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平轉過身來,卻並不為所動:“那麽思萱以為這三從四德、七出之條是對還是不對呢?”

    夢嬋迷茫,無從答應。

    楊嗣平正色道:“思萱不說,我也知你心中,並不認為這是對的!既認為它不對,又為何偏要依它去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可說是勇氣。如今思萱卻是,明知言有誤,偏要誤自身,就不知是何道理了!你如此做法,不僅是誤了碧纖,誤了小生,又何嚐不是誤了你自己?!真是豈有此理!”

    說完,“咳”了一聲,也不去理夢嬋,自己轉身就走了。

    夢嬋看著楊嗣平的身影消失在綠蔭之中,心裏隻有萬般委屈,卻生不起氣來。他說她荒唐庸俗、說她枉為知己!她心裏是又酸又甜,酸得是,還未過門,就要為夫婿納妾,這也罷了,還被他嚴詞拒絕,落了個裏外不是人!甜的是,原來自己的夫婿且是與人不同,是一個至情至性,將妻子視為知己,不肯稍加褻瀆的人。原來他說的“愛妻”,是真正的愛如至寶,敬如神明。

    此時又細細地想起他說過的話,心下後悔不已:是我不能了解他的深情,難怪他如此生氣!他愛我敬我,我卻要將他拱手讓人,如此大煞風景,怎不令他傷心!此事是我錯了,我隻知受他深情愛意,甘之如怡,卻沒有想過他於姻緣兩字,究竟是個什麽態度?隻以常情來推測他!誰知他再不是那凡夫俗子!咳,碧纖的事且先放一放吧,也不知他現在氣得如何了,我總要去看看他,就算碧纖責怪起來,我也隻好擔這薄情寡意之名了,誰讓我嫁了這樣一個古怪的丈夫呢?!

    可是認真要去道歉,她又有些抹不開麵子,這羞人答答的,怎麽和他去說,總不能說,我巴不得你不要納妾,隻要我一個吧!那豈不是真成了笑話了?

    自己坐在澗邊的石頭上,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看著樹影慢慢地在地上移動,越來越短,一直縮到了樹下,才驚覺已是正午時分。奇怪的時,珠蘭竟沒有叫她。夢嬋無聊地站起身來,四下裏看了一下,才發現珠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在了。她也懶得去找珠蘭,自己一個人慢慢地走出了花園。

    信步走在府中,竟不知不覺來到了文啟齋,才發覺自己心裏一直在想著楊嗣平。望著半掩的院門,她很想推門進去,卻隻是伸不出手來。

    正猶豫著,突然聽見書房門開了,歸鶴和一個內官抬著小飯桌從裏麵出來,將飯桌抬到下房裏去了。那桌上飯菜根本就是紋絲未動,夢嬋心裏,有些不忍,看來我果真氣壞了他,連午飯都不曾吃,或者我該進去看看他在做什麽。

    心裏想著,這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就邁進了書房。

    楊嗣平正低頭在寫著什麽,聽見聲音,頭也不抬地說:“我不是說了嗎?你管自己去吃飯,不須管我!怎麽又進來了?”

    夢嬋知道他錯認自己是歸鶴了,也不說話,索性走上前去,站在書桌邊給他磨墨。

    楊嗣平又寫了兩個字,才發現情形有些不對,抬頭看時,正好遇上夢嬋那幽怨、委屈又帶著幾份心痛的眼神。見他抬頭看自己,便幽幽地說:“你氣我就氣我,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你隻管寫字,那手臂還要是不要了?”

    話音剛落,正好歸鶴進來,聞言就說:“大小姐,你來了正好!公子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一早出去,迴來了就在這裏寫字,已經寫了一個多時辰了,還不肯住手!你好好勸勸他吧!”

    楊嗣平揮了揮手,示意歸鶴下去。歸鶴見兩人神情都有些不對,不敢再說什麽了,忙退了下去,關上了房門。

    夢嬋道:“世兄要寫什麽,趕得這樣急?夢嬋是否有幸,能幫你的忙?”

    楊嗣平淡淡地說:“抄些文稿,不急!”

    夢嬋道:“我雖不會世兄的書法,可世兄若願意讓我臨摩,說不定也是可以學會的。世兄為何不願讓我試試呢?”

    楊嗣平聽出她話裏有話,有些狐疑地站起身來,將位置讓給了夢嬋。夢嬋坐下,提起筆來,卻另取了一張空白的稿紙,在上麵寫道:“淩波難追彩雲遙,神仙反被俗人惱。我以賢良酬癡情,誰知不如妒婦好!”

