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自己真的成了一個莊戶人家的農婦,晚上伴著一個渾身土腥氣的口臭熏天的蠢貨入眠,白天一睜眼就要洗衣做飯養雞喂豬,以前海家副小姐的日子就好像發生在夢裏,而害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的,就是眼前這個賤婦!


    “我原來想著,當年你要是有些羞恥之心,早就該帶著兩個賤種跳了河隨著我二哥去了,誰知道你不但又嫁了,還靠著我們常家的方子活的風生水起,”紅靈唇邊掛著一抹冷笑,她就是要海映雪低賤到塵土裏,跪倒在她的腳下,才能撫平這些年來她的委屈和不甘,海映雪的兩個女兒過的好,小的不一邊勾搭上了令狐家的大東家,一邊兒掛著明侯府的小侯爺,這怎麽可以?


    今天常家人這麽一鬧,大家都知道海氏是個不貞不節不知羞恥的女人,看她的女兒如何攀高枝,說不定這個常巧姑也得被夫家休迴去!想到這兒紅靈一陣得意,迴頭看著在自己身後唯唯諾諾的常安民和一身絲綢儒衫的二兒子,自己以後會成為舉人老爺的娘,而且海映雪呢?則會變成過街老鼠,再也無顏在這世上苟活下去!


    “山大叔,今天您也看到了,您說該怎麽辦?”想到即將到來的結局,紅靈傲然一笑,也不理會常巧姑,直接衝身邊的老者道。


    常家的族長叫常立山,此時見紅靈問他,有些不自然的低咳了一聲,常家有沒有什麽涼粉方子他心裏清楚,可是這一個月來竇家賣的涼粉有多受歡迎他可是看在眼裏了,常家營並不是什麽富裕的村子,當常安民的媳婦拿了方子過來找他一起開涼粉坊時他立即就同意了,而出手對付海氏跟她的兩個女兒,也隻是為了不叫竇家再賣涼粉,免得影響了他們的生意。


    “海氏,當初你來曆不明安邦卻硬是娶了你,後來安邦侄子不在了,你又不願意守節帶著兩個女兒嫁了,這些事咱們都不說了,可是你卻萬不該一個外姓婦人拿著我們常家家傳的方子出來掙銀子,咳,這樣吧,你到底不是我們姓常的人了,太重的罰你也不成,從今兒起,你閨女的涼粉攤子就不要再出來賣了,還有,你們賣了這麽久,也沒有少賺銀子,這些銀子呢,原本就該是我們常家的,”常立山撚著山羊胡子想了半天,又看向身後的常誌高,“誌高,你是讀書人,你說要她們應該賠咱們多少銀子?”


    常誌高是紅靈跟常安民的二兒子,也是現在常家營唯一的秀才,更是常立山願意幫紅靈出麵來對付竇家涼粉的原因。


    “這個麽?”常誌高看了一眼海氏,這種不貞的婦人當初就應該直接將她沉塘了,哪裏能容她再嫁?“竇家拿了常家的方子到處招搖撞騙,影響惡劣,”常誌高看了一眼周圍簇擁著自己的人群,自我感覺良好的清清嗓子,左右他以後中了舉人過了春闈也是要做官的,“就罰你們賠五十兩銀子,再向洛陽城的人一一說明真相,也省得大家誤會這方子是竇家的!”


    “我呸,你算什麽東西,”常巧姑徹底怒了,上前一步道,“你說我們的方子是你們常家的,拿出證據來?你說賠五十兩就賠五十兩?我看你是窮瘋了!我再說一迴,這方子是從令狐家船上學來的,連明府的小侯爺都時常來我家吃涼粉兒呢,怎麽沒去你們常家嚐嚐你們的祖傳密方?”


    “證據?我爹我娘還有這些常氏族人就是證據,你覺得我們舉全族之力跑來誣告你?”常誌高高昂起頭一臉不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一個奴婢出身的賤人,真真是丟我們常家的臉,我們常家可是耕讀之家,耕讀之家!你卻賣身為奴,呸,像你這種人,就該打死!”


