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秋天的腳步徹底走遠,最後一點暖意也已經消失殆盡。夏雪兒靜坐在碧水亭中看這滿園的蕭瑟之景竟不自覺的傷感起來,感歎起歲月的變遷,感歎起時光的無情,曾經如何的風光無限,如今也隻剩下幾樹枯枝敗葉,再風光也禁不住遺忘,在悲傷也抵不過時光。一陣北風唿嘯而來,青蓮池水波蕩漾,風兒帶起一陣冷氣準確無誤的撲在夏雪兒身上,她單薄的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已經入冬了。


    身後站著的冬梅看到夏雪兒在寒風中發抖的樣子,趕忙用手中的淡藍色蘇繡毛領披風包裹住她單薄的身體,心疼的說道:“已經是深冬時節,天氣也日漸寒冷,小姐還是穿暖和點吧,免得凍病了遭罪。”


    夏雪兒脫下披風還給冬梅,淡淡一笑說道:“我沒事。”這點風她還是受的住的,冬天本就讓人身子疲軟,要是穿的太過於暖和更會讓人心生懶怠。從幽冥穀迴來已經有三個多月了,一碗碗苦藥一次不落的喝著,午時、子時一日不缺的修煉著,卻不知為何收效甚微,功力盡失的情況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好轉,為此夏雪兒萬分苦悶。


    冬梅猶豫著接過披風,依舊極力勸解道:“小姐從早起就坐在這碧水亭之中,坐久了擔心寒氣侵體,況且你又穿的如此單薄,實在不適合長久的待在這兒,依奴婢看小姐還是迴屋吧!”


    夏雪兒本就心情不好,想要一個人靜一靜,聽到冬梅一直在耳畔嘰嘰喳喳,不禁將臉一沉,皺著眉頭冷冷說道:“你要受不住了就迴去!”


    冬梅一聽夏雪兒慍怒的語氣,後背一陣陣發涼,急忙解釋道:“小姐不要生氣,奴婢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擔心小姐的身體。再說了這都已經冬天了,百花凋零,小姐又何苦在這看這滿園蕭條之景黯然神傷呢?”


    夏雪兒何嚐不知道冬梅是在擔心自己,她也並沒有真生冬梅的氣,她隻是在氣自己沒用,氣自己愚笨無知,氣自己不論是查找兇手還是恢複功力,這麽長時間了居然一點進展都沒有!


    “奴婢請求小姐心疼心疼自己,您身子單薄而這兒又寒風唿嘯,實在不宜久待!”冬梅說話的聲音已經帶有哭腔,就差給夏雪兒跪下了。


    夏雪兒歎了口氣將目光收迴。罷了,又何必讓她為難呢,若是自己真的因為任性而凍病了,她們免不了又得落下個伺候不周的罪名,白白挨了母親的罵。她不想自己成為別人的禍端,不想自己成為別人的拖累,她還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搖搖頭,站起身來說道:“走吧。”


    冬梅高興地笑了,趕忙上前扶住夏雪兒,又將披風給她重新披上,在鎖骨處仔細的係了個好看的蝴蝶結才笑逐顏開的緊跟在夏雪兒身後向聽雨軒走去。


    還未進入聽雨軒遠遠地就聽聞裏頭似有吵鬧的聲音,一個女聲聽不太出來是誰,不過另一個她倒是十分熟悉,隻是這字字句句罵的難聽,實在不堪入耳。夏雪兒心生疑惑,這幾個月來自己一心撲在練功上,從不輕易出門,更未和任何人起過衝突,是誰敢在大將軍府中挑起事端,又是誰敢在她的院子裏如此放肆?


    “冬梅,你快去看看是誰在院裏吵吵?”


    冬梅領了吩咐便加快腳步向聽雨軒走去,她也正想看看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來聽雨軒撒潑!隻不一會氣喘籲籲的跑迴來說道:“小姐不好了,是沈姨娘在院子裏大吵大鬧,砸了好些東西,翠竹受了好大的委屈!”


    夏雪兒聽後眉頭緊皺,依她之見,沈如意雖然平日裏在府中仗著老爺的寵愛是刁蠻跋扈了些,但也都隻敢對其他姨娘和下人嬤嬤們使使性子耍耍手段,她是從不敢明麵上和夏夫人作對更不敢得罪夏雪兒的,今日難道是吃錯藥了竟敢跑到聽雨軒來撒潑耍橫?


