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穿了衣裳下床,往桌邊一坐,道:“太醫說翀虓的耳朵還能治,趁著他年紀小,恢複力強,你可得盯緊些。”


    北五所中四所五所著了煙熏,還得修繕一段時間,於是翀號堂堂正正又搬迴了啟祥宮,頭所上翀虓耳朵聽不見了,也搬迴了坤寧宮住,皇帝憐惜她們母子兩個,一句話都沒多說。


    隻是苦了住在二所三所的翀瑛和翀庥,等到陛下迴宮沒兩日,又搬了迴去。


    要說常妃和柳嬪兩個要是一狠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將兒子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柳嬪宮裏住滿了,翀瑛沒地兒住,前兩天皇帝沒迴來還好說,皇帝一迴來柳嬪就有機會侍寢了,再留兒子在宮裏就有些不方便了,要知道柳嬪雖說占了長春宮後殿,卻也隻有五間屋子而已。啟祥宮裏倒是有地方,抱琴宮裏的就兩個常在,還都住在後院的側殿,後院主殿五間屋子是空的,抱琴一人占了整個前院,除了正殿,還有配殿兩所,可是翀瑛本來就是抱琴帶大的,好不容易離了抱琴,現在白白給送迴去,柳嬪忒不甘心了。


    至於常妃,她沒那個膽子。


    早先在皇後麵前編排抱琴,本以為是能將兩個人說生分了,誰知說到最後皇後病重了。她正擔驚受怕,生怕皇後在皇帝麵前將她供出來,等了幾天,這件事倒是沒什麽動靜了,誰知道抱琴又有身孕了,真是流年不利!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常妃是一點錯都不敢出了,乖乖把兒子送迴北五所了。


    抱琴養了兩日,覺得身子好了許多,腰也不疼了,便又出來理事了。


    沒兩天就是重陽節了,本來是要放宮女出去的。抱琴臨走的時候將一部分名單交給了淑蘭,不過從後宮起火這一係列事情開始,淑蘭也沒空管這個。


    抱琴看著手上的名單,想著隻能等明年端午了,這一拖就是大半年過去,苦了這些宮女了,要麽今年多發些紅包?或者等到明年翀虓生日的時候,以祈福為名放出一批去?


    正想著,突然宮女來報,說慈寧宮的曹姑姑來了。


    曹姑姑是早先太後的人,太後去了之後便一直留在慈寧宮,管著整個太妃住處的宮女們。她見了抱琴先是磕了個頭,笑道:“恭喜娘娘了,要是太後還在,這會都要樂得合不攏嘴了。”


    “姑姑快請起。”抱琴道:“這胎來的兇險,都是太後娘娘的保佑,才讓我和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說了兩句閑話,曹姑姑從袖口抽出張紙來,道:“娘娘,壽康宮裏的掃地宮女初夏說是想出宮了。眼看著重陽就要到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這一次了。”


    曹姑姑將按了初夏手印的一張類似於履曆表的東西拿來,上麵還有自願出宮這樣一句話,抱琴接過來看了看,要說這初夏也是個熟人了。


    早先在先皇後宮裏被太子扔了杯子破了相的那個,不過日子雖然久遠,但是抱琴也記得當初初夏是求到她頭上說不想出宮了,想一輩子留在宮裏當宮女,還求抱琴給她找個清淨沒人的地方,做什麽都無所謂來著。


    抱琴看了許久,道:“雖說是掃地的,但這也是太後宮裏的人,出宮我得見見。”她將已經按了手印的紙放在桌上,道:“安婕一會跟著曹姑姑一起過去,將人帶來給我磕個頭,我賞她點什麽,也算是給我肚裏的孩子祈福了。”


    曹姑姑笑著走了。


    等到安婕將人帶來,一開始的話還算正常。


    但是等初夏看見殿裏的宮女走的隻剩下榮喜一個的時候,她突然跪下了,“娘娘!火是劉嬪差人放的!”


    抱琴眼皮一跳,榮喜急忙走到門口守著,抱琴問道:“你如何得知?陛下已經下令徹查此事,玄穹寶殿的太監也承認了是他看管不力,連板子都打了,還有個小太監因此被逐出宮去了!”


