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到這裏,又隻私會曹文弟,那就隻有一個主意,就是公公要把兒子帶走。曹少夫人迴去,見曹文弟還是坐臥不安,問他也不說,更以為他瞞著自己。


    曹少夫人冷笑,一不做二不休,想要丈夫拋下自己就和他們拚了!她走到王府門上,對人道:“金子在哪裏?”


    ……


    又是一個下午,雪積得王府門上全是。曹娟秀吩咐丫頭:“給小殿下穿暖些,抱著他出來走走,總在房中也不好。”


    丫頭們給她們母子都添上衣服,隻有一個跟著賞梅,走到角門內。曹娟秀含笑扯過兒子,手指給他看紅梅,看著他蹣跚著去梅花下麵,對丫頭笑:“我衣角流蘇亂了,來幫我理理。”丫頭走上前,冷不防曹娟秀拿個帕子壓在她鼻子上。


    片刻,丫頭讓帕子裏的麻藥薰倒。


    曹娟秀左右看看沒有人,一把抱起兒子,小聲叮囑:“別說話,母親帶你玩去,千萬別說話。”一手拉開門,見門上有一個人。


    不是早說好的兄長,卻是金子!


    曹娟秀倒吸一口涼氣,強打笑容:“是你呀,快,幫我抱著小殿下……”金子打斷她:“側妃,我可不上你的當,迴去吧,你的事發了!”


    曹文弟恰好趕到,在人群中目瞪口呆。


    曹娟秀見到哥哥,怕他也讓抓起來。心一橫,想自己這幾年連累哥哥不少,再也不能連累他,她把兒子抱在懷裏,閉目大唿一聲:“我先去了!”


    一頭撞到門上!


    曹文弟才要唿喊,一個人把他拉走。孟軒生焦急地道:“快走,看樣子你們事情做得不周密!”兩個人避入人流中,曹文弟眼前全是妹妹剛才的樣子,涕淚交流道:“等等,我還有妻子在家裏。”


    孟軒生就隨他先往曹家,曹文弟一個人進門,孟軒生在外麵總覺得有幾分不對,見到幾個人跟在曹文弟後麵進曹家門時,急忙尋找到身後的隨從:“快送曹老爺出城!”


    曹家院子裏,廝打起來。院子裏淺,曹少夫人又哭又罵:“迴去?迴去看你家人的臉色,受他們的氣?你休想!我告訴你,娟秀也走不了,你們一個也走不了,王爺全知道了,你當我是傻子!”


    曹文弟幾乎氣炸:“你告的密?”用力給了曹少夫人一巴掌。曹少夫人大唿:“來人呀,曹文弟要逃往江南了!”


    曹文弟一腳踢開她,轉身就要走,見幾個人闖進來,笑得陰森森:“曹先生,王爺請你呢!”曹文弟往後退,再往後退,後背衣服一緊,讓曹少夫人緊緊抓在手裏。


    曹少夫人獰笑:“你往哪裏走?”


    堵住門的幾個人忽然幾聲驚唿,一個一個倒下去!


    曹家門外跳進來孟軒生,又是一個單臂的青年蕭拓。蕭拓從倒下的人背上拔出自己短槍,對曹少夫人亮一亮,怒目:“放開他!”


    曹少夫人手一軟,鬆開曹文弟,孟軒生急道:“趕快!”三個人用力奔出去。曹少夫人一想不對:“你走了,我怎麽辦?”也追了上去!


    他們逃到城門時,已經大亂!


    城門有一隊人看守,沉重的城門也緩緩地落下。蕭拓彈指,往空中發射煙花。同時大叫一聲:“三哥!”


    蕭拔便衣跳出來,幾拳打走城門下人,千斤城門正好落下來,三爺鑽下去,用肩頭一頂,城門停在當地!


    這城門是有機關控製,上麵的人見放不下去,更用力的催動機關。蕭拔又大唿一聲:“蕭墨!”蕭墨是從城外進來:“我來了!”


    一彎身子過來,用自己肩頭也一頂,再次大唿:“快走!”


    兩個人額頭上迸出汗來,人也微微地搖晃著。


    沉重的城門再也沒下去一分!


    蕭拓讓孟軒生帶著曹氏父子先走,曹少夫人趕來,蕭拔不知道,也放她出去,和蕭墨使一個眼色,又見城中弓箭手趕來,兩個人沉聲吐氣:“頂!”


    雙手把城門用力一頂,生生往上頂出去一分!迅速閃身,城門重重落下來!


    震得古城牆都動了幾下。


    濺起來的碎冰渣子,噴了蕭拔和蕭墨一臉。


    城外,曹老爺目光呆滯!


    他和老帥求來這些人,隻想接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隻想救走自己兒子。可如今女兒外孫困在城裏,他最不想要的媳婦倒出來了。


    曹少夫人孤單一個人麵對他們一行人,自知不敵,撲通跪下來,苦苦懇求:“王爺會聽我的話,我讓他放娟秀出來!”


