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契上,章公公還是在玩花樣,用他一個遠房侄子名字,那侄子前幾年來尋他,病死在京裏,一應身份手續,全在章公公手裏。


    還順便看到寧江侯。


    蕭護一直認為寧江侯玩什麽花樣,現在看來他和長公主又和氣了。隻能是新帝登基上動手腳罷了,蕭護是這樣想的。


    他兵力多,戰將強,不怕寧江侯玩花樣。


    茶香嫋嫋,是蕭北才泡上來的香茶。蕭護勞乏半夜,品著茶慢慢道:“帶進來吧。”麵色慘白的遊夫人讓人帶進來。


    她衣著還算整齊,並沒有受刑,隻是嘴唇發抖如夜風中細葉,勉強恢複的麵容就怎麽也不好看不起來。


    也自知不美貌,就更覺受驚嚇。


    這樣子讓人從家裏揪起來的。


    十幾條大漢破門而入,堵上嘴就走,難免花容失色,就有麗色也化為烏有。


    此時遊夫人傷心不已,打量燭下的蕭護大帥。燭光,打出一半的麵容,另一半在陰影中。燭光下的這一半鼻梁高挺,嘴唇微抿,似乎並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這輕蔑,配上他另一半在暗影中的麵容,一個似白玉,一個似黑玉,都有底蘊,又自含風情。


    遊夫人自知必死,還能想到風情。


    蕭護是懶得多看遊夫人一眼,又不能任由她吃足自己豆腐。那目光刮人似的,難過人!蕭大帥漫不經心:“說你要見我?”


    我有話對蕭帥說,他一定會聽。


    遊夫人用這句話才得見蕭護。


    她從迷惑傷心中走出來,顫抖著問:“你要殺我?”蕭護不耐煩,你就問這一句本帥何必見你!


    冷冷的大帥不客氣:“還有話嗎?”不是把烏夫人給的證據全給你看過,你是死而……有餘辜!


    “大帥,枉費我對你一片真情……”遊夫人臨死前作掙紮。


    蕭護大怒,一拳捶案幾上,重重擊倒遊夫人自以為的真情。大帥怒目,人也氣哆嗦了:“賤你!你怎配!”


    燭光微閃,一點兒燭芯化為黑色,燭光就閃動著,把光暈微作移動,再次攀上起身的大帥麵容。


    大帥說得十分明白。


    你怎配?


    遊夫人傷足了心!乃是平生頭一迴。


    她害怕蕭護,又為這句話癡癡傻傻的看著他。大帥是英俊的,出身高貴,就英俊得高貴;大帥是權重的,於京都一方,威名赫赫!


    他說的什麽?你怎配?


    這不是傷要死的人心是什麽?


    遊夫人悲切切地問:“大帥,我對你……”


    蕭護覺得這等人死到臨頭,怎麽還有心問這些話!他不想多理她,又不能不痛罵:“賤人,你這等人有什麽真情!”這一罵扯動舊恨,更罵得兇:“你會文昌王入京,有想過結果?好大膽子!你私通將軍們,做的是什麽!……”


    遊夫人沒法子迴答。


    她帶文昌王入京,奉長公主命私通將軍們等事,為的隻有一個目的,扳倒大帥蕭護!可她還說對蕭護一片真情?不過是想蕭護倒幾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政壇上會得意幾分吧?


    對著蕭護厭煩的目光,遊夫人嘶唿道:“我在西山對你說了什麽!”蕭護揮手,再也不想與她多說,也不想聽。


    書房院中樹下,一根白綾扼死遊夫人,拖去和烏夫人放在一起。


    烏夫人臨死前高唿:“我什麽都告訴了你,你還不留我活命!”蕭護冷酷地道:“你們暗殺我妻子以前,怎麽沒想到什麽都告訴我!要是我妻兒有損傷,你現在什麽都告訴我,還有什麽用!”


    張家後來跪了一天一夜自責,蕭護才能勸得他起來。


    要不是十三自小學的有功夫,隻手撐住地,撐住背後撲上來的三個人。大肚子要撞擊地麵,謹哥兒肯定會受影響。


    什麽都告訴我了?蕭護再惱怒,你早幹什麽去了!


    大勢已去的投奔,也不是你這種沒有價值的可以相比!


    在書房中,大帥慢慢消了氣,讓重泡茶水過來,看鍾點兒這一夜快要過去,也就不去看十三母子,書房裏睡一個時辰起來,用過早飯,宮門打開,親來見張太妃,把長公主私刻的白玉大寶呈上,又把石明、南宮複、南安王的事也迴了,遊烏二夫人的事也迴了。


    張太妃驚得不能自己,好不容易恢複時,蕭護又告訴她一個晴天的消息,章公公是奸細!宮門一開,蕭護就知會顧孝慈把章公公抓了,早就招供,又證據具有。


    “禦璽是他一直放著?”張太妃愣頭愣腦,呆若木雞,傻乎乎,癡傻傻,幾乎什麽吃驚呆怔表情全上演過一遍。


    蕭護怕把這個上年紀人給嚇出毛病來,再徐徐引她喜歡:“章公公是這樣般,我隻能信他。可見先帝有靈,神靈有靈,私下裏自能搬運,禦璽自然認天子,這就自己出現!”


