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夢嬋就有些心緒不寧,不知道自己昨日的答複,是否合楊嗣平的意思。又想他昨日生氣發火,傷口又流了血,此時也不知怎樣了,很想去看看。可是碧纖、珠蘭兩人在門外,好象故意和她作對似的,隻顧將絲線一字排開,就預備在房前的石桌上打絡子。

    珠蘭皺著眉頭道:“難不成王府裏端午節要用的香囊,絡子都要我們兩個打呀?”

    碧纖道:“別人的休管,娘娘要用的,指了名要我打,我如何推辭?偏昨日說著話時,臨平郡主也在,聽娘娘一說,她也要了,我怎麽辦呀?”

    珠蘭道:“才兩個人的,姐姐用不了這麽多絲線吧?”

    碧纖頭也不抬:“怎麽用不了?娘娘說了,今年坤寧宮裏的香囊,都是要分到軍營中去的,你且與我算算,要多少?”

    珠蘭快嚇暈了:“姐姐,這樣子憑我兩個,打到明年端午也是打不完的!”

    夢嬋忍不住說:“兩個蠢丫頭!宮中手藝,哪有往外傳的!娘娘叫你打的,是宮裏自己用的,哪裏是送到軍營中去的!”

    “啊!”碧纖怪腔怪調地應了一聲,“多謝小姐提醒,嚇死我了!”

    夢嬋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碧纖又搗什麽鬼,狐疑地看著她們打絡子,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我前天打好的那幾個,都到哪裏去了?”

    碧纖滿不在乎地說:“哪裏有你打的,那是珠蘭打的。昨日歸鶴來要,我就給他了!”

    珠蘭一臉不知情的樣子:“碧纖姐姐,我沒有打過絡子,我一直在縫香囊呢!”

    “啊呀!糟了!”碧纖跳了起來,故意大驚小怪,“還真是小姐打的呀!我竟將小姐的東西給了人了!這可如何是好!”

    夢嬋怎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心裏又笑又恨,指著她說:“我且先把東西取迴來了,再與你算帳!”說著,出門去了。

    碧纖衝著她的背影一撇嘴,嘟噥道:“不找點事出來,你如何肯過去!沒見你這樣的怪人,明明心裏已是喜歡得很了,嘴上還隻是假撇清。要不是楊公子好性情,這一段姻緣又拆了,我看你哪裏哭去!”

    珠蘭奇驚喜地說:“姐姐這個辦法真好,果然把小郡主哄了去了!”

    碧纖笑嘻嘻地說:“那是!好歹我也跟了她這些年了,難道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我跟你說,我家小姐最忌諱的有兩個,一個就是她睡覺的時候身邊有人,所以你以後不要往她房間亂闖,小心惹禍;另一個就是將她的東西亂拿給別人看,什麽詩啊詞的,手抄的文章,繡的花,做的各種小玩意兒,都是不許的,更何況送給別人!所以我方才一說,她就急了!”

    珠蘭還是奇怪:“楊先生怎麽是別人呢?他不是你們姑爺嗎?”

    碧纖道:“誰說不是呢?!連老爺都許了,她還隻是不肯鬆口!不知道楊公子為什麽就是喜歡她,咳!其實紅竺姐姐不是也挺好的!”

    珠蘭聽不懂碧纖的話了,隻好轉了話題:“那小郡主生起氣來是不是很可怕呀?她是不是一掌拍過來,能把人的骨頭都打斷呀?”

    碧纖忍不住大笑,連連點頭:“能!怎麽不能!我們練功,都是拍樹幹的!你說是你的骨頭硬,還是碗口粗的樹幹硬?”

    珠蘭嚇得花容失色:“那小郡主說一會兒來找你算帳,你豈不是要糟糕!”

    碧纖笑得手裏的絲線撒了一地,然後自己也抱著肚子掉到了地上。珠蘭還在傻傻地看著她,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是碧纖在哄她,於是氣乎乎地將手中的絲線一扔:“還是姐姐呢!你就哄我吧!一會兒我就把這話告訴小郡主去!”

    碧纖從地上爬起來,還是不停地在笑:“好了,珠蘭妹妹,是我不好,不該嚇你的!”

    珠蘭道:“那你好好告訴我,小郡主生氣是個什麽樣子,免得我惹她生了氣還不知道,自討苦吃!”

    碧纖道:“你放心,小姐隻跟自己生氣,她不會給你苦頭吃的!”

    珠蘭不相信:“那你前天和我閑聊,怎麽說原先在家裏,除了你和那個紅竺姐姐,誰都怕她嗎?為什麽啊?”

    碧纖歪著頭打量著珠蘭:“嗯,你為什麽對小姐這麽好奇呢?或者你是對和小姐有關的人好奇吧?”