    “娘娘,劉嬪來大佛堂來的勤,已經有兩三年了。一開始還是燒了香就走,後來就跟大佛堂的一個嬤嬤搭上線了,我瞧著她們是舊識。這多半也隻是我的猜測,我隻是掃地的時候聽到劉嬪提了玄穹寶殿,不住的提。娘娘想,玄穹寶殿那地方,雖說是用來祭祀的,可是劉嬪這輩子都不會去的,她無故說它做什麽,還是跟大佛堂的嬤嬤說。”


    抱琴隻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初夏懷疑的有理,但是劉嬪又為了什麽呢?而且這火如何能從大佛堂放到玄穹寶殿呢?


    抱琴清清嗓子,“我知道了。今年重陽可能來不及放人了,估計得等到明年了,你先別急,迴去好好幹活,我必不會虧待你的。”


    初夏又磕了個頭,拿著抱琴給的紅封出門了。


    如果真像初夏所說,這事實劉嬪做的,那她明明找的是嬤嬤,如何最後被罰的是太監呢?而且劉嬪要是能悄無聲息的做下這種事情,那麽查起來就要避著她了。


    抱琴想來想去,第二天一早,以天幹物燥防火為由,選了幾個沒人住的宮殿的管事姑姑和太監來問話,其中就有景陽宮的周公公。


    周公公今年都快五十了,年紀比劉嬪大了十幾歲,進宮也早,要是真有什麽秘密在裏麵,想必他也能知曉一二。


    “大佛堂的嬤嬤和玄穹寶殿的太監……”周公公想了許久,有點不確定的問道:“那嬤嬤可是姓齊?”


    抱琴眼睛一亮,急忙點了點頭,果然有點什麽。


    “早先年倒是聽說有個姓齊的宮女跟一個太監對食來著,我隱隱聽過幾次,不過後來一個管著大佛堂,一個去了玄穹寶殿,都是菩薩的地方,這關係就斷了。”


    抱琴將周公公送走,又從內務府提了這些年的宮女名單來看,果真,劉嬪和那姓齊的嬤嬤是一年進來的,要說有舊也不是沒可能。


    她跟初夏還有周公公的關係也沒人知道不是。


    抱琴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先別告訴淑蘭等到事情辦的差不多了再說也不遲,而且淑蘭那個直脾氣,別一頓鞭子將劉嬪給抽了。


    雖然她自己也挺想抽劉嬪的。


    可是到底是為什麽呢?總不會是因為皇帝將她的兒子出繼了,她開始報複社會了?於是無差別的針對所有皇子?


    不對,她家翀號可是住四所的,離起火的玄穹寶殿最近的一個。


    抱琴的心提起又放下,要是不把這事兒解決了,都沒法安心過年了,她肚裏還有一個,萬一生的時候被人動了手腳,她的翀號可怎麽辦。


    過了沒兩天,抱琴將整個宮女名單理了個透徹,拿著自己整理出來的單子去找皇帝了。


    “陛下。”沒等抱琴行禮,瑞誠就急忙讓小洪子將人扶起來了。抱琴笑了笑,她來之前專門將腰身放寬了,看來效果真心好的很。


    宮女又端了椅子過來,抱琴扶著腰坐下,這才說起正事來,“陛下,這次重陽沒放宮女出去,我算了算,這一拖就到明年端午了,怕是好些人的好事兒都要耽誤了。大皇子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不如我們在年前放出一批來,一來是給大皇子祈福,二來……”抱琴低頭羞澀的摸著肚子,“讓我肚裏這個也沾沾光,說不定能生個公主呢。”


    今年糟心的事兒確實多麽,瑞誠剛革了高大人的職,又把高嬪禁足了,現在江南有些亂,他還招了小寶進宮,讓他給推薦兩個當地靠譜點的官員什麽的。


    現在聽到抱琴說要祈福的話,瑞誠想起翀虓耳朵不好之後,連口也不怎麽開了,不由得點了點頭,道:“此事甚好,你看著辦吧。”


    抱琴將手中的折子遞給小洪子,道:“這是在原本重陽節的名單上加了些人,有年紀大的,還有明年打算出宮的,養心殿和乾清宮的宮女一共放了三個……”


    聽抱琴條理清晰的將事情說完,瑞誠也粗略的掃了一遍名單,覺得沒什麽問題了,放出去的人也沒他用慣了的,也沒幾個嬪妃前麵得力的宮女,便直接蓋了大印,道:“迴頭我讓欽天監則個吉日,你讓這些人先準備著。”


