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蕭護的功績和委屈,一一道來。


    女子驕傲到盡數隱藏,是機會就出來的地步,孫瑉把這段話一直記在心上。


    蕭護拋了一個怎麽說呢,叫骨頭吧。


    群雄諸鹿,九洲問鼎,說白了,好似搶根骨頭是的。不過這骨頭,叫天下,叫王權,是根最大的骨頭。


    臨安王就更擔心以後不能通信。他還是放不下身段主動和蕭護通信,不是才對他道歉過,那蕭夫人的再來信就至關重要。


    潘側妃順利地完成這一步,是為她自己能一直爭寵的私心。而臨安王鬆一口氣,路上就對側妃更加的寵愛。


    潘側妃難免想歪,沾沾自喜,結交一些人果然是必要的。隻可惜王一和張平,竟然死去。而蕭護追究英武郡主的事,咬住不放,弄得孫瑉也不能再說王一、張平和將軍的死。


    他隻能咽在肚子裏,正難過時,蕭護又給了他一個希望,讓臨安王覺得可以平衡。


    古來追逐王位的人,都是死了一批又一批人的。


    另一條官道上,景色更美。重重疊疊的紅葉、古樟、綠楊等樹,染出不同的色彩。春三娘換上新做的衣服,束發戴個大帽子,馬上放著沉重的包袱,用力打馬:“駕!”


    她早就問過蕭揚,奔出一百裏左右,就不再是蕭護地方。


    另一邊也是城池,中間有界碑。


    看著那界碑就要到了,斜次裏一匹馬悠悠而出,一個人在馬上笑容滿麵:“小春兒,你哪裏去?”


    九爺蕭揚漫不經心地在馬上。


    “啊!”


    春三娘尖叫一聲,急切間唯一能做的就是帶馬轉身。才走兩步,就想到轉身就是往迴路上走,又帶馬往官道兩邊去。


    一聲唿哨,如大雁長鳴。


    座下的馬忽然一個轉身,直奔著蕭揚而去。


    任由春三娘鞭打,那馬反而用力顛簸,差點兒把春三娘顛出來。


    蕭揚大樂:“讓我告訴你,這馬是軍馬,你家九爺我,就是訓這個的!”蕭揚是主持陣法的人,訓人也訓馬。


    ☆、第十七章,再次有孕


    馬由哨聲到蕭揚旁邊,春三娘自知必死,卻又不能硬起腰板,麵色慘白,直勾勾瞪著蕭揚。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讓蕭揚拿下,堵上嘴,橫放自己馬上,拎起春三娘包袱,九爺咧嘴:“你的家當不少!”


    不打開看,也放自己馬上,一個人帶著兩匹馬轉迴城中。


    家門前下馬,一個人過來迎接:“九爺迴來了?”蕭揚把春三娘臉揚起來,哈哈道:“賤人,你看看這是哪個?”


    那個牽馬,迴眸一笑,四方臉,快四十的年紀。春三娘直接嚇傻,嗓子裏格格作響,苦於堵上嘴說不出話。


    這就是賣軍馬給她的老兵。


    春三娘這才知道蕭揚早就盯自己梢,苦水湧了一嘴,添在堵嘴布上。


    蕭揚下馬,拎起春三娘直奔府中。後麵老兵幫著牽馬,把馬上包袱送進去。


    女眷們在院子裏,在房間裏,都看到九爺拎包袱似弄個人進來,沒看到正臉兒,都來湊熱鬧:“是奸細?”


    “肯定是的。”


    “去看審人。”


    賀二姑娘最淘氣,喚著女眷們都過來看。蕭揚帶著春三娘直奔後院子,在棺材麵前放下她。懷中出一把尖刀,春三娘驚得縮身子後退,見尖刀過來,解開她手中繩索,取出她嘴裏布巾,春三娘才得自由就唿一聲:“九爺,饒命啊。”


    “賤人,我本該城外殺了你,不管野狗吃了你!”蕭揚這個人,從來是笑嘻嘻,笑容滿麵。今天麵上還有笑容,眸子裏卻有針紮般一閃過去,再就不當一迴事兒的恢複自如。


    他心裏暗罵,賤人!你讓老子丟人。


    你不想跟老子,以你煙花女子的性子,直說一聲走人就是,為什麽要幹出奸細的事?老子不曾虧待於你,把你從難民中救出來,你不從也可以,偏要給老子臉上抹黑!


    蕭揚手一指:“賤人,你對不起我,我還給你備口棺材!”他顛顛兒著一隻腳,尖刀早收起來,負手西風中慢條斯理地喊:“明鐺兒,把屋裏閣子上青花瓷裏酒倒一杯出來,小心著,別灑地上,也別用手去碰!”


    明鐺取來,蕭揚讓把酒放在棺材板前麵,女眷們也到了,在後麵好奇:“這不是春氏?”


