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妃見皇帝沒注意到自己話裏的重點,索性便轉開話題道:“也是呢,就是安樂都快到了要找夫君的年紀了。”


    安樂公主乃是皇帝的長女,方淑妃所出,不僅容貌極肖皇帝更是顧盼神飛、文采精華極討皇帝歡心,乃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便是昌平公主這位嫡公主都比不上她的聖寵。皇帝聽到這裏,麵上的懶散總算散了一些:“啊,你不說朕都忘了,安樂也要十二了,該認真挑一挑人家了。”


    “可不是嘛。”陳貴妃推了推皇帝的手,笑道,“安樂那孩子怪懂事的,陛下可不能虧待了她。”


    “很是,很是。”皇帝連連點頭,拍著陳貴妃的手道,“還是愛妃你有心。”


    “唉,到底要叫妾一聲‘母妃’呢,妾自然是把人放在心上的。”悄悄給皇後上了眼藥,陳貴妃抬手扶了扶金步搖,上頭的珠翠順著她的力道晃了晃,一張臉千嬌百媚惹人憐愛,“妾在宮裏也沒見過幾人,自然是比不上陛下你的眼力的。不過,妾瞧著謝家那孩子還不錯,且謝家家風好,適合安樂。”


    “這,謝習風比安樂還小兩歲呢。”皇帝被說得一愣。


    陳貴妃眉間不易察覺的掠過一絲冷笑:皇後不就是想著先娶周家女兒交好文官,再把昌平嫁給謝家交好武官,這世上的好事哪裏都能給她占了?她雖然沒有女兒,可不是還有個安樂公主還沒嫁出去嗎?


    因為是給皇後添堵,給太子添堵,陳貴妃一張嘴簡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瞧陛下說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古話說,‘女大三,抱金磚’。謝家孩子的人才陛下你也是親口讚了的,再說,那孩子長得那樣,妾看安樂上次見了他一麵就忍不住臉紅呢。”


    皇帝性格優柔,被陳貴妃這樣一說果然聽了一些進去:“謝家家風,倒是不錯的。就是謝習風年紀小了些,不過各方麵比起來也是難得了,可以考慮一下。”他說到這,又道,“這事,還是要問安樂一聲呢。”


    陳貴妃看著指尖那染上的一抹紫色,笑了笑,慢慢應道:“到底還是陛下考慮的周全,這事是得安樂自個來說。”安樂那丫頭,早就被她說通了,謝家小子年紀雖小了點,條件卻是極好的,若不是她沒女兒哪裏輪得到她?安樂又不是個傻子怎麽會把好事推出去?


    一場及笄禮,宮內宮外都有忙的人,可最忙的大約要是小李氏。她第一次正經主持這樣的大事,縱是周老夫人已經打好了底子也依舊有些吃不消——從這點來說庶女在這方麵的教育的確是不如嫡女。然而,小李氏卻是個不認輸的,咬著牙撐了下去,等在周老夫人的院子裏送走了最後走的成王妃,她才有些疲累地扶著白媽媽的手迴了自己的院子。


    “老爺呢?”小李氏坐在鏡子前頭,看著小丫鬟輕手輕腳的替她卸首飾,麵上神色淡淡的問道。


    白媽媽打量著她有些蒼白的花容,輕聲道:“老爺說您也累了一天,他去孟姨娘那歇一晚好了。”


    小李氏看著鏡子裏麵自己那張被烏發映襯地更加蒼白卻依舊雋美的臉,冷笑了一下:“知道了。”她本以為在家做個低眉順眼的庶女已經夠難了,出嫁做了人家的夫人卻是更難。


    恰好有個小丫鬟端了配好的藥茶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還要喝嗎?”這可是特意配好的“生子秘方”啊。


    小李氏用手指揉了揉額角,似乎有些倦了:“端下去吧,今天不喝了。”