    楊嗣平原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物,他藐視權貴,厭惡戰爭。對夫妻之事,則以為必要兩情相悅,心心相印,方肯得配夫妻,深厭納妾娶小之事。認為不過是假風流之名,全一己之私,非君子所為。而他向來又以夢嬋為知己,以為自己所願的,也必是夢嬋所願,不料夢嬋竟要他娶碧纖為妾,讓他以為夢嬋心中,並不敬重於他,他不欲將夢嬋相讓以求苟且保命,而夢嬋卻欲讓他娶妾以全賢德之名,真心竟不能換來真情,故此心中是無限的失望。隻有寫字時,肩上的疼痛或者可以讓他忘記心裏的傷痛。因此從後苑迴來,就一直在寫。

    如今看了夢嬋的詩,分明是在向他婉轉道歉,告訴他自己一時不能領會他的深意,所以令他生氣。而世俗的眼光和碧纖的癡情,又同樣在困繞著她,令她難以取舍。詩意婉轉,含羞帶嗔,令人憐愛之心頓起。

    楊嗣平的心中,也不禁有了歉意,尤其是看見夢嬋的淚水在紙上無聲地湮開,更讓他柔情倍增,情不自禁就伸手將夢嬋攬在了懷中,柔聲說道:“思萱不要如此,是我的不是!你說得對,如今是男人的天下,有多少英雄豪傑,都將女人視為衣服,又多少文人雅客,俱以妻妾成群為榮!思萱一女子,如何相與抗爭?思萱之情深意重,我原盡知,你既可為二小姐免遭退婚,而與人為妾,那麽今日為報碧纖之情,求我納取,也是情理中之事。別人不知你的心,或者要取笑與你,我卻不應如此苛責。這樣誤解你的深情,是我不配為你知己!令思萱傷心,嗣平實在該死!”

    夢嬋撲在楊嗣平懷中,一任淚水滾滾而下,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楊嗣平輕撫她的雙肩道:“碧纖之事,原就該早早解決的,不該由思萱來說。是我心存不忍,方才延誤至今。思萱放心,我必說服碧纖,給她一個美滿姻緣,也算還了她一力撮合的美意!”

    夢嬋聽得楊嗣平的細語軟語,不知怎麽的,心中逾加委屈,偎依在他懷裏,隻是不肯分離:“說我荒唐庸俗也是你,說我情深意重也是你!總是由你翻雲覆雨,這樣欺負人!”

    楊嗣平笑了:“是我口不擇言,下次再不敢了!不要再哭了,你再哭下去,可就不是梨花帶雨了,就變成雨打梨花了!”

    夢嬋忍不住笑了,這才發覺,她幾乎整個人被楊嗣平抱在懷中,這一發現讓她窘迫不已,慌忙站起身來。楊嗣平早已微笑著放開了她,柔聲說道:“你看,是我到詠絮閣去,還是讓碧纖到這裏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有人笑語:“賢夫妻真是好興致,今日不演‘花園會’了,又在房中演起了‘將相和’了!”

    兩人麵麵相覷,楊嗣平忙去開門,卻見臨平郡主笑容滿麵地站在門口。

    原來珠蘭見楊嗣平拂袖而去,夢嬋失魂落魄,不知道該怎麽辦。雖然沒有人告訴她是怎麽迴事,但從她服侍夢嬋的這些日子來看,也猜了個大概。因為她從未見過楊嗣平生氣,今日見他不僅生氣,還連夢嬋也怪罪了,一時也慌了神。想了半天,才想到可以請臨平郡主來勸說。因此趁著夢嬋還沒有注意她,就悄悄地先走了,來找臨平郡主了。

    臨平郡主好容易從她顛三倒四的話中聽出名堂來,不覺啞然失笑:“我隻聽說,有丈夫要娶妾,妻子不肯的。從未聽說過,有妻子為丈夫納妾,反被指為薄情的!嬋妹妹好可憐,哪裏找來的這麽一個怪夫婿,我定要去看看!”

    因此跟著珠蘭來到了後苑,不想夢嬋已經走了。郡主稍一沉吟,打發走了珠蘭,自己來到文啟齋。歸鶴不敢打擾房中二人,所以不在門外,正好讓郡主聽了個不亦樂乎。

    見楊嗣平開了房門,郡主一步就走了進來。夢嬋不敢抬頭,隻得假裝看書。

    臨平郡主走到書桌邊,笑道:“怎麽妹妹方才是在念書麽?我還當是和妹夫說話呢!這樣深情款款,好不叫人羨慕。這是什麽書呀?妹妹可與我看看!”

    夢嬋被郡主挑明了真相,遂將書望桌子上一放,嗔道:“姐姐隻會取笑人,也不管人家煩難!”

    郡主早就一眼看見了書下的稿紙,也不點破,隻是笑道:“我若不知你煩難,我就不來了!既然做了姐姐,哪有隔岸觀火的,自然給你解了此事。”說著,轉頭對楊嗣平說,“妹夫預備如何和碧纖去說此事呢?”

