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要往好處看的。


    雖然對著十一公主,翠姑就把這話忘記。


    十一公主也看到翠姑一手一個孩子,伍小壯還對著房裏扮鬼臉兒。十一公主有意裝看不見,等翠姑母子走開,才悵然,人家有兩個兒子。


    多有福氣。


    看看將軍,生個兒子像他也成呀,隻是還沒有。


    晚上祝氏問蕭揚:“既然給她辦棺材,為什麽不早攔下她?”蕭揚又恢複漫不經心:“哦,跟了我一場,也給她一個結局。”


    催水要睡。


    祝氏打發他睡下,見外麵燈燭亮,出來看明鐺:“睡吧,九爺今天睡早,你也早睡。”看她手上又是一個紅肚兜,很是鮮亮,忙問:“這又是給小哥兒的?”


    “給胖團子的,”明鐺尋出另一件肚兜:“家裏小哥兒的上午做得,不怕奶奶笑我,我這幾天隻是想胖團子,這全怪豆花兒,她見天兒捧個山雞蛋,說是給胖團子留的,把我也招得想他了,我給他繡個小老虎的,他以前不是養過老虎。”


    祝氏含笑和她坐上一會兒,迴來睡下。


    祝氏想明鐺都能過得好,春氏為什麽是那樣的人?明鐺做了半個時辰,也睡下來,想春氏也是不解,九爺大多時間在她房裏?她還想什麽?


    春氏,如風一般,吹走了也就吹走了,這房裏再也沒有人想她。她是一個選錯了路的人。


    可她傳的消息,卻讓韓憲王封地上幾乎地震。


    韓憲王幾代家業,有幾個忠心老臣。金子等人迴來那一天,正好是黃昏。跟過老王的官員周中正,正和膝下小孫子玩笑,逗三歲的小孩子識字。


    見自己的兒子連滾帶爬地進來。


    周中正沉下臉,奶媽抱走孩子,周大人沉下臉:“兒子都這般大了,你還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父親,大事不好,杭世叔,錢世叔,張世叔讓綁起來,就要問斬。”周公子實在嚇得不行,最後一句話是喊出來的:“說他們是奸細!”


    周中正卷袖大怒:“放肆!我等數代老臣,家中容不下二心之人?是誰敢汙蔑!”見兒子同樣吃驚,隻是喊:“父親快去看看。”


    周中正不及換衣,就便衣出府,讓人套車往三個同僚家裏來。到杭家,家人們哭成一團,求道:“老大人救救性命!”


    是一隊王爺近身護衛不打招唿衝進府中直接綁走。


    又去錢家,張家問,都是這樣。


    周中正勃然大怒,往王府中來。路上猜測肯定是才來的一批書生,指手劃腳的一天一個建議,見天兒挑剔做事的人不對。


    為王爺大事而想,周大人要做能容人的人。可是今天他實在火上來,忠心耿耿的老臣都敢汙蔑,真是欺人太甚!


    再不出麵,刀要架到脖子上!周大人對韓憲王還是忠心,他不住催促家人趕車快些,想王爺肯定是頭疼病發作,才有此糊塗事。


    他猜的不是,金子等人來見韓憲王,正逢韓憲王頭痛的時候,他手撫額角,一聽到奸細三個字,就暴跳如雷,想也不想就一個字:“斬!”


    曹文弟本來是不傳不敢擅進,聽到要殺人,嚇得硬闖進來,膝行幾步,驚慌失措:“王爺,三思而後行啊。”


    韓憲王劈頭蓋臉把他罵了一頓:“等本王的頭掉了,你還三思著呢!滾!”曹文弟羞羞慚慚,還本著為韓憲王盡忠心的想法,盡力的解釋一迴:“那是個不入流的歌女,給銀子她誰都賣……”


    金子沉著臉不說話,她是韓憲王府中的人,韓憲王自然相信她過於曹文弟。又有曹少夫人當場反駁丈夫,尖聲道:“你看著我們不能為王爺盡忠心?”


