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兒聽話,朕晚些再去看你。”


    “好。”杜雲惜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臨走前有些不甘的瞧了眼顧錦。


    等到杜雲惜離開,禦書房的門重重掩上,顧錦心裏陡然鬆了口氣,她終於不用再看二人膩歪。


    雖然剛才她刻意不看,但是卻聽得清楚。


    這對她而言,還不如跪上兩個時辰。


    這時,淩煜抬眸掃了她一眼,看到她安靜的跪著,眸光一斂,冷聲道:“怎麽還怵在那裏?”


    顧錦聞言依舊垂眸,抿著嘴角不看他。


    明明是他讓她跪在這的。


    見顧錦不理,淩煜臉色沉了沉,染了分了冷意,繼續批閱奏折。


    片刻,他忍不住,再次瞥了眼跪著的女子,“你的腿不想要了麽?”


    顧錦依然沒動,也沒有開口,隻是倔強的挺直了後背。


    “過來!”


    “是。”顧錦悶聲走了過去。


    “怨朕?”


    “嬪妾不敢。”顧錦依舊垂頭。


    “抬頭,看著朕。”


    聽著耳邊那道冷冽的聲音,顧錦這才緩緩抬眸。


    剛剛這個男人對著杜雲惜的時候,聲音溫柔的能夠掐出水來,然而到了她這裏卻是冷若冰霜。


    這就是區別麽?


    難道她不論怎麽做,始終都走不到他的心裏?


    “皇上有何吩咐?”


    “你這女人繼續跪下去,膝蓋傷了,隻會浪費朕的藥,過來研磨抵罪。”


    “是。”顧錦模樣依舊溫婉,但卻是看得淩煜胸口發悶。


    等她研好墨後,他就直接將她扯倒懷中,“怎麽,又跟朕耍小性子?”


    一靠在淩煜懷中,一股淡淡的水粉味便撲入鼻翼,顧錦忍不住皺了眉。


    她很清楚,她討厭這種味道。


    淩煜身上,本該是熏著淡淡沉香氣息的,而不是沾染了胭脂水粉。


    接著,她立即起身,福身道:“皇上,嬪妾已經研了磨,不打擾您政務,嬪妾告退。”


    看到顧錦逃一般離開,淩煜微微斂眸。


    他愣了一瞬,隨即低頭嗅了嗅身上的氣息,頓時明白。


    這個女人,是吃醋了麽?


    隨即,他的嘴角一點點勾了起來。


    ……


    顧錦迴到婉月軒時,青梔已經將絲竹帶了迴來。


    此時,小丫頭正一身是血的躺在榻上,雙眸緊閉,看上去沒有半分氣息。


    “青梔,絲竹她……”


    “主子放心,還有一口氣。”


    青梔身上的青衣沾滿了鮮血,臉色沉重,顯然還沒有從絲竹受刑的那一幕迴過神來。


    “請太醫了麽?”


    青梔點頭,“已經打發人去請了,對了,不是要跪兩個時辰麽,主子怎麽迴來的這麽早?”


    顧錦皺了皺眉,“沒什麽,你好好照顧絲竹。”


    很快,就有粗使婆子打來了水,青梔點頭,對顧錦道:“主子也跪了許久了,你先去歇著吧,這裏交給我。”


    顧錦剛迴到花廳,淩玥已經在殿內瞧著二郎腿吃點心了。


    她看到顧錦忙擦了擦嘴,“我聽說嫂嫂剛剛去了承乾宮,沒事吧?”


    “沒什麽大事,你怎麽來了,難道真是來討茶的?”


    “怎麽,嫂嫂不願?”


    顧錦笑笑,“我就是不願,你能少喝一口?我這婉月軒的茶,有一半都進了你的肚子。”


    “這說明嫂嫂茶藝好,一般的玥兒還看不上呢。”


    淩玥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卷正紅的絹布,在顧錦麵前揚了揚,“嫂嫂,我這次來可不是隻是喝茶的,瞧瞧,這是太後讓我送來的懿旨。”


    “懿旨?”


    淩玥說著將懿旨展開,朗聲道:“琬容華接旨。”


    顧錦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緩緩跪下,聽讀旨意。


    “琬容華溫順淑德,溫良恭儉,哀家甚慰,即日起,升為婕妤。”


    顧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淩玥,太後竟然……升了她的位分?


    淩玥調皮的對她眨眨眼睛,“嫂嫂,你還愣著做什麽,接旨呀。”


    顧錦垂眸,“嬪妾接旨,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淩玥走上前,將懿旨遞到她的手中,然後將她扶起來,“這還是太後第一次給人抬位分呢。”


    顧錦沒有任何興奮,心裏倒是有幾分不安,雖說她給太後奉了幾次茶,太後沒有那麽討厭她了,但是絕對算不上喜歡。


    如今卻不經皇帝直接給她升了位分,看來是想讓她跟雲妃相爭了。


    “這件事,皇上知道了麽?”


    “已經去知會了。”


    淩玥給她端了杯茶,“升了位分,怎麽不開心,琬婕妤?”


    “自然是開心的。”顧錦笑了笑。


    ……


    惜雲殿。


    杜雲惜聽著紫嫣打聽來的消息,眸光頓時沉了下去,“你說的可是真的,太後娘娘竟然升了她的位分?”


