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堪地道:“多謝媽媽指點,幸好有媽媽在,不然,又犯了少帥忌諱。”讓水蘭去看,又讓水蘭去送水,是慧娘對房中表示自己很憐下的一種表示。她隻顧著籠絡房中丫頭,就忘了蕭護讓打的人,她去當眾撫慰,是表示不滿麽?


    就在剛才馮媽媽初進來,慧娘表示自己教導不夠,還存著讓奶媽去求情的心。現在經過馮媽媽說,慧娘如揭窗戶紙般,昭然看清楚自己在房中的處處小心,因這處處小心,讓她許多時候過多約束自己。


    一旦明白,慧娘羞愧得差點哭出來,對著馮媽媽喊一聲:“我的好媽媽,”再就絞著帕子說不出話來。


    心底裏悔上來,也清楚蕭護當著各位少夫人的麵發作自己的意思。慧娘揉著,搓著,一寸一寸捏著手中帕子,心頭電閃雷鳴,震蕩不已。


    馮媽媽知趣不再說什麽,道:“不用放心上,這是您件件事情太小心了,少帥一定能體諒的。”起身來又道:“等若荷如柳好了再進來,您狠狠的罵她們,再挑兩個丫頭上來使喚,冷淡她們一陣子吧。”


    說到這裏腳步遲遲:“水蘭是我的丫頭,性子直,我不能舉薦她。小螺兒這丫頭,平時話少,福兒青兒還小呢。這都是少帥平時不在,在時許多事情也自己弄,不用人侍候,大帥又交待下來不許多侍候,怕少帥被侍候慣了仗打不好,其實這哪裏說得到。唉,我去迴少帥,再挑兩個好丫頭來吧。”


    慧娘急了:“別,”她快滴出淚來:“就這幾個人,全是少帥舊日用過的,在我眼裏反而挑不出好的,少帥不怪我嗎?”


    馮媽媽在心裏心疼她,這小心揣著,從來就沒有丟過。她打算私下裏迴蕭護,就笑道:“您說得是。”轉身出來,去見女兒:“茶水不必送。”小螺兒恰好進來,水蘭指著她笑:“你是個成精作怪的,娘,剛才小螺兒就說不要送,我不聽,果然是不讓送去。”


    “哦,”馮媽媽稀罕地道:“為什麽你不讓送?”小螺兒見到媽媽們全怯怯,怕說錯話得罪什麽,隻垂著看腳尖支支吾吾。被馮媽媽連震帶哄,才說出來:“少帥教訓姐姐們,少夫人去送茶,又說好話兒,看著就不像,媽媽您說是不是?”


    馮媽媽劈麵啐她一口:“好丫頭!說句話也扭捏半天,看你這不爽利勁兒!難怪挑的是若荷如柳不是你。”小螺兒嚇得腳一軟就跪下來,怕挨打,就哭道:“換成別人我是不說的,昨天散果子,水蘭姐姐見我愛吃,把她的給了我,我沒的還她,就說了那幾句話。好媽媽,下一迴我再也不敢了!”


    水蘭睜大眼睛,又可憐上她:“娘,您別打她,她也是好意。”馮媽媽又好氣又好笑,喝命:“起來!”又想到她膽子小並不是壞事,命她:“少夫人一個人房裏坐著,你去看著要茶要水的不要耽誤。”


    把小螺兒攆去上房廊下坐著,才對女兒水蘭道:“陳媽媽不在,我也要去夫人房裏迴話,像是挑跟少夫人進京的人。這裏老的老,小的小,糊塗的糊塗,你一步別走,仔細聽使喚。”水蘭答應著笑:“娘白交待我!您也不問問,這院子裏就是全都玩去了,我也在呢。”馮媽媽哼她一聲,換件衣服去見蕭夫人。


    慧娘在房中難過來難過去,如一葉小舟在水波上顛覆。她管家時,對家人敢於直言,對於自己房中丫頭,接近於處處討好。


    和少夫人們生分,迴來最怕的就是蕭護說:“這幾個人你也弄不好?”就更怕房中丫頭們和自己不好,少帥要說:“這幾個人你也問不了。”又全是侍候過蕭護的舊人,慧娘難免寬放,就想得歪。


