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中年,可謂也是命運多舛,原本這個年紀的女人,正該是最風華正茂的年紀。說句不中聽的話,徐氏這年歲,若是擺在了現代,也不過就是一個大齡剩女而已,必定不會這樣心如死灰的活著。

    好在如今有了謝朝宗,徐氏也算一下子有了個依靠,平日裏管管家裏的雜事,逗謝朝宗玩樂玩樂,安置好一家幾口人的膳食起居,這些她確實做的不錯。隻是閑得時間長了些,難免就會想得太多,因此徐禹行的事情,便算是她心口的一件大事兒了。

    謝玉嬌這時候剛在徐氏這邊用過了晚膳,原本是要和徐蕙如一起迴去的,被徐氏給留了下來。謝玉嬌方才聽說徐氏去請了老姨奶奶過來,心道大約是要商量徐禹行的事情,徐氏這性子,也不是一般的著急了。

    夏日裏晚上悶熱的很,徐氏房裏放著窖冰,這時候還算涼爽,老姨奶奶一路過來,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自從去年摔了那一跤,她走路都拄著拐杖,現在雖已經好利索了,這拐杖卻離不了手了。

    丫鬟們見老姨奶奶進來,隻送了一碗清熱的百合綠豆湯上來,徐氏便拉著謝玉嬌一起坐下,臉上帶著幾分笑,和老姨奶奶先說起了家常。

    徐氏終究也是麵皮有些薄,這事倒臨頭了,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謝玉嬌見她們兩人從謝朝宗長了幾顆牙,一直聊到了外院的貓又生了一窩小的,還是沒往正題上頭靠。她這個急脾氣在邊上聽得都要睡著了,隻不耐煩的打了一個哈欠,徐氏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上堆著幾分笑,開口道:“今兒請你過來,確實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老姨奶奶其實也憋的心口疼,可這事情徐氏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問,如今見徐氏終於開門見山的說了起來,一雙眼珠子頓時冒出了精光,隻笑著道:“你有什麽事情,盡管直說,這一家人還說什麽兩家話?”

    徐氏聽了老姨奶奶這話,心裏越發高興了,原本就是一家人,這下子越發親上加親,可就真的是一大家子的人了。

    “隻是想讓你去問問大姑奶奶,她如今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有沒有想過……”徐氏說到這裏,反倒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一來,大姑奶奶是小姑子,徐氏是嫂子,小姑子收了欺負,和離迴了娘家住,嫂子自然光收留,可如今嫂子卻幾個給她張羅親事,反倒讓人覺得徐氏像是容不下大姑奶奶了一樣。

    徐氏又是一個多心的人,這樣一想,反倒尷尬了起來,一時連話都說不全了。謝玉嬌在一旁聽了幹著急,隻站起來,走

    到老姨奶奶跟前道:“老姨奶奶,您就迴去問姑媽一聲,她願不願意嫁給我舅舅,若是願意,過兩日我就讓母親請了媒婆來家裏提親,你說可好?”

    徐氏正急得熱鍋上螞蟻一般,見謝玉嬌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隻鬆了一口氣道:“是是是……就是這個意思,我一時竟說不清了。”

    老姨奶奶一聽,這可是喜出望外,隻急忙道:“她要是不願意,看我不擰她的嘴!”說完了又覺得似乎不大妥當,連忙又陪笑道:“好、好,我這就迴去問問,這就迴去問問……”

    老姨奶奶這是真高興了,居然還沒等徐氏在說什麽,就急急忙忙的起身走了,恨不得這會子就能把這消息告訴大姑奶奶。徐氏站起來往門口看了一眼,哪裏有老姨奶奶的影子了,一早就出了二門了。

    徐氏隻忍不住笑道:“老姨奶奶的腿腳難得這樣利落過了。”

    謝玉嬌便也跟著笑了起來:“以後要是姑媽在給舅舅生個一男半女的,老姨奶奶的腿腳還要更利落呢!”

    徐氏最巴望的莫過於此事,見謝玉嬌這麽說,也跟著笑道:“真要是這樣,我就算是睡著了,也要笑醒的。”

    老姨奶奶當夜就把話帶給了大姑奶奶,大姑奶奶思量了一晚上,終也是應了,隻補了一句道:“如今謝家還在孝中,她是謝家的閨女,自然也要守著,若是徐禹行願意,等過了謝老爺的孝期,再談此事不遲。”

    沒想到徐禹行聽聞此言,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徐氏一顆心總算也落地了。

    這年冬天格外的冷,謝玉嬌捧著一個小手爐,坐在書房裏頭看賬本。謝老爺這書房頗大,左右各有裏間,裏麵雖然放著四個暖爐,卻還是有些陰冷。靠窗養著的那些肉肉倒是長得很好,天氣好的時候曬得著太陽,一小盆都長出一大盆出來了。

    謝玉嬌合上了賬本,捧著手爐在窗口的地方望出去,白茫茫的一整片。

    外頭幾個婆子在掃地,其中一個婆子家的小兒子去了前線,就聽見她在那邊囉裏囉唆道:“八月份的時候,縣衙那邊說往前線捎東西,我做了好厚兩件棉襖讓帶過去,也不知道他穿上了沒有,聽說北邊比我們這兒還冷,可不得凍僵了。”

