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二難得迴一次家,每次迴來都會招唿劉老大和劉老三到家裏來喝一杯。老劉家在牛家村已經生活了幾代,但隻有劉老大、劉老三和劉老二的關係是最近也是最鐵的。當年劉老爺是跟著劉大老爺一起進的京城,可惜劉大老爺命不好,才在京城穩定下來,就得了惡疾死了。屍體還是劉老爺給送迴來的。劉大老爺的老婆徐氏和張氏也是好姐妹,一個守寡,一個守活寡,兩人關係極好,所以劉家這三兄弟,也是關係極好的。

    劉老二聽說劉老三抱了大孫子,心裏也是開心得很,喊八順去劉老三家請劉老三過來吃頓晚飯。其實這鄉裏鄉下的,平常沒什麽馬車過來,所以劉老二的馬車一到家,基本上這整個牛家村的人也差不多就知道了。

    劉八順一邊吃著劉老二從城裏帶迴來的糖葫蘆,一邊往劉老三家去。才到門口,就聽見裏頭罵罵咧咧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陣鍋碗瓢盆的摔打聲。劉八順膽小,當即就折迴了頭,一路跑迴家在門口喊道:“姐,有人在三叔家鬧事,砸得滿院子哐當哐當的。”

    劉七巧皺眉想了想,最近沒聽說王氏得罪什麽人,怎麽滴就能被人吵上門呢?抱著一顆看八卦的心思,劉七巧還是帶著劉八順一起來到了劉老三家的門口。這會兒門口已經圍著七八個看熱鬧的人。劉七巧瞧見門口放著一輛牛車,但這車卻不是劉老三家的。

    “王豔豔,我告訴你,你今兒不把話說清楚,我這就帶著我閨女抱著娃迴王家,你說說,這日子還沒到呢,怎麽就生了?還騙我說是個大胖小子,你看看這哪裏胖了,哪裏是大胳膊大腿的?當初我就不該信你的話,把閨女給你!”

    “嫂子你說哪裏的話,這孩子八個月能長什麽大,可不就是大胖小子了嗎?我們家大柱可沒虧待你閨女,這幾天工都不上了,每日每夜床前伺候著,這小的還不是我來帶,我哪裏虧待你閨女了?你這到我家來,凳子還沒坐熱,話沒說幾句,就鬧起來了,好歹我們是親家不是?”王氏的嘴也是能說會道的,哪裏肯饒人。

    那女見說不過王氏,便捋了袖子撲上去,推搡著王氏,伸手撕她的臉皮道:“我說不過你,我還打不過你嗎?我就不信這個邪,當初我閨女就是在你家見了紅,險些連孩子都保不住,這才迴了王家住了好幾個月,我細細的養著,眼看著快足月了給你送迴來,沒兩天你就讓她早產了,你還有沒有人性那!”

    王氏被推到了一個犄角旮旯裏,後麵正好是水缸,那中年女子又是一個孔武有力的村婦,抬著膀子把她往裏

    頭一按,王氏一屁股就坐到了水缸裏頭去了。

    外頭看熱鬧的人便一陣哄笑,這會兒正是不到晌午的時辰,劉老三和劉二柱應該在外頭田裏,劉大柱也不知道在哪兒,反正家裏隻有王氏一個人,也活該她倒黴了。

    王氏撐著兩隻手扒在缸沿上,全身上下都*的,扯著嗓子喊:“哎喲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啊……”

    劉七巧站在人群後頭,憋不住笑了一聲,又怕被旁人看見,連忙忍不住,拉著劉八順道:“八順,快去到田裏把三叔和二哥喊迴來,就說再晚可就看不見三嬸咯!”

    劉八順點點頭,腳底抹油一般飛跑了。

    這時候小王氏從裏頭聽見了響動,也從炕上爬了起來,臉上還掛著淚,走到門外道:“娘,婆婆,你們都消停些吧,別吵著子辰睡覺了。”

    那中年女子一轉臉,瞧了小王氏一眼道:“別僅顧著哭,我怎麽就生你這麽一個女兒,活該讓人欺負,迴屋躺著去,月子裏跑出來吹什麽風。”

    小王氏本就是個軟性子,被她這麽一吼,乖覺的就往屋裏去了。

    劉七巧見小李氏也過來看熱鬧,便問道:“那是二嫂子的娘嗎?真厲害!”