    “可知所為何事?”


    “奴婢隻是推開門看了一眼便迴來稟報小姐了,並未細細聽來,因此不知為何。”


    不管這其中有什麽隱情,都必須先弄清楚了再說,況且人現在就在聽雨軒裏,夏雪兒總是要去會會的。


    “走!去看看。”說完夏雪兒提起裙角大步流星的向聽雨軒走去。


    推開門就看到滿院的狼藉,聽雨軒內的下人,不管是丫頭嬤嬤還是小廝,一個個都哆嗦著身子跪在庭院中,不是她們太過於懼怕沈如意,隻因為她們都隻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而罪魁禍首沈如意叉腰站在庭院中,右手執一條軟鞭,正趾高氣昂的辱罵著聽雨軒內的下人,跪在下人之首的便是翠竹,哭的梨花帶雨,翠綠色的衣裙上印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夏雪兒胸中的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她自己的丫頭自己都舍不得打罵,如今卻被一個身份卑微的姨娘羞辱成這個樣子,心疼加上氣憤那是可想而知的!在沈姨娘的鞭子即將再次落到翠竹身上時,夏雪兒大喝一聲:“住手!”院裏的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下了一跳,沈姨娘轉頭看見來人是夏雪兒,顫顫巍巍的將揚起的手臂放下,而她的丫頭們則是一個個因為害怕而哆嗦著身子退到沈如意身後。翠竹以及跪著的一幫下人抬頭見是自家小姐迴來了,眼中都流露出萬分的欣喜,仿佛墜入湖中的螞蟻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夏雪兒在眾人的凝視下快步走進庭院,俯身扶起虛弱的翠竹,向冬梅吩咐道:“帶她進屋去上藥。”接著又對庭院裏跪著的其餘下人說道:“你們都給我起來,記住了,在這聽雨軒內除了本小姐之外還沒有人有那個權利讓你們跪下!知道了嗎?”


    “是!”下人們整齊劃一的迴應著,一個個相互攙扶著起身。


    “都迴房去把衣服穿上,今日就不用過來伺候了。”夏雪兒看著一個個攙扶著離開的背影,心裏鬆了一口氣,可那滔天的火氣依舊無法平息。挺直了身子目光淩厲的看著沈姨娘道:“不知我這聽雨軒內的下人們是怎麽衝撞了姨娘,讓您如此大動幹戈,要將她們一個個往死裏打!”


    聽到這話,沈姨娘這才迴過神來,雖然穿的極其暖和可後背依舊簌簌的直冒冷汗,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音才說道:“三小姐身邊的小丫頭不懂規矩,我這是替你教訓教訓罷了,並不是三小姐口中說的往死裏打。”


    夏雪兒向前走近一步,雙眼緊盯住沈姨娘的臉說道:“這麽說我還得感謝姨娘的管教了?”


    沈姨娘匆匆忙忙躲開了夏雪兒淩厲的目光,嘴角強拉出一絲笑容迴答道:“舉手之勞罷了,感謝?這個自然不敢當。”


    夏雪兒瞥了一臉麵前這張比酷還難看的笑臉,一邊緩緩踱步繞至沈姨娘身後一邊說道:“姨娘廣讀詩書,通曉事理,難道連這打狗還要看主人的淺顯道理都不懂嗎?”


    沈姨娘戰戰兢兢的轉身說道:“三小姐可真會說笑,您是府中的寶貝,我隻不過是替你管教管教下人,哪裏就成了打狗不看主人了?”


    夏雪兒看她這個樣子,心裏有幾分好笑,眼前這人大概還仗著自己是大將軍寵愛的姨娘,想著自己不敢把她怎麽樣吧,可是今天她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還非得把她怎麽樣了不可,聽雨軒不能白白讓人看了笑話,翠竹不能白白受了委屈!隻聽她先是一陣冷笑而後才淡淡說道:“是啊,既然姨娘知道我是個寶貝,那為何還要暴殄天物呢?”


    沈如意本來就已經後悔不已,心驚膽戰了,聽見夏雪兒的冷笑聲更是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一時沒了話語。


    夏雪兒見她不迴答,聲音又冷了幾分說道:“管教下人?姨娘不管好自己院子裏的下人,倒是帶著自己的下人跑來管我這聽雨軒裏的下人了,素來我這都隻有當家主母能說上一兩句的,不知何時姨娘手中竟有了這麽大的權利,當真是我眼拙了!”


