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誰多嘴,沈如意大鬧聽雨軒的消息不脛而走,夏雪兒處理此事的態度也被傳得沸沸揚揚,成為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在府中激起了熱議。誇讚者說她是仁義慈悲、孝悌在心,歎息者說她是放虎歸山、優柔寡斷。可不管人們對她的議論如何,不置可否的是繼庶女謀害嫡女一事之後沈如意又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名聲一再被貶,怕是難以在這個看重禮義廉恥的夏府繼續趾高氣昂的生活了。


    當晚夏雪兒正在提筆寫信,忽聞走廊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細細一聽,是從西屋方向來的,心下一驚,難道翠竹出了什麽事?正擔心著就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還伴有冬梅略帶哭腔的聲音傳進來:“小姐,你睡了嗎?大事不好了!”


    夏雪兒聽後趕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衝門口吩咐道:“出什麽事了,快進來說!”


    冬梅推開門,急急忙忙的跑進裏屋,淚眼汪汪的看著夏雪兒說道:“翠竹她發燒燒得厲害,全身像火燒了般滾燙,我怎麽叫都叫不醒她,小姐,這可怎麽辦才好!”


    夏雪兒一邊披上外衣一邊說道:“你先別著急,快去請位郎中進府來看看!”


    冬梅著急之心不減半分,哭著說道:“可是現在夜已深了,醫館早已經關門了,怕是請不到郎中進府為翠竹診治!”


    夏雪兒前腳已經踏出房門,聽得冬梅如此說,又急又氣的迴答道:“還未去請怎知請不到?醫館關門了那就去敲門,醫者父母心哪有見死不救的!”


    冬梅依舊不為所動,不知所措的跟在夏雪兒身後說道:“可是郎中看病也分人呐,像我們這樣的卑微的奴婢,是不會有郎中願漏夜而來的!”


    聽見這話,夏雪兒忽的停下腳步,一想冬梅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現在身處的是一個尊卑分明、等級明了的時代,即便是醫者,能做到一視同仁的又有多少?


    隻見夏雪兒轉身快步走進臥房,從梳妝台上的一個做工精致的小木盒夾層內取出一個玉佩猶豫幾秒後遞給冬梅吩咐道:“你現在拿著這塊玉佩到西門找小吳,讓他駕車帶你去城西請仁德醫館的張大夫進府,我聽聞張大夫此人不僅醫術高超而且心腸也是極好,絕不會見死不救的,快去!”


    冬梅接過玉佩看了看,觸手升溫,是難得的暖玉,中間鏤空刻了一條飛鳳,全身通透,除了價值不菲是件珍寶以外並未有什麽特別之處,細細看來才發現邊角處刻有兩個小小的篆體字紋“幽冥”。她之前從未見小姐拿出過這枚玉佩,但看方才小姐看向玉佩的神情,似是對這枚玉佩有著別樣的情感,既是小姐心愛之物又怎能輕易的為了小小的奴婢而送人?於是冬梅支支吾吾的出口問道:“小姐何不拿其他東西做酬勞,偏要給他這麽貴重的玉佩,再說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夜深人靜,那張大夫會來嗎?”


    夏雪兒皺了皺眉,翠竹現在生死難測,冬梅這小丫頭還有閑心管這些!


    這枚玉佩表麵看雖不起眼,可卻是萬裏挑一的珍寶,是隻有幽冥穀的核心弟子才能佩戴的代表身份之物,夏雪兒並不是要將此物當做酬勞給張大夫,張大夫是三師叔的大弟子,特地奉師尊之命前來照顧她的身體,是來助她一臂之力的,隻要張大夫見到了這枚玉佩那無論如何都會跟著冬梅迴府!畢竟有的東西知道越少就越安全,別說這些東西是不能說的,即便說了她也不能理解。所以夏雪兒也沒和冬梅解釋,隻是佯裝生氣的說道:“哪那麽多廢話!不管他會不會來,你隻按照我的吩咐去了就行,在耽擱下去翠竹怕就是兇多吉少了!”


    冬梅聽後心裏雖依舊存有疑惑可卻也不敢怠慢,拿著玉佩轉身便跑出了聽雨軒,夏雪兒也在冬梅離開後出門去了西屋,今日香蘭和秋菊都不在府中,而翠竹那邊也不能沒有人照顧。


    拉開幃帳,一陣陣熱浪撲麵而來,翠竹果真渾身滾燙,原本蒼白的小臉已經燒的通紅,迷迷糊糊中已經開始胡言亂語。夏雪兒一看這遠遠超出她預料的情況,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糟糕!肯定是下午沈如意那一頓鞭刑害得,要是在現代還有抗生素可以用,這古代的中草藥怕是藥力有限難以治愈啊!看著翠竹如今深陷昏迷卻依舊痛苦**著的樣子,夏雪兒內心對沈如意的憤怒也如這熱浪一波波湧來。她隻能不斷地用冷毛巾替她擦身,水都換了好幾盆後冬梅才領著張大夫匆匆趕來。


    張大夫進門後先向夏雪兒行了個禮:“見過三小姐。”


    夏雪兒趕忙起身扶起張大夫,說道:“張大夫不必客氣,半夜打擾,實在是人命關天,還請張大夫趕快看看我這小丫頭情況怎麽樣了!”


    張大夫放下醫箱上前把脈,細細查看之後提筆寫了一張藥方遞予冬梅道:“姑娘快去按方抓藥吧,以中火熬煮半個時辰即可。”


    夏雪兒囑咐冬梅道:“夜已深了,你不用費時費力出府去,藥閣的鑰匙在霜兒姑娘那裏,你悄悄到老夫人院裏找霜兒,告訴她聽雨軒臨時需要些藥材,讓她帶你去府中的藥閣抓藥就是。記住,千萬別驚動了老夫人!”


