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此時正在邢夫人房裏,因為心裏對養在嫡妻膝下的迎春期待過高,他時常過來邢氏這裏過問迎春的“學習”,邢夫人見狀越發對待迎春好了。


    可以說,現在榮國府對待迎春,就像當初對待二房的大姑娘似的,滿府內的人都知道,二姑娘要“起”了。


    迎春雖然被教導的喜怒不驚,可心裏一直忐忑著,不時司棋和繡橘還要開解自己姑娘,所幸教導嬤嬤盡心,性子雖然從根子上沒改過來,但也不是那種被一個奶嬤嬤就能當著眾人的麵撒潑打滾、指桑罵槐的麵團子了。


    探春最近都越發的懶得來迎春這裏來了,因為王夫人的不順眼和不順氣,也因為心裏隱隱的嫉妒,她就龜縮在二房,偶爾去寶釵那裏。


    倒是寶釵經常借著送東西或別的什麽借口,來迎春這裏,有時趕上嬤嬤教導迎春規矩什麽的,她就站立在一旁,默默無語,眼睛卻盯著直瞧。


    她心裏泛起了不少的心思,迴去卻不好跟媽媽說,哥哥薛蟠早就要搬出去了,王夫人和大房爭鬥落敗,那時薛蟠就在京城裏置辦了院子,可從王夫人放出來,王夫人就又請自己一家迴來,還住在梨香院。


    寶釵是願意的,薛蟠在京城裏買的院子十分狹小,哪裏有榮國府的地界開闊,而且右邊還緊鄰著鬧市,白日裏都能聽見外麵的叫賣聲。


    實在是這京城人滿為患,臨時找的房子隻能不如心意了。


    還有,寶玉……


    寶釵從一開始願意,十分期待嫁給寶玉,到現在的若即若離,其實是走了很久的心理路程。


    隻是媽媽還說什麽金玉良言,姨媽那裏也不放口定親,隻說老太太還惦記著林丫頭,得等等宮裏的大姑娘也就是元春表姐,到時候請貴妃的旨意或者討了太後的歡心,給賜個婚豈不是更好。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甚至有元春興許將來就能封妃的意思,到時候說不準元春表姐下的就是懿旨了。


    喜得媽媽眉開眼笑,迴來說等等也好,愁得寶釵都長出幾根頭發了。自己一個姑娘家,她卻真是不好開口,直接說,讓媽媽給自己另覓良緣罷。


    ……


    賈璉進了賈赦的書房,說起了傍晚在酒樓見過了雍親王的事情。


    “這麽說,王爺是暗示咱家……你妹妹……”賈赦撚著胡子,一激動不小心拽下來好幾根。


    “約莫是這個意思罷。”雍親王說話也隻是點一點,投石問路,賈璉不覺得自己這麽重要,值得雍親王的“聯姻”,用以拉攏。可除了拉攏這個原因,他還真找不出胤禛這麽做的其他理由。


    “什麽叫約莫?”賈赦想了想,覺得這話不準成啊,急急忙忙地再問:“你答應了罷?”


    賈璉一時沒迴答他。


    賈赦幹著急,瞪眼睛,真不知道誰是兒子誰是爹了,每次賈璉都讓他失態,他盡量平複心情,慢慢端坐下,收了收表情,裝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這事還得您說了算。”其實賈璉已經答應了胤禛,胤禛對他有疑慮,但又不想放手他這個“人才”,賈璉知道這事得盡快處理,否則按照他在123言情裏看到的後世各種小說和史實資料,這位冷麵王爺登基後,連擁立他的功臣若是恃寵而驕,都會擼官,甚至賜死抄家的……例如最近風光無限的年家,和權勢危重,比親王都有勢力的佟家。


    “我說了算?也對!”賈赦點點頭,在兒女的婚姻大事上,還是得自己說得算才是道理。


    從前賈璉是沒得選,隻能選了個王家的,現在女兒的婚事才真是如了自己的心意。


    這就算定了!


    賈赦笑眯眯,腦子裏都合計著,自己這滿屋子的古董字畫,再加上府裏曆年積攢下來的貴重物品,都陪嫁給迎春到雍親王府什麽。


    賈璉淡淡的瞥了一眼賈赦,這身子的老爹對待兒女也就是那麽一迴事,“二妹妹位份不會太高,畢竟雍王府裏剛進了位年家的姑娘。”


    聞言賈赦唿吸一窒,皺了皺眉頭,“咱們是國公府!你還是欽天監的監正!”


    聽了這話,賈璉笑了笑。“年家可不止一位當官的,年遐齡,年希堯和年羹饒俱是不一般的人物,何況年遐齡的兄弟們不是封疆大吏,就是一方巡撫。”


    說完賈璉好整以暇的瞅了仇家舍,“哼哼……”賈赦泄氣,他就是個老紈絝又怎麽了?!


