴慎刑司,當著所有奴才們的麵,活活打成了三十五口血泥人皮袋,那半個月,慎刑司的上空似乎都充滿了血腥味,死人的慘叫聲仿佛還迴蕩在眾人耳邊,嚇得漱玉軒的下人們都噤若寒蟬,看容昭的眼神就跟看菩薩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秦瑄忽然在朝堂上宣布,宮中人員冗雜,年老者居多,難以安排事物,欲放一批老太監老宮女出宮,也算是為皇室集陰德。


    皇上此舉當然沒有引來反對聲,一來這算是妥妥的家事,又沒有涉及到與他們切身利益相關的妃嬪們;二來每年內務府安排小選入宮的宮女也不少,皇上的顧忌並不是沒有道理,皇上不過是不願意在宮中養太多閑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三來,宮中剛死了一批人,這不是多麽隱蔽的事情,朝臣們削削腦袋也能探出來,還知道一位昭儀一位淑華都牽扯了進去,說不定放人也是與此事有關,這種宮闈私事,他們還是知道少點為妙。


    大部分朝臣都沒有想到更深一層,少數朝臣比如那些妃嬪的家人,卻是心裏頭一咯噔,暗道不妙!


    果然!


    這一次,皇宮中清出了足足三百人,而這三百人,至少有兩百人做過各家的探子!


    皇上這一下雷霆出手,鎮住了所有牛鬼蛇神,震得人心惶惶,也不知皇上下一步會怎麽做,會不會處置他們,擔驚受怕之餘,那些曾在心中腹誹的人都恨不得主動坦誠罪責了!


    朝堂之上,這些人顯得格外乖順,力求表現,讓秦瑄忽然覺得,政務處理起來忽然變得十分順暢,政令也是上下通達,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看樣子,這些人還是可以偶爾這麽嚇嚇嘛!


    這一日,容昭在眾人的陪伴下走出門散心,這次落水事件,讓漱玉軒的上下各人都繃緊了神經,對容昭也是格外緊張,容昭一出門,恨不得跟上七八個人,還是被容昭嚴詞拒絕,才最終變成了紫竹領著四喜和文城張明四人跟得牢牢的。


    紫竹和文城都是有力氣的,四喜和張明可以當個跑腿兒,安嬤嬤對自己這樣安排勉強滿意,卻還是歎息著念叨一句,“伺候的人還是太少了,按說主子升了婕妤,是可以再增加幾個人的,主子何必推了呢?”


    容昭不以為然,人再多,該被算計的時候還是要被算計,比如這次落水,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她不可能進空間,也不能暴露自己那三腳貓身手,若不是她落水後察覺不對,一瞬間進了空間,一旦被那些過於茂盛妖冶的水草纏上,被毒麻痹了全身,她也隻能望空間興歎,葬身於那湖底了!


    可惜,這種見東西便沾的毒很快便溶解得無影無蹤,連皇上那麽徹查都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否則她還能弄點兒存到空間裏,以備不時之需呢,現在就隻撈到了兩根沾著毒藥的水草,實在是太少了,讓她想分析成分都難,一個提煉不好就毀了,她還是挺心疼的。


    容昭心中有疑慮,這樣詭秘的毒藥,以羅昭儀的身份也是可能弄到的,關鍵是實力雄厚的羅家已經倒了啊,除非是羅昭儀之前的存貨,可是這也說不通,這毒藥若真的是羅昭儀擁有的,以羅昭儀的性情就不可能再費勁巴拉地弄出殺人水草這一出了,除非是有人想要借著羅昭儀這一計除了她,又能不暴露自己。


    這一招借刀殺人,的確湊效了,羅昭儀倒了,而那個隱蔽的兇手卻就此斷了線索。


    不過,容昭也不氣餒,左右就在宮中的那幾個人當中,隻要看她不順眼,想她死,那麽總有一天會路出馬腳來的,她容昭還從來沒有怕過誰,直接迎戰便是。


    容昭邊走邊思索,剛剛捋順了思緒,前方便傳來一陣響動,聽那腳步聲人數挺多,顯然來者身份不低,容昭微微一愣,正準備迴避,一個隻到她胸口高的錦衣小男孩便小跑到她麵前。


    “你就是容庶母妃?”小男孩問道。


    容昭微微一頓,在宮裏,能叫她“庶母妃”的男孩子——這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


    仔細看了看小男孩,沒有忽略那雙完全看不到一絲童真,隻有滿滿的審視甚至敵意的眼睛,容昭側了側身子,在小男孩沒有先行禮的情況下,她一個婕妤身份也不算低,自然不適合自降身份去給對方行禮,“我就是,你是?”