    “哎呦,我的夫人,這個這麽能賭氣?”白媽媽站在一邊連忙勸道,“嘉行居那邊那樣囂張,還不是因為肚子爭氣,您可不能為了這個就停了藥。”


    小李氏溫婉的五官燈光之下隱隱透出一種冷淡的色澤,她皺了皺眉:“今天胸口悶,喝不下去......”頓了頓,她又懶懶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白媽媽還要再勸,卻看見小李氏微微垂眼拾起梳妝桌上的一對翡翠耳環,看著那手上一抹綠色慢悠悠的吩咐道:“我上次不是整理出了幾套頭麵嗎?把大的給大小姐送過去,小給五小姐送去。”


    “那其他幾位小姐呢?”伺候在一邊的瓊枝小心翼翼地問道。周正聲素來便對幾個庶女極好,若是知道自己夫人送東西隻送兩位嫡女,怕是會心裏不喜。


    小李氏卻笑了笑:“你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左右不過是幾套頭麵,丟出去試試路也是好的。


    第16章


    小李氏專門挑出來的自然是好東西,一整套頭麵從發簪到耳飾用料皆是白玉以及綠寶石,既有珠光又有雅氣。最重要的是,裏頭那支白玉簪上鑲嵌的綠寶石雖沒有早前周涵華收到的簪子上的紅寶石大,卻也是難得的珍品。小李氏並非嫡女,雖然因為高嫁嫁妝會豐厚些,但定然也不會豐厚到哪裏去,這樣的東西定然不多。周清華收到這頭麵時忍不住開口向那送東西的丫鬟問了一句:“單是送我一個,還是別的姑娘都有呢?”


    那小丫鬟接過拂綠遞來的荷包,麵上笑意更是清楚,她細聲細氣的迴道:“是夫人專門挑出來的,隻送了大小姐和五小姐。”


    周清華頓時有些牙疼——就跟吃大餐的時候遲到了顆磕牙的砂子。這世上從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周雅華倒還好,周芳華那人卻是個心氣高的,要是讓她知道了這事,非得氣壞了不可。


    隻是,周清華這時候還是要做出一副歡喜的樣子:“待我謝謝夫人了,難得夫人事事念著我。”


    那小丫鬟點點頭,又額外交代道:“夫人說了,小姐雖然年紀還小但平日裏也不必太過素淨了。若是喜歡這些,明日便戴上讓夫人看看。”


    好吧,看樣子這頭麵是當靶子的辛苦費。周清華默默腹誹了一句,麵上卻還是帶著笑的:“我明日一定戴上給夫人看。”她歪著頭送了個微笑,極是可愛。


    送走了小李氏的丫鬟,碧珠憂心忡忡地勸道:“小姐還是別戴了,四姑娘可不是好脾氣的人。”周芳華打小報告告狀的本事卻是不小,迴頭找周正聲一哭訴,沒準吃虧的是自家小姐。


    周清華卻是不在意的樣子:“那又怎麽樣?反正我與她這輩子大約是做不了好姐妹了。”頓了頓,她又輕聲道,“想要好處又不想得罪人,哪裏有這樣的好事?這次迴絕了夫人自然是件容易事,可夫人心裏頭定會不喜,她有一點不喜,我們很多事情上便要吃些小虧。你說是讓四姐姐不喜好呢,還是讓夫人不喜好呢?”