    今天是什麽日子,一天都很開心,偏生遇到香荷跳出來。現在後悔自己不該逞強,當著蔣少夫人等人麵審丫頭,自以為手到擒來。再後悔不應該恃寵而嬌,仗著新婚夫妻恩愛,當眾請出少帥來,弄得自己一鼻子灰。


    她一會兒坐著歎氣,一會兒歪著難受。帕子揉得不成樣子,且泛上了微錯的顏色,還在手裏當成麵團子般擰著。


    一個人打斷她:“少夫人半天沒用茶,可要茶不要?”小螺兒頭一迴獨自侍候少夫人,她膽子最小怕落不是,又怕自己耳朵聽不清,小小年紀考慮的都不是地方。她在外麵伸頭看看,少夫人歪著,再伸頭看看,少夫人坐著憂愁。


    她擔心侍候不好挨打,不得已問了一句。


    慧娘一愣,才想起來是誰。這個丫頭最怕人,見到自己行個禮低下頭不說話。慧娘因蕭護指給若荷如柳,又有水蘭是馮媽媽女兒,還要考慮公婆等人,很少注意她。因笑一笑:“你卻在這裏?”


    “是馮媽媽讓在這裏聽使喚。”小螺兒怯生生。慧娘輕笑:“好,我知道了,我不要茶,多謝你問一聲兒。”小螺兒陪笑:“少夫人太客氣了。”


    主仆才說到這裏,外麵二門上有人來迴話:“幾家媳婦子來請安。”慧娘問一問,是今天跟出城的蕭持蕭拓等人的妻子,忙說了一個請字。


    二門上的人出去,慧娘檢視自己還能見人,隻把帕子換塊新的。她全是自己換,從房中出來,見小螺兒又戰戰兢兢道:“少夫人還應該換換衣服,”慧娘是個喜歡和人說話的人,如果不是遭家中大難,是個性活潑的人,這一點體現她敢於和她的夫君玩笑。就笑道:“這話怎麽說?”看自己身上衣服,是件略素淨的衫子,但是繡工精細。


    “家裏的媳婦子,出門都不會打扮得差,少夫人太素淨了,就分不出尊卑來。”小螺兒說完這幾句,鼻子尖上都沁出汗水,覺得自己獨自當這差事壓力不小。


    慧娘上下看她一眼,見這丫頭除了膽怯外,生得眉目聰慧,隻眉心一點怯懦收縮不舒展,把麵上秀氣遮去許多。


    她微笑采納:“你說得有理,這樣,你打開衣櫃,給我取衣服來。”小螺兒鬆一口氣:“好。”衣櫃一打開,見五顏六色,小螺兒頭一迴幫著挑衣服,挑了一身上好的滿身繡衣裳拿出來,慧娘依言換上,有心和她說幾句話,就道:“你看,你眼光倒好。”


    小螺兒無端又緊張了,以至於身子微微顫抖著:“少夫人誇獎。”


    水蘭來迴話:“家裏的媳婦們來了。”來了五、六個年青的婦人。大家說話到晚飯前,留她們用飯不用,才離開。慧娘問過少帥外麵用飯,客人們還是諸公子們,有時候添上幾個,有時候又換幾個,反正蔣曹謝楊是不會少的。


    蕭護不迴來用飯,慧娘反而輕鬆。飯後繼續趕他的衣服,再就想著他今天晚上迴來,隻怕又要到羅嗦。


    平時兩個奶媽至少有一個在麵前,今天在廂房裏打點進京的東西沒過來。隻有水蘭和小螺兒陪著慧娘,就和她們兩個人說話。


    問小螺兒父母,卻又是一個熟人,是路上來接的張伯小女兒。慧娘盤問下去,小螺兒問一答十,帶著唯恐不詳盡,不過迴答是斷斷續續:“父親原是跟大帥的兵,傷得重在臉上,好了那一條痕。當時迴來以為不能活,母親嚇瘋了,至今半瘋半好,好的時候沒事人一樣,不好的時候瘋瘋狂狂的往外跑,隻怕父親,是父親打怕了的,母親一犯病,父親就打她,因為就怕……”


    她眸中水光亂轉。慧娘心中一動,裝著隨意地對她歎氣:“說到打人,真是不好。玉荷也罷了,蕭山大叔隻有她一個女兒,香荷就苦了,嫁給那蕭三,唉,少帥讓不好就打她,你看這事兒……”


    “不,這怪她自己不好!”小螺兒叫起來。慧娘和水蘭都嚇了一跳,不知道她激動為什麽。小螺兒沒看到,氣忿地道:“是香荷自己不好!少帥許給她嫁人,好幾個人去求親,她不要,隻是糾纏。家裏白養她一場,是自己沒良心,怨不得別人!”