    自己將來是要做官的,如何能有個當過奴婢的堂姐?“族長,咱們常氏世代清白,如何能有當過奴婢的女兒?誌高請族長將常巧姑趕出常家,以後不許再姓常!”


    “你,我跟你拚了,”不叫自己姓常?那自己成了什麽?無父之人?常巧姑這下急了,一頭向常誌高衝去。


    “巧姑,你別這樣,我已經叫人請給七爺送信兒了,一會兒咱們竇家的人就來了,”柳氏一把抱了常巧姑的腰大聲道,“常家營算那片兒?該來我們半個店兒撒野?欺負我們竇家沒男人?!”


    “你們姓竇的來了又怎麽樣?這是我們常家族中之事,常巧姑有違祖訓賣身為奴,令祖宗蒙羞,理應出族,”常誌高堂堂一個秀才,才不會怕什麽竇家呢,他再挺了挺瘦弱的胸膛大聲道,“鄉親們,你們過來評評理,我哪一點兒說錯了?不說她自甘下賤與人為奴,就說海氏母女偷了我們常家的涼粉方子,我們不肯饒過又做錯在哪裏?”


    “要是這樣,那這位公子說的倒是沒錯,這私方向來是代代傳的東西,你們幾個女人私自偷出來,可是犯了大忌諱了,”有好事者在一旁接話。


    “那你以前聽說過渾漿涼粉兒麽?我家就在常家營隔壁村兒,啥時候聽說過常家人會打涼粉兒了?這也這幾天,他們才撐了個作坊出來,說是什麽祖傳方子,真有那方子,早幹啥去了?”也有人表示不同的意見。


    “我們族長都說了,是我們祖傳的,祖傳的東西怎麽可以輕易示人?要不是這對賤人拿了我們常家的方子出來掙錢,我們常家也不會出來弄個作坊,”常誌高話說的理直氣壯,他就不信,他堂堂一個秀才,鬥不過個村婦?!


    見路人再也無話,常誌高得意的看著常巧姑,“你們的盜竊行為導致我們常家祖方外泄,罪不可恕,因此不但要賠償我們常家的損失,這涼粉不準再賣,還有,將你們跟令狐家的賬本拿出來,以後令狐家的生意由我們常家接手,令狐家各鋪子的涼粉也由我們常家人去送!”


    說罷又衝隨著他們來的常家營的人一揮手,“將他們的幌子給我撤了,再把擺子給砸了,我讀了十年聖賢書,最看不得的就是招搖撞騙坑害鄉鄰!”


    常誌高不像自己母親跟常立山那麽淺薄,母親紅靈對付海氏母女,目的很簡單,她看不得以前害過自己的女人好過,要一出怨氣,族長常立山的目的則是涼粉方子跟之後的利益,而常誌高與他們不同,他想要的是跟令狐家的關係。


    像常誌高這樣的寒門學子,上的是鎮上的私塾,吃的是家裏帶的幹糧,連紙筆用的都是大路貨,想尋個進身之階太難了,而令狐家,雖然是商賈之家,可是卻是響當當的豫西首富,手眼通天,常誌高已經計劃好以後他親自到匯寶樓收賬,一定要跟令狐家的大東家令狐儼見上麵,隻要能叫他見到自己,相信自己就可以憑借通身才華得到令狐儼的青睞,像那些得過他照拂的寒門士子一樣,攀上青雲捷徑。


    看著常家營的人扯“竇師傅”的幌子,還過來砸她的攤子,常巧姑直接瘋了,“你休想,你以為我們把賬本交給你,你們就能搶走令狐家的生意?想的美,姓常的,我跟你拚了!”


    她現在終於體會了妹妹當初的心情,被人逼到懸崖邊兒上,再恨再害怕,都是不能往後退的,“今兒姑奶奶把話擱到這兒了,你們想不叫我們賣涼粉,門兒都沒有,至於給令狐家送涼粉兒,靠的是我家二郎的臉氣,沒有他,令狐家誰的涼粉也不會要!”