    “這......”碧珠怔了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低著頭羞愧道,“是奴婢想岔了。”


    “沒事,碧珠姐姐你性子軟不喜歡和人爭,又有些關心則亂,自然想不到點上。”周清華朝她笑了笑,很有些安慰的意思,“你和拂綠都是最早侍候我的,說句實在的,我身邊再沒有比你們更忠心的丫鬟了。我年紀小,處事也總是毛毛躁躁的,若以後還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你們一定要和我說一聲。”


    “小姐這話說的,奴婢心裏頭都熱乎乎的呢。”拂綠抿著唇笑了笑。


    碧珠麵上也有些紅,卻還是作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小姐晚膳沒用多少,我等會兒去小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周清華瞧著兩個丫鬟有些羞澀的樣子,心裏小小的歎了口氣:先這樣吧,無論如何總是要從身邊的人開始管起。□□有句話說得對: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用了些粥點之後,周清華就又攤開宣紙開始練字。其實,她大概已經清楚在琴棋書畫上麵,她也沒有太大的天賦,最多隻能算是平平。至於詩詞,在不抄襲前人舊作的情況下她在詩詞方麵實在是沒有什麽天分。與其像周芳華那樣走全方麵發展的才女路線還不如在琴棋書畫裏麵挑一樣方便入手的勤加練習,日後與人交談起來也有些底氣。所以,種種考慮之後,她對練字這種事更加認真。


    練字講究專心致誌,等到周清華寫滿一張宣紙,天色已然全黑了。一直侍候在一邊的碧珠上前輕聲問道:“小姐可要沐浴?”


    世家沐浴素來都是非常講究的,每個家族大約都有些秘方一類的。周清華還小,雖並沒有講究到每一個細節都要盡善盡美,但慣例的耐冬花露、脂油以及珍珠粉都是要的。等到沐浴結束之後的按摩吸收環節,周清華趴在榻上休息,真心覺得古代生活有些*——唉,在現代的時候雖然常常幻想著要過這種事事講究、仆從如雲的生活,可真正過上了,反倒有點不太真實以及壓力山大。


    不知道是因為太舒服了還是白日裏太累了,周清華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隻是隱隱感覺到陳媽媽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將她安放在床上。


    這種迴到古代加班加點的日子,真不知道是好命還是歹命......


    周清華一夜好眠地睡到天亮,然後就像是土撥鼠一樣從棉被裏被挖了出來。


    “我就再睡一刻鍾......”周清華抓這被子不鬆手,迷迷糊糊地閉著眼說話。


    陳媽媽“鐵石心腸”地把她拉了出來了,還很“無理取鬧”地抖了抖被子把所有的熱氣都散掉了:“清姐兒,再不起來便要遲到了。”


    周清華被她抱在懷裏擦臉,真心想要哭:她總算隻得古代女人為什麽對嫁人這種事這麽期待了,如果說閨閣生活是需要高度學習中的高三的話,好的婚姻就是自由發展的大學。(以上純屬周清華惱羞成怒後的不負責任的對比)


    收拾妥當之後,周清華便帶著丫鬟去了閨學。沒走多遠,就瞧見周芳華一襲粉色紗裙,如同一支芍藥般娉娉婷婷,就立在不遠處。


    “四姐姐,你怎麽站在這?”周清華上前問好順便好奇的問了一句。瞧這姿勢似乎在等她,可她們離可以一起上閨學的那種好姐妹關係還很遙遠啊。


    周芳華姿態優雅地笑了笑,溫文的道:“自然是在等五妹妹你啦。”她睜著一雙秋水般的明眸,看上去格外的天真嬌嫩,“再怎麽說,你我都是至親姐妹。雖然平日裏總有些小爭執,但哪裏有什麽隔夜仇?”


    周清華被她的話惡心了一下,還是直接的問道:“四姐姐怎麽忽然想的這樣透徹?”


    周芳華被她的語氣噎了一下,她微蹙娥眉,竭力壓抑住自己心中的不快,忍著氣道:“我的歲數到底是大些,有些事情自然是要讓讓妹妹。”她停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後天成王府的宴會,妹妹已經打算去了嗎?”你歲數還小,這種宴會去了也是無用,倒不如我去呢。周芳華暗暗想著。


    “是楚潔表姐親自給我寫的帖子,我又無事,哪有不去的道理?”周清華瞧著周芳華的變臉,心中隱約有了點底——周芳華大約也想去,可成王府隻寫了兩張帖子,她不敢找周涵華自然隻能找周清華。


    瞧著周清華裝傻不吭聲的樣子,本就覺得有些委屈了的周芳華更加氣惱了,可她是真的很想去成王府的宴會,壓著氣接著奉承周清華道:“你頭上的簪子還真好看,我以前還沒見過呢,可是大姐姐給的?”