    還不等沈如意解釋,夏雪兒又繼續說道:“我記得我與沈姨娘你素日裏並未有什麽仇怨,之前夏巧雲處心積慮害我之事我也並未遷怒到你的身上,隻是今天姨娘大鬧我這小小的聽雨軒又是演的哪出我可當真是學識淺薄一點緣由都看不出來了!”


    沈姨娘聽到這話驚得差點沒跪下去,探出手去抓住身後婢女的手腕勉強支撐著自己哆嗦的身子,心裏十分懊悔,早知道三小姐不是好惹之人,卻偏偏頭腦不清醒的衝到這聽雨軒來大鬧一場。鬧也就算了,偏偏還還不自量力的出手打傷了三小姐的貼身丫鬟。府中誰不知道這聽雨軒裏的四個丫頭和夏雪兒好的就像親姐妹似得,除了有頭有臉的人之外別人是指責不得的!從前隻覺得夏雪兒善良單純好欺負,不曾想這病貓發了威之後也能變成會咬人的老虎!這下可好,自己那遠在家廟受苦的可憐女兒更是迴不來了!真不該聽了白伊寧那賤人的挑唆!


    想到這,沈如意隻好厚顏無恥的討好到:“三小姐消消氣,我隻是一時糊塗受了賤人蠱惑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事來,何況翠竹她隻是個小丫頭,不礙事的。”


    夏雪兒一聽這話怒氣又加了幾分,丫頭怎麽?丫頭就不是人了麽?丫頭就應該任由別人打罵羞辱了嗎?


    “丫鬟也是人,要是今天沈姨娘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恐怕我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要是父親問起,我也可以向父親解釋說你隻是個姨娘而已,不礙事的。”


    沈姨娘一聽這話嚇的魂都丟了,趕忙告饒道:“我錯了,三小姐我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放了我這一迴吧!”


    夏雪兒懶得理會她,厲聲道:“說!”


    沈如意一聽,這才咬牙呀一股腦交代了:“二小姐一人在外,沒有家人的疼愛,沒有丫頭的照顧,也不知道吃的怎麽樣,睡得好不好,眼下就快到年關了,我想著可不可以將二小姐接迴府中過個年,可是求了夫人多次,夫人都對此閉口不談,去求老爺,老爺隻說府內之事全由夫人做主,自己不想出手幹預。今日我又在夫人處吃了閉門羹,本就鬱悶難解,偏偏在這時候遇到白伊寧,不僅諷刺嘲笑了我一番,還說這是三小姐的心思,三小姐是不會同意將二小姐接迴家過年的,還說三小姐正籌謀著將二小姐從族譜中除名,永不準她踏入夏府大門!你說我怎能不著急,怎能不生氣啊!”


    夏雪兒看沈如意邊說邊哭的樣子一時也有些於心不忍,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她不懷疑沈如意此話的真假,她懷疑的是白伊寧如此做的目的,難道是想借自己之手除掉沈如意,減去她在在府中爭寵的對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這白伊寧看上去與世無爭,性格又孤僻倨傲,不像是會為了男人的寵愛而不擇手段之人。這個女人身上總蒙著一層紗,讓人看不透,猜不準,她到底是什麽人?夏雪兒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她總覺得這個白伊寧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三小姐,我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饒恕二小姐的無知過錯吧,怎麽說她也是老爺的親骨肉是您的二姐啊!”


    “別說了,今天這事我不想再追究,你迴去吧,夏巧鳳之事得看母親怎麽拿主意,我之前沒有幹預,之後也不會幹預!”說完便徑直走進了屋。


    冬梅已經幫翠竹上了金瘡藥,包紮好傷口,坐在床邊拉著翠竹的手落淚,看見夏雪兒進屋,急忙站起身來衣袖一抹擦幹眼淚問道:“難道小姐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她了嗎?”


    夏雪兒看著翠竹蒼白的小臉,心疼的說道:“可憐她受了這麽大的冤屈,隻是那沈姨娘也是個可憐之人,這次就罷了,要是還有下次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冬梅急道:“可是小姐,難道翠竹就白白挨了打?”


    夏雪兒彎腰撫平翠竹在昏迷中依舊緊皺著的眉頭,語氣堅定的說道:“挨打才能讓我們長教訓!有人一直想要置我於死地,而經此一事,我不能繼續處在被動的角度,從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今時今日也該換一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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