    說罷常巧姑一指紅靈,“你算個什麽東西,十幾年前不過是我娘身邊的洗腳婢,你家老大是怎麽生出來的?當初你沒有成親就懷了你大兒,我爹要將你逐出門去,你跪在我娘麵前哭了一夜,我娘心善求我爹留下了你,又做主叫你嫁給了常安民,這事兒常家營沒人知道?”


    女人最怕什麽常巧姑心裏很清楚,當年她已經五六歲能清楚的記事了,有些時候當初不懂,現在還能想不出來?隻是她一向心軟,不願意與人交惡,“你們說你們是常家營的,那麽這紅靈是什麽時候跟常安民成的親,什麽時候生的崽兒你們心裏不清楚?”


    “你個賤人敢誣賴我?我扇死你,”紅靈現在可是秀才的娘,當初她六月產子可是在常家營引為笑談,隻是莊戶人家不像大戶那麽講究,大家笑笑也就過了,而且紅靈一直認為這也是海映雪故意為之,叫她沒了名聲。


    現在她的過去被常巧姑當眾揭破,頓時急了眼,捋了袖子就要打常巧姑,“老大家的,還不過來給我幫忙,這死丫頭作踐你婆婆呢!給我撕了她的嘴!”


    “住手!這是做什麽呢?”人堆兒裏正鬧的不可開交,人群外一個聲音赫然響起,“都讓開,縣丞老爺來了,都散開散開,小心吃板子-”


    平頭百姓最怕見官,聽到縣丞老爺來了,立馬四下退散,將已經跟常巧姑和柳氏扭打在一起的紅靈和常家人露在了中間。


    “來人,將他們拉開了,問問出了什麽事?”洛陽縣丞姓何,今天是特意陪了海家的人要到常家營捉拿逃奴的,沒想到在這兒被堵了路。


    “閨女,閨女,真的是你,我的閨女哎-”還沒等衙差過去,已經有個老婦人衝了出來,一把抱了被常誌高拉到一邊的紅靈,大哭起來。


    “娘,娘你怎麽來了?”紅靈正想著怎麽對付常巧姑這潑婦叫她認栽呢,忽然看到自己的親娘衝過來,也嚇了一跳,她暗中已經跟娘家恢複了來往,可是她並沒有聽說自己娘家人要來看她啊?怎麽全來了?“爹,大哥,你們怎麽迴事?”


    “何大人,這婦人就是我們海這的逃奴,當初我家大小姐病歿,她做為我家小姐的貼身丫鬟,不為小姐守靈,卻偷了小姐的的首飾逃了出來,”一個精壯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向何縣丞一拱手道,“我們也是得了消息,特意過來抓人的,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勞煩大人了。”


    “不麻煩不麻煩,這種逃奴理應嚴懲,不然國法規矩何在?”何縣丞這級別,能跟海家的大管事搭上話已經是挺光榮的事了,何況他身後還跟著洛陽城的小侯爺?能為他們效勞可是自己絕好的機會。


    “你胡說,我不是,我根本不認識你們,”紅靈哪裏肯承認自己的身份,退後幾步抓了身邊的常立山,“族長,你是知道的,我有戶籍的,我可是良民,我不是什麽海家的丫鬟,根本不是!”


    “哼,你不是海家的丫鬟?”海管事上前一步,命人將紅靈的家人都拖了出來,“這些是誰?你的父母兄弟,還有侄子侄女,他們是海家的家生子,你是良民?”說罷將手裏的的摞紙張向大家揮了揮,“這裏是丁紅靈全家的身契,還有鞏縣衙門的文信,怎麽?我們鞏縣海氏還會為了個奴婢誣賴你不成?”


    “就是,怨不得剛才姓常的小媳婦說這婆娘是她娘的洗腳婢呢,敢情是真的,”剛才紅靈叫自己爹娘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了,自然沒有人再信她的話了,這家生子向來是一窩一窩的,哪有父母兄弟是奴才,而女兒是良民的?