    周清華看著周芳華憋的有些青白了的臉,很不厚道的繼續火上加油:“這是夫人昨日送的,我也很喜歡呢。”


    周芳華一下子就有些受不住了——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有哪裏會比周清華差,雖然她是庶出,但她不僅更得父親寵愛還有個將來可能繼承周家的胞兄。可是,現如今,成王府宴會的帖子沒有她的份,就連新嫁進周家的小李氏都沒將她放在眼裏,送東西都隻送周清華的。她的眼睛慢慢紅了,瞪著周清華道:“好!好!你們都瞧不起我!”她長得好,眼睛一紅便有了一絲泫然若泣的楚楚,“等著瞧!”她咬牙說了一句,也不管身後拉著自己的丫鬟,徑直便往前麵走了。


    周芳華的丫鬟橘書像是有些被嚇到了,迴過神來後便急忙給周清華等人賠禮,又腳步匆匆的去追周芳華了。


    周芳華忍著氣上完早上的閨學,又是委屈又是氣惱的迴了嘉行居,撲倒床上哭了起來。


    孟姨娘極疼女兒,聽了丫鬟的稟報,急忙上前問了一句:“怎麽了,你不是去找五小姐了,可是她給你氣受了?”


    “姨娘,”周芳華撲到她懷裏,抽抽搭搭的說著話,“她們都瞧不起我,我不去成王府的宴會了。”


    “說什麽賭氣的話?”孟姨娘拍了拍女兒的背,輕聲軟語地勸道,“你如今也大約知道正院裏那位的脾氣,這樣假賢惠裝大方的人,要是把你的終身大事全交給了她,你我還有什麽盼頭和活路?再說老夫人,她的性子傲,別說是你的婚事了,就是清姐兒的婚事都不會去管的。咱們隻能靠自己。”


    周芳華擦了把眼淚,小聲嘀咕道:“還有父親呢。”


    “傻丫頭,你父親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孟姨娘笑了一聲,語調輕緩冷淡,“你年紀也不小了,再不借機露露麵,就來不及了。成王府這次的宴會就是個好機會,你一定得去,好好看一看,給自己挑個如意郎君。”


    “可,可周清華那丫頭根本不願意把帖子給我。”周芳華咬著唇說道。


    孟姨娘緩緩合眼,把事情過了一遍後便道:“這事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五小姐那邊既然不願意你就不必勉強了。不過你放心,我晚上和老爺說一聲——你也是周家小姐,成王妃沒理由撇開你隻發兩張帖子給周家。”孟姨娘勾了勾唇,微微笑了笑,“周家還是她的娘家呢,哪有這樣慢待的道理?”


    周芳華終於鬆了口氣,忍不住又開口告狀道:“夫人還單獨給周清華她們送了套頭麵,那簪子上麵的寶石大得很呢。”


    孟姨娘瞧了眼女兒憤憤不平的樣子,悄悄歎了口氣:她一意要嬌養女兒,把自己失去的、渴望的甚至是虧待了的都補給她,隻盼著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比不上嫡女,可現在想來可是把她養得太嬌氣了?一個太嬌氣的庶女,怕是有些不合時宜......