    “看她怪怪的,果然是個奸細。”


    對話的是翠姑和臘梅,也跑來看熱鬧。


    又有十五奶奶楊氏的嗓音:“看她平時就不愛出來,隻纏著爺們,怎麽還不知足?”呂氏對祝氏板起臉:“九弟妹,你怎麽不管教?”


    祝氏訕訕紅著臉,才說一個是字,蕭揚對呂氏賠笑:“三嫂,我的事她怎麽敢說話。”祝氏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呂氏莞爾:“九弟倒也知道自己。”


    十五奶奶楊氏從來詼諧:“呀,這叫自知之明。”


    大家一起笑,笑聲激怒春三娘。她一跳起來,女眷們中賀二姑娘、明鐺往後退一步。呂氏楊氏最近從丈夫習武,沉下麵龐,齊聲責問:“你倒還有理了?”


    春三娘咬著嘴唇看著這些人,在西風中她還有媚態,這是她從小兒學的,習慣成自然。賀二姑娘讓她嚇得退一步,自覺得丟丈夫人丟表哥人,顰眉道:“要上路就送她去吧,還問什麽?”


    “哈哈!上路,看看你們這些裝得高貴斯文的人們,逼死人命不當一迴事情!”春三娘狂笑罵了一句。


    蕭揚惱了,他站在最前麵,怕春三娘發狂,好擋住她不傷害女眷。冷冷道:“春氏,我來問你,奸細是什麽罪名?”


    “我為什麽當奸細?”春三娘暴躁。


    蕭揚好笑起來:“你迴頭看看,爺還給你備一口棺材,爺豈是不讓你說話的人?你說吧,你說說看,爺的丟人事讓家裏人全聽聽。”


    春三娘還沒有說話,顏氏好奇:“九哥怎麽還給她備棺材?”


    蕭揚麵色很難看:“跟過我的人,我從沒有虧待過!”九爺惱了:“爺在江南偷幾個人,走時候也打聲招唿,丟些銀子。爺在京裏有幾個人,多少人要跟著爺走,爺想著出京路未必好走,一個也沒有要!為什麽我敢說不要,我沒有虧待她們!”


    祝氏和明鐺對看一眼。


    大帥讓攆出京裏,多少女人跑去五十裏鋪要跟著九爺一起走。這話還真不是虛的!


    春三娘不可遏製地臉紅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蕭揚不放過她:“你說!你相不中爺要走,爺不怪你!你臨走還坑爺一把,拿爺換銀子,不,你很看得起我,你拿我換的是金子!”


    怒氣上來,蕭揚破口大罵:“賤人,讓你走了,爺以後臉往裏擺!”


    他怒得麵色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春三娘自知必死,索性大罵:“你救了我又怎樣!我相中的原本不是你!”


    蕭揚笑了,諷刺道:“賤人,你相中的是大哥,你也不照照鏡子,除了你爺我肯陪你玩,大哥怎麽是你能攀的!”


    眾人閃開一條路,最後麵,是蕭護夫妻。他們也是來看熱鬧的,全聽在耳朵裏。慧娘湊到大帥耳朵下麵取笑:“又是夫君惹的禍。”蕭護悄聲取笑她:“我以為你要說九弟真好。”纏大帥的人,蕭揚是全盤接收。


    慧娘擰他的手,低聲道:“人家在心裏說呢。”


    九弟真好,九弟真好,十三調皮的說了好幾迴,又看前麵。


    春三娘看到蕭護後,雙手掩麵,身子往下慢慢的滑著,直到雙膝跪坐地上,泣不成聲:“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老天對我不公,你們錦衣玉食,丫頭奶媽子圍隨時,我受媽媽打罵,三九寒冷,三伏酷暑,也得雪花裏練琵琶,大毒日頭下麵練身段兒,稍有不好,不是擰就是掐,你們……”


    她嘶吼道:“你們經過這些嗎!你們……換成我的命試一試,隻怕比我還要賤!”


    蕭揚氣怔住,臘梅氣得走上來。手指住春三娘鼻子罵:“你眼裏隻有你自己!就你一個人命不好,你當這裏人全是命好的!”


    蕭家的奶奶們都怔住。


    臘梅大怒道:“你知道我們打小兒是怎麽過來的嗎?過冬天就沒吃的,雪地裏還要挖吃的,翠姑堂姐,和野豬搶過東西!”


