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馬皇後看也不看她們,對皇上說:“聽說皇上在這裏召見鳳元長公主的千金,怎麽也不和臣妾說一聲,這樣恐怕與禮不符吧!”

    建文帝被馬皇後打亂了情緒,有些氣惱。但皇後說得沒錯,在妃嬪宮殿召見臣民,確實不合禮,所以也沒有嗬責皇後,隻是淡淡地解釋道:“是朕的皇姨,又是長公主的千金,算來也是至親骨肉!在哪裏召見,還不是一樣!”

    馬皇後不相信地看著皇帝說:“怎麽會一樣呢?這位蕭氏女,雖是長公主千金,卻已嫁為人婦,其夫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應該算是臣妻。皇上在內殿召見臣下孀妻,豈不令人心生懷疑,以為皇上別有所圖!”

    建文帝皺緊了雙眉:“梓童危言聳聽了!朕何嚐有什麽圖謀,隻是因為初見皇姨,又是至親,有些親近之意罷了!”

    皇後微微一笑,柔聲問道:“皇上若無所圖,怎會費心找尋?怎會赦她無罪?又怎會長春宮召見,對坐長談,神情曖昧!”

    夢嬋不覺皺了皺眉,對坐長談是不假,可不知這皇後又從哪裏看出他們神情曖昧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紅竺擔心起來,悄悄拉了拉夢嬋的群裾,夢嬋悄悄伸過手去,握著她的手輕輕一捏,似乎要傳遞什麽信息!紅竺一愣。

    果然建文帝惱怒了:“梓童一向寬厚,怎麽今天對蕭皇姨百般挑剔,她又從不曾入宮,難道也有得罪你的去處?還是你因對敬嬪的不滿,遷怒於她?!”

    馬皇後正色道:“蕭氏並未得罪臣妾,臣妾也不是那種心胸狹窄,容不下人的人,至於敬嬪的差錯,臣妾已處罰了她,又何必遷怒他人。臣妾想和皇上說的是,從來紅顏禍水,美色誤國,希望皇上不忘前車之鑒!”

    此話一出,倒確實說中了建文帝的心事,令他一時想不出對答之話來,隻是夢嬋卻是再也按捺不住怒氣,紅顏禍水,美色誤國,從來都是男人為了推卸責任,強加於女人身上的欲加之罪!而皇後不說皇帝別有居心,反怪她媚惑聖上。於是怒極反笑:“民婦跪在此處,未發一言,竟能令帝後反目,紅顏禍水,果然非同小可!”

    建文帝這才想起隻顧和皇後爭執,竟沒有讓夢嬋姐妹平身。又想到她是傷未痊愈,先行入宮謝恩的,當下又痛又憐,忙俯身去扶:“兩位皇姨平身,是朕疏忽了,讓你們跪了這麽長時間!“

    馬皇後見此,分明印證了剛才的想法,於是對著夢嬋冷笑道:“你知道便好!”

    夢嬋避開了皇上伸過來手,在紅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倒也不發怒,隻是微笑著對皇後說:“禍水或者有些意思,隻是誤國卻是擔當不起!”說著,臉色一沉,“難道皇上逮係燕王時,指揮使張信反水,是民婦的緣故嗎?難道朝中有人私通燕府,傳遞信息,也是因為民婦的緣故嗎?難道曹國公德州大敗,大量錙重棄與北軍,也是民婦的緣故嗎?”說著,又轉向建文帝,“難道皇上賞罰不明,不殺曹國公,是民婦的主意嗎?難道罷免齊、黃兩位大人,授燕王以口實,也是民婦的主意嗎?!是堂堂七尺男兒,就不要兵敗城下之際,拿女人遮羞!”

    幾句話直說得馬皇後目瞪口呆:“誰家婦孺,如此不守婦道,膽敢妄言國事!皇上還不將她廷杖責罰,以儆效尤!”

    建文帝卻反而平靜了下來,看著夢嬋說:“請問皇姨在燕府中執掌何事?不會隻是小郡主吧?”

    夢嬋沉思片刻,略一點頭:“坤寧宮女史,兼理燕世子府護衛!”

    建文帝暗自點頭,怪不得素箋上薦她為天子使臣,原來她在燕府還有這種身份。看來這獻策之人,應該是燕王那邊的人了。朕隻道隻有我這邊的人逃往北邊的,卻不料還有北邊的人為我獻策的,如此看來,朕應該還不是一個無藥可救的昏君罷!想到這裏,自己覺得心酸,便對夢嬋說:“朕還有事要請教皇姨,請皇姨今晚留宿長春宮可好?”