    “你不是海家的丫鬟?那你頭上戴的是什麽?那可是當年我家老夫人親自給我家大小姐挑的隨葬品,上頭還有我們海家的印記呢,”海管事心裏也深恨紅靈,並不打算放過她。


    紅靈穿的雖然不十分富貴,可是頭上卻戴了支赤金鑲珠簪,這是當年海映雪的東西,海氏被趕走,她的所有東西卻被常家扣下了,兩房分了之後,再給老大娶妻,供老二讀書,紅靈手裏也就剩下這隻她最愛的發簪,上麵那個碩大渾圓的珍珠雖然已經沒有了昔日的光彩,可是照樣昭示著她跟常家營那些村婦的不同,可沒有想到,這隻心愛的發簪,如今在敢她的催命符。


    “赤金,珍珠是布衣百姓能戴的東西?上麵烙著海字呢,”何縣丞叫人從紅靈頭上拔下發簪對著日頭看了看發簪內側,冷冷的看著紅靈,“偷竊主家貴重物品,私逃,依永安律,杖八十,發迴原主。”


    “啊-”發迴原主就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啊,紅靈一下子癱倒在地,片刻她猛然醒過神兒來,甩開過來抓她的差役,爬到海氏跟前抱了她的腿道,“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你叫海管事饒了奴婢這一迴,奴婢給您磕頭了,以後奴婢一定好好服侍您,奴婢的兒子中了秀才了,我叫他過繼到您的名下,給您養老送終!”


    海管事怎麽會叫她喊出海映雪的真實身分,一個眼神便有下人過來拿布堵了紅靈的嘴將她拖到一邊,“原來是堂小姐,許多年沒見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上了,”海管事衝海氏一拱手,又向何縣丞大聲解釋道,“這位是我們海家遠房的一位親戚,在我家老夫人跟前住過些日子,沒想到出嫁之後跟紅靈這賤婢遇到了一起。”


    “我說呢,”何縣丞點點頭,倒沒有生什麽疑心,這海氏蓬頭垢麵,目光呆滯,若不是海管事親口承認,他都不會相信這是海家的親戚。


    “何大人,民女還有話說,”就這麽完了?隻到這一步可不是常相逢的心,倒是紅靈那養老送終的話提醒了她,紅靈可還有個好兒子呢,剛才秀才老爺的譜擺的足的很。


    “原來是常姑娘,你有話直管講來,”這位姑娘雖然穿了男裝,可是掩不住天生麗質,怨不得小侯爺要為她出頭了。


    “這紅靈一介逃奴,是如何嫁到常家去的?常家收留逃奴隻怕也有罪吧?永安律良賤不得通婚,可是常安民卻娶了紅靈為妻,這無異是盜取他人的財產,是要按盜竊罪論的,還有這位常秀才,奴婢之子,卻取得了秀才功名,什麽時候朝廷賦予賤民參加科舉的資格了?”


    常相逢的目光一一從常家諸人身上滑過,“還有這位常氏族長,做為一族之長,私逃出海府的紅靈能報上戶籍蒙蔽官府,隻怕他也脫不了幹係,‘包庇’二字是逃不了的。”


    這丫頭還真是厲害,一杆子下去,整個常家算是完了,何縣丞目光掃過明奕,看到他衝自己微微點頭,清咳一聲道,“你說的沒錯,這個,常家明知紅靈來曆不明,不向官府舉報,反而娶其為妻,有盜竊海翰林家財物之實,按律常家家產全部充分,至於這個秀才,來人,將其送到朱教諭那裏去,由他報到學政那裏,依律處置吧。”


    “不,大老爺,我不認識她,我不是她的兒子,你們不能撤了我的功名,”常誌高一下子懵了,自己十年寒窗考得功名,錦繡前程才剛剛開始,怎麽能就這麽沒了?“我不是她的兒子,我不認識的,”原來他娘居然是個偷了主家首飾的賤婢?有個這樣的娘拖累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功名,還不如就此跟她脫離了關係,省得叫一個逃婢斷了自己當人上人的路!


    “瞧瞧這‘孝順’兒子,”常相逢嘖嘖稱奇,“大人,連民女都知道‘孝’字大過天,常誌高這樣的人品,就算是才高八鬥,隻怕朝廷也不敢指望他盡忠吧?”