    才說到這裏,蕭護自己打簾進來。水蘭吃一驚,起來賠罪:“在房裏就沒看到,”小螺兒嚇得撲通跪了。蕭護看也不看:“沒什麽,我這院子裏人本來就少,陪少夫人要緊。”慧娘心虛,下榻來自己接衣服給他換衣服,兩個丫頭退下去。


    再端茶給蕭護,自己惴惴不安坐對麵。才動幾針,蕭護閑閑地問:“你擔的什麽心?”慧娘被看出心事懊惱,索性丟下針線,一頭紮到蕭護懷裏,奔著自己娘家而去,伏在那裏聽他心跳聲,忽然道:“哦,我生你氣了!”


    “是嗎?應該我生你氣吧?”蕭護撫摸慧娘發絲,聲音溫和:“你試探丫頭們什麽?我給香荷找一個挾製她的人,你怕家裏人說你不好?說是你慫的?”


    “嗯,嗯,”他說一句,慧娘答應一聲,又推開蕭護,有些傷心:“是夫君指的人,我才不敢多說什麽。”蕭護悠悠然:“就不是我指的人,這家裏的一隻雀子,你也不敢多說什麽。”他微沉下臉:“我娶的是受氣小媳婦嗎?”


    慧娘被他挖苦的臉上發燒,反駁道:“才不,人家管家呢,就自己處置!”蕭護一曬:“那是逼到你麵前,你避不開!”慧娘無話可說,把耳朵一掩,腦袋往他懷裏一鑽,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說些什麽。


    蕭護抱著她,喝完那碗茶問:“今天來的誰?”慧娘先是不解,抬起頭迷迷糊糊著,蕭護冷下臉,語氣不善:“你在家裏隻作什麽!”他一不高興,慧娘才一激靈明白過來,窘迫地紅著麵龐解釋:“來的是……”


    越解釋自己越尷尬,漸漸清楚自己太不上心,隻為香荷什麽荷的煩憂去了。難堪中說一聲:“我錯了,”覺得沒臉對自己丈夫,抱頭再次往他懷裏一鑽,再次迴娘家而去。


    這一次不敢再擰來擰去,緊緊,又小心地貼在他胸前,吸吸鼻子,又哭也沒臉哭,一動不動大氣兒不敢喘的伏在丈夫懷裏。


    蕭護沒有再責怪,摟著慧娘調整一下姿勢,慢慢地問:“蕭據媳婦怎麽不來?”這溫和的語氣,讓慧娘哇地一聲哭出來,從蕭護懷中抬起身子,抱住他手臂抽抽噎噎:“我就擔心來著,我知道夫君讓她嫁蕭三已經是恩典,香荷這麽能折騰,放在家裏有父母親看著,才能製住她不能亂說。就是讓蕭三打她,也是她應得的。可我就是怕,怕別人說是我慫恿,又怕別人說夫君薄情,沒有主仆情意,怕蕭三這一輩子打她的話,別人看多了就可憐她,說夫君不好……”


    蕭護調侃:“你想得倒還真遠,一輩子的話也出來了。”他悠悠地笑:“我實話告訴你,我又喊來蕭三交待過她,不許讓她過好日子,見天兒隨便的打,折磨死了我再給他一個年青美貌的,哼,我沒有主仆情意,她有幾分!”


    生過氣,又接著笑話慧娘:“你不是對著她把話說得幹淨,”慧娘責問香荷的話還在耳邊:“你不敢,怎麽能到大門上,當著眾人哭哭啼啼?你不敢,你母親背地裏打聽我房中的事,到處宣揚!你不敢,怎麽明知道這是母親處置,又來直名找我!”前麵還有話:“想我夫君久受父母教導,怎麽會對丫頭有情意?”