    說神靈,張太妃是最喜歡的。


    她由受驚到歡天喜地,說了一通天人天神的話,又對空禱告謝過,說由蕭護自己處置,又誇他處置得好。


    蕭護走以後,張太妃帶著就要登基的小天子,又去拜列祖列宗影像,且把長公主的罪狀哭訴一番:“臣妾這麽艱難,長公主還要添亂。私刻天子大寶,這是造反的罪名!幸好皇帝還小,我看著先帝先太後不能害她性命,讓她在府中靜養,隻除了皇帝登基讓她出來,別的時候,隻索不再相見吧!”


    張太妃已經不想再看到大成長公主。


    九公主死在長公主手中,十六公主因長公主的原因而少女為死人守靈,那死人吧,唉,等皇帝登基給他一個侯爵封號吧,算補償十六公主。


    張太妃隻想順從天意選天子,而大成長公主是按她的心意而定。同樣是女人,卻不過多幹涉朝政的張太妃自然和長公生會生出嫌隙。


    自己定,怎能說是天意?


    不是天意,怎能是天子?


    像江中王幼子孫瑛這種引禦璽出來的,在張太妃眼中當之無愧是天意使然,天意定天子,禦璽投主人!


    章公公招出來的事還不少。如南宮複資助他另起宅院,南宮複在這裏養傷,章公公就不讓石明來。在這宅子裏,章公公會過進京的南安王、韓憲王、平水王……。


    蕭護迴去細看供詞,越咀嚼越心驚。可見當時石明南宮複聯係的人不少,隻有韓憲王一個人敢進京。


    別的人都不敢進京。後來看到兵亂為蕭護所平,心想幸虧沒聽石明的進京共商大位,不然還不盡數死在蕭護手中。


    蕭護當時哪有這麽多的兵馬以相抗?


    倒是石明約他們一同進京,是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大帥宮中迴來,就直迴正房,還是不願意見曹文弟。對朋友上,大帥也是盡足情意,一直躲著曹文弟。


    緊急處置事情,以防南安王下昭獄,在京裏的韓憲王、平水王和在京外的淮揚王兵變。又讓人緊盯寧江侯府等幾處,到中午才小小鬆一口氣。


    獨自用過午飯,散步往十三產房來。


    在一個院子裏,不用走太遠。奶媽是永遠不變的坐在外間,大帥進來心中感激,先問候過,再笑:“十三和小哥兒好不好?”


    “好呢,謹哥兒昨夜吃了三迴奶,他胃口真是大,和你小時候一個樣子。我就說夫人要多吃要多吃,大帥小時候,得幾個奶媽跟著喂,才有今天你這麽壯實。”奶媽眉開眼笑。


    慧娘在房中聽到,心頭一酸,直到鼻子,那淚水兒就快要眼睛裏打轉轉,讓十三少自產自銷老陳醋給薰的。


    上年紀人,從蕭老夫人和奶媽,一直說月子裏不能哭,慧娘就忍迴去,對兒子悄聲道:“醒醒呀,父親來了你來問他。”


    蕭護到床前,含笑:“十三,昨夜想不想我?”


    “囈……”謹哥兒發出用勁般的一聲,父母都大喜。慧娘笑逐顏開:“哥兒有話對你說。”蕭護則來看,滿麵笑容:“這是用力氣長個頭兒嗎?”


    又一愣,大帥坐下來,習慣性伸手捏捏十三肥白麵頰,十三要肥白,哥兒才有足夠奶水吃。蕭大帥用自己手指驗過兒子奶瓶肥不肥白,很是滿意,再取笑道:“他有什麽話對我說?”


    偶爾發個音,一家人都誇了不起。


    慧娘想了半夜又上半天,在心裏掂量過。問?不好,夫君興許不喜歡。不問,十三哪裏忍得住。


    剛才聽到大帥聲音就問兒子幾時才醒,謹哥兒湊趣似的醒了,慧娘倒漲紅臉問不出來,抱起兒子送給丈夫:“讓他自己和你說。”


    蕭護接過來,不是頭一迴抱,抱得還算自然。抱一抱,就送還十三,打趣道:“他說的什麽?你來翻譯。”


    隻見到謹哥兒黑豆似大眼睛。


    慧娘接迴來,就委屈。對著兒子看看,小嘴兒熟練的噘起來:“哥兒說,”大帥以為是逗樂子,就等著。慧娘為難,又怕蕭護不悅,垂下頭拍撫兒子,沒有了下文。


    “我就知道你搗蛋,想我就想我,還借著兒子說話。”蕭護用手指擰妻子耳朵,裝著嚇她:“現在生過了,可以痛痛的擰。”


    慧娘急了,白眼兒瞅過來:“哥兒問你喝的大花酒好不好?”