    容昭明知故問。


    顯然小男孩不是這麽以為的,仰著頭冷冷地道,“我是二皇子,羅昭儀的兒子!”


    第五十三章 心愛


    容昭挑了挑眉,來者不善啊!


    “唔,不知二皇子找我,可是有事?”


    秦釗冷冷地看著容昭,“我隻是來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狐媚女人,讓父皇對我母妃那麽壞!”


    容昭有些無奈,這小子不是皇室出品麽?怎麽戰鬥力這麽渣啊?一句話就泄露了自己的底細,還敢在後宮中胡亂挑釁人,別不是被人唆使過來的吧?


    這孩子得有七八歲了吧?想想自己七八歲的時候已經能把鄭氏握在手掌心,這孩子卻連起碼的心機都沒有,完全沒得到他爹的一點遺傳啊!


    “後宮不得幹政,皇上對羅家的處置是羅家罪有應得,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讓皇上改變主意,”容昭看著這小子,緩緩地道。


    秦釗一愣,隨即繃著臉道,“那也肯定是你進了讒言陷害我母妃,這是爭風吃醋,可不是朝政,你別想花言巧語騙我!”


    容昭輕笑一聲,“是二皇子沒聽明白我的話,我的意思是,羅家倒了,你母親沒靠山了,以她以往那囂張跋扈得罪人的行為,誰還會容忍她?在這爾虞我詐的後宮中,可不就是很快會倒掉?我一個剛進宮的新人,可沒那麽大的本事,扳倒一名背景深厚的昭儀。小殿下啊,想報仇,你也得能找到真正的仇人啊,四處衝人張牙舞爪,胡亂懷疑,除了會暴露自己的無能,還會打草驚蛇哦!”


    容昭那話語簡直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偏偏她語氣平淡,毫無起伏,光從語氣上分辨,完全聽不出這番話的氣人程度。


    二皇子被容昭氣得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偏偏無法應答!


    容昭可不覺得她在欺負小孩,她現在也不比這小孩大多少,真說起來,還是這小孩的媽以大欺小呢,這不,母債子償,報應來了!


    她太明白這些身處高位養尊處優的小東西的心眼小到什麽程度了,因為她自己就是,本來這小孩就懷著對她的仇恨,就算以後長大了懂事了,也絕不可能遺忘,這仇恨隻會越纏越深,她和這小東西絕對沒有和解的可能,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留情呢?


    “你以為憑你幾句話我就相信你?你別得意,你以為你能得父皇一輩子的喜愛嗎?等你失寵了,小爺不會放過你的!”


    “小殿下,你可是尊貴的皇子,你的眼光實在太居於一隅了,難道你還要跟後宮的一群女人玩宮鬥?這樣將來有什麽出息?你又拿什麽來報複我?就憑著你是皇上的兒子?真是太天真了!好兒郎就不應該局限在這小小的後宮,方寸之地中,外麵的世界多大啊,那才是男人應該為之奮鬥一生的地方!”


    “你……”秦釗終究比不上容昭伶牙俐齒,氣得眼眶都紅了。


    “小殿下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容昭耐心地問道,長日無聊,逗逗這看不清楚現狀的小東西也很好玩。


    秦釗終於想起自己攔住容昭的真正目的,可不是痛罵對方一會,隻是,這個女人這麽難纏,她怎麽可能幫自己?隻是,為了母妃,她還是要試試,“我母妃已經輸了,你能不能放過她?隻要你放過她,我以後不會再恨你了,長大了也一樣,更不會讓我母妃再找你麻煩。”


    秦釗的話雖然稚嫩可該表達的意思卻也表達清楚了。


    容昭微微直起了腰,到現在,她才覺得這小孩有點意思了——能屈能伸,明明恨不得咬自己一塊肉下來,明明剛才還和自己針鋒相對,可為了他母親,下一刻還能低身下氣地求她,甚至還會暗中威脅,把他的優勢擺了出來,他畢竟是皇子,一旦長大了,擁有了權勢,對她而言,確實有可能成為勁敵。


    隻可惜,這小孩天賦雖好,沒有得到恰當的引導,也隻能是浪費了,大約羅昭儀的行事已經給這小孩留下了深刻的影響,不自覺就帶了出來,在自己實力不足的時候,不但不懂得藏拙,還傻乎乎地袒露了自己全部的底牌,可是,幼虎露出的爪子,誰會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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