    珠蘭象被蟲子蟄了一下,挺直了背說:“你不說就算了,不要瞎猜!”

    暮春的陽光很有幾份眩目,從詠絮閣往文啟齋,是要經過世子寢宮的。夢嬋小心地避在花木的陰影中走,不想讓世子看見,也不想讓內侍、宮女等人看見。可是奇怪的是,今日世子府靜悄悄的,往來行走的人並不多。

    來到文啟齋,也是靜悄悄的,院門還關著呢。夢嬋奇怪了,難道是昨晚又醉酒了,這個時候還沒有醒來;還是劍傷複發,起不了床了呢?她舉手敲門,這時,好象靈光一閃,她突然明白了,碧纖把她的東西給歸鶴,並不是私贈信物的意思,隻是想哄她來文啟齋罷了。但是門已經拍響了,她想迴去也不行了。

    開門的是歸鶴,見了夢嬋又驚又喜:“怎麽是大小姐來了!”忙將她讓了進來。

    夢嬋既已知道碧纖的真實用意,自然也不好開口要東西,隻得四下裏看了一遍,問道:“你家公子呢?難道這時候還沒起來嗎?”歸鶴一邊領著夢嬋往裏走,一邊說:“哪裏,公子一大早就起來了。今日王爺出征,公子和府中官吏都出南門送行去了,迴來大概要等中午了。大小姐有事嗎?”

    “哦!”夢嬋這才明白為何王府今日無人,便又問,“那公子的傷可好些了?”

    歸鶴道:“他自己說是好些,可我看著不好!大小姐想啊,這幾日就沒見他閑下來過,哪裏好得了!現在王爺走了,或者公子可以閑暇幾日,養養身子了!”

    夢嬋點點頭,覺得無話可說。可是一大早這麽急急地趕來,要是再急急地離開,隻怕被歸鶴笑話,隻得裝模作樣地四下裏打量著整個院子,心裏已是將碧纖罵了千萬遍。

    歸鶴見狀,便說:“大小姐若無事,就到公子書房中坐坐吧!或者公子有傷在身,不會待很久,一會兒就迴來了呢!”

    夢嬋一點頭,說:“也好!”就隨歸鶴進了書房。

    也許是客居在外,書房顯得很簡潔,一架書架,一張書桌,一張床,另外就是幾把椅子和一張茶幾了。書架上的書也不是很多,但很整齊,看得出應該是歸鶴的功勞。夢嬋走近看時,以各朝史書為主,間或有幾本經書,時下流行的八股時文卻不見蹤影。

    夢嬋暗自點頭:我隻當他不求名利,說說而已,你看如今時人紛紛研讀四書五經,哪個又能免俗!說一句淡薄名利、傲視富貴,談何容易!富貴逼人、權勢熏天,又有哪個能毫不動心?但如今看他這書架之中,竟分毫不見追名逐勢的利欲之氣,也就算難得的很了!

    於是又細細地看,見一本《莊子.內篇》放在上麵,就順手取了來,坐在書桌前看了起來。不料翻過幾頁,竟見一紙詩箋夾在裏麵,取來看時,是一首七絕,寫道是:

    “東風不語戀百花,細雨無聲潤春芽。欲求片言訴真情,遍尋唐宋三百家。”

    夢嬋不由得臉上微微地紅了起來,自己抿嘴笑了,我隻當他不言不語,是無心與我了,倒不料他在這裏找話說呢!想著,不覺心生好奇,將那書重頭又翻了一遍,果然又找著了一張,卻是一首《西江月》:

    “有緣欣然而受,無緣勿求白首,花開花落總難留,豈關別緒離愁。

    想是前生姻緣,料得來世難求,故此惜取眼前人,不負百年迴眸。”

    看了這首詞,夢嬋倒吃了一驚,這分明是對著我那首七律來寫的,如果說上次和婚書一起來的那首,還是委婉勸解,那麽這一首,分明是大膽表白了。咳!都怪紅竺這丫頭,偷偷將我的詩拿了給他。這迴可好,我在裏麵寫了“誰是百年迴眸人”?他迴我一個“不負百年迴眸”!可不羞死人了!都是紅竺這死丫頭,平白地就將我的東西給人!讓人笑話!

    夢嬋臉紅心跳,將書一合,起身要走。就聽見歸鶴在外麵說話:“公子迴來了麽?大小姐來找你,已經在書房等了好一會兒了!”

    這迴夢嬋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情急之下,隻好複又坐迴書桌後麵,順手取了一本書看,耳朵卻在聽外麵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在敲書房的門,夢嬋穩了穩神,說道:“進來吧!”

