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搖頭,滿麵疑惑。


    見夫人們全進去看視老侯夫人,慧娘大聲笑道:“主雅客來勤,主不雅麽,客人來了也是不能失禮的。丫頭們,”


    水蘭和小螺兒答應一聲,見夫人笑道:“把咱們送的東西拿進去,進去吃杯茶再走。”


    梁源吉啼笑皆非,不過心中痛快。抬手相引:“夫人請。”


    老侯夫人進房後,就在房中發抖。夫人們全進來,小孫氏抱著她哭:“姑母您是怎麽了,快對我說,我迴去喊你侄兒們來收拾他們!”


    哭了好幾聲,老侯夫人沒迴答,外麵梁源吉喝道:“奴才,這裏茶不給!去,取我的好茶來!”再次大罵:“這是什麽規矩,還是京裏的老人!”


    夫人們全氣個倒仰,小孫氏咬牙:“我出去和他們拚了!”袖子讓人緊緊攥住。低頭看,卻是老侯夫人,老孫氏剛才還中氣飽滿,現在是氣也虛了,人也弱了,眼神也散開不少,輕聲道:“上,上茶!”


    老孫氏的丫頭在房中,答應一聲出去了。


    夫人們全疑惑起來,問老孫氏,她又不說。有人心中後悔,早知道老孫氏一下子就弱了,不應該得罪蕭夫人太厲害。


    外麵梁源吉作陪,和慧娘在老孫氏的客廳裏坐了一刻鍾,喝了一碗茶水,賞給水蘭和小螺兒錢,親自送慧娘出去。


    點心盒子,留在繪花鳥雕螺鈿的小幾上。


    慧娘走以後,老孫氏才說話,說自己身子不快,是昨天沒有睡好,讓夫人們全迴家去,小孫氏要留,老孫氏也不讓。


    等人全走以後,讓丫頭們也出去。老孫氏一跳從床上起來,敏捷得和剛才不是一個人。隻有麵上,還是悲淒難奈。


    她甚至是傷心欲絕,好似遇到天下大難一起爆發般。


    壁上有佛籠,菩薩腳下供著一本書,陳舊而黃。


    老孫氏急忙打開,這是一本麵相書。她鄭重又飛快的看著,放下書,人軟軟的靠在佛籠前香案上,輕輕唿一聲:“天呐!”


    蕭夫人天庭飽滿,地角方圓,鼻直而豐隆有力,眉勢又早折而後順豐,是個早年有大難,逃過富貴過人的麵相。


    天下女子中第一人!


    老孫氏是家傳的會看麵相,這書是難得的珍本。她依靠會看,才在侯府中平平順順呆到老。兵亂前,老孫氏早有預兆,隻知道京中大難,卻不知道由何而起。她沒有告訴梁源吉,自己早早找了一個避難地,和孫家的人呆在一處躲避幾天。


    梁源吉也沒有找她是真的,巴不得她死在兵亂中。


    老孫氏的看功,雖不出去混錢少許多實踐,也是多年家傳,傳給女兒們護身的一項本事,接近半仙。因為她不出去混錢,隻有自己信,一般不對人說。


    小孫氏,是孫家的媳婦,都不知道。


    至於孫家為什麽隻傳女兒,這要問他們自己早幾代遇到什麽事了,也應該是個故事。


    老孫氏伏在佛籠前,不住的念經,不住的拜佛。嘴裏念的是經文,心裏什麽也不敢想。


    從她本心,要把梁源吉告倒,攆出平江侯府,就不盼著蕭家昌盛;孫家是她的母族,一直對她尊敬照顧,不僅是老孫氏性子剛毅讓人敬佩,還有就是老孫氏膝下無子,梁源吉一旦攆走,百年後親戚可分家財。


    可老孫氏又知道天命難違,如果蕭夫人麵相自己沒有看錯,自己亂加詛咒反而禍及自身。


    於是她什麽也不敢想,隻是拚命的念經。


    慧娘這時候迴到家,一進家門就帶出不樂意來,水蘭和小螺兒也一掃在梁府中的樣子,小心翼翼跟在後麵。


    書房門外,慧娘抿一抿嘴唇,進去以後就臉兒沉著,嘴兒更高嘟。房中卻隻有蕭護在。


    蕭護起身好笑:“讓我猜著了,我知道你要來訴說委屈,我在等你。”


    先“呀”地一聲,大帥微笑:“誰把我的十三氣成這樣?”