    夢嬋原想拒絕,可轉念一想,有皇後在此,問話肯定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而如今不僅兩番假傳聖旨的情況沒有問清,連那紙錦囊中的素箋也沒有看見,她怎可就這樣一無所獲地迴去,因此也不管皇後正冷眼看她,點頭同意了。

    建文帝居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馬上讓人傳旨,伺候夢嬋姐妹留宿。

    看著內侍和宮女們忙碌的身影,夢嬋解嘲地笑道:“他這是魯侯養海鳥呢!”紅竺則驚疑不已:“姐姐為何竟然答應留宿宮中?”

    夢嫻雖然在夢嬋入宮時就被皇上哄出了長春宮,去禦園觀賞早放的臘梅了,但她迴來後聽說夢嬋要留宿宮中,還是十分高興,因此聽了紅竺的話,就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妹妹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這裏竟還比不過永寧公主府嗎?還是妹妹心裏舍不得離開駙馬?”

    自從知道了嫁給羅文鳴的是紅竺,夢嫻就有意無意地將不滿發泄到了她的身上。紅竺又豈敢分辨,垂頭不語。

    夢嬋拉著夢嫻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麽總是該不了的性子呢?就算你不承認她是你妹妹,難道也不感謝她數次求公主為你解圍嗎?聽姐姐的話,好好去跟三妹道個歉,以後就你兩人在京中了,自家姐妹,不互相幫襯著些,你還要求誰去?”

    夢嫻大驚:“怎麽姐姐竟要走嗎?如今娘是公主,皇上也答應了為娘建造府第,姐姐正可和爹娘一起住在京中,你還要到哪裏去呢?”

    夢嬋搖了搖頭:“但等熱孝過後,我就要去尋查殺害鯤如之人,若尋到時,定將他千刀萬剮!為鯤如報仇之後,就該盡子婦之道,迴家鄉侍奉公婆。鯤如孝親至誠,我是他妻,自當替他侍奉爹娘。所以不能留在京中。”

    夢嫻顯然不能明白夢嬋的意思,她一臉疑惑地問道:“姐姐口中的鯤如,可就是楊世伯家的二公子?他如今是我姐夫了?可是他既已死,姐姐為他守孝三年,也算是盡了心了,何苦要葬送自己的終生?姐姐如今身份好不高貴,乃是鳳元公主之嫡女,貞信夫人之親女!我若早知道娘親是公主,才不進宮來呢!不要說是在家鄉,就是在京城,,愁他無人可嫁!嫁給誰,也比嫁給皇帝好!連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夢嬋的心中猛然一驚,當初她曾羨慕夢嫻有爹娘嬌寵,以為自己空有容貌絕世、才華過人,也換不來親情如斯。而今是不是夢嫻要羨慕她了?夢嫻就是想一輩子,也是不能想明白她和鯤如是怎樣的心意相通、兩情相悅的!她的眉角眼梢,無不留著鯤如的深情厚意;而鯤如的笑語妙言,又何嚐不令她魂夢牽繞,今生難忘!

    夢嬋用手輕撫著夢嫻的鬢角,低歎道:“不知妹妹今生可能有幸,也有一個象你姐夫這樣的男子,真心實意地來待你!”

    夢嫻一撇嘴:“你是說的皇上嗎?今生休想!他如今因為娘親的緣故,不來苛責我了,我已是謝天謝地了!皇後娘娘說了,過幾日,等戰事穩定一點,還將我的封號恢複了,然後和娘親一起,去祭拜一下孝陵!”

    夢嬋點點頭:“如今雖然皇上不一定喜歡你,但看在太太的份上,應該沒人敢委屈你了,隻是自己也要小心了,不可又無端惹出禍來!今晚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些事,要晚些睡。”

    夢嫻道:“姐姐還有什麽事,明天不行嗎?剛才紅竺說了,你身上還沒有好利索呢!”

    夢嬋沒有迴答,隻是含笑攜了她的手,將她送迴了寢宮。迴到今晚暫住的偏殿,夢嬋對紅竺說:“讓人進一盞參湯來吧!今晚也不知道這書生皇帝,要和我秉燭夜談多久呢!”