    翠姑等伍氏兄弟夫人全沉默,又感傷。她們家們一直就窮,村子裏也不是太富。翠姑哥哥成親,要拿翠姑換親事,對方是個傻子,聽說有媳婦,半夜跑到翠姑窗戶下麵要翻,把翠姑嚇了個半死。


    她手持剪刀過了一夜,抵死不從親事,和哥哥從此不和。生得有幾分模樣,又有人牙子到村裏,相中翠姑和臘梅等幾個人,翠姑哥哥因為親事不成生她的氣,勸著父母親答應。人牙子來那天,都綁上了,是丁婆婆看不下去,在翠姑家門前罵了半天,把伍林兒給家裏銀子拿出來還了人牙子。


    幾年後,伍林兒往家裏要媳婦,丁婆婆毫不猶豫就把翠姑等人帶走,翠姑和伍林兒是最普通不過的夫妻,都是大嗓門兒吼來吼去。


    別的舅爺夫人不喜歡十一公主,這也是一條。伍思德見到公主,已經有幾分情深款款,嗓門捏著的模樣。


    別的舅爺們,全是一個德性,沒有夫妻交流,就是上床睡覺,出門還逛青樓。


    翠姑她們時常背後訴苦,不過比在家裏,已經是人上人。


    見春氏吃好喝好,祝氏刁難,明鐺不爭寵,還認為受委屈,臘梅頭一個忍不住出來。


    春三娘沒有讓臘梅罵倒,反而陰陽怪氣:“你現在過得好,自然說嘴!”她身子一挺:“你逃過難嗎?你會說逃過不是!那我問你,你逃過沒吃沒喝,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難嗎?你們以為我天生想吃這行飯,我逃過,我逃出去三個月,山裏也呆過,夜裏蛇在身邊溜走,我一動不敢動……”


    她忽然停下來,怔怔地看著最後的一對人。


    大帥憐惜地深深地看著自己妻子,而蕭夫人,則癡癡的仰視自己丈夫。


    大家順著春三娘的眼光看去,都見到這一幕,又見到大帥攜起妻子的手,用另一隻手,在她麵頰上不住摩挲。


    在這個當口兒上,他們夫妻纏綿起來。春三娘不知道,明鐺不知道,舅奶奶們不知道,可蕭家的人都知道。


    蕭護見到別人都看過來,微微一笑,扯起十三的手帶著她往迴走。房外廊下有不少菊花,大而半人多高,枝葉隨風都在欄杆上。


    大帥坐下,抱起妻子在腿上,摸摸她的手,溫柔地道:“把你逃出京裏的事給我說一說。”慧娘眸子明亮羞赧,縮在他懷裏,伸出手撫摸最近的大紅菊花,半天微笑:“一直在想你。”


    大帥柔聲:“哦?”


    “剛出京那幾天,夜裏夢到你,你的眼睛比星星還要好看,我伸手去摸,”慧娘迴想逃難的路,不再覺得艱苦。


    她背負著深仇,揣著對夫君的滿腔信任而去。在路上,有所改變。她嘴角邊一絲笑容:“第九天上,我無意中洗幹淨臉。有一個男人,跟我一路子。我說找丈夫,讓他不要再跟著。他取出銀子,說不在身邊的男人都不可靠,隻有眼前的銀子最可靠,”


    當時是多麽的屈辱,當時是多麽的受傷。


    現在,隻是輕輕一笑:“我殺了他,推到破井裏,這是我殺的第一個人。”


    蕭護沒有說話,把慧娘抱一抱,用嘴唇在她額上輕輕地親著,不肯鬆開。慧娘貼緊丈夫胸膛,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低低地說著話:“後來我就擔心,擔心你要是變心,你要是害怕我是罪官之女怎麽辦?後來我見到你,你旁邊還有郡主,當時我想完了,你肯定不會再認我,我又舍不得走,我要立軍功,我要自己報仇…。”


    夫妻共同咀嚼過去的那幾年,大帥撫著十三麵頰,擰幾下,又親幾下,深深的地道:“你我再也不分開。”


    大帥雙手環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十三額頭上,輕輕的搖晃著,輕輕的撫摸著,輕輕的低語著……


    小螺兒從院門口悄悄擺手,對來報信的祝氏道:“死就死了吧,不用迴大帥。”祝氏也看到大帥夫妻擁在一處,大嫂垂下的眼斂,在麵頰上劃出半個弧暈。


    離得不近,竟然能感覺出來。


    祝氏就迴去,讓人把春三娘下葬。翠姑又和兒子們生上氣了,伍小壯把幾盆上好菊花拔了,小結實偏喜歡這花,把花盆扣哥哥腦袋上。院子裏全是翠姑的吼聲:“今天才上身的衣服,你們還讓不讓人閑上一會兒!”


    兩個孩子:“咩!”一起哭。


    翠姑氣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兩個兒子比兩頭豬還要累。大的吃東西,小的一定要搶,小的才到手,大的就要揍他。


    扯著兩個滿頭泥巴的孩子往房中去,經過伍思德的正房,見十一公主執筆寫東西,旁邊研墨的是伍思德。


    十一公主仰起麵來說了一句,眸子如星,伍思德馬上:“嘿嘿,”


    翠姑黑著臉迴房。


    她認為這樣的才叫夫妻,可是……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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