    慧娘撲到他懷裏跺腳擰身子:“她們全欺負我,”一句一句學出來。蕭護先時聽說大打出手還笑,後麵聽到夫人們的話,和張侍郎夫人手指著慧娘鼻子罵,蕭護沉下臉,立時就要讓人喊張侍郎去。


    女眷們還沒有通來往,不過官員們卻是有來往的。長公主讓張侍郎有事來迴,張侍郎也不敢不來見大帥。


    慧娘倒沒有現在就讓夫君出氣的心,不過撒嬌告訴他自己打了人,又有這些人罵自己,她揪著蕭護衣上玉飾,貼著夫君寬厚胸膛,還在嬌滴滴:“老侯夫人見到我好似見鬼,我卻不知道原因。問平江侯,他隻是賠不是,倒不好多煩他。”


    蕭護心中一轉,在舌頭上讓喊張侍郎來的話,隻一轉又滾落迴肚子裏。弄僵這事也不是解決辦法,三天兩天裏有的是機會,不必現在就雷霆大作。


    京裏的人說自己年青鎮不住台麵,亂起雷霆要讓他們笑話。


    隻能先委屈十三。


    大帥抱起慧娘,在懷裏掂了幾掂,掂得慧娘格格嬌笑,大帥笑道:“這下子可開心了?一堆無知的人,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


    慧娘伏在他懷中,也還知道進退。嬌聲道:“夫君必定要生氣,依我說不必,以後我見到她們,再打不遲。”


    蕭護樂了,摟住慧娘好好的哄了哄,才打發她迴去:“小鬼告訴我花開了不少,去玩耍吧,中午約著弟妹們賞花,有興呢,自在吃幾杯,隻有好花別忘了給我送來,我就不煩你。”


    慧娘雙手摟住他脖子嘻嘻:“人家有好花,隻自己先戴呢。”夫妻親一親,蕭護親手攜慧娘送出來。


    院中不少官員們,見狀忙躬身。


    慧娘昂著頭出去,帶著丫頭們去見妯娌們賞花。約十一公主來,十一公主裝身子不快,繼續裝相,也怕和慧娘見麵,怕說得不好會得罪人,這是十一公主愛清靜,隻和豆花玩去了。


    ……


    沒幾天春雨淅淅,一個人沒命似的奔到寧江侯府上,手扶著門大喘氣兒:“侯爺在不在?”守門人看,卻是最近常來往的徐明其大人。


    徐大人兵亂中少了一隻手,隻用一隻手扶門,氣喘籲籲。


    “在呢。”


    徐大人又狂奔入內,恰好寧江侯在台階下看春色,徐大人一路亂喊:“侯爺救命。”奔到台階下,雙膝重重跪下。


    寧江侯看不慣他這樣子,他卻又是自己和蕭護鬥法的籌碼,隻輕輕嗯一聲:“幾時開審?”


    “定下日子是明天,侯爺救命啊,”徐明其跪著亂磕頭:“聽說蕭護親自到場,侯爺,您明天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了。”


    又一個人奔進來,王於鳳大人也到了,一樣跪在台階下麵求救命。


    兩個人幾乎嚇得要哭出來,還沒有哭,是沒有哭的時間,先求寧江侯要緊。


    寧江侯嫌他們煩,左右踱了幾步,找到一個好位置,對著才開的芍藥眯著眼看,離得遠,他在台階之上,就看得意態朦朧,春色撩人。


    寧江侯滿意地想,新找的花匠手藝好,這花開得早。


    心情不錯,寧江侯就微笑了,撫須道:“你們不用擔心,這案子不是一天審的,三天兩天裏,我自有道理。”


    寧江侯是沉住氣的,可徐王兩個人心慌意亂,隻是苦苦懇求:“救命啊。”


    纏得寧江侯沒有辦法,打擾得他看不好花,寧江侯無奈道:“實對你們說,就是定下來你們冤枉封大人,我也有辦法保你們的命!再說,卷宗不全,上哪裏定你們是誣告,封玉良是冤枉!”


    “能保命?”徐大人仰起頭,他總算聽清楚。


    王大人也抬頭:“有命在?”


    兩個人眼珠子全不會動,屏氣凝神候著寧江侯下一句準話。


    寧江侯是胸有成竹,嗬嗬笑道:“當然!蕭護小兒,太年青爾!他想在老夫眼皮子底下要你們的命,給封家翻案,他還嫩著呢!”


    寧江侯微微地笑著。


    遠處,春花爛漫,中間也有不少藤蔓叢生。花匠,正細心的一株一株地除去。


    在這京都的糾葛中,誰又是這藤蔓,誰又是根深莖直的大樹呢?


    ------題外話------


    老孫氏:天命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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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不是東西的長公主!


    春光明媚,又有了寧江侯的明確話語,斷了一隻手的徐明其和王於鳳感激而去。寧江侯在他們走以後,居然也是悠閑的。


    下台階看過花,迴房中,孫瑉端坐房中笑:“舅父想去會會大成長公主?”茶香縈繞,把臨安郡王圍在其中,分明不是半隱半露,吞吐如在雲露中。但臨安郡王意味深長的笑,襯上茶香,竟然有種半在雲色中的深沉感。


    寧江侯再一次認真把孫瑉打量,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他還是認為隻有孫瑉可以當帝位,就要對他客氣得多,撫須而笑:“要去會會的。”