    這不是小事情,曹文弟又急又怒,在韓憲王麵前和妻子爭執起來,韓憲王頭就更痛,把夫妻兩個人全轟出來,讓醫生來看病。


    曹文弟怒氣衝衝出去,曹少夫人不和他吵,去內宅看妹妹,對她炫耀自己辦了一件對她有利的事。


    出府門時,曹文弟和周中正擦身而過,曹文弟氣惱太過,身邊過的是誰也沒有看,直接走人。周中正見一向見人客氣的曹文弟和平時不一樣,又想到他代王爺出使,心中一格登,頓時明白不少。


    顧不得問曹文弟,周大人三步並作兩步的往裏去,見一爐沉香靜靜燃燒,醫生跪地上為韓憲王把脈,周大人才問安:“王爺近來如何?”


    房外有人迴話:“迴王爺,杭、錢、張三人人頭送到!”周中正一跌,坐地上,呆呆地往外麵看,見房門外三個人手上的,正是自己三個共事多年的同僚。


    “天呐!”周中正才哭一聲,跪地上的醫生對他使個眼色。這醫生是求過周中正才選上來的,冒死來提醒他。


    周中正想到醫生在韓憲王迴到封地後,上門說過:“王爺病症很是嚴重,發病時神智不清。老大人,以後王爺發病時,你切記不要上前,也不要和他對答,免得出事!”


    此時,這一個提醒的眼神,如一盆雪水潑在周中正頭上。他直愣愣對著三個死去的同僚看,再呆呆看閉目養神的韓憲王,哭也哭不出來。


    人都死了,求有什麽用?


    周中正悄悄退出去,揣著一腔怒火去問行刑的人是什麽罪名。


    問來問去,說是曹家舅爺辦這使事迴來才有的事情,曹文弟是使者,自然把這帳記他身上。周中正大怒,當即召來子侄門生好友,大家商議一夜,第二天去見韓憲王陳情,一定要曹文弟拿出證據,不然要他抵命!


    韓憲王當天夜裏就後悔莫及,說了一句:“我當了一迴曹阿瞞,”他不怪自己派的人金子,隻怪曹文弟,大罵:“我收留一個蔣幹!”


    正在懊惱誤殺了三個人,周中正糾集一群人進來,長跪不起。韓憲王也恨曹文弟,卻還記得他阻攔過自己,當下把周中正等人好好勸走,也撤了曹文弟的官職。


    曹文弟本來就是一個閑散官職,現在成了光杆兒。


    他又氣又惱,還不敢去韓憲王麵前分辨。王爺和蕭護性子不一樣,他要是後悔也不會自責,不像和蕭護還能有些商議。


    這樣一想,更想到蔣大公子和謝承運,見到他們有疲倦之色,神色卻是獨當一麵。


    不比還好,比過曹文弟不知什麽滋味兒,又聽門外有人罵,是死去的三家兒子們帶著家人來尋事。


    衝開大門就砸,曹文弟後門裏跑走。路上遇到曹少夫人急急迴來,曹文弟一把攔住,跺腳道:“你迴來幹什麽?這是你幹的事,快去王府裏見王爺說個清楚,我在城外小酒館裏住一夜得了!”


    曹少夫人又急急重迴王府去見曹娟秀,一同去見韓憲王。


    曹文弟知道惹了眾怒,怕人認出來,掩麵雇車避到城外,找個偏僻酒館喝悶酒,一麵喝,一麵想,這才意識到,自己心中無時無刻不把王爺和蕭護作比較。


    曹公子流下兩行淚水,以前在蕭護處沒有覺得,現在才想到,同是好友,又是世交,蕭護怎麽會不對得好?


    是從哪裏開始錯的?


    一進京,要把妹妹給他……


    就和蕭夫人生分,然後對蕭夫人不滿,對蕭護不滿……不,對蕭護不滿,全是自己妻子耳邊枕畔說的。


    曹文弟以前就知道妻子不賢良,母親不喜歡,父親也時常說自己。以前還認為母親不喜歡,父親才說的,又由妻子挑撥說母親偏愛幼子。


    其實哪一家不偏愛長子?