    何縣丞雖然官小,但也是讀書人出身,就看不起這沒種沒有氣節之人,就因為一個秀才功名連親娘都不要了?“常姑娘說的是,今天的事本官一定好好跟朱教諭說一說,這樣的敗類真真是有辱斯文!”


    這樣還不算完,常相逢看著自己被砸的亂七八糟的攤子,恨的牙根兒直癢,她轉身向明奕道,“明公子,這涼粉方子是被你所救時,從令狐家的船上學到的,請明公子還我們姐妹一個清白。”


    ☆、第48章 四十九過了一個坎兒


    明奕剛剛已經被眼前這一幕給激怒了,若不是知道一切都在常相逢的掌握之中,他絕對會叫吉祥平安他們將常家這群無賴教訓一頓的,而在常相逢叫他替自己澄清,明奕自然不會坐視,他邁步向前,看了一眼官道上的人群正色道,“這種渾漿涼粉並不是誰家的祖傳手藝,麵是出自河陽府南莊村兒,那是家家都會做這種涼粉,常家姐妹也根本沒有偷過別人什麽方子。”


    說罷他看向何縣丞一抱拳道,“常家姐妹都是苦命人,辛苦經營的攤子被這些人給砸了,還請縣丞為她們做主。”


    “這個好說,常氏姐妹的損失自然由這次的肇事者來賠補了,”何縣丞看了看滿地的碎瓷,衝常相逢道,“你們報個損失,到時候一並找常家去要,呃,就找那個族長去,出手的都是姓常的。”


    “你真養了個好兒子,”常相逢走到紅靈跟前,冷冷道,“隻可惜,他說的不算啊,你以前辛苦得來的一切,現在全完了,你幸福不?”


    “你,你這個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紅靈被堵了嘴話說不清楚,可是還是嗚嗚呀呀的咒罵常相逢。


    她沒想到在二十年後,自己再次被打迴原形,不,還不如過去,海家的規矩她太清楚了,隻怕被海管事抓迴去後,她是再無生機了,不但如此,連自己父母親人也沒有人能逃過。


    “其實娘從來沒想到什麽命運對她公不公平,我也沒有想過要對付常家,”常相逢看著一臉死灰的常安民,這是常巧丫跟常巧姑的親叔叔,“隻可惜你們心太貪了,還有你那個一心要給我爹做妾卻沒有成功的老婆,若不是她對我娘懷恨在心,一味執念著要報複於她,也不會叫你們常家落個如此的下場,所以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不到而已。”


    其實常相逢更想說的是,不作死不會死啊,紅靈若不是看不得人好,要搶她們的生意,隻怕將來還真的能做個舉人的老娘再風光個幾十年呢。


    “當年我家老太爺看中了常家二爺的才華,將族中侄女下嫁,沒想到卻被你們百般迫害,”海管事更關心的是常家這些人的嘴,走過來看著常安民,“現在她已經出了常家,跟你們再無任何關係,若是我們聽說有半點不利於海家的傳言出來,洛陽縣的大獄不介意多裝幾個人!”


    待何縣丞的人押了常家人離去,在東門外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一直避在常巧姑身後的海氏看了一眼還沒帶人離開的海管事,輕聲道,“我娘還好麽?”


    海管事跟了海家兩代人,對這個扶不上牆又不曉事的海家大小姐很是看不上,淡淡道,“堂姑奶奶的父母不早就在多年前亡故了?哪裏還有什麽娘?”當年她但凡想著自己還有老母在堂,都不會做下這等無羞無恥之事。


    “我,”海氏的淚水霎時落了下來,訥訥不知該如何迴答海管事。


    “今天的事情麻煩海管事了,隻是以後還希望海家管好自己的下人,還幾代清貴呢,連下人都管不好,做出禍害主子的事,可不止是該打了,”海氏不好,也是常巧丫的娘,沒得叫海家的管事給輕視了。


    海管事看著眼前這個麵色平和口齒卻毫不示弱的姑娘,這丫頭就是以這副得理不饒人的姿態,捏住海家人丟不得臉又拿已經再嫁的海氏跟她已經成年的兩個女兒沒辦法的心態才逼得大老爺派自己來拿下紅靈為海氏和她們出氣的。