    被郡主撞破此事,已令楊嗣平十分尷尬,因此聽郡主問起,一時不知如何迴答。見他窘迫,郡主笑道:“此事千萬不可叫妹夫去說,若由妹夫親口迴絕,碧纖那丫頭隻怕要傷心欲絕。隻好由我去說,說不定還能勸得迴來!”

    楊嗣平深以為然,見夢嬋也點頭稱是,便對郡主一揖:“多謝郡主了!”

    郡主將頭一揚說:“妹夫方才叫我什麽?我隻管自家妹妹的事情,可不管外人的事!”

    夢嬋推了她一下:“姐姐隻是開玩笑,再不管人家受得起受不起了!”

    郡主看著在父王麵前揮灑自如的楊嗣平,卻屢屢被自己弄得手足無措、窘迫不已,不覺又笑了:“人說秀才人情紙一張,妹夫怎麽如此小氣,連紙也省了,隻口中言謝就完了嗎?”

    楊嗣平道:“郡主要什麽條幅,說一聲,隻要不嫌小生技拙,理當奉上!”

    郡主笑道:“我倒是不要條幅,隻想要一個扇麵!”說著,從書下抽出夢嬋方才寫的詩來,“妹妹的這詩真是寫得又活潑又有趣,尤其是最後一句,盡摹小兒女嬌憨之態,讀之令人迴味無窮!也罷!妹夫且將它寫在扇麵上送我罷!”

    楊嗣平笑道:“小生敢不從命!”

    夢嬋又羞又急:“你若敢寫!我……我再不理你!”

    臨平郡主哪裏管她,笑道:“妹夫不可食言!”說著就走了。

    見郡主出了房門,夢嬋瞟了楊嗣平一眼,嗔道:“我隻道天下之人,俱不在鯤如眼中,不想也有能讓你無言以對之人!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楊嗣平笑道:“正是!若天下女子都似郡主一般,小生就隻好做沒嘴的葫蘆了!”

    說得夢嬋低頭竊笑不止。

    郡主來到詠絮閣,珠蘭正和碧纖坐在石凳上說話呢。聽見郡主進來,兩人都站了起來,行了禮,就站在一邊。

    郡主見碧纖形容憔悴,臉上依稀可見淚痕,就知道珠蘭一定將夢嬋二人爭執的事與她說了,於是也不贅言,直接問道:“想是你已經知道了楊先生不願娶你了?”

    碧纖的淚又來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郡主道:“你這個丫頭,好不曉事!居然讓你家小姐去為你求情!她和楊先生,盡管有夫妻的名分,可畢竟還未過門。你幾時見有未過門的妻子,在替丈夫納妾的?你家小姐感謝你從小服侍的情意,又感激你一路護送楊先生的恩情,所以連這樣不合情理的事情,她竟也替你做了。你細想她平日的為人,但凡稍有越禮之處,她也是不去做的。但此番為你,竟肯越禮,也真是為難死她了!”

    碧纖低頭不語,心中確實十分後悔。將這樣一個難題推給小姐,將她陷於兩難之地,實在不是她的初衷。

    郡主又將碧纖拉到身邊,換了口氣說:“你喜歡楊先生,可你知道他喜歡你嗎?”

    碧纖迷茫了,她一直認為楊嗣平應該是喜歡她的,可被郡主一問,細想起來,楊嗣平好象是從未說過此話:“可是公子見我,總是笑容滿麵的,我說的話,他也願意聽!”

    郡主拍了一下她的手:“傻丫頭,楊先生見誰不曾笑容滿麵?你問問珠蘭。你說的話他都聽,那是因為你是小姐的貼身丫頭,他的心裏,將小姐視同性命,才會對你愛屋及烏呢!況且他大你許多,自然凡事順著你,難道讓他和珠蘭似的,見麵就和你爭執嗎?”

    碧纖的心沉入了失望的深淵,她失神地說:“原來都是我一廂情願!可是就算是我一廂情願,我又不要和小姐爭名奪利,他就是娶了我,讓我能常常見著他,也不少了他什麽呀!為什麽他不肯娶我,還要和小姐爭執?”

    郡主道:“楊先生是個專情之人,若娶你為妾,他便以為對小姐少了一份真情,對你則多了一份褻瀆。故此他不願娶你。碧纖,相信你喜歡楊先生,也是因為他的至誠正直。那麽,要是娶了你,他就不是你喜歡仰慕的那個楊公子了。你細想想,可是這個道理?”

    碧纖複又哭了。

    郡主歎了口氣,由不得將她攬入懷中:“我知你傷心,你放心,你家小姐和楊先生對你,都是一片真心,等到他們成了親,定然也會安排好你的歸宿,斷不使你落空!你休要心生怨忿!”