    第17章


    孟姨娘並不是周芳華那樣沒有成算的人。她做事,要麽是不做,要麽就要認認真真的去做,非要成事不可。


    所以,晚上周正聲來的時候,孟姨娘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她並非廚藝出眾的人,但做出的小菜卻別有幾番滋味,尤其一道鬆鼠桂魚,正對了周正聲的胃口。便是周正聲都忍不住多用了一點。


    “玉微許久不下廚,手藝倒是一點兒也沒疏忽。”用過膳,用茶水漱過口,周正聲這才笑著讚歎道。


    孟姨娘柔柔一笑,上前給周正聲按肩:“我想著芳姐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學點廚藝了,今日教她做幾道菜。想起許久未下廚了,便特特給老爺做了幾個菜。”


    “芳姐兒在詩詞上素有靈性,平日裏又喜歡舞文弄墨,怎麽學得了這些?”女兒和小妾總是不一樣的,孟姨娘下廚,周正聲隻當是情趣,很是受用。可一想愛女平日隻寫字的纖手去碰那些油鹽醬醋,便隻有滿心的心疼了。


    孟姨娘軟綿綿地倚在周正聲的身側,語調柔媚,聲音溫柔:“芳姐兒是庶女,婚事本就是不上不下,若是不多學一點,以後可怎麽過日子?”


    周正聲轉頭看來孟姨娘一眼,麵色不變,眼神卻是變了變:“這是哪裏話,我也疼芳姐。她的婚事,我自會好好把關。”


    孟姨娘用白色的汗巾子按了按眼角,卻是泫然若泣的模樣:“老爺疼芳姐兒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可芳姐兒是庶女,便是出門的機會都比其他小姐少。不是我多心,隻是成王府的宴會,長房就隻有兩張帖子,芳姐兒便是連麵都不能露一露......”


    周正聲看著孟姨娘嬌美的淚顏,微微歎了口氣,伸手給她擦淚:“我那妹妹你還不知道?成王府就沒有一個庶出的,她是絕不會請庶女的。”


    “可,可周家到底也是王妃的娘家。看在老爺的麵上,就不能破一破例嗎?”孟姨娘淚眼朦朧的問道。


    周正聲卻眉目不動,隻是溫聲安慰道:“又不是隻有成王府有宴會。下次再有,我讓夫人帶芳姐兒去。”


    孟姨娘悠悠然的歎了口氣:“倒是我想岔了。現在想來,當年老爺和夫人第一次見麵也是在成王府吧?”這裏的夫人自然是大李氏。


    孟姨娘永遠都記得,當初自己第一次給大李氏請安時的場景。那容貌絕豔的美人嬌弱的靠坐在美人榻上,輕蔑一笑,動人的容色中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厭惡和不屑:“你記得,妾永遠都隻能是妾。我和正聲在成王府見麵的時候,你還在家掃地呢。”大李氏就是那樣一個人,嬌生慣養,天真不知世事,驕傲到近似傲慢。就算是一句尋常提點本分的話也能說讓聽的人又氣又恨。


    周正聲的麵色一下子有些恍惚了,他忽然想起當初那個在花樹下小心翼翼踮著腳替他拂去肩頭花瓣的少女,那清新的草木香氣和幽蘭般的清香仿佛穿越時空迴到了他的鼻尖。微微怔了怔,許久他才慢慢歎道:“是啊。”眉目間不易察覺得帶了點複雜之色,“其實,芳姐兒去一次也是好的。宴會雖然不怎麽樣,倒是個不錯的機會。也有許多可以看的地方。”


    孟姨娘不做聲,隻是靜靜的依偎在周正聲的懷裏,聽著周正聲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每一次提到大李氏,她總是可以從中得到些什麽,可是目的達到之後,她又會想起那難以忍受的屈辱。


    大李氏出身高貴,被精明慈愛的母親護著長大,就算是周正聲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都曾經真心實意的傾心於她,前半生可算是順風順水。可她呢?父親不過是個小官,懦弱迂腐,家貧如洗,隻有一屋子的書。哥哥早早去從軍,久久不歸家。她在家裏不僅事事要親力親為,更是寂寞困苦到無以複加。她們一個坐著,一個跪著,一向如此。