    小李氏一臉崇敬的看著她道:“那還用說,聽說是趙家村一霸,是三嬸大伯家的大媳婦,一早守了寡,拉扯幾個孩子長大,彪悍到無敵,人稱熊大膽。”

    “熊大膽?”劉七巧在內心默默的腹誹,有女的叫這個名字的嗎?熊大膽……

    不管怎麽說,王氏是遇上了對頭了,熊氏的戰鬥力非常強悍,劉七巧漸漸明白了過來,為什麽熊氏放心把小王氏嫁過來,大概也是覺得基於自己的威名,王氏不敢對小王氏太過分。

    但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物質是辯證唯物的,所以彪悍的熊氏有小王氏這樣如綿羊一般的女兒,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一會兒,劉八順這個耳報神順利的完成了他的使命,於是屁顛屁顛的跟在扛著鐵鍬和鋤頭的劉老三和劉二柱的身後迴來了。

    劉老三進來看見院子裏的陣仗,整個都愣了。一旁王氏抖得跟篩糠一樣,看見劉老三真是叫滿腔的委屈沒處發泄,忍不住就嚶嚶的哭了起來。

    劉老三見一旁搬著長凳安然坐在那裏的熊氏,也暗暗咽了咽口水道:“親家母,你這一大早的,來了也不先托人來說一聲。”

    “說什麽說?我來看自家外孫,還要通知什麽人。”熊

    氏看了一眼劉老三道:“老三不是我說你,要不是昨天我們村有人傳話,我都還不知道我家閨女已經生了呢,你說你們老劉家做的這叫什麽事兒,我好好的閨女送給你們,你們沒兩天就給弄早產了,這幸好是沒事兒,要是有事兒,那咱們也別做親家了,我就砸鍋賣鐵的,也不能讓你們家好過!”

    熊氏的惡名好像不隻是傳言,她這一番話出口,連劉老三的臉也都變了變,字賠笑道:“確實是我們的不是,本想第一時間通知親家母的,這不家裏人手不夠,所以沒抽出空來,我還說今兒下午要往趙家村跑一趟的呢。”

    熊氏瞟了一眼劉老三,又瞪了一眼王氏,起身道:“你也別跟我瞎掰掰,我還不知道你嗎?看著人高馬大的,還不就是疼老婆麽,她做的那些個缺德事兒,連趙家村都傳著呢,這不前一陣子你們劉老二家的那幾百畝地,是她的主意不,讓人往牛家村來鬧。當時還一起攛掇著我來,我是什麽人,能跟著她胡咧咧?”

    熊氏這話一說,看熱鬧的村民們一陣“哦……啊……”,剩下的沒發話的,也隻是但笑不語。

    劉老三臉上早已掛不住了,他本就想按下了這事兒算了,如今被這熊氏一說,全村子的人都給知道了。劉老三隻覺得胸中氣血翻湧,咬著牙轉身對王氏吼道:“你聽聽你做的好事兒,你讓我跟老二家怎麽交代,你哪一點還像是劉家的人,你走吧,改明兒我就讓村長寫了休書給你送過去。”

    劉老三說著,轉頭對熊氏道:“親家,你是王家的人,今兒當著你的麵,你把她給帶迴去,以後她就不是孩子他奶奶!”

    王氏原本是指望著劉老三給她做主的,誰曾想熊氏給她捅了這麽大一個馬蜂窩,一下子讓劉老三覺得麵上無光,什麽狠話都撂了出來。王氏急的從水缸裏爬了出來,抱著劉老三的大腿道:“他爹啊,我嫁過來二十多年,給你生了四個娃,你就算不看在大柱二柱三妞的份上,好歹也看在死去的三柱的份上,饒了我這一迴吧。”

    劉老三梗著脖子道:“我饒不了你,你這樣丟我的臉,我沒臉見兄弟。”

    王氏哭的稀裏嘩啦,鼻涕眼淚蹭了劉老三一大腿道:“我去給老二家道歉還不行嗎?咱夫妻一場的,你……”

    劉老三也是見慣了王氏在他麵前做低伏小的樣子,往日裏王氏一個厲害角色,所以每次在自己麵前做低伏小,劉老三便感到自己有一種漢子的自豪感,所以每每王氏用這一招,百發百中。可今天不同,鄉裏鄉親多少人堵在門口看著

    ,他就算是有心原諒了王氏,也沒這個臉開口,索性梗著脖子,也不說話,跑到房中櫃子裏麵,拿了幾件平常王氏長穿的衣服,丟在門口道:“快走快走,別在這裏哭天喊地的,我老劉家沒你這樣的媳婦。”

    王氏這下才算是真正的醒悟了過來,愣怔怔的撿起衣服來,抬起頭朝門口看了眼,見圍著許多鄉裏鄉親的人,更覺得沒臉麵,又沒那血性一頭碰死,隻擦著淚,別有幾番可憐兮兮的,從地上站起來。

    劉七巧這會兒見熱鬧也看的差不多了,她平日裏就不是個狠心的主兒,學醫之人大多有一顆憐憫之心,所以劉七巧看到這裏,覺得差不多夠了,怕自己聖母心發作,連忙拉著八順道:“快走快走,我們不看了。”

    劉八順還饒有興趣的看著熱鬧,被劉七巧拉著走,便好奇的問道:“姐,什麽是休書啊?”

    劉七巧摸摸下巴,這得怎麽跟劉八順解釋呢?離婚證?斷交書?劉七巧覺得這事兒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於是含含糊糊道:“你讀的書比姐多,怎麽還來問姐呢,迴去自己琢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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