    門開處,楊嗣平驚訝地站在外麵,大概還是不相信她會來。

    夢嬋笑道:“世兄不怪我反客為主,就請坐吧!”

    楊嗣平迴過神來,在門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笑道:“不料小姐會來,猛地一見,有點不敢相信。”

    “這麽說來,是我來得唐突了?”

    “啊!怎麽會呢!是我失算了,讓小姐久等,甚是不安!”

    夢嬋臉又紅了,訕訕地翻看著手中的書,這才發現那不是一本書,而是手抄的文稿。翻過封麵看時,見寫著“鯤遊山水記”,再看扉頁,有“鯤如”兩字。於是笑道:“這是世兄寫的麽?原來世兄的表字是‘鯤如’兩字,怎麽你不喜歡這個表字嗎?好象從未見你用起。”

    楊嗣平笑道:“這表字乃家兄所起,小生以為寓意太大,故不敢用!”

    夢嬋瞟了他一眼,去看那文字,乃是用筆鋒瘦削、勾劃謹嚴的瘦金體所書,筆下很見功力。再看文筆,見寫道:“日漸西斜,遠觀層林,皆披晚霞,遙望山巒,盡染暮色。林間時聞啾啾之聲,應是倦鳥晚歸……至徽州城,日已盡沒於山巒,城門早闔,但見原野碧峰,籠於霧色。唯暮藹深處,有廖廖數星,點綴其中,其寂寥之情,殊與餘同,不覺慨然。”

    文筆綺麗,敘景了然,於是不知不覺中,心中的仰慕,竟自油然而生,將餘下的一點疑惑,也都排擠得幹幹淨淨了。此時再想起他說的“愛妻”兩字,這一份的甜蜜,真是無可言說。那喜悅竟不知不覺,慢慢地從嘴角而起,層層漾出,從鬢角,從眉梢,從發絲間飛出去,快樂地在她周圍飄蕩跳動,讓她欲罷不能,隻得將書來遮了自己的臉,不敢去看楊嗣平。

    歸鶴進來了,將茶遞給楊嗣平,然後奇怪地問:“大小姐在看什麽?這樣認真?”

    楊嗣平此時哪裏還會猜不出夢嬋的心思,因此笑著對著歸鶴悄悄搖了搖手,讓他出去,將門帶上。

    見房中隻有楊嗣平了,夢嬋這才放下書來,將眼中的餘光,偷偷地去看他,卻不料楊嗣平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那一雙睿智不凡的眼睛,從她的臉上一直看到心裏,看得她神思恍惚,意醉心迷。慌了半天,說了一句話,讓楊嗣平忍俊不禁:“你……你且將眼睛閉了可好?”

    “好!”楊嗣平忍著笑,依言閉上了眼睛。

    穩住了心神的夢嬋這才想到,自己的這個要求實在是太可笑了,而楊嗣平竟依言而行,分明是憐愛之意,心中甘之如怡,也不想避忌諱了,也不怕人笑話了,這迴倒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了這事兒才好,於是肆無忌憚得打量起楊嗣平來。

    應該說,長這麽大了,夢嬋還從未對哪個男子正眼看過一眼,當然她也盡量避免讓別人正眼看她。因此,除了自己的父親和韓二叔,她對任何男人的印象好象都沒有。連羅文鳴,也隻是燈下匆匆一麵,隻依稀記得他初見時的驚訝及後來溫文爾雅的神情。但在經曆了許多事情後,如今似乎也都已經淡去了,漸漸地化做了那遙水遠嶺。

    而如今楊嗣平就坐在她麵前,象個孩子一樣閉著眼睛由她擺布,她怎能不動心?在確定了楊嗣平確實沒有在偷看她後,她開始仔細看他了。

    但見他鬢角分明,膚色白晰,眉淡而挺,唇薄而潤。眼睛雖然閉著,但那能將人看得心神迷亂的目光,卻早已深深鐫刻在了夢嬋的心中,令她今生難忘了。

    夢嬋還在天際神遊,楊嗣平忍不住問道:“小姐的畫作,可曾完工?”

    夢嬋的思緒被拉了迴來,詫異地問道:“什麽畫作?”

    楊嗣平睜開眼睛笑道:“小生隻當小姐要畫‘合目頌經圖’,所以閉了眼睛給你做樣子,誰知又不是!”

    夢嬋又笑又惱,將一雙如翦秋波,含羞瞟去,宛如月光輕移碧潭,如醉似嗔:“小姐!小姐!有今日敬若神明的,那天你又說什麽來?你有表字,難道我沒有嗎?”

    楊嗣平喜不自禁,再不想雲開霧散,竟在今朝。那許多柔情話語,一時間都從心底湧起,卻不知說哪一句方才妥貼,到了嘴邊的,便隻剩了一句:“請教小姐表字是哪兩個字?”

