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暗,眼看著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客棧的掌櫃看了空蕩蕩的店內,歎了口氣,“去煮些薑茶吧,興許一會躲雨的客人需要。”店小二應下了,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這樣的鬼天氣,能有客人來才怪呢?!


    他這麽想著,又往客棧外頭看了一眼。


    忽然,前麵有馬蹄聲,斷斷續續的,聽起來不止一匹馬。“掌櫃的,好像真的有客人來了。”店小二高興地站起來,忙給爐子添了炭火,讓薑茶更加熱氣騰騰。


    果然,一前一後兩匹馬在客棧前停下,“小二,把馬牽到後院去,記得好好喂喂。”


    “誒來了,客官裏邊請。”店小二殷勤地上前去,隻見兩名客官一男一女,男的長得斯文白淨,女的冷若冰霜,笑起來卻又如沐春風,看樣子是兩口子。


    “江大哥,天色也晚了,不如今晚就在這裏歇歇腳,明日一早再趕路?”月舞看著江城濕漉漉的衣衫,有些擔心。


    江城搖頭,“進去再說,掌櫃的,來兩碗薑茶,再替我們燒些熱水。”


    “好咧。”掌櫃利索地上了兩碗薑茶,“客官一會還趕路嗎?看這天氣,這雨一時半會的不會停的。”


    月舞正要點頭,江城已經開口了,“開一間上房,再治幾個小菜就行,要快。”


    “好的好的。”掌櫃的立刻吩咐下去,畢竟是今日的第一個客人,慢點也不敢怠慢。


    月舞臉色沉下來,“一間上房?江大哥……”


    江城事宜她先喝薑茶,看著她喝完了才道:“婉清那裏耽擱不得,但你也不能這樣陪著我風吹日曬地趕路,你在這裏住一夜,我先過去,到時候再派人來接你。”


    “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怕苦怕累的人嗎?”月舞不敢相信,江城竟然會將她一個人留下來,“還是你覺得我不願意你去救婉清?”


    江城急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不願你太過辛苦。你看你全身都濕透了,喝了薑茶就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


    “那你呢?”月舞看著他不說話。


    江城有些頭疼,月舞很少跟他耍小脾氣,但是她一旦生氣的話就很難哄。“我是大夫,身體也健壯,這點風雨不算什麽。婉清已經幾日幾夜沒有吃過東西了,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月舞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但是這一刻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心裏的酸澀,“隨便你。”她轉身上樓,沒有再看江城一眼。


    掌櫃的送了小菜過來,一看就知道小兩口吵架了,忙勸道:“客官啊,不是我多嘴,你看這小姑娘家家的,那都是要哄的,你哄一哄她就好了,這脾氣也是來得快去得快。來來來,這菜我給你們送到樓上去,您快去哄哄她。”


    江城哭笑不得,卻也不放心月舞,不敢這樣一走了之,“行了,菜放著吧,我上去看看。”


    掌櫃的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江城上樓之後,店小二就跑進來,“掌櫃的,有大生意,大生意呢!”他喘了口氣,這才接著往下說,“外頭有一行人,大概有十個人,都朝著這個方向來。”


    掌櫃聞言大喜,“快,多燒點薑茶,酒也溫起來。”


    “小二,快來幫忙。”


    掌櫃立刻揮手,自己也跑過去幫忙,隻見為首的是一名渾身充滿煞氣的挺拔男子,“掌櫃的,我們馬車上有病人,快多拿幾把傘過來。”


    “好咧,這就來。”


    拿了傘過去,隻見馬車簾子被挑開了,一名華衣錦袍滿身貴氣的男子挑了下來,迴過頭小心翼翼地將馬車上的人抱下來。因為他的動作太過小心,掌櫃的壓根看不出被抱的人是男是女。


    “來五間上房。”為首的男子拍了拍掌櫃的肩膀。


    “好,店內有剛煮好的薑茶,幾位客官要不要來一些?”


    男子露出讚許的眼神,“多來幾碗,再上一些熱菜,熬個小米粥。”轉頭看向滿身貴氣的男子,“皇……公子,這天氣不宜趕路,咱們暫歇一夜。江大夫應當也是到這個縣城附近,一會我就帶人在附近發個聯絡信號,他看到了自然會來找咱們。”


    “好,你去安排,再送些熱水上來。”男子吩咐了這一句之後,頭也不迴地往樓上走。


    掌櫃手腳麻利,立刻布了一桌子菜,熱水也讓人送上樓去,這才小心道:“客官,樓上那位客人還需要其他東西嗎?”


    許笙搖頭,看了一眼菜色,讚了一句,“不用了,有需要會叫你。好快的手腳。”


    掌櫃的點頭,“方才前麵客人叫了菜,爐子都燒開了,你們後腳就來了。還有燒酒,客官要不要來一點?”


