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複麵上露出對自己的滿意:“真不容易。”他弄來這些畫,畫了大心思。封家被抄後,家宅收迴,給一個外地來的京官兒居住。南宮複在昨天金殿上蕭少夫人受指認後,花半天時間認識這個京官兒,今天取來畫。


    他是胡扯一通,說這宅子以前住過自己舊友,也許裏麵有舊物。那京官兒不太懂以前住的是誰,給靖遠侯麵子,讓他自己去翻。


    這些舊物,在抄家時全翻得很亂,後來為賜宅,隨便收拾。凡是值點兒錢的東西全取走,爛紙頭找舊屋子一塞,那京官兒還沒有收拾,這才留下。


    南宮複嘴角噙笑:“果然是她,”他抬起麵龐,眸子微閃如星光璀璨,似震驚似佩服:“蕭護,你好大的膽!”


    真的是和欽犯成的親。


    一手弄出來這件事,造成郡主愛戀蕭護,封家全家沒有的靖遠侯毫無愧色,哼一個調子,把畫拂去灰塵認真收好,門外有人輕敲:“侯爺,那個人又來了。”


    南宮複今天心情不錯,也是大事將到,有些話該挑明了說的時候。運籌這麽久,做夢都怕說胡話。過兩天就是日子,南宮複有水要破冰,花要綻放之感:“請。”


    片刻後,蒙頭蓋臉的張寶成過來。他最近幾天,天天來見南宮複。頭一天放出話:“你家侯爺見我也得見,不見我,我就去了頭巾去你家大門上坐著!”


    他當時站的還是後門。


    他此時去頭巾,滿麵乖戾之氣,眼珠子總瞪著,陰森森道:“靖遠侯,我家萬事已備,你和永寧侯還要縮頭多久!”身邊有一個黑漆小幾,手掌用力往上一擊,小幾發出格格輕響,有碎裂:“明天動手!”


    張寶成唿唿喘著粗氣,心裏恨!不是他這幾天一直緊跟南宮複,還不會在前天發現南宮複身後的人是石明。既然永寧侯也參與,那事情簡單得多:“宮中貴妃難道是死人!先從宮中動手!”


    南宮複笑容加深,取出一個長紙卷兒展開,張寶成過來看,是一個詳細的城圖。還不僅僅是城圖,什麽人守什麽門都標得清楚。


    “你!還真有準備。”張寶成才有三分喜色。見南宮複手指按在城北一片:“這裏是武德衛,武功衛,武陵衛的地盤,共有人數三千人,誰去擒他們?”張寶成也不含糊,也是在家裏和父親早商議好的,張口就來:“居大江!”又說了幾個人。


    南宮複笑吟吟:“哦,他為什麽要造反?”張寶成淡淡:“這不是你管的事。”南宮複不與他一般見識的一笑,手再指城南:“忠義衛,義勇衛,忠孝衛,”張寶成道:“我二弟!”


    把幾處全瓜分好,手指到皇宮上,張寶成冷笑:“你少一處吧?”他按住一處小巷子:“蕭哀護在這裏!”


    借此機會,問到南宮複臉上去:“你和永寧侯還想籠絡蕭護?呸,我看是白日做夢!”南宮複還是溫和的一笑,不慌不忙地道:“這也與你無關,張將軍,事成之後,你我共享江山才是咱們要說的話。現在,先辦眼前正事!”


    接下來再把誰攔鄒國舅,誰擋宮門衛,一一分派清楚。南宮複又多了好幾聲:“這個人為什麽造反。”


    直到今天,張家才算把底子交出來。以前哪些人叛亂,哪些人不隨從,張守戶從來不說。他也很會留一手。


    商議得差不多,張寶成輕唿一口氣,也反問一句:“永寧侯為什麽造反?”南宮複抿唇一笑,這魯夫總算想到問了。南宮複早準備好迴答,別有用心地道:“各人心思罷了,不過你放心,我,南宮複,誓與你張家共進退!”