    夢嬋此時哪裏還會計較他說什麽,每一個字都是綸語天音。因此見他問起,就在紙上寫了“思萱”兩字,拿起來給他看。

    “思萱?”楊嗣平輕輕地念道,神情轉而肅然。

    “不好嗎?”夢嬋以為自己將字寫錯了,翻過來看,沒有錯啊!她又抬頭看楊嗣平,卻見他眼中滿是似水柔情,正看著她。

    見她抬頭,楊嗣平微微一笑:“思萱心中,可是日夜思念母親?”

    夢嬋的神情黯淡了下去,將紙放下,輕輕歎了口氣:“人皆有娘親,獨我沒有,如何能不想?”說著,眼中不覺濕潤起來。

    那一番海棠帶露的神情,不由得楊嗣平不起憐惜之意,隻想著怎麽安慰她,也就顧不得其他了。便走到書桌邊,從袖中取出絹帕遞給她,柔聲道:“思萱不須悲傷,令堂大人已有消息了!”

    “啊?!”夢嬋睜大了眼睛,“世兄如何知道?我母親現又在何處?”

    楊嗣平就在書桌的對麵坐下,深情的雙眸帶著些許猶豫:“我說了,你可不許傷心!”

    夢嬋的心底,突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懼,是母親已不在塵世,還是她的母親不肯認她,或者她的身世令人不齒?她的眼神哀怨而恐慌起來,讓楊嗣平不忍瘁睹,隻好站起身來,背對著她說:“令堂大人就是永寧公主府的管家嬤嬤貞信夫人!”

    夢嬋的心放下了,似乎鬆了口氣,但隨即她又疑惑了:“我娘是貞信夫人,為何我要傷心?”

    楊嗣平依然不敢麵對她,隻是緩緩地說:“因為永寧公主的婚事,就是貞信夫人一力促成。當初羅狀元禦書房辭婚,皇上已打算放棄這段姻緣了。若不是貞信夫人當晚趕往客棧,攔下了羅狀元,我想你們可能也不會失之交臂了!”

    “怎麽……會是這樣啊?”夢嬋深情迷離地看著楊嗣平。

    楊嗣平深知夢嬋許多心事,都因這身世之謎而起,若不能將此事說開,難解她煩惱,因此也顧不得惹她傷心,繼續說:“聽說公主的生母對令堂大人有救命之恩,故此令堂大人傾心相報。況且她並不知道羅狀元心儀之人,乃是思萱!”

    夢嬋搖搖頭:“世兄理解錯了,我是說,母親既然好好地在公主府中,她為何近二十年來,居然不來找我?就算她與爹爹,有不共戴天的怨恨,也不該將我棄如蔽履呀!不對不對!世兄一定弄錯了,貞信夫人決不是我娘親!你是聽何人說起的?”

    被夢嬋這麽一說,楊嗣平也糊塗了。他雖然不清楚蕭家到底是怎麽迴事,但按常理推測,確實沒有哪一個母親能將身生女兒丟棄近二十年不聞不問的。再說了,倘若她果真不要女兒,那又何必十八年後又說出這段真相呢?或者……

    楊嗣平轉過身來問道:“你家可是一直都在慶元府?”

    夢嬋搖搖頭:“不是,是我八歲那年搬上來的。”

    楊嗣平笑道:“這就對了,一定是你們搬了家,令堂大人找不到你們了。”

    夢嬋淡然一笑:“世兄不必安慰我,她若是在別處,世兄這般解釋,也還說得過去,可她是在公主府內。那永寧公主乃是先懿文太子的親生女兒,這就是說,貞信夫人當初是在太子東宮當差。而在公主生母亡故之後,她能得太祖皇帝親封為夫人,其得寵的程度已不是常人能比的了。她若有心找尋,怎會找不到呢?況且我從十二歲上起就跟隨父親在各個王府中尋找於她,她隻要稍加留意,就可以知道我們的行蹤,怎會近二十年來毫無音訊呢?”

    楊嗣平被夢嬋反問得啞口無言。他不知道,夢嬋為了尋找母親,早將皇宮王府的規矩摸了個清清楚楚。何況他也確實不敢斷定,貞信夫人到底是不是夢嬋的母親。不管是紅竺還是徐氏夫人,或者是貞信夫人自己,都隻不過是猜測而已。

    “不過……”楊嗣平皺了皺雙眉,“貞信夫人知道你的生辰,而且她的名字和令堂大人的名諱一模一樣!這又做何解釋?”

    夢嬋淚如雨下,她豈是不願意承認貞信夫人是自己的母親,她不願承認的是,自己是被母親遺棄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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