    “怎麽?海管事不明白我的話?要我再說的明一些?”常相逢杏眸微眯,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半頭的老管事,一絲怯意也沒有,海管事也是海家的奴才,而且還是忠心的奴才,海家寶雞有正在任上的海思華,京中有在六部做小吏的嫡長子海浚,他們的顧忌比自己這個“草民”多的太多。


    “呃,不是,在下是覺得姑娘的話十分有理,迴去之後一定會將海家的下人們整飭一番,以奴欺主的事,絕不會有二迴了,”海管事在鞏縣已經見識過常相逢的鋒芒了,知道不能把這個渾不吝的主兒當一般閨女來看,一抱拳道,“在下告辭了。”


    “這次的事還得多謝你了,如果沒有你,鞏縣之行也不會這麽順利,”除了自己拿海家的名聲來逼迫海浩然就範外,明奕的存在同樣也給了海浩然壓力,常相逢就算是有本事將海家的醜事抖漏出去,也沒有能力鬧到官場去,而明家卻是可以的,常相逢知道,自己今天的成功不過是借了明奕的勢罷了。


    “說什麽呢,跟我,沒啥謝不謝的,你也是相信我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我,”被常相逢這麽滿懷感激的看著,明奕莫名的臉上發燒,忙將頭轉到一邊,“你快迴去吧,這幾天你也累壞了,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確實是,從洛陽到寺溝,再到鞏縣去見海浩然,然後帶了海管事跟紅靈的家人過來,常相逢的精神就沒有放鬆過,現在好了,一切都解決了,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躺到自己的板兒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那你改日過來,我請吃你涼粉,”常相逢衝明奕一福身,如果可以,她想親自下廚給明奕做些好吃的,可惜沒有合適的地方,“將來我要是再開什麽攤子,也頭一個請你來嚐。”


    明奕其實挺舍不得走的,可是他已經出來五天了,再不迴去隻怕祖母都會差人來尋了,“到時候你叫人去給如意送信兒,我一準兒來。”


    看著明奕帶了人上馬而去,常相逢迴頭看看姐姐和母親,“行了,今天鬧了這麽一出,涼粉也叫人家砸的差不多了,咱們迴吧。”


    “好,我這就收拾,”柳氏活了半輩子,今天這一出也是頭一次經曆,但她畢竟是外人,感受不像常巧姑跟海氏那麽深,所以挺的住,忙跟著常相逢將被常家砸了的攤子收拾出來,裝到一邊的毛驢車上。


    “巧姑,出了什麽事兒?我們聽說常家營的來砸攤子?”竇七爺收到信兒就叫人去喊在地裏的半個店兒竇姓男丁了,竇夏他們帶好家夥往東門兒去,沒想到卻在半路遇到了趕著驢車迴來的常家姐妹。


    “沒事兒,你們不用去了,”柳氏看到村裏人,心裏也很激動,看看自己嫁的婆家,從她守寡就對她們家多有幫扶,再看看海氏嫁的常家,柳氏覺得自己的命真是好。


    “是啊,已經解決了,剛才縣丞老爺帶了人來,將那些人全抓走了,謝謝你們了,”常相逢看著熱氣騰騰扛著鋤拿著鍬的鄉親,心裏也很感慨,忍不住衝他們深鞠一躬,“謝謝你們!”


    “你這是弄啥?我們不是還沒有跑到嘛?”竇夏跟竇家的男丁們被常相逢這一躬鞠的都很不好意思,“到底咋迴事?常家營的人敢跑咱們半個店兒鬧事兒?我爹在後頭呢,一會兒咱們一起去常家營說理去,欺負咱們半個店兒沒人是不是?”


    “走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快迴去,別叫七爺再跑了,”柳氏擺擺手,“真沒事兒,咱們相逢是誰啊,直接將那些人全送監了,真的!”