    “看!”蕭墨一指城上。


    見一個人廣額深目出現。韓憲王麵若癲狂:“哈哈,是我嶽父到了?哈哈,你想要你的女兒,來來來,接迴家吧!”


    一個彩衣珠袖的人從城上直扔下來。


    曹老爺心如刀絞:“娟秀!”


    曹娟秀落地時就動也不動,不知道幾時死的!


    “還想要你的外孫吧?”韓憲王又長笑一聲:“給他!”又一個小小身子從上麵飛出,落到地上也不會動彈。


    曹少夫人尖叫一聲,雙手捂住眼睛。曹文弟大叫一聲,吐出一口血,呻吟道:“他又發病了!”曹老爺衝過來,不再想到公公和兒媳的避嫌,不再想到男女有別,對著曹少夫人就是一巴掌,再就是一腳狠狠踹下來。


    “我,我有了孩子!”曹少夫人嚇得滾到一帝,嘶聲叫出來。曹老爺的腳停在地上,不住顫抖。他仇恨地看著曹少夫人,還是重重一腳下來,三爺蕭拔攔住他,誠懇地勸道:“迴去再發落不遲!”


    對著城頭上狂笑的韓憲王,曹文弟大叫一聲:“妹妹不在了,我沒有臉麵迴去!”反手拔出隨從佩劍,用力一橫,鮮血噴出,他軟軟的倒下!


    曹老爺驚恐地大叫:“不不不!”抱住兒子身子,血流到他身上,曹文弟最後奄奄一息地道:“父親,兒子不孝!”


    “哈哈哈哈哈,”韓憲王在城頭瘋狂大笑,手指著:“追,追呀!”城門機簧不太靈光了,暫時打不開。


    一行人在雪花中離去,三爺蕭拔背負曹文弟屍首,曹家隨從抱起曹娟秀和小殿下的屍首,曹老爺哭哭啼啼,哭得老淚昏花什麽也看不到,蕭拓一隻手還能扶著他行走。


    曹少夫人悲悲切切跟在最後麵,蕭墨雖然鄙夷她,也得照顧。他們離江南近,先迴江南。老帥聽到也痛心一迴,勸曹老爺:“等你媳婦生下孩子再處置她不遲。”


    送走曹老爺,讓人去曹家吊喪。老帥來看孫子,聽到死人總不是好消息,和孫子樂一樂解解心懷。


    在房外就聽到謹哥兒高聲念:“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旁邊是訓哥兒的高聲大哭:“哇哇!”


    老帥沒看到就想笑,進來見蕭老夫人也在笑。三姑老爺說謹哥兒聰明,去年就給他開蒙,讓他背書。謹哥兒拿著個書在搖頭晃腦高聲念,旁邊訓哥兒在祖母手裏對著哥哥大哭:“哇哇,要書!”


    見到祖父來,就哭得更兇:“哇哇,要!”


    謹哥兒就更高聲:“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理也不理弟弟,還翻個白眼兒給他。


    “哇哇!”訓哥兒繼續跳腳。


    老帥心中頹然一掃而光,手扶著門嗬嗬而笑:“兩個淘氣包。”


    蕭護收到曹文弟死訊,是在正月裏。他默然坐了半天,和蔣延玉、謝承運悶悶喝酒,都流下淚水。


    “不殺韓憲,天理難容!”蕭護用力握拳,對兩個幼年好友們道。蔣延玉,謝承運也用力道:“不殺韓憲,天理難容!”


    出了正月的三月裏,韓憲王和蕭護一起興兵,頭一戰打了三個月,姚興獻為主將,奪下韓憲王三座城池。


    慧娘馬上給臨安王去了一封信,告訴他:“三城尚在收拾,大帥的意思,請郡王派官員入駐!”孫瑉又一次捧著信欣喜,認為這是蕭護再一次暗示自己,潘側妃又一次沉默到半夜。


    她身邊睡著臨安王,可潘側妃一天天感受到郡王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而在蕭夫人的信上麵。一個女人,能說什麽讓一個男人高興的話?


    臨安王睡夢中勾勾嘴角,夢中說了一句話:“夫人,多蒙厚愛,”一怔而醒,再也沒有說過夢話。潘側妃則黯然神傷。半夜裏,又是一封加急的口信送到,孫瑉心腹的侍從叫醒他,臨安王匆匆走出去,潘側妃披衣跟在後麵偷聽。


    隻有一句話:“蕭夫人到了!”


    “好!”孫瑉就差雀躍,他按捺不住欣喜,來迴走了幾步,有力地吩咐道:“傳令,哦,還是我自己寫信吧。”


    往書案後走,潘側妃輕步走來陪笑:“妾來研墨。”孫瑉心情太好,答應著。側妃披著宮衣在這裏,侍從們退到門外不敢窺視。


    孫瑉提起筆,由衷感歎一下自己的好血統。現在是十月,據韓憲王落敗有幾個月。他一落敗,並不迴師,路上就直奔孫瑉封地,同古裏氏前麵夾擊,拿下孫瑉兩座城。


    孫瑉覺得大局在握,對韓憲王還有招來歸附的心,沒防備,城就沒了。蕭護居中調度,慧娘無事巡視,離臨安王最近,聞信後帶兵趕來,三天的路兩天就奔到,占據韓憲大軍的退路,一座山口。


    臨安王覺得這個美人兒真是上天派下來助自己的,以後當皇帝,封她一個國夫人。又是一笑想到唐史,那蕭護成了什麽?