    迴家去?


    曹文弟隱隱動了心思,又不忍心丟下妹妹。他這才想到把妹妹給韓憲王大錯特錯,還不如給蕭護帳下的將軍。


    蕭護把嫡親表妹許給不是將軍的廖明堂,說明他看重帳下人才。


    曹文弟喝著悶酒,到嘴裏全是苦的,喝一口,歎一口氣。


    包間裏,有兩個人從門簾縫處看他。一個人是清秀儒雅,是孟軒生;另一個人英俊如秀樹,是賀二公子。


    他們是緊跟金子迴來,打聽到九爺反間計成功,韓憲王的確殺了三個老臣,城中正在大亂,三家人把曹家砸了一個精光,曹少夫人躲在王府裏不敢出來,還給曹文弟起了一個名字叫曹幹。


    賀二公子是豪爽性子,認為曹文弟既然選擇韓憲王,那好與壞他全自己擔著,沒想過理會。孟軒生卻動了測隱之心,不過小孟先生從來不自作主張,低低地和賀二公子商議:“咱們要不要點點他?”


    “怎麽點?點也點不醒。”賀二公子知道小孟先生的意思,這是他以前的妹夫。金子離去以前,孟軒生就主動請纓,對蕭護道:“我來這麽久,見到先生們都是有用之人,獨我像是吃白飯的。今九爺用計,如果計成,韓憲王處必然混亂,人心浮於水麵。我在京裏很少出去,沒見過韓憲王處的人。請大帥讓我跟去,一則看看計是不是成了,二來有才能的人呆不下去,我當一個接引的人。”


    蕭護素來為小表妹照顧他,指派馬明武指點他。小孟先生的好處漸漸出來,他行事方正,卻一絲不苟,大帥是欣賞他的。


    見他要去固然放心,隻是憂愁:“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又讓功夫不錯的賀二公子和他一起動身。


    賀二沒有去過京裏,除了防曹文弟以外,更沒有人認得賀二。他們又是妹夫和大舅子,不好也得好好相處,路上快馬加鞭,見對方都是盡心的辦事,從公事上的認真來看,也是互有敬意的。


    賀二公子就如實對妹夫道:“曹家雖在江南,他妹妹卻還在韓憲王處,要是我,再苦再難我會留在這裏。”


    孟軒生一聽就笑:“難怪月兒嬌慣成性,有大帥那樣一個表哥,又有舅兄們這樣的哥哥。”賀二更要笑:“讓我告訴你吧,小妹嬌慣成性,與我們家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賀二笑嘻嘻:“全是舅父和舅母慣在前麵,後來就是表哥慣在後麵。”


    “大帥家裏沒有女孩兒。”孟軒生也弄明白了。賀二撲哧一聲:“小時候妹妹們最得意,父親母親說她們幾句,就敢說套車來,我去舅舅家當女孩兒去。”


    孟軒生忍俊不禁,也好奇:“老帥夫人竟然隻有大帥一個兒子?”賀二笑笑:“舅父舅母聚少離多,”麵色微微一沉,正色許多:“要說舅舅家為守邊關,真的是忠心不二。可恨,先帝還抹去表哥世襲爵位。”


    賀家也好,林家也好,江南諸家也好,全是親眼看到蕭家一代一代人長居邊關,看到蕭家一代一代死人。


    孟軒生也有噓唏,又展顏笑:“現在好了,寧江侯張閣老走的時候,說請天子下旨意,封大帥為靖邊王。”


    “本來就是靖邊王,”賀二都不當一迴事情:“不就是當靖邊王才離開京都。”又嫉妒上來,拿筷子敲孟軒生的手:“你倒跟去山裏成了功臣一個,我隻擦了個邊兒。”


    孟軒生就慪他:“讓我告訴你,我們初到山裏時,自己燒磚,我還砌了兩磚頭,那才有意思。”賀二捂耳朵:“我不聽,你別說,我不羨慕你。”