    看著冬梅走遠,夏雪兒這才轉頭看向張大夫,一臉歉意的說道:“本不該深夜打擾師哥,隻是事發突然,雪兒無計可施了才貿然請師哥進府的,還請師哥不要怪罪。”


    張大夫笑了笑安撫道:“師妹這話便是見外了,現在已過了子時,除了我之外還有哪位大夫願意進府為翠姑娘診治?隻要不驚動府中其他人,我今日進府之事便不會對你我產生任何不利的影響。”


    夏雪兒聽後心裏鬆了一口氣,可想起方才師哥給翠竹診脈之時表情沉重又緊張起來,趕忙問道:“翠竹的情況怎樣?”


    張大夫表情凝重的迴答道:“傷口感染本不是什麽大病,隻是這麽全身多個傷口一齊發炎加重了病情,情況不容樂觀,挺不挺得過還的看今夜了。”


    看到夏雪兒緊張得兩條眉毛都糾結在了一起,張大夫又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說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師哥好歹有個神醫之名,若是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穀主又怎會放心隻讓我一人來照看你的身體!”


    夏雪兒聽後才徹底的放鬆下來,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給張大夫:“翠竹房裏也沒有什麽好茶,師哥先將就著喝點解解渴吧。”


    張大夫接過杯子,並未流露出半分嫌棄之色,仰起頭一飲而盡。


    “翠姑娘的病好治,按時喝藥、細心照顧倒也不難痊愈,你的可就不同了,最近可有何起色?”


    夏雪兒一聽這話就蔫了,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迴答道:“不瞞師哥,三個多月過去了,我可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張大夫聽後眉頭緊皺,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應如此啊。”細想了估摸一盞茶的功夫後,抬頭問夏雪兒道:“師妹近來可有什麽不對勁之處?”


    夏雪兒一臉疑惑的問道:“師兄的意思是?”


    張大夫耐心的解釋道:“就比如不易疲勞、睡眠變淺、耳力變好之類?”


    夏雪兒仔細想了想後說到:“聽師兄這麽一說,好像確有其事,我一直以為是冬天天寒不易入睡的緣故,而且有時候百米之外的聲響都能聽到,我還以為是突然遠離喧鬧靜下心來的緣故。”


    張大夫拉過夏雪兒的手臂把了把脈,又運功細查之後突然開懷大笑,笑過之後才看著夏雪兒一臉疑惑的神情安慰道:“師妹不必心急,功夫不負有心人,看似沒有進展,實際上進展極大,隻要繼續按照師尊的吩咐勤於練習,不日即可功成!”


    夏雪兒聽後自然十分高興,頓時信心滿滿。真的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這麽多天來的辛苦總算有所迴報。


    夏雪兒看了一眼天色說道:“夜已經深了,一會我讓冬梅將東屋收拾出來,師兄今晚就在這將就一下可好?”


    “不勞師妹費心了,師尊傳信來說有事代辦,所以明天一早我便要出城去了,估計十天半月之內是迴不來的,師妹若遇到什麽事情,有了什麽困惑,可以讓香蘭前去幽冥穀中找師伯,師伯定會想辦法幫師妹解決難題的。”


    “那師兄明日會迴幽冥穀嗎?”


    “要去一趟,師尊吩咐了我要先去穀主大人那取一個物件。”


    “既然如此,師妹有一事想請師兄幫忙,不知方不方便?”


    “師妹但說無妨,師兄在所不辭。”


    夏雪兒微微一笑之後方才開口道:“是這樣的,幾天前我讓香蘭出去辦點事情,前日她傳信來說在穀中有事要延緩迴府的時間,我想讓師兄幫我帶封信給她,隻因涉及內容事關重大,飛鴿傳書怕路上出什麽意外,身邊的人我又隻信任師兄一人,所以煩請師兄幫我。”


    “小事一樁,師妹把信給我就是。”


    “那行,師兄先喝茶,我這就去取。”夏雪兒說完便迴屋將寫好的信封起來後交給張大夫,並囑咐道:“師兄萬事小心!”恰好這時冬梅端了藥碗進屋,夏雪兒起身接過藥碗對冬梅說道:“你好生送張大夫出府。”


    張大夫衝夏雪兒行了個禮道:“三小姐,告辭!”便隨冬梅退出了門外。


    翠竹喝了藥之後情況便有所好轉,三個時辰後燒便完全退了,冬梅欣喜萬分,歡唿道:“這張大夫果真是神醫,藥到病除,翠竹已經不燒了!”聽不見夏雪兒的迴聲,轉頭看見她坐在桌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開口喊道:“小姐?小姐!”見夏雪兒沒有反應,又上前輕輕推了推她。夏雪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神色緊張的站起身來問道:“翠竹怎麽了?”


    冬梅笑著迴答道:“小姐放心,翠竹的燒已經退了!”


    夏雪兒這才鬆了口氣說道:“那就好,退了就表示快好了。”


    冬梅看夏雪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著她是累了便說道:“小姐也熬了這麽長時間了,要不先迴屋歇息吧,這裏有奴婢守著,盡管放心就是。”


    夏雪兒想了想現如今翠竹的燒也退了,人也不說胡話了,不出意外地話就是好了,自己守在這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反而讓她醒來後知道了心裏存有愧疚之感。


    “那行,我先迴屋了,有什麽事情及時過來告訴我。”走到門口又迴過頭來囑咐道:“今晚之事,切勿對外人提起,不要問為什麽。”說罷才放心離去。


    她在靜心等待香蘭會給她帶迴怎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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