    能將人送監,這可鎮倒一大片了,竇夏他們也顧不上下地了,簇擁著常家姐妹就往村裏迴,準備聽聽這裏頭的玄虛。


    今天的事就發生在東門外官道上,常相逢也知道瞞不住人,除了海氏跟人私奔的事情沒有說外,將自己如何跑到鞏縣找到海家人,跟他們說當年海家的逃奴躲在常家營的事情跟他們說了,然後海家人大怒,跟著自己過來的抓人,“其實也很簡單,隻是我娘這人心太善了,不論別人怎麽欺負她她都沒想過迴擊,”常相逢搖搖頭,歎息一聲,“當初她幫了紅靈,可沒想到卻幫了個白眼狼。”


    現在對外的說法常相逢跟海家已經統一了,海氏隻是海家一個遠房親戚,被海老太爺做主嫁給了常安邦,而紅靈則是偷了自家小姐隨葬品的逃奴,遇到了不知情的海氏被她收留,卻被她反咬了一口。


    竇七爺深深的看了常相逢一眼,這個丫頭總是在做著超出他這個六旬老人意料之中的事情,“既然衙門已經有公斷了,咱們也不再說什麽,跟常家的事了了,你們姐妹也能輕鬆一些了,”出嫁的女兒有婆家護著,常相逢這種的未嫁女,宗族可是能夠隨意處置的。


    “嗯,我已經問了,明天衙門裏還要去常家清點財物呢,我也跟著去,反正當初他們也是將我們跟我娘一起趕出去的,我也不算是常家的人了,還有,請七爺叫夏叔還是武哥他們跟我姐夫一起跑上一趟,他們偷了我的方子還敢砸我們的攤子,這筆賬不能就這麽了了。”


    “說的是,敢動我們半個店兒的人,不能饒了他們,”竇夏性子烈,對常相逢的主意十分支持。


    “對,就是這樣,那邊的涼粉坊不能叫他們再開了,到底是誰的方子得說清楚,”李氏關心的則是涼粉生意,在旁邊摩拳擦掌道,“相逢是大閨女,有些話不好說,我也跟著去。”


    “你們啊,多大了還這種不饒人的性子?常家營離咱們這二十多裏呢,”這不是爭地爭水呢兩個村械鬥,為個涼粉不值得結了仇,再說竇家幾個人跑人家地盤兒上鬧事,也不占優勢。


    “七爺您放心,我們會跟著衙門裏的人去,隻叫他們賠了我們的損失就行,”常相逢知道竇七爺的顧慮是什麽,連忙解釋,“咱們不欺負人,但也不能叫人欺負了。”這是常相逢為人處世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惹犯我決不放過。


    “巧丫,你快跟我說到底是怎麽迴事?”從竇七爺家裏迴來,常巧姑拉著常相逢進了屋,她不完全相信妹妹的話。


    “是啊,巧丫,你去鞏縣可見到你外祖母?”海氏知道常相逢不待見她,何況這次的事兒完全是她惹出來的,她知道沒臉在女兒麵前晃,可是對母親關氏的思念還是占了上風。


    “關老夫人從你離家之後,身體就毀了,常年住在石窟寺旁的莊子裏,不見外人,我也沒有見到她,隻見到了老夫人身邊的楊媽媽,這些是她告訴我的,不過我看寺溝的莊子,冷清的很。”


    海氏聽到這裏,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是我不孝,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過去看過她老人家一眼,我是個不孝女-”


    你確實很不孝,常相逢不覺得海氏有什麽值得安慰的地方,“今天海管事的話你也聽見了,這日子以前怎麽過,以後還怎麽過,你是海映雪的事再也不要提了,你就是海家一個遠房姑娘,至於老夫人那裏,你也不再想了,”海氏的出現估計對關氏沒有多少好處,起碼在她精神尚好的時候。


    “我,可是我,”今天見到海家的人,海氏那顆思親的心又動了,她想求常相逢,又覺得張不開口,“你舅舅怎麽樣?還好麽?”


    “海大老爺好的很,海家也很興旺,海二老爺在寶雞做知府,你要記住,這些跟你都沒有關係了,他們再差日子也比你強,而且海家沒有人希望看到你,當年海大老爺來接你的時候,你就應該看清楚了,你於海家來說,就是恥辱,就算是為了子孫的前程和婚姻,也沒有人希望認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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