    “好!”張寶成伸出手掌,那是一隻武將的手,粗而有繭子,南宮複伸出自己的手,潔白如玉,指甲淡紅,手心中也有繭子硬結,不過小心的磨去。


    兩隻手在燭光下擊了三掌,張寶成道:“永寧侯看著不太可靠。”他姐姐是貴妃他還造反,讓人看著不放心。


    南宮複神秘的一笑,再說一句:“各人心思。”輕輕鬆鬆推動張家對石明的疑心,又很是自然的表白自己共進退的靖遠侯,再次和張寶成說起來宮內的事。


    “傍晚動手,宮門交班的時候,就那個時辰!”南宮複姣好如女子的容顏上兇色一閃而過,門外又有敲門聲:“邱二來迴話。”南宮複看看張寶成,這個邱二是他派出去的眼線,在這幾天緊要關頭裏,無處不盯著,生怕張家在京裏的人弄出事來。


    就要成大事,南宮複心想得給張家一點兒信任感才行,道:“讓他進來。”邱二進來。


    這房子,這房主人,無一不是精致的。而進來的邱二,卻是矮胖肮髒,鼠頭鼠眼,有點像地老鼠。


    他看也不看多出來的張寶成,哈腰道:“城裏長亭巷子裏有人鬧事,是姚興獻、魯永安、王源,還有一個少年。”


    南宮複用眼睛看聽呆住的張寶成:“住的有你家人?”張寶成從驚愕中醒來,心中又嚇又懼,不想靖遠侯精細到這種地步。他忙道:“住的是易平湖,讓蕭家的人打去吧,就是為消去蕭護疑心,才讓易平湖進京。”


    不然哪裏能來這麽快。


    南宮複表示讚成:“這法子高!”讓邱二離去:“再去盯著。”對張寶成一笑:“你也迴去吧。”張寶成總覺得心中有話沒說完,又不知道是什麽,擠出來一句:“如有二心,天打雷劈!”見靖遠侯秀長的眸子笑意盎然,情真意切地點一點頭。


    等張寶成出去,南宮複才悠然自得道:“你我幹的就是天打雷劈的事,還發這種誓!”張寶成出後門,猶豫一下要不要去幫易平湖,想想還是沒有去。


    易平湖住在長亭巷子裏,這下處是張守戶給他找的。易平湖進京,蕭護肯定不會放過,因此找的這個巷子離駐紮的神武衛很近。


    巷子不長,有十幾家左右,都是單獨小院子,有幾聲狗叫聲。巷子口上,有個小茶館,姚興獻先停下腳:“十三少,你坐這裏看,還是我坐這裏看。”慧娘手都是癢的,興奮地道:“你坐你看。”


    王源取出幾塊帕子,魯永安“哧”地一笑:“你還不敢見人?”扭頭對慧娘道:“十三少,你會爬牆頭嗎?”


    “不是砸門?”慧娘摩拳擦掌。魯永安分派一下:“小王,你砸門!”王源手指鼻子:“我喜歡爬牆。”魯永安拉下臉:“那你爬牆,我不幹了!”


    王源罵他:“小氣!”


    三個人分開,王源罵罵咧咧,動幾下拳頭往易家門外去。在門前左看右看:“不會弄錯吧?”不管了,先砸了再說。


    對著大門,先就一拳頭。


    “砰!”巨響中,易家沒有人動靜,鄰居家的人出來了,伸頭:“我說你是幹什麽的?”王源陪笑:“不好意思,要債的!”嚇得那人一縮頭迴去,把門關上。


    有了一個好名頭的小王將軍得了意,對巷子口看看,那裏有姚興獻看著,他紮個馬步,顯擺似的運足了氣,雙拳用力擊出,大喊一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巨響中,門破了一個大洞。


    還是沒有人出來。隻聽到隔壁啪啪關門聲,院子裏的門也關上。


    王源甩手甩腳,對著夜空向往:“老魯該打得痛快吧!”


    魯永安和慧娘在後牆根兒上,一人守一邊。聽到前麵響,兩個人掩口笑。又聽到王源喊還錢,慧娘笑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聽到牆頭上有人動了,一個人翻上牆頭,往下一看,雪地裏兩個人對著他笑得似招財貓:“易將軍你好。”


    那個人正是易平湖。


    “啊!”大叫一聲,易平湖往迴就跳。慧娘和魯永安跳上牆頭就翻,翻過去,見院子裏站開幾個人,全麵有謹慎,手握刀劍。


    魯永安喜歡的叫道:“這才過癮!”慧娘“唰”拔出刀:“易平湖是你的!”跳上一步,雙手舉刀,往下就劈。


    “當”,斷了一個人的劍。


    “十三少,夠兄弟!”魯永安怪叫著,直撲易平湖。易平湖知道惹不起,還想躲時,聽前門又是一聲巨響,王源拿著那破門又來了一下。


    易平湖咬咬牙,轉身迎上魯永安的拳頭。銀光一閃,魯永安亮出一張銀絲網來,當頭兜住,就手一收,易平湖撲通倒身,破口大罵奸詐時,魯永安撲上來就揍,邊打邊罵:“爺爺我也會耍詐!”