    謝玉嬌聽了這話,心裏也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周天昊來,可惜她到如今也不知道周天昊的真實身份,上迴讓劉福根瞧瞧的打探打探,也是以楊公子的身份打探的。當然這事兒家裏沒有別人知道,劉福根打探了迴來,笑著對謝玉嬌

    道:“打聽道了,那楊公子如今在睿王殿下的麾下,他們據說沒在第一線,正守著京畿外圍,在練兵呢!姑娘您放心。”

    謝玉嬌當時就惱了,橫了劉福根一眼道:“我要放心什麽,他跟我又沒有什麽關係。”

    劉福根卻隻是一味的傻笑,如今想想,這事情也過去有一個來月了,眼看又要過年了。

    謝玉嬌歎了一口氣,心道自己若是有本事,組合一個□□出來,往韃靼那草原上一丟,也就幹淨了……

    外頭的風唿唿的吹著,謝玉嬌覺得有些冷,便下了簾子,不去聽那兩個婆子嘮嗑。隻是兀自想道:今年這麽冷,怎麽也沒見康廣壽來化緣棉衣呢?

    謝玉嬌想起這幾個月轉讓房產賺下的銀子,覺得有些漲腰了,隻讓丫鬟去把劉福根給叫了進來。

    劉福根穿著灰鼠襖,帶著氈帽,冒著風雪從外頭進來,眉毛胡子上都染得白茫茫的一片,見謝玉嬌臨時喊了他過來,還以為有什麽急事,一路跑的飛快。

    “姑娘有什麽吩咐?”

    謝玉嬌瞧著他這一身寒氣,指了指牆角的火爐,開口道:“二管家先暖暖身子,有什麽話一會兒說。”

    劉福根靠到牆角暖了一會兒手,身上的寒氣漸漸散去,丫鬟又遞了熱茶來讓他喝了下去,這才開口道:“姑娘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這幾日奴才正在城裏收租子呢,興許明兒就不迴來了。”

    謝玉嬌便不疾不徐的問他:“最近縣衙那頭有什麽動靜沒有?”

    劉福根想了半日,以為謝玉嬌又想起了楊公子,想打探他的消息,一時倒是有些為難了,他忙起來就沒關心這事情了,上迴聽說還是在練兵,那這一個多月過去,豈不是要上戰場了。劉福根頓時覺得自己這迴太失職了,未來姑爺的消息怎麽也沒打聽好呢!這可怎麽跟謝玉嬌交代了。

    “奴才該死,這兩日太忙,竟忘了這件事情,奴才這就去縣衙打聽打聽,楊公子的帶的軍隊,這會兒到哪兒了?”劉福根說著就要下跪,謝玉嬌內心默哀了一句,隻鬱悶道:“誰問你他了,我就問你,最近康大人那邊,有沒有什麽事情吩咐?”

    劉福根聞言,稍稍迴過一些神來,心裏隻奇怪道:以前大姑娘最怕康大人那邊有什麽吩咐,隻要聽見自己說康大人三個字,眉頭就皺起來了,怎麽今兒破天荒的,居然又關心起康大人那邊的事情了?這還當真是奇事兒了。

    “最近縣衙那邊倒是沒有什麽事情,今年的

    稅銀加了,別家都沒按時給,隻有我們謝家給的分量最足,康大人還表彰了,其他的也就沒什麽事情了。”

    謝玉嬌聽了這些,一時隻覺得提不起精神來,便有些蔫蔫的,隨口問道:“康大人今年怎麽沒來要棉襖。”謝玉嬌說完這句話,頓時自己都尷尬了幾分,心道果然冬天日短,她不曾歇中覺,頭腦都不清醒了。

    劉福根也被這句話弄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揣摩了半日謝玉嬌的意思,才開口道:“不然,奴才明兒去縣衙一趟,問問康大人,今年還要棉襖嗎?”

    謝玉嬌聞言,神色也透著幾分木然,透過窗瞧見外頭雪下的正大,隻無奈道:“算了,問什麽問,這時候敢做棉襖,難道夏天去穿?”

    劉福根一味點頭附和,又見謝玉嬌似乎有些憤憤失落之態,便開口道:“不然,大小姐還跟去年一樣,送些布匹過去,如何?”

    謝玉嬌想了想,覺得那時候自己似乎有些小氣,那些白棉布匹也不值幾個銀子,那時候的自己,終究太過精打細算了。

    “罷了,這次你送一些細棉布過去,要上好的細布,天熱可以直接做中衣穿的那種,明白了?”

    劉福根隻一個勁點頭,心道大姑娘不愧是老爺親身的,以前沒看出來,如今算是看出來了,這撒錢的本事,和老爺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謝玉嬌把這事情吩咐了下去,心情也頓時好了不少,瞧著外頭灰黃的天色也不覺得胸悶了,隻高高興興的,就往徐氏的正房裏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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