    紅竺詫異地笑道:“不能吧!皇上夤夜拜訪小姨子,若是讓皇後知道了,可是不小的罪名!恐怕姐姐不是紅顏禍水,幹脆就是禍國妖姬了!”

    夢嬋搖搖頭,也是一笑:“世人看事,總以好壞去論,豈知世事繁雜,怎是好壞兩字盡可囊括?所以鯤如常說,世間沒有百無一利的壞事,也沒有處處如意的好事,因此為人切不可先入為主,苦苦癡纏於一事,累己累人!”

    見夢嬋今晚談到楊嗣平時心情十分平和,紅竺放了心,盡管她不清楚是因為夢嬋已經想開了,還是錦囊之事讓她看到了應該是不存在的希望,但無論是怎麽迴事,這個狀態卻讓紅竺心安。她按夢嬋的意思,將外間暖閣收拾起來,準備接駕。說話間,已有宮女將參湯呈上,夢嬋無事,背著手欣賞殿內的字畫並各色擺設。

    果然,二更過後不久,就聽見有宮門開闔的聲音,隻一小會兒,就看見一個小太監匆匆過來說:“皇上來看望蕭皇姨,請皇姨接駕!”

    夢嬋和紅竺也不說什麽,整了整衣袂,就跪在殿外的台階上。還來不及抬頭,就聽見腳步聲匆匆,然後就是建文帝溫柔的聲音:“皇姨重傷未愈,不須如此多禮!快請平身!”

    夢嬋謝了恩,站起身來,隨皇上身後進了暖閣。

    見到裏麵的擺設,建文帝有些驚訝:“怎麽,皇姨知道朕今晚會來?”

    夢嬋欠身一福:“枉度聖意,還請皇上莫要見怪!”

    建文帝微微一笑,坐在桌邊:“想來這是朕的位子了?既然都已經安排好了,皇姨何不也請坐下!”

    夢嬋依言坐下,就有宮女來上了茶,放在夢嬋麵前的,卻是一杯清水。見到建文帝不解的眼神,紅竺忙說:“姐姐尚在吃藥,不宜飲茶!”

    建文帝道:“是朕的不是了,明知皇姨有傷在身,還要深夜驚擾!隻是有些事情,不查清楚了,不要說皇姨不安,連朕也不能安心!不知皇姨當初天牢之中,可知是何人對你用刑?”

    夢嬋顰眉道:“民婦一進刑訊室,就不省人事了,既不知是何人用刑,也不知用的是什麽刑!”

    紅竺吃驚地看著夢嬋,不明白她為什麽不說出宋秦生來。

    果然,建文帝為難地說:“皇姨什麽都不知道,卻叫朕從何查起?”

    夢嬋道:“害民婦之人,應該就是害先夫之人!請皇上細想當初楊大人之事,或者可知端倪!”

    建文帝聽得有理,便努力迴憶:“當初朝廷節節敗退,而燕王幾番逃脫。朝中眾臣爭論不下,都道有人暗通燕王。尤其是六月間北軍過徐州偷襲沛縣,將數萬運糧船付之一矩。曹國公便向朕密報是楊愛卿為使其弟在燕府立足,而將我軍糧餉詳情透露給燕王,故此令北軍知道我糧草行進的時間地點,竟使人焚毀。而當時早朝之際,就有兵部的人也上奏彈劾,道楊愛卿之弟是燕王府謀士,定是兄弟相通,首鼠兩端!”

    夢嬋不動聲色問道:“皇上可還記得是何人在金殿上彈劾此事的?”

    “是宋秦生,他因出使燕王府,朕擢升他為兵部侍郎,他道是在出使燕王府時,曾見過楊愛卿乃弟,因此細細尋問了王府內侍,故此知道!”

    夢嬋淡淡地說:“這王府內侍怎的口舌如此不穩!民婦若還在時,定要將他封口!”

    建文帝一驚:“不錯!王叔就算寬待閹人,他們也不能如此多嘴!難道是宋秦生謊言誣陷?”

    “那倒不一定,若是與燕府交好之人,說說也無妨!”

    “皇姨的意思,裏通燕王的就是那宋秦生?他在賊喊捉賊?”

    夢嬋冷哼一聲:“憑他,也配?!不過跳梁小醜耳!“

    建文帝細細思索著夢嬋的話,終於說出了他心中的狐疑:“難道是曹國公?”但他隨即就否定了,“不,不可能的,朕待他不薄啊!將朕六十萬大軍葬送殆盡,朕都不肯殺他,連爵位也不曾奪了他的,隻是將他閑賦在家!他怎可背叛朕啊!就算朝中眾臣都背離了朕,他也是不能走的!”