    “千真萬確,安國長公主親自去婉月閣內宣得旨,此時消息應該已經遞到了承乾宮。”


    杜雲惜眼底陰雲密布,看著紫嫣劃過淩厲,“太後娘娘不是一向討厭那溫婉麽?”


    “娘娘,太後娘娘討厭誰您還不知道麽?”紫嫣大膽道。


    話音落,杜雲惜臉色頓時一白,死死的攥緊了衣袖。


    許久,她身上的戾氣才褪去,重新換上柔弱,“你說,太後娘娘是不是在用溫婉來警告我?”


    她聯想了下近來發生的事情,斂眸,再次問,“你覺得太後娘娘這是何意?”


    紫嫣忙低了頭,“奴婢不敢。”


    “罷了,你去一趟承乾宮,就說本宮的腳疼得厲害。”


    ……


    傍晚時分,淩煜才遣連順將賞賜送了過來,無非是婕妤的首飾綾羅及玉器。


    “琬婕妤,如今您升了位分,這婉月軒也升了閣,所以皇上便讓奴才送些東西過來。”


    “有勞連公公。”


    顧錦淺笑,她倒是忘了,升了婕妤後,她這裏便是婉月閣了。


    “還有,皇上讓奴才告訴您,您今日升了位分,他今晚本該宿在這裏,但是雲妃娘娘扭傷了腳……”


    “我知道了。”


    顧錦神色微變,今日在禦書房淩煜便說了晚上去看杜雲惜,又怎會為了她食言?


    “琬婕妤莫要難受,明日皇上定然會來婉月閣的。”


    “皇上本就要雨露均沾,這是後宮之福,這裏有些點心,麻煩連公公給皇上送去。”


    “這是……”


    連順有些愣,這個時辰皇上剛剛用過晚膳,怎麽要送點心。


    “無妨,等到皇上餓了做宵夜。”


    不知道為何,一想到絲竹還奄奄一息的躺著,顧錦就想膈應那人。


    不是說絲竹打翻了他的點心麽,那她就賠他一碟。


    入了夜,一陣北風襲卷而來,吹得窗欞沙沙作響,顧錦看著外麵黑沉沉的天色,緩緩關了窗子,“變天了,要下雪了。”


    果然,翌日一早,窗外便鋪滿了瑩白的雪。


    青磚綠瓦紅牆,此時都被白雪掩蓋,原本熟悉的景色卻生出了幾分陌生。


    顧錦看向遠處,眸光微凝,不知不覺,她竟然在齊宮裏住了半年多了。


    可是,這樣寒冷的冬天,她想她就是再在這裏生活幾年,也不能習慣。


    接著,她吩咐劉喜帶著婉月閣的奴才在院子上收集落雪。


    而她,親自來到窗外的紅梅前,準備采摘幾枝沾雪的紅梅拿來泡茶,卻發現經過昨晚的大雪,滿枝的紅梅竟然落了一地,零落成泥。


    原本她想著再留幾日,經過冰雪,紅梅暗香更甚,然而卻等來了一地落花。


    顧錦怔怔的看著光禿禿的梅花,一時愣在了原地。


    她想,這條路她是不是走錯了?


    仇恨的確不可忘,也不敢忘。


    然而,南涼已經沉寂在了曆史中,皇兄也已經被大火吞噬。


    如今,她僅存的希望不過是琰兒罷了。


    可是,她為了報仇,卻不能陪在他的身邊,陪他長大,教導他成人。


    這麽就以來,她是不是太過執念了?


    “主子,你怎麽了,怎麽在這裏發呆?”


    看到青梔走到身邊,顧錦喃喃道:“青鸞,你說南涼的仇應不應該報呢?”


    青梔警惕的掃了眼四周,壓低聲音問,“錦姐姐,你怎麽了,南涼的仇自然要報,不止是皇上的仇,還有滿城被屠百姓的仇,國仇家恨,不能不報。”


    聽了青梔的話,顧錦心中僅生出的那抹柔軟頓時消散,又硬起來心腸。


    她至今都記得南涼玉城浮屍遍野,血流成河的模樣,那一幕深深的在她心裏紮了根,如夢魘一般一直困著她。


    也許,隻有大仇得報,她才能解脫。


    因為這場大雪,劉喜帶人收集了幾壇子落雪,顧錦暫時不用每日清晨都去收集冰霜了。


    而她幾乎被凍傷的手,也逐漸好了起來。


    目前來看,她還是一個替身,這雙手的替身罷了。


    所以,她必須要好好養著這雙手。


    在她記憶中,在南涼時,她一直養尊處優,十指纖纖,蔥白如玉,到了齊宮之後,倒是將以前十幾年未受過的苦都補了迴來。


    眨眼之間又是半月,窗外的那株紅梅至今再沒有開出花來,一直是光禿禿的模樣。


    而淩煜,在這段時間,僅來了婉月閣三次,其中有兩次還都被雲妃半路截走了。


    所幸淩煜這半月沒怎麽過來,顧錦每晚都被夢魘折磨,夢裏哭喊著皇兄,養了十餘日,每天喝著安神湯,症狀這才減輕了。


    去請安時,沒想到卻遇上了久違的杜雲惜,看來她的腳已經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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