    兩個人嘻嘻哈哈著,見天色晚了,曹文弟在這裏住下,他們也住下來。曹文弟上床就醉睡過去,賀二和孟軒生提筆寫人名,直到半夜。


    “這一個曾是名士,對韓憲王頭疼後亂殺人不滿,有過怨言,關在牢裏這才放出來,明天去會一會。”


    “這一個呢,可才死的張大人門生,他在街上歎氣,說一代不如一代,怎麽樣,這怨言不小。”


    兩個年青人幹勁兒十足,精神抖擻地見快四更,才打了一個盹兒。


    早早起來,各帶一個從人送上熱水洗漱。賀二捧起麵巾笑得很向往:“你說我們弄幾個人迴去,表哥見到會不會誇我們能幹?”


    孟軒生挑眉稀奇一下:“咦,你和小月兒不是一個性子,你竟然不要銀子?”故意取笑:“你喜歡金子?不然,珍珠寶貝?”


    賀二拿麵巾上水甩了一臉,笑道:“金子銀子有什麽稀奇,我要表哥說我能幹,說我比林家表哥們能幹。”


    孟軒生聽過就要哈哈:“原來還是爭的根子在,你和小月兒不愧是兄妹。”匆匆洗好吃早飯,留一個人看住曹文弟,孟軒生還是想和他找機會談談。


    往城裏來,街頭巷尾議論就更多。書生們三五成堆,有人還舉一張白紙,上寫著:“不殺奸佞之臣,不安人心!”


    孟軒生對賀二道:“看看九爺平時不聲不響的,出一招就有這麽大動靜!”賀二詫異:“你看錯了他!蕭揚這個人是笑麵虎那種,他不聲不響?他會十二個大陣,還是相馬的高手。他十五歲時就有個外號,叫小伯樂。”


    孟軒生微微笑,誰讓他愛風流,風流把他的好處全遮蓋住。賀二話匣子打開,如數家珍:“三爺不用說,硬功夫可以開石頭。七爺,才是個不聲不響的,老十五蕭據,雙劍使開可以比公孫大娘劍舞。”


    孟軒生手指叩額頭:“隻有咱們是沒用的,”叩過,手指又叩賀二,笑道:“你也一樣是個沒用的吧。”


    賀二啼笑皆非,把他手推開,也打趣他:“你以前才是不聲不響的那個,出來一迴,這是長進還是學壞了?也會調侃人?”


    孟軒生攤開手:“沒辦法,跟蘇紈絝住久了變成這樣,幸好還跟著馬先生,不然我也飛揚跳脫去。”


    賀二“哧”地一聲,泄了氣:“雲鶴?跟他成什麽樣都不奇怪。”孟軒生看出他的悻悻:“又和蘇紈絝爭東西了?看這樣子沒爭過?”賀二學女孩子扁嘴:“那是表哥最疼的表弟,哎,不說這個,你看周中正老東西來了。”


    周大人馬車過來,就讓書生們圍住。七嘴八舌:“大人,得管管,”


    “不管又要死清白的人!”


    “錢張等大人們可是您共事多年的,怎麽會是奸細!”


    孟軒生和賀二同時開口:“有個法子,”


    同時收口:“你先說?”


    兩個人跑到小巷子裏嘀咕一會兒,走出來隱入人群中。


    周中正才從王府裏出來,他拚死也要曹文弟沒命,韓憲王不能再冤殺一個人,無奈把實情告訴周中正:“本王中了蕭護的離間計。”


    周中正還在大怒:“使者如此無能,能讓內閣攆出來,也得治罪才行!”韓憲王清楚後聽金子說過,是遇到不正常郡主。


    那郡主因為韓憲王羞辱過,而懷恨在心。韓憲王和周中正商議,過年前或春暖花開後,看看京裏什麽動靜,就對英武郡主用兵。


    周中正認為這事不小:“梁山王一定幫著,王爺要讓臨安王牽製他才好。”韓憲王歎氣:“我給臨安王去信,他還沒有迴。在不知道內閣商議的是什麽事以前,我想還是按兵不動,休養身體的好。”


    他無奈:“蕭護,是個厲害人。”頭,又隱隱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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