    “行,喝一點暖身。”許笙想起尚婉清的病情,臉色黯了下來。


    掌櫃慣會看人臉色,見他似乎有心事,便道:“樓上的客官似乎身子不適?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想請個大夫都難。不過也是緣分,方才前一位客官好像就是大夫,你們如果有需要,或許可以請他看一看。”


    “大夫?”許笙哭笑,這個一般的大夫都看不了。


    掌櫃的點頭,“聽說好像叫江……誒江什麽來著,瞧我這記性。是一對小夫妻,看著很恩愛。”


    許笙站了起來,幾乎將桌上的筷子打翻了,“你說那位客官姓江?他現在在哪?”


    掌櫃嚇了一跳,“就在,就在小店二樓,天字三號房。”


    許笙丟下其他人往上衝,才到二樓差些撞上迎麵推門而出的男子。


    “江城,真的是你?!”許笙大嗓門一吼,不但江城聽到了,連天字五號房的蕭沐潯飛奔而出。


    “真是趕巧了。”掌櫃的跟上來,見三人似乎是認識的,便笑了起來,“都是緣分,緣分啊。”


    “別廢話了,給婉清看看。”蕭沐潯一如既往地直奔主題,三人進了房,尚婉清還昏迷著,臉頰有些蒼白消瘦,唇片看不到一絲血色。


    江城早就從於大夫的信中知道了婉清的情況,此時隻是簡單地把了把脈,然後就拿出一套銀針來,“今日下了雨,濕氣太重,我先幫婉清將濕氣逼出來,明日再進行全方位施針,隻要將毒逼到穴位附近,再配以你的內力相輔,有八成的把握。”


    “隻有八成?”蕭沐潯眉頭緊皺。


    江城苦笑,“若是再拖兩日,隻怕連八成的把握也沒有。”看蕭沐潯的臉色沉了下來,神色間有些戚戚然,江城安慰道:“婉清身子骨向來都好,這別人八成,她興許就有十成了。好了好了,都一邊去,別耽誤我看診。”


    許笙聞言,立刻到門口去,以防有不長眼的進來打擾,留下蕭沐潯和江城兩人。


    月舞已經收拾好了出來了,在門口遇到許笙,神色有些赧然,“娘娘怎麽樣了?”


    許笙搖頭,“江大夫在施針,不會有事的。”


    月舞點頭,欲言又止。許笙以為她是擔心皇後,便道:“你不用擔心,江大夫醫術高明,我們都對他很有信心,他一定會讓娘娘醒過來的。”


    月舞一下子控製不住自己,眼淚流出來了,“那就好,我這幾日看他日夜兼程地趕路,幾乎都不要命了,心裏對他如此看重娘娘感到有些吃味了。可是在剛剛,一想到若是娘娘出了什麽事,我真的無法原諒自己。”


    許笙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想了想才道:“你愛他,所以為他著想。就像千雪,為了趕路已經病倒了,要不是我在她藥裏加了安神藥,隻怕她現在還會冒雨跟過來。若是她醒過來了,一定會生我的氣的。你看,咱們都一樣,所以不用想太多。”


    月舞點頭,心裏覺得好過了一些,也沒有離開,跟許笙站在門口等結果。


    到天色昏暗的時候,門終於被打開了,江城有些疲憊地走了出來,“讓人準備些流食,可以喂婉清一點,明日一早我過來再施一次針。”


    看到月舞,江城愣了一下。月舞有些不好意思,“我下去讓人煮些粥來。”


    許笙拍拍江城的肩膀,“還不快追?”


    江城笑了起來,一整日的疲憊都不翼而飛。


    許笙小心翼翼地幫蕭沐潯將門關上,這才轉身離開。


    屋裏已經點起了小油燈,蕭沐潯拿了帕子輕輕幫著尚婉清擦臉,又拿了小勺子蘸了水幫她潤唇片。


    “婉清,快點醒過來,咱們的小瑞臨還在等著你呢。咱們都多久沒有見過他了,你就不想他了嗎?還有朕……”蕭沐潯的聲音低了下去。


    門外許笙敲了敲門,“皇上,粥好了,江大夫說娘娘可以進食了?”


    蕭沐潯示意他進來,接過粥,“朕來就好,江大夫開的方子上麵的藥都找齊了嗎?”


    許笙點頭,“找齊了,煎好了就送來。”


    尚婉清幾日來第一次用了粥,又喝了些藥,整個人氣色恢複了許多。


    第二日一早江城就來了,連早飯都沒用就給先給尚婉清施針,兩個時辰之後,他讓人拿了大木桶進來,將草藥放進熱滾的沸水裏麵燒煮,然後一同倒進木桶裏麵,轉頭示意蕭沐潯,“你將婉清抱起去,泡到水冷卻了就加熱水,連加三次。泡完我再來看看。”


    吩咐完之後,江城就先一步立刻。


    許笙有些詫異,“這樣就行了?”


    江城抱臂看著他,“方才施針兩個時辰已經將她身上所有穴位都打開了,熱水浸泡之下,藥就從穴道進去,能迅速衝洗穴道中的毒氣。至於結果如何,還要一會再把把脈。”


    三人在樓下焦急地等著,許笙有些坐立不安。


    不多時,樓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囂聲,似乎是什麽大物件破裂的聲音。幾人飛速往上衝,正要敲門,就聽到蕭沐潯氣急敗壞的聲音,“都不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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