    這一次是大手筆,抱琴對照著宮女的履曆和小選的名單,將劉嬪前後三年的宮女,還有跟她曾在一個宮裏當差的宮女全部放了出去。好在劉嬪現在也快到四十了,宮裏能待到這個年紀的確實不多,而且跟她一期進宮的宮女多半都是跟著先帝的嬪妃的,現在先帝的嬪妃都沒剩下幾個了,還都是年紀比劉嬪輕的。


    做完這一件事,總算是心情大好。不過放人的名單一出來,抱琴就覺得劉嬪的眼神不對了,雖說有點心理作用,不過抱琴還是找上了淑蘭,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我就說……”淑蘭跟瘋了一樣,取下牆上的鞭子就要去劉嬪宮裏。


    “娘娘!”抱琴將人拉住,挺著肚子堵在門口,“陛下都結案了,說是太監不小心!”


    “感情傷的不是你兒子!”淑蘭怒道:“我要不把她抽紅了,她就不知道血字怎麽寫!”


    “折騰她的法子多了,你何苦這樣兩敗俱傷!”抱琴抓住鞭子,將它在手上饒了好幾圈,道:“我們可以慢慢來,而且去了她的爪牙,她就隻能待在宮裏了!”


    淑蘭不聽,“你要是跟我一路的,你就別攔我!”


    “我有辦法!”抱琴將門堵的死死的,“你先忍兩天,不行了你再去抽她!”


    淑蘭有些懷疑,“你能有什麽辦法!”


    “上迴慧婷進宮的時候沒跟你說嗎?她婆婆長得跟太後身邊的雲容嬤嬤一模一樣,我們嚇她一嚇。我媽一直沒進過宮,見過她的人就慧婷一個。”說完這句,看見淑蘭情緒有所緩和,抱琴又道:“劉嬪她不識字,你就算把她抽紅了,她一樣不知道血字什麽寫。”


    過了沒兩天,抱琴以想念家人為由,請了趙氏進宮。皇帝自然不會反對,淑蘭就更不會了,而且天氣寒冷,和妃的母親穿著鬥篷坐著小轎子進來也沒人敢說什麽,告黑狀?得益於抱琴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再加上她肚裏還有一個,沒人敢。


    更何況你跟誰告呢?現在宮裏能管得了抱琴的就倆,一個皇後一個皇帝。


    皇後?嗬嗬,去她麵前告狀簡直是自己找抽。


    皇帝?還是嗬嗬,他還盼著抱琴給他生個皇長女呢。


    而且怎麽告呢?說和妃的母親坐了轎子進宮不合規矩,要知道她媽除了抱琴這個女兒,還有兩個簡直不能再爭氣的兒子了。常妃看著趙氏的小轎從她宮門前經過,牙都要咬碎了。


    當天下午,抱琴就帶著趙氏去了慈寧宮,說是給太後燒柱香。大佛堂裏滿是幕布,光線又暗,藏個人很是容易。


    劉嬪每天都會去大佛堂燒香,風雨無阻,還因此得了皇帝不少賞賜,這天也不例外。


    劉嬪跪在地上點了香,道:“你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她手裏捏著一串佛珠,正數著念佛號的時候,抱琴進來了。


    劉嬪抬眼看了她一眼,道:“和妃娘娘,臣妾這會正在禮佛,就不能行禮了。”


    抱琴點點頭,上了柱香之跪在她身邊的軟墊上。


    不多時,劉嬪就發覺眼前似乎有人的樣子,她睜開眼睛一看,雲容嬤嬤!麵無表情站在遠處!


    劉嬪驚得幾乎從墊子上掉了下來,“嬤嬤!嬤嬤!”


    抱琴急忙站起,拉著她的手道:“怎麽了?劉嬪可是魘著了?”


    劉嬪指著趙氏道:“你沒看見?雲容嬤嬤!”


    抱琴搖了搖頭,很是擔心,“劉嬪要麽迴去歇歇,天氣寒冷……”


    “你害了太後的孫兒!”趙氏幽幽道。


    劉嬪啊的叫了一聲,從大佛堂裏逃出來了。當天晚上她就發了噩夢,太後身邊跟著雲容嬤嬤,滿地的鮮血,劉嬪一下子嚇醒了。


    我沒錯!你們害了我兩個孩子,我沒錯!