    夢嬋沒有反駁皇上的話,隻是接著問道:“民婦那晚被逮係天牢,有幾人知曉此事?”

    建文帝的眼光轉為柔和:“朕當初聽敬嬪說起皇姨表字,就有心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為侍衛都在,一時無法如願,隻能暫係牢中。因此除了宮中侍衛,並皇後,應該無人知道此事了!不過,朕怕牢中獄吏不知朕意,會對皇姨不利,曾讓宮中內侍傳話,沒有朕的旨意,不許私審,連刑部也沒有知會!”

    “又是宮中內侍!皇上的宮中內侍,好象都不是很好使呢!”夢嬋有些語帶譏諷。

    建文帝竭力按著夢嬋的思路去尋求事情的真相:“可是朕沒有聽說曹國公跟內侍有勾結呀?”

    夢嬋幾乎要失笑了,這勾結若是讓你知道了,還能叫暗中勾結嗎?看來鯤如說得沒錯,好好一個書生,何苦去做皇帝!

    見夢嬋沒有迴答,建文帝苦惱地說:“總是朕德行有虧,方使眾叛親離!可是朕處處遵從聖人旨意,以仁治國,從諫如流,又錯在哪裏了?”

    夢嬋輕笑一聲:“聖人旨意?哪個聖人?他做過皇帝嗎?皇上可真會說笑話!太祖皇帝憑自家謀略,打下江山,又治理了三十餘年,尚不能將治國之策盡數傳於皇上。那聖人是什麽人?皇上應該做的是讓聖人依你的旨意,而不是你去俯就他的說教!皇上要他做聖人時,他方才是聖人!不僅聖人如此,連西天佛祖、三清玉帝,莫不是這樣!這方才是君臨天下的帝皇氣魄!”

    建文帝驚異得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女子,她隻是一個閨閣女子嗎?怎麽如今看著她,倒象是那個拯救蒼生、煉石補天的女媧娘娘?難道是他的日夜祈禱被蒼天聽見了,所以將這樣一個奇女子賜給他,來助他力挽狂瀾的嗎?

    迎著他驚異的目光,夢嬋展開了一個不以為然的笑容:“皇上不必驚奇,閨中弱女,哪有這樣的見解,都是先夫平日言及,民婦記住了,順口說的!”

    建文帝點頭道:“是了!是了!難怪當初方大人讚為奇才,竭力勸朕重用!是朕失察,竟讓他歸於燕王麾下!不知王叔許他怎樣的榮華富貴,才說動他扶佐的?”

    “榮華富貴?”夢嬋灑笑一聲,“先夫可不是榮華富貴能打動的,就是滔天權勢,先夫眼中,也不過如過眼煙雲!他去燕府,乃是為民婦而去,不幸被困。而後又欲以良策脫身,又被王妃將民婦收為義女強留住了。此番迴京,則是聞說兄長有難,他才奮不顧身,涉險而歸!能打動他的,唯有親情、真情而已!”夢嬋說著,語調竟是無限淒涼。

    建文帝怔怔地聽著,突然悟道:“朕想起來了,怪不得朕為皇妹擇婚之前,楊愛卿曾求見朕,為他令弟請婚配公主。如今想來,他一定是欲使他令弟來扶佐朕,知道其弟不貪富貴權勢,所以以婚尚公主來引他入仕,可使朕得一良臣。不想朕竟不能體會他的深意!”

    這迴論到夢嬋吃驚了,她再想不到公主和羅文鳴成婚之前還有這麽一段插曲,不覺心生好奇,問道:“那為何皇上沒有同意呢?”

    建文帝苦笑道:“那時朕也有些心動,但黃愛卿說,此人年過二旬,尚是秀才功名,恐怕沒有什麽才學,是楊愛卿欲高攀皇親,故做神奇!何況科考剛過,盡有才子可配得公主,何必要找一個青衣秀士,有失皇家的體麵!”