    大花酒?蕭護瞬間明白。忍不住一笑,這名詞兒起得好。又沉下臉,十三分明淘氣。真的把那耳朵重重擰上一擰,把慧娘肚子裏委屈全擰出來。


    這點兒痛對她是小菜,就不閃,扁嘴要哭,嗓音裏也帶了哭腔:“你欺負人!”自己喝花酒還擰人。


    哭喪著臉的十三?大帥鬆開手,想想自己沒做錯什麽,作勢要打:“你個不知足的!”見兩滴子淚水似滴不滴,取帕子拭去。慧娘繼續哭腔兒:“有誰對這種事是知足的?”她委屈地把兒子摟緊些,繼續抱怨:“我有兒子了,大帥可以欺負我了。”


    “欺負別人有什麽趣兒?就得欺負你才有意思。”大帥不知道氣好還是笑好。氣吧,十三一直就是這樣,對自己會女人眼裏不揉灰星子。笑吧,她冤枉自己,才不給她笑臉兒。


    夫妻對峙般坐著,慧娘委屈撫著謹哥兒,大帥看著。都沒有說話,又反而在這不說話中體會到漸濃的溫馨。


    慧娘可以體會到丈夫的心思,還是疼愛和關心的;大帥也觸摸到十三那一顆心,小意兒溫存著,又依戀和不依。


    大帥在房裏坐了一個下午,公事又拿到這裏來辦。看著兒子吃過睡,睡過尿,尿過再吃。再親手喂給十三幾大碗湯水,在心裏壞壞地笑,再肥一些,多肥一些,讓你以後為這個哭鼻子。


    中間和十三翻白眼兒,大帥就訓她:“知足!”慧娘心想人家才不是那不知足的人,不過問也不能問一聲兒?


    蕭老夫人間中來,對於媳婦還是肥肥白白,很是滿意。每天哥兒吃多少,慧娘吃多少,是蕭家的人每天一問。


    出來再看同坐月子的三奶奶呂氏,若荷和秀蘭,也是一樣的白白胖胖。蕭老夫人麵上是喜歡的,出來問四姑太太:“我有大帥那時候,也有這麽胖嗎?你可記得?”四姑太太正擔心自己:“大嫂,我一個接一個的生,難怪我胖。”


    四姑太太雖美貌還在,卻已是富泰麵容。蕭老夫人迴去狠狠照了幾迴鏡子,才放下心。可見女人愛美,不分年紀大小。


    曹文弟因此一天沒見到蕭護。


    給他的迴話是大帥進宮。到中午蕭護早角門裏入內宅,曹文弟再問,給他的迴話是大帥去巡城了吧?去城外了吧?宮中留宴了吧?


    搪塞曹文弟還是理由不少。


    他急了一整天,馬明武等人都冷眼旁觀。蔣延玉對他這樣子心中難過,留下來忍不住要勸他,勸他又知道勸不迴來,就說家中有事,迴家去喝悶酒。謝承運也是一樣為知己心中不快,馬明武體貼他們,讓謝承運和楊文昌都迴家去。


    今天這日子,實在特殊。


    大帥昨夜不聲不響圍了長公主府,拿住叛賊石明南宮複,南安王下昭獄,等待皇帝登基後處置。南安王一萬多的人馬,全讓蕭護攆出城去,盡數看管。


    曹文弟怎麽能不急?這是蕭護要對郡王們下手的節奏,而對一個南安王下手,下一個也許就是韓憲王,而作為舅爺的曹文弟居然不知情?


    他尋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拖著灌鉛似雙腿往家裏去。果然,曹少夫人倚門相望。曹少夫人不再往蕭家去找,對曹文弟說蕭家冷落自己,對柳表姐也這麽說,柳表姐自然挑唆幾句,讓她不去也罷。


    反正還有郡王呢,以後蕭家一定求你。


    出了這麽大的事,曹少夫人隻在家裏等著。看到曹文弟身影,不顧出門是大街上,也急步過來:“郡王讓你快過去,催了再催呢。”曹文弟現在最怕的就是去見韓憲王,他有氣無力:“先讓備飯吃過再去。”


    “你沒有蕭家用飯?”曹少夫人在曹家時就不是個殷勤備飯的媳婦。她愛打牌,愛閑話,在京裏也是一樣。


    曹文弟在蕭家吃不下去。自從娟秀嫁給韓憲王,自己遊說蕭護不成,書房裏人一處一處冷淡得多,他自己也有感覺。


    聽妻子催促:“郡王等得急呢。”曹文弟歎氣:“好吧,我去。”說也奇怪,在蕭家書房裏的時候不餓,被今天的事情摧心肝,又對著一堆原本親熱,現在不是公事不說話的人沒胃口。現在要去見韓憲王,反倒肚饑上來。


    沒奈何,忍著吧,往驛站來見韓憲王。在驛站外,曹文弟先嚇一跳。驛站這一條長街外,林立著玄武軍!


    有驛站的長街內,韓憲王的人也布置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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