    見潘側妃看著自己,孫瑉迴神落筆,簡潔明了:“命你部率兵急行,於十二日前趕到援助蕭夫人,保她安然無恙,不可怠慢!”


    寫了兩份,墨沾得濃了,放在案幾待幹。潘側妃看清上麵的字後,默然不語。假裝如廁,喊來自己一個侍女,低聲說了幾句,侍女匆匆而去。


    重新睡下時,潘側妃心中怦怦直跳,還有幾分氣憤。她一直是把蕭夫人看成一樣榜樣,可是她占據郡王的心,那就不行!


    潘側妃知道這些有權勢的貴夫人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隻要自己丈夫沒發現就行。而蕭夫人之所為,顯然是看出郡王要當皇帝,她就巴上來。


    當斷,早斷!


    兩天後到達的孫瑉信上,寫著“於十五日前趕到援助蕭夫人……”這三天裏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濃雲厚靄下,慧娘伸出手臂,讓張家纏緊受傷的布條。她的麵容憔悴,身邊發光的地方,隻有地上的雪,再就是手下的寶刀。


    看自己的人,都疲倦不堪,個個有傷。幾個親兵昨天傷重,夜裏發熱囈語不斷。慧娘傷在右手臂上,把刀交到左手。


    看自己手上傷固定過後,慧娘給張家包紮,往山下看,隻有茫茫白雪。她還是毅然,麵色不改,靜靜地問:“小鬼走了有兩天吧?”


    “他應該見到最近的餘將軍!”張家不敢看慧娘幹咧的嘴唇,地上全是血,嘴唇還是幹裂,是熬出來的。


    張家也往山下看,看的卻是幾條盤腸小路,再一次道:“讓人護送夫人走,不然沒法子見大帥!”


    “你少長別人誌氣,他們根本不能從我刀下過去!”慧娘扭頭看另一邊,山下黑壓壓。從山尖到山下,橫七豎八處處是死人,是他們兩天裏的戰果。


    一個人也沒有過去。


    慧娘再一次擰眉:“臨安王不會不發兵!”張家火了,暴躁地道:“他當然不發兵!都不是好東西,都是見皇位就上,見打仗就躲的軟麵蛋!什麽皇子,這樣人看的還少嗎?”


    “臨安王不見得吧,”慧娘迴頭輕輕一笑,不敢招惹張家,商議似地道:“他還想當皇帝呢。”想到這裏,微有得色,征求張家意見:“你說是不是?”


    張家冷笑:“他當皇帝!”脖子一直,濃眉聳起:“十三少!馬上下山,這裏我擋著!”山下人再次開始攻山,他們攻擊臨安王失利,迴程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密密麻麻的人手中刀劍雪亮往山上來,慧娘一挺身子,唿一口氣在麵上形成一團白霧,興奮了,左手提刀召喚自己的人:“弟兄們,又是一波!”


    山風凜冽,山下重新樹起的身子似永不會敗退!


    又是一場惡戰開始!


    孫瑉還在等捷報,並且讓人準備嘉獎的牛羊物品,準備來見蕭夫人。而一天外的兩條不同路上,來的是餘明亮和蕭護。


    餘明亮是小鬼搬的兵。


    大帥則是天天聽軍情,聽說十三趕往的地方,他當時就出房門上馬,什麽也不交待的就急行而來。


    蕭護認為臨安王會出兵救援,也知道十三功夫好。可是這裏麵稍出一點兒差錯,十三就要沒命!


    大帥久經陣仗,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冬天難行的路上,如果臨安王的兵晚到一天半天,如果出個誰也考慮不到的岔子,十三可怎麽辦?


    蕭護也等過援兵,不是人家不想早到,路上遇到什麽事都有可能。大帥出城後,才讓蕭成迴去告訴馬明武:“我接夫人,讓他點一隊人,著伍家舅爺來一個吧,要快!”


    大帥隻帶數十親兵往這裏來。


    饒是他快馬,趕到時也晚了幾天。在馬上邊走邊往兩邊看,能看到山口時,就感覺上麵紅霧騰騰,有血傷味道。


    他用力又是一馬鞭子,打得馬四蹄騰空,在雪地裏這是很危險的騎法。而大帥身後的人,也作出一樣的動作,都恨不能一步就到山上!


    他們趕到山下時,齊齊鬆了一口氣,山上,打出餘明亮的大旗。


    親兵心鬆到一半,大帥卻不這樣想。蕭護三步並作兩步走的大步上山,才一上山,他就愣住。十三麵上有傷,嘴唇全烏紫,亂發淩亂風中舞,膝蓋半跪,身上滴血,盔甲遇到的是好兵器,往裏凹進去幾道,沒有破,也足以傷到十三。


    “夫人!”餘明亮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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