    狠狠給他一記老拳:“還記得你誆了爺爺多少話!”再踢一腳,正中他軟肋上:“還記得你在朱雀軍中黑老子!”


    易平湖也是個狠角色,知道自己落下風,隻咬牙死忍著。


    門上又是一聲:“通!”小王將軍施施然進來,還有遺憾:“這門真不好,沒幾下子就碎了!”兩邊有人尖叫:“強盜殺人了!”小王將軍到處看:“強盜在哪裏?”見慧娘一對幾個人,笑逐顏開:“要幫忙嗎?”


    “不用,看門去!”慧娘甩開身法,“嗆啷啷”又擊飛一個人手中刀。打著打著,她入了戲。如果抄家那天,自己不是獨自逃走,而是使開刀法,“擦!我劈死你!”慧娘一刀裂開一個人的衣服。


    那個人以為肚穿腸出,嚇得往後就倒,暈了。


    巷子口上,來了神武衛的人。他們一部分守蕭家,一部分在原本駐紮地方。見茶館裏飛身出來一個人,姚興獻滿麵笑容,拱一拱手:“哪裏去?”


    “是你?”帶隊的將軍笑一笑,馬上伏身低聲問:“你們在鬧事?”就是宮中不下旨意,守京都的將軍們也心中有數。蕭家和張家不再打幾迴,不會罷休。


    將軍猶豫一下:“別鬧太大,別出人命,我們也好交待。”姚興獻滿口答應:“你放心。”和這將軍說了幾句話,目送他迴去,進茶館:“老板算賬!”


    “不敢不敢。”


    姚興獻拋一塊銀子:“當大爺不給錢嗎?”大模大樣出來,去尋他們。不怕不認識門,大門粉碎的那一家就是,進去忍俊不禁。


    魯永安打累了,把易平湖吊在樹上,拿馬鞭子不時抽一下,罵幾句,再抽幾下。王源閑坐著,給慧娘觀戰。


    四個人最後把易平湖一通大罵,分前後走出來。馬在巷子外麵自己呆著,才上馬笑,麵色全一凜,見一隊人奔過來:“哪裏走!”


    蕭北不知哪裏冒出來:“接應的來了!”


    街上的人隻恨自己少生幾條腿,跑得不夠快。


    蕭護在自己家裏,房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長武衛的田將軍,一個是羽林衛的將軍。一旁是小紅爐,紅紅的火焰散發出來鬆香,上麵滾著雪水。


    蕭守穿一件雪白袍子,認真的抓一把茶葉,關公巡城,韓信點兵,做得步步不差,田將軍舒服的出一口氣:“這孩子真不錯。”


    見茶水到麵前,接到手中對蕭守笑:“以後你跟著我吧,我就愛這一口兒。”蕭守請個安:“將軍不嫌我笨,是我的福氣,隻是舍不得鄰居家的二丫兒,還是留這裏的好。將軍愛喝,日日過來就是。”


    田將軍哈哈大笑,對蕭護翹拇指:“有你的,這樣的人也教得出來。”


    蕭護輕輕一笑,品幾口茶,雲談風輕地道:“那天來鬧事的人,我還想再見一迴,請你們來不要怪,我這也是幫你們引蛇出洞不是。”兩位將軍謹慎起來,幾乎同時在心裏閃過,張家敢反?


    這心思在那一天當街出來黑壓壓的人就出來了,隻是沒有人敢說這話。羽林衛的將軍斟酌著道:“少帥,你就是不解氣,想打幾架,隻要不出大事,我們擔待!”


    “不瞞你們說,國舅處我今天去了一封信,也是對他說這幾句話。我來京中的人不多,但個個是精英。引幾個人出來,這沒什麽,隻是有一條,你們得後麵支援。”蕭護輕描淡寫。田將軍笑:“少帥,你聚眾打架,還想把我們都圈進去。”


    蕭護挑眉頭:“難道你們不想抓人?”


    六雙眼眸碰到一處,大家會意一笑。他們坐著為賞雪,挑開門簾,一看能看到大門。大門開了,慧娘頭一個跳進來,舞著刀:“哈,我迴來了。”見房中有客人,知趣不過來。


    這就是那被人指為欽犯的少夫人,田將軍微微一笑,眼角見到蕭護自少夫人迴來,明顯麵上溫暖得多。


    這是少帥第三次請他們見麵,前兩次是在外麵,這一次索性就在家中。少帥句句話鋒暗指張守戶要造反,兩個將軍不敢接話,隻低頭呷茶。


    茶過三道,田將軍笑:“已沒滋味,我們告辭了。”蕭護隻送到廊下。兩個人出門上馬,心裏都有疑惑,張守戶他敢嗎?