    ……


    第二天春華暖風,蕭護早起又勸慧娘:“不要去,去到你淚漣漣,我心裏難受。”慧娘昨天已哭得眼睛紅腫,在夫君懷中纏了半天,一定要活剮徐明其和王於鳳。十三從來不是心腸狠毒的人,蕭護知道她是一時氣話,就沒有答應,隻是勸她。


    剮人這狠話也能出來,可見十三心中怨恨到什麽地步。蕭護才一早又勸:“這兩個人和死人沒分別,乖乖在家裏讓我安心。”拿窗外新起一片花籬哄十三:“你穿件嬌黃衣服,坐到綠葉子下麵做針指,丫頭們伴著,弟妹們伴著,我看到不知道多開心。”


    慧娘再一次在他懷裏淚汪汪,泣不成聲:“我要去。”


    蕭護歎氣,憐惜地道:“好吧。可一天審不完,你可不許鬧事情。”慧娘答應,夫妻同用早飯。既然答應慧娘去,蕭護不忍讓慧娘獨自呆房中,怕自己不在身邊,她又痛哭不止。讓她跟自己去書房,裏間坐著做針指。大帥在外間見了幾個官員,見天到了時辰,喊出慧娘來,親手給她罩上薄麵紗,再一次交待:“他們必定有迴的三言兩語,你聽不下去,也不許攪和公堂,不然我要生氣的。”


    慧娘在他手臂中乖乖答應。


    蕭護上馬,慧娘上車。出府門,在大街上,被熱情的百姓們圍住。他們聽說蕭大帥親自去看公審,也一同前去。


    大理寺和刑部同審此案,主審的四個大人,大理寺卿,少卿,刑部尚書,和侍郎同到。蕭護說要來,長公主備加關注,又是公審,人人可以聽的,四位大人不敢不早到。


    見時辰沒到,已人山人海,四位大人自知壓力重大,先私下商議:“這案子是先帝手中冤枉案子,推卷宗不全是不想重審。這案子本來就線索不明,宮中先貴妃石氏侍衛呂春梁出來親審,且結的案子,全結在以前尚書大人手中。石氏一門叛國,呂春梁已死,又蕭帥盯著不放,咱們隻推翻就行。”


    這是大理寺卿,他兵亂前不是大理寺卿,隻是大理寺少卿,現在掌權,人有正直也有眼色,這明擺是個不清楚的案子,現在還它本來麵目就是。


    他帶頭說出來,餘下的人當然答應。本來定下的案子重審,至少得到三堂以上。還要上報朝廷,發出再核。


    現在他們為省事,也為討好長公主和蕭護,四個人一起決定:“今天一堂問完,明天收監,這案子就過了。”


    刑部裏尚書和侍郎巴不得這樣。還壓著好些案子呢,全慢慢審,審到明年也審不完。審到明年照給俸祿他們不擔心,可蕭帥不肯發兵掃平道路,大成長公主焦急於心,這案子還敢審得慢?


    四個人商議出來,見唿聲湧動:“大帥到了!”


    為公審搭了一個高台,台底下百姓們潮水般湧動,把高台擠得有些晃動。見人群中,一行人下馬,為首的一個人華貴沉穩,又年青得和大帥身份不太相符,不過正因為他年青,這就對了。


    正是玄武軍大帥蕭護。


    蕭護下馬,含笑和四方百姓們答禮,停上一停,候著慧娘下車到自己身後,帶著她往人中來。


    慧娘在麵紗中,接受到無數羨慕眼光,無數熱情唿喊。人流擁得太厲害,小廝和親兵們滿麵笑容,用自己身體結成牆,給大帥和夫人一條能過去的路。


    他們從來是有笑容的,而且受到過激衝撞也不會還手,隻用自己胸膛頂著。


    人後麵,臨安郡王孫瑉便衣在馬車中,見到這場景心中一動:“竟然沒有人暗殺他?”蕭護現在諸王眼中釘,他們不管挾製道路的張寶成,眼珠子全盯著蕭護。


    對麵坐著寧江侯,苦笑:“你看那些百姓,擠前麵的全是他去年救下的人。蕭護精似鬼,有一迴上街讓人圍住,百姓們太熱情,把他的親兵擠成傷。蕭護當即宣稱有人暗殺,當時百姓們亂了好幾夜尋找暗殺的人。他把百姓們的心都調動起來,有一個暗殺的,隻怕沒掏刀子先就斃命。”


    孫瑉再看,見果然是這樣。有一個百姓懷裏不知取什麽,旁邊人立即把他一推,幾隻手高抬他起來:“你懷裏是什麽!”那個人在高處尖聲叫:“我鼻子癢,取汗巾子!”


    “厲害!”孫瑉微微一笑:“不殺此人,無人能坐京都!”寧江侯凝重地點頭:“正是這話!”


    可尋常要殺蕭護談何容易?


    旁邊無聲無息多了一輛車,外麵看不出來是哪一家的。老孫氏坐在車中,手上一串紅玉佛珠,不斷的念著佛,她心中還是驚嚇不已,要是變天?


    他們這些貴族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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