    賈璉在和四阿哥胤禛見麵的時候,神色和說話的時候略微遲疑,談到蓋那“房子”的事情,更給了胤禛一種暗示,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並不是投靠了太子胤礽。


    胤禛聽了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又瞧了賈璉指頭上也戴上了他曾經贈送的扳指,眼神變得溫和了些,連那蘇培盛也開始給了他好臉色。


    之後,四阿哥便沒多問,一種將來等你再說的表情。


    賈璉心裏倒是覺得四阿哥不是心胸特別狹小或者什麽事情都睚眥必報的人,後世對他可能多有誤會,或者行事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聽了這話,賈璉笑了笑。“年家可不止一位當官的,年遐齡,年希堯和年羹饒俱是不一般的人物,何況年遐齡的兄弟們不是封疆大吏,就是一方巡撫。”


    說完賈璉好整以暇的瞅了仇家舍,“哼哼……”賈赦泄氣,他就是個老紈絝又怎麽了?!


    賈璉在和四阿哥胤禛見麵的時候,神色和說話的時候略微遲疑,談到蓋那“房子”的事情,更給了胤禛一種暗示,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並不是投靠了太子胤礽。


    兩人默契的掠過此事不談,倒是閑聊了幾句。


    胤禛那時才提到了府裏打算進一位格格的事情。


    ☆、第四八章


    叮叮當當……


    毓慶宮的“塔”快蓋好了,賈璉心情很好,整日裏臉上也見了笑容,偶爾王熙鳳並著平兒見了都覺得稀罕。


    王熙鳳對賈璉不親近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就這樣守活寡麽。


    她家的二爺這是真要做和尚嗎?


    王熙鳳恨不得請了太醫給二爺看看身子骨,這到底是有沒有“事情”啊!


    平兒從一開始的勸慰到最後也對賈璉的“能力”狐疑起來,轉變得不是一星兒半點兒,賈璉依舊淡定,隻是麵對日益“增益大補”的餐點,他最好不得不吩咐廚房,往後要素淡點兒的。


    王熙鳳這事,他還沒想明白,雖然把賈璉的兒子和女兒當成自己的寵愛,但王熙鳳畢竟不能相同對待,他對她的感情委實一般般,隻是日子相處久了,倒是比家裏的人多了幾份香火情。


    這“二奶奶”雖然潑辣,但那也隻是針對從前風流不羈的璉二爺的,自從賈璉“守身如玉”,王熙鳳見了賈璉一直很溫順,除非涉及到金錢方麵,她容易被迷了眼縫兒。


    選秀開始,毓慶宮的塔樓也快落成,隻差最後的抹灰塗漆了。


    榮國府大大房張羅起來,邢夫人是最忙的,二房那邊冷眼瞧著。


    因為賈赦難得的聰明不漏口風,又讓邢夫人守住嘴,二房竟是不知迎春已然於選秀十拿九穩了。


    邢夫人曾經不解,看著王氏那副,你那兒大房的庶女就算現在變成了“嫡女”,也比不過我生的賢嬪娘娘……邢夫人每次都張口,話到嘴頭,她硬是給摁下去了。


    這種顯擺不出來的滋味,邢夫人覺得和難受,但意外的也有種暗爽的心思。


    “你說出去了,便能讓二房那位的氣焰下去?”在邢夫人再一次嘟囔這事的時候,賈赦罵道。“二丫頭進了府內也隻能是個格格……”


    他隻要一想到這裏就扼腕不已,不是心疼姑娘位份低,畢竟能進親王府當格格的起碼父兄也得是四品官以上的,他就是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的姑娘若是能當上個貝勒嫡福晉,或者雍親王的側福晉什麽的,豈不是更襯著國公府的名頭。


    隻可惜,他家的璉兒官還不夠大!


    若是再等等更好,可是迎春早就過了笈笄之年,府裏麵除了還幹耗著的寶釵,就是迎春了。別的人家姑娘早就嫁出去了,孩子都能下地了。


    賈赦心裏什麽都明白,榮國府到他這裏算是沒落了。


    雖然他有爵位,但京城中有爵位的多了,若是迎春是嫡女還夠得上,二房那位當初連選秀的資格都沒有,說什麽才選女史,不過是進宮裏當高級的姑姑去了,了不得手下能有幾個小宮女聽命,上麵得掛靠個主子,該磕頭得磕頭,該給貴妃捶腿得捶腿,總之一句話,若不是實在是過得不好,眼見沒甚出路,又不甘心等年滿二十五出宮,元春那麽“聰明”的一個娘娘,也不會下了死手,冒著風險賣了寧國府一家。


    這事辦的不地道,後遺症還頗多。賈赦厭惡的緊鎖眉頭,畢竟按照璉兒的說法,寧國府逃不過太子的報複,他擔心的是榮國府。


    不過,轉即他想到了毓慶宮裏動土的事情,眉頭漸漸鬆開了些,他便拋開了這件事,隻專心想著迎春選秀的事情。


    府裏的庫房還是挑好的撿一些,也省得將來分家的時候,不知道又被賈母“點幾句”,隻能給他們大方留下一些“貴重的老物件”,嗬嗬。


    賈赦心裏冷笑。


    選秀開始,迎春不突出也不算太差,一路走到了第三關,其實第二關的時候,就有人雖然還算出挑,但家世低微的被刷了下來,以迎春的老實和木訥,穩穩妥妥的走到最後,真出乎了賈母和王夫人的預料。


    賈母這才重視起迎春的事情來,喚了邢夫人過去細細問了情況。


    邢夫人心裏得意,臉上也不掩藏,賈母一看便猜到了大房使了力氣,隻是不知道他們走了誰的門路。


    是北靜王府和是南安王府呢?