    見牆角邊站著一個人,雪地裏身子孤青又僻峭。田將軍先滾鞍下馬:“國舅?”鄒國用在雪地中,幾個人跟他,在十步以外。他對蕭家大門瞪著,好似那裏有金子。


    “您來看蕭少帥?”田將軍沒話找話,鄒國用嗯一聲。“那我們走了,”田將軍打個哈哈,和羽林衛將軍離開。鄒國舅一直站著,直到雪把腳麵埋住,才心一橫,沉聲喊人:“去敲門!”


    他接著蕭護的信,心裏就滴溜溜轉。張守戶?他真的敢?


    想請蕭護過府,金殿上臉撕得太狠,知道蕭護不會過來。國舅沒有辦法,隻能來見蕭護。又舍不下老臉,在外麵凍了半天。


    門響時,慧娘正在撒嬌:“我可走了半天,你想不想我?”蕭護含笑逗她:“不想。”慧娘明知道是假的,還噘嘴:“可我想了你半天,我邊想你,邊打架。”蕭護哈地一聲:“還以為你邊打架,邊想著我打你。”


    “那易平湖,嘿,”見簾外走過呂氏,慧娘收住話頭,變成:“三爺和十五爺還沒有迴來?”蕭護愛憐的摸摸她頭:“給你準備新年禮物去了。”慧娘笑逐顏開:“真的,”又低頭弄衣帶:“我不要,我隻要陪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開。”


    她眸子輕閃著,有不盡的愛意,又嬌又癡又戀又纏著。手指勾住蕭護手指,低低地道:“有時候,你不要我。”


    “傻子。”少帥扳過她額頭來親一記:“去洗洗先睡,我還有事。”慧娘伏下身子,蕭護以為她又要撒嬌,張開手臂笑:“抱一抱不要再纏我。”慧娘在他胸口前聽一聽心跳聲,嘟起嘴:“聽到了,你心裏在聽,有件事兒,可不能告訴十三。”


    蕭護一笑,又佯怒:“小壞蛋!”不用多想,就給慧娘找一件事出來:“去陪三弟妹和十五弟妹,讓她們不要擔心。”


    “知道了,我才勸她們兩個人睡一處,夜裏還可以說說話。”慧娘這才不樂意的出去,才出房門,見蕭北匆匆過來,身後跟著一個人大步若在自己家中。


    鄒國舅!


    慧娘白了麵龐!


    鄒國用也看到了她,僵了一僵,再次大步視而不見的走過來。慧娘挺起胸膛,筆直站立在廊下,血沸騰著往頭上衝。


    又再次漲紅麵龐。


    她站的位置恰好在房門一步外,鄒國舅要進來,就必須經過她身邊,見她不躲避,鄒國舅皺眉停下步子,爆發似的大喝:“蕭護小兒,出來迎接!”


    慧娘紫漲麵龐,眸子迸出憤怒!鄒國舅冷笑:“你想幹什麽!”一抖衣衫正在斥責,見門簾一閃,蕭護走出來,後麵跟著蕭北。


    蕭護一出來,就明了。國舅險些讓十三金殿上就沒命,十三直性子,見到他能不生氣?他沉一沉臉,先行個禮:“國舅裏麵請。”再在慧娘肩膀上推一把:“走開。”


    慧娘憤懣莫明,僵著走出去兩步,人在北風下心如在冰窖中。不甘心地又迴身,見蕭北在門外守著,作個手勢,意思別偷聽了,少帥會不高興。


    慧娘不情不願的拖著步子走開。


    房中不是剛才烹茶時的溫香,也不是十三來撒嬌時的溫暖。而是兩個人都黑著臉,都帶著不想多看對方一眼的神色。


    蕭護頭也不抬,你不說話,我就做自己的事,他整公文,理信件,關硯盒……鄒國舅坐在這裏,迴想剛才那欽犯一身大紅錦衣,是上好的,頭上首飾叮當的,家常也有幾件珍品,顯然蕭護很疼愛她。


    國舅就更生氣,你分百分之一的心給壽昌,她也會滿足的如獲珍寶。國舅爺神傷,他還記得壽昌對自己說的話:“舅舅,他一個月裏,對我笑了三迴呢。”那樣子,滿足之極。


    用力一拍椅子:“茶呢!”


    蕭護見到國舅就生氣,氣得忘了讓人送茶。一愣,沒好氣:“蕭北!”茶到了手,國舅也不喝,越想越一肚皮的氣:“你!怎麽就不能喜歡喜歡壽昌?”蕭護冷笑:“國舅,你深夜上門,就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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