    “那黃大人和楊大人朝堂之上,素有不睦嗎”

    “還不是因為朕放走燕王三子的事情。當時楊愛卿力陳不可放,以為放虎歸山,隻能使燕王速反;而黃愛卿以為不可打草驚蛇,還是該放了。朕聽從了黃愛卿的,放了燕王三子。楊愛卿氣惱已極,金殿之上就罵黃愛卿為橐頭!兩人由此不睦。”

    “橐頭?”夢嬋不覺啞然,她不相信一向方正嚴謹的楊毅平會想出這兩字來罵人,隻有她那心思獨居的鯤如才會有此妙語,於是不覺莞爾一笑。

    建文帝憶起往事,後悔不來,正自煩惱。便伸手取茶來飲。不料一迴頭時,正好看見一抹輕笑在夢嬋嘴角邊綻開,而同時舒展的,還有她那如黛的秀眉,含情的美目,襯著搖曳的燭光,如真似幻,令人恍然如入仙境,不覺呆了。

    紅竺見此情景,忙將茶盞遞在建文帝手中:“皇上請喝茶!”

    建文帝這才如夢初醒,解嘲地一笑,飲了一口茶。

    夢嬋隻做不知,繼續問道:“那家母為鳳元公主之事,又有何人知曉?”

    建文帝道:“朕聽說失蹤二十年的長公主迴來了,興奮不已。但為著皇姨之事,一時無法讓長公主去拜遏孝陵,因此就讓寧國長公主先到各王府、公主府都說了一聲。當時長公主除去了皇覺寺,還到幾位相識的公主府走了走。知道的人應該不少,至少皇親都應該是知道的!”

    夢嬋思索著問道:“燕王府中也知道嗎?”

    建文帝也沉思了,半晌方道:“這應該不能知道吧!不過如果京中確有人私通燕王,那朕就不能保證他是否知道了!”

    夢嬋顰眉不語,心中自是疑團難解。私通燕王,通的是行兵作戰之事,這樣急急地將朱夫人的身份告知燕王,似乎沒有這個必要!然鯤如要避世逃生,除了北平,他又能避到哪裏去呢?雖說他一向在外遊學,但若到了別處,他又從何知道京中之事?再說,錦囊是誰送來的,難道是歸鶴故弄玄虛?或者是他留下歸鶴在京中接應?不象,不象,歸鶴不是個有心機的人,他若知道鯤如未死,哪裏捺得住不說!就算先前不說,在我進宮弑君,被係天牢之後,他還能不說嗎?

    夢嬋百思難解,隻得又問建文帝:“聽說皇上是收到了一紙素箋,方將民婦放出天牢,不知民婦是否有幸,可一睹救命素箋是何模樣?”

    建文帝也正要為此事來請求夢嬋出使燕府,因此毫不遲疑,就從袖中取出素箋來遞給了夢嬋。

    夢嬋將素箋取在手中細看,自然不是楊嗣平的筆跡,可是那口吻、那行筆卻又如斯相象。正如紅竺所言,筆跡不同還好解釋,可是楊嗣平又是從哪裏知道朱夫人就是鳳元公主的呢?可不是楊嗣平,又是誰有這等心機,能想到要以此法相救於她呢?

    建文帝見夢嬋沉吟不語,以為她在為出使燕府之事為難,於是試探著問道:“皇姨以為素箋中所言之事,是否可行?”

    然而夢嬋卻捏著素箋,話未出聲,淚如雨下。建文帝大驚,站起身來急問:“皇姨因何傷心?”

    夢嬋哽咽難語:“句句話語,都似先夫口吻,寧不叫人心碎!”說著,竟自往後就倒。建文帝剛要伸手去扶,早被紅竺搶先一步,將夢嬋攬在懷中,不安地對建文帝說:“家姐思念姐夫,處處傷神,事事心碎,還請皇上恕罪!”

    建文帝慌道:“是朕的不是,讓皇姨如此勞神!”說著,讓內侍急召禦醫來。還是紅竺攔下了他。

    “皇上不必驚慌,此時召禦醫來此,隻怕皇後娘娘知道了,又是事兒!家姐的傷情一向是臣妾在醫治的,此時她不過是神傷眩暈,隻略歇歇就好了!”

    建文帝奇道:“原來德義夫人還會歧黃之術,倒是看不出來!既如此,朕還是先告辭吧,明日你讓人來跟朕說說令姐的病情。若一時好不了時,就在這宮中修養幾天也成!”

    紅竺謝了恩,跪送建文帝離開長春宮,這才轉迴偏殿,將宮女都打發,方才來到床邊輕喚:“姐姐!”

    夢嬋閉著眼睛問:“都走了?”

    “走了!”

    夢嬋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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