    周正聲已經迴過神來,他摸了摸孟姨娘的頭發,溫聲道:“我去和母親說說,索性便連雅姐兒也一起帶去吧。也是機會難得。”


    孟姨娘乖順的點了點頭,默默在心裏安慰自己:就算大李氏千好萬好又如何?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周正聲親口應下的事,辦起來速度也快。成王妃周雪靈也難得給了個薄麵,隨後便補上了帖子,把周家的幾位小姐全都請了。


    周清華對這事並不太在意,這種事本就對自己沒什麽影響——她的年紀還太小了,這種類似於相親的宴會對她來說隻是一個走過場,混個臉熟罷了。倒是周芳華,拿了帖子一時喜氣洋洋,便尋機拿了頭麵的事在周正聲前麵告了小李氏一狀,結果卻被小李氏借機說了一通,便是孟姨娘都好是沒臉。


    周清華當時也在場,清清楚楚的聽見小李氏用那溫婉輕柔的聲音說著話:“老爺的孩子我自然是一般疼愛的。隻是,我送涵姐兒和清姐兒的東西都是母親額外給我添置的,本就是要給她們的,再沒有多的給芳姐兒她們了。”她柔聲細語的勸道,“芳姐兒自來念書用功,心氣兒高,也是難得的。我們這樣的人家,嫡女和庶女自然是一般教養。隻是,這嫡庶之別也不能忘了啊——嫡女和庶女本就是不一樣的。不說別的,婚嫁上頭便是天差地別。若是事事都要和嫡女比,等到嫁人難免會有更大的落差。不若先讓她心裏明白明白,有個準備。”


    小李氏親自端了茶水,泡的是周正聲最喜歡的毛尖,用的是周正聲最喜歡的水溫,一派的賢惠模樣:“都說孟姨娘書香門第出身,最是懂事不過。現在看來到底還是好勝心強了些,讓芳姐兒也學著處處爭勝,反倒是落了下乘。”


    周正聲喝了口茶,長指在案上輕輕敲了敲,笑道:“你啊,什麽都能說出一通理來。”心裏卻也覺得是孟姨娘教壞了女兒,想著下次是否要說上幾句。


    小李氏見周正聲聽進去了,便抿唇笑了笑,溫聲道:“說起來,芳姐兒也大了,若是再和孟姨娘住在一起反倒有些不便。”這才是她的目的,周樂禮早早就搬去了前院,孟姨娘眼下隻有一個女兒,平日裏多少事情是借著女兒的名頭辦的。小李氏早早就打算要借著讓周芳華搬院子,來打壓一下孟姨娘的氣焰。


    周正聲不作聲,過了一會兒才問道:“可是選好了院子?”他是個聰明人,小李氏一提話頭,他便知道意思。


    小李氏臉上的笑容始終溫婉柔和:“瞧老爺說的,既然是我提的,自然是已經選好了。”她頓了頓,又問道,“聞墨閣如何?那裏安靜又臨近水榭和書樓,芳姐兒又是愛讀書的人,定是會喜歡的。”


    周正聲放下茶盞,手指卻還扣在上麵,他似是想了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就照你說的辦吧。不過芳姐兒那邊還是要好好說的。她性子嬌,一個人住怕也不習慣,多挑幾個丫鬟過去侍候。”


    “這哪裏還用老爺您說,我自會安排妥當的......”小李氏抬了抬袖子,掩住嘴角的笑意,溫柔細致地轉頭去和周清華說話,“清姐兒怎麽不喝茶,可是這茶不對味?”


    “沒有,有些熱,我等涼些了再喝。”說著,周清華端起自己跟前的茶盞,慢悠悠地喝了起來——其實也挺好笑,周正聲冷心冷情從來都看不起女人,可無論是孟姨娘還是小李氏都是掐著周正聲的脈象來利用他。


    所以說,自負傲慢有時候未嚐不是一個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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