    又或是別家?


    邢夫人隻說不是,迎春是靠著自己的本事一路殺過來的。


    想也是不能,兩家王府的人情往來,都是從自己這裏走的。賈母冷笑,但又問不出什麽,擺擺手隻好讓她出去了。


    她心裏想著二丫頭這事隻能是從賈璉那裏使了門路的。


    賈璉最近又靠著太子那裏近乎,難道是打著把自己妹妹送進毓慶宮的心思?!


    ……


    等迎春迴家,沒三日,宮裏就來人了。


    賈母忙命人擺香案,全家人沐浴更衣,恭聽皇上的諭旨。


    天使大聲念了一段詞,賈母聽得仔細,但這諭旨用詞考究艱澀,不過大體上大家都聽懂了,就是二姑娘迎春,鯉魚越龍門,一飛衝天,被指婚到了親王府做格格了。


    賈母很是歡喜。


    雖然不是側福晉,也不是什麽貝勒嫡妻,但想想貝勒貝子的嫡妻也不是一般人能當上的,就是九阿哥的嫡妻,人家也是一位蒙古郡王的女兒,到現在還不是“貝子”的福晉而已。


    這樣想來,賈母已經很滿足了。


    宮裏有元春,二丫頭嫁得好,等三丫頭尋人家,就可以找找朝中的重臣之家的了,例如張相爺家的小公子好像也到了試婚的年齡了。


    賈母迴屋樂嗬了一陣,又喊來迎春稀罕了下,迎春倒是早就有心裏準備,臨行前邢夫人透露了一二的意思,迎春是個聰明人,隻是以往她不愛爭執,就算爭執了又如何,看看三妹妹多要強,還不是得被嫡母整治,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探春羨慕又帶些嫉妒的望著迎春,最終還是和惜春一起來到了迎春的院子裏,幾人說著說著都落淚了。


    探春是感懷,惜春是舍不得,想著見不到二姐姐了,又不知將來自己的命運如何……倒是迎春眼睛紅紅的,司棋勸了勸,可她還是神色迷茫。


    聽說雍親王脾氣不太好……聽說雍親王十分冷淡……又有人說他根本就是個冷麵閻羅……


    迎春早就擔心,但之前一直是繃著,從邢夫人嘴裏猜度出來的事情,也隻是猜出來,不好直接相問,沒想到果然是如此。


    她有些無所適從,但過了幾天,在書房裏又翻了翻黃老的書,道家的書籍也涉獵一些,開散心情,倒覺得隨遇而安……以她的樣貌想必在親王府那裏是不惹眼的,到時候自過她安靜的日子去。……


    隻是司棋和繡橘忙著打理二姑娘的嫁妝,迎春也要繡嫁衣,雖然隻是穿粉紅色,但到底要自己繡的才是。


    內務府也有人過來,講了規矩和能攜帶的“嫁妝”,不過是能抬進去兩口箱子。


    其中之一衣物是能帶著的,另一口才能裝些貴重的。


    賈赦白預備了,都想讓賈璉去雍親王那裏說說,他們榮國府再窮,也能出得起十台二十台的嫁妝箱罷,可沒多久雍親王福晉便派人來傳話,說福晉跟王爺說了,讓賈格格到時候可以帶著十個箱子進去,兩個丫鬟,兩個婆子……


    至於小廝是沒份的。


    賈赦和邢夫人歡天喜地,賈母都左看看右瞧瞧的,從前沒覺得二丫頭有福氣,早就聽說這四福晉是個十分的賢惠人,迎春將來在她手底下過活也容易了,倒是宮裏的元春不甚好過罷,都流了一胎,怎麽還沒懷上呢。


    王夫人摁了摁眼角,她可憐的大姑娘啊。


    她眼睛瞥了一眼迎春,唇邊淡淡的冷哼一聲。


    榮國府預備著迎春的事情,日子就定在二個月之後,毓慶宮那邊的“房子”終於蓋妥了,太子爺喚了賈璉過去。


    何玉柱親自陪著賈大人去驗收這“房子”——


    之間它三層樓高,倒是沒太和殿高,畢竟不是蓋宮殿,但不比街上有名三層酒樓矮上多少,隻不過這形狀實在是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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