    碧纖哭道:“為我之事,讓小姐蒙羞,令公子為難,我已是萬分後悔了!哪裏還有什麽怨忿!“

    郡主歎道:“看你這丫頭,明明什麽道理都知道,還隻是叫人操心!我的意思,你不如先到我的府裏去住幾天,免得見你家小姐尷尬!你道可好?”

    碧纖抬起頭來搖了搖:“謝郡主好意!隻是我不能去,我若去了,就不是和小姐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了!”

    郡主放了心,笑道:“這話說得也是,可你想想,若是楊先生來詠絮閣,見了你如何是好?你還是先跟我幾日吧,且待事情過了,再迴來也不遲!”

    碧纖猶豫了半天,終於點頭同意了:“小婢聽郡主的就是了。可是小姐今天為我受了委屈,我還該向小姐道個歉才是!”

    郡主喜道:“這才是好丫頭!不負你們小姐待你的情意!”說著,便叫身邊的宮女,“繡春,你且留在這裏伺候小郡主,碧纖要到我府裏去,我要問她學些飛簷走壁呢!”

    碧纖見郡主這樣為她遮掩,不由得感激一笑。

    這裏珠蘭早將夢嬋請迴了詠絮閣。一見夢嬋,碧纖就雙膝跪下,哭了:“是小婢該死,讓小姐受委屈了!”

    夢嬋含淚扶起碧纖:“是我的不是,多虧了公子提醒!既然你我情同姐妹,我又怎可讓你為妾?深負你真心撮合的美意,還要累你傷心!”

    碧纖哭著搖頭:“小婢為小姐,就是赴湯蹈火也是理所應當的。如今卻以此要挾小姐去為我說事,就是小姐心慈,不怪罪小婢,我如今也是羞愧難當了!”

    夢嬋道:“你休要錯怪了公子,他是不願讓你受委屈!”

    碧纖點頭道:“我都知道了,方才郡主都已說了!我如今也無臉見公子了,請小姐允許我去郡主府上住些日子,再迴來伺候小姐!”

    想到碧纖的尷尬,夢嬋隻得點頭同意。碧纖起身,從櫃中取出藥品和布帛,對夢嬋道:“還請小姐讓人將藥給公子送去,叫歸鶴記得是要每日換的!”

    夢嬋含淚應了,聽得郡主也是倍增傷感。

    將碧纖帶迴府中,就有王妃的宮女雪蘭來請,說是王妃有事相問。臨平郡主猜到定是夢嬋和楊嗣平之事,珠蘭這丫頭慌了神,不知都和誰說了,傳到了王妃的耳中。因此就跟著雪蘭來到了坤寧宮。

    果然王妃見她問道:“我方才聽得宮女們說,嬋兒和楊先生在後苑爭執,不知是個什麽緣故?你從詠絮閣迴來,可知端詳?”

    臨平郡主笑道:“母妃好靈通的消息,我才將事情處理完,你就知道了!”說著,就將兩人爭執的前因後果和王妃細細描述了一番,說罷,自己歎道:“嬋妹妹真是好福氣,能嫁夫如此!不知道要羨煞多少女子!”

    王妃攬著女兒道:“平兒心中,可也有羨慕?”郡主偎依在母親身邊,沒有說話。

    王妃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姻緣,想你嬋妹妹,才貌雙全,心高氣傲,普天之人,能入她眼中的,大約也不多。誰知偏偏遇上了楊先生,風流倜儻,睿智不凡,更難得的是至情至誠,不僅贏得了你嬋妹妹的芳心,也令哀家羨慕啊!誰家好父母,能養得如此好兒郎!”

    郡主笑道:“母妃既這樣說,何不當初就直接認了楊先生做義子?何必又要兜個圈子呢?”

    王妃笑道:“哀家倒是有此心,就怕那楊先生說,‘娘娘怎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真是豈有此理’!那時,卻叫哀家的麵子往哪兒擱?”

    郡主沒想到,王妃將她學舌的話又用到了這裏來,由不得笑著滾進了王妃的懷中。

    王妃愛憐地撫摸著她,說道:“我兒隻是好開玩笑!那楊先生是個至誠的君子,不與你計較。若是惹他性起,討了沒趣,你可不要怪為娘不曾提醒過你!”

    郡主笑道:“母妃放心,女兒絕不會自討沒趣的!那楊先生心中,對嬋妹妹是愛若至寶,再不肯有隻言片語唐突於她,所以隻要是事涉嬋妹妹,他就必定無可辯駁,隻好由著女兒肆意取笑了!”

    王妃也笑了:“所以說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果然不假!隻是我兒不可過分了。氣跑了楊先生,小心你父王找你算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選奇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海人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海人魚並收藏天選奇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