    過了沒兩天,宮裏就起了流言,說是劉嬪大佛堂燒香的時候被雲容嬤嬤嚇出來了,還將人嚇的每夜做噩夢,病的都起不來床了。這裏麵值得深思的地方可就多了,雲容嬤嬤無故來嚇她做什麽,還是她做了什麽對不起太後的虧心事?


    劉嬪雖然懷疑是抱琴做的手腳,奈何她打聽來打聽去也隻知道當日是抱琴的母親趙氏進宮了,別的一概沒有。


    那人跟雲容嬤嬤一模一樣,雲容嬤嬤都已經死的透透的了,隻剩下一副白骨,如何能複生!劉嬪一哆嗦,又嚇出一身冷汗,道:“再給我到碗熱茶來。”


    眼見劉嬪已經被嚇得起不來床了,連請安都告假了,但是淑蘭還是不甘心。不過翀虓在太醫日日針灸下已經略有進展了,據說耳朵裏已經偶爾有嗡嗡聲了,再加上已經到了年關,淑蘭也隻能將這件事情暫時放一放了。


    抱琴的肚子都五個月了,處理不了太多宮務,事情又全壓迴她頭上了。


    那日料理了劉嬪,見她嚇成那副鬼樣子,抱琴就知道起火的事情多半跟她有關係了,於是趁著去給太後上香的功夫見了初夏,道:“你的恩我放在心裏,你要走要留我再問你一次。要是留在宮裏,將來能做個管事的姑姑,年紀再大些也能當嬤嬤;要是出宮的話,得等到明年端午,我給你謀個缺兒,女監和教司坊都行,內務府這點麵子還是給的。”


    初夏磕了個頭,摸了摸頭上的傷疤,道:“多謝娘娘,我家裏一個人沒有,當日不過是想個能見到娘娘的計策,要是……還是留在宮裏的好。我掃了快十年的地,也隻會掃地了。”


    抱琴歎了口氣,道:“掃地怎麽了。既如此,你便去尚舍局做個姑姑吧。”


    初夏又磕了頭,拿著掃帚離開了。


    宮裏失火,高嬪被禁足,劉嬪又病的起不來床,曹貴人廣和十年三月生的九皇子咳嗽一直不好,這個年可謂是愁雲慘淡。


    正月十五宮裏最後一場宴席,酒過三巡,菜吃到一半,瑞誠覺得自己頭暈暈的,便對身邊的淑蘭道:“我先迴去了,你看著點兒,天氣冷,別搞到太晚了。”


    淑蘭點點頭,道:“陛下放心,這都在宮裏的第十個年了。”


    瑞誠又對抱琴說:“你也早點休息,孩子都六個月了,別累著。”說完這話,瑞誠不管底下鶯鶯燕燕一幹期待的眼神,帶著小洪子扭頭就走了。


    不過走了兩步,就見忠永手裏捧著本奏折進來了,道:“陛下,內閣剛呈上來的急報,說是江南一帶探子密保,近日茜香國人員往來密切,有進犯跡象!”


    “什麽!”瑞誠一聲驚唿,隻覺得頭疼欲裂,晃了兩下便不省人事了。


    “陛下!陛下!”


    “叫太醫!”


    一時間殿裏亂成一團。


    等到皇帝被抬迴養心殿,後妃全部被送迴宮裏,太醫也來了之後,已經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養心殿裏床上躺著瑞誠,淑蘭坐在床邊,抱琴則在椅子上靠著。地上跪了五名太醫,一個個上前把脈,隻是每個人從龍床邊退下之後都是一頭冷汗。


    抱琴覺得不太好了,淑蘭也沒輕鬆到哪兒去。


    每個太醫都是屏息靜氣上來診脈,但是三五息之後剛診點什麽出來的時候就是一哆嗦,淑蘭離得最近,如何看不出來呢。


    等到五個太醫都號完脈,私下裏一商量,選了跟坤寧宮走的最近的一個侯太醫來給淑蘭迴話了。


    “陛下是卒中之相。”侯太醫猶猶豫豫說了這一句。


    淑蘭猛地站了起來,又向後倒去。“怎麽會?快去煎藥!”


    太醫又磕了個頭,小聲道:“娘娘盡早做打算,這消息是瞞不了多久的,陛下他……也撐不了多久,能不能醒來還是兩說。”


    淑蘭長吸一口氣,道:“本宮知道了,你們五個今晚上先待在養心殿班房,等明兒一早再放你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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