    少帥拍著十三,三分調笑三分語重心長:“十三呐,你這做錯事就哭,這叫耍賴吧?”慧娘抽著肩頭,仰著臉兒哭得哽咽難言:“我害怕,我擔心,我怕你以後不喜歡我。”


    “就為這個不喜歡你?”蕭護更要笑她,見她哭得臉上糊成一團,似個孩子般,大樂道:“愛哭的丫頭,我喜歡呢。”


    再笑罵:“恃寵而嬌!”


    慧娘越發哭得傷心,當丈夫的就看著。他迴來時天已黑,見到沙漏已過二更,這才開始哄,剛才當妻子撒嬌,看得津津有味。摟慧娘入懷,少帥微笑而又中肯道:“我的十三多懂事兒,


    公婆麵前處處小心,表弟妹麵前又個個小心,對著丈夫,無處不小心,就是對家人,也是存著小心,時時憐惜。好了,我這幾句話好聽吧?好聽,咱們就睡去吧。”


    “嗚…。嗚嗚,”十三這樣迴答。


    少帥忍俊不禁,一枝梨花俏帶雨,十三帶淚撒嬌,比十三舞刀好看。他佯怒了,揪住慧娘耳朵提下榻,往房中走,邊走邊訓:“還睡不睡?”


    “疼,”慧娘就護耳朵。


    唿上兩聲疼後,見自己丈夫啼笑皆非。慧娘噘嘴,就是不疼,就不能說幾句。她乖乖跟著到床前,才想起來:“我還沒有洗。”


    “快去,”蕭護鬆開手,把她轉個身子,在她屁股上輕踢一腳。見慧娘又揉身後,少帥一個人歪在床上笑起來。


    當夜纏綿異常,入睡前,慧娘嘀咕道:“也是的,蕭據媳婦為什麽沒來?”蕭護睡意朦朧:“嗯,明天我支會他一聲,他和七弟全是四叔公的孫子,不敢不來。”慧娘輕聲的嗯,仰在他肩頭上沉沉入睡。


    月明,北風起來,少帥特意提到的十五爺蕭據還沒有睡。他是四叔公小兒子的第六個兒子,房頭裏排,是排第十五。


    前麵五個哥哥,三個沒養住,早夭。還有兩個隨蕭大帥出征,都有舊傷,是少帥入軍中前,在從軍中迴來的最後那一批人中。


    迴來後,還跟蕭大帥,練蕭家的私兵。


    蕭大帥對四叔公尊重過於別人,就是四叔公一房的男人,沒有一個不當兵參戰的。四叔公的孫子們,在父叔輩們死的死傷的傷情況下,依然遵祖父命入軍中,從不猶豫。


    四叔公住城外莊子上,城裏有幾處房子,安置幾個孫子。蕭據成過親也有一進小院子,離蕭家不遠,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帶一個做飯丫頭,一個守門家人過日子。


    他娶的妻子楊氏,是自己房頭裏三伯娘的娘家親,夫妻相得。


    楊氏很聰慧,近似於狡黠。她從外麵姍姍進來,挑明燭光,解下厚外袍:“前門後門我都看了,又讓丫頭去睡,我們可以安心說話。”蕭據心不在蔫:“哦。”眼睛隻在燭光上看。


    “怎麽著,你全看得清楚?”楊氏坐到他下首,關切地問。


    蕭據心神這才迴來一部分,有些憂心:“是啊。我隨大哥城外迴來,就跟著侍候。媳婦們先去迴的大哥,再去見的堂嫂。”


    “都是哪些人?”楊氏微微笑。


    “三叔公房裏的嫂嫂和弟妹們,竟然全來了,一個也不少。舊年裏有埋怨,說蕭家風水全在大房的五堂哥,十一堂哥等人,也急急忙忙讓他們媳婦去了。”蕭據麵色不好看:“咱們房頭裏,不用問,全去了,你說先不急,走時交待我說不去,我本來想大哥要問,幫你迴一聲,不想他沒有問,我就沒有說。倒是七哥拿眼睛瞍我,我沒理他。”


    七爺蕭執,和蕭據同是四叔公一房。四叔公房中孫子們,全在一處排長幼。七爺蕭執,出自四叔公的第二個兒子。


    楊氏還是笑:“我這麽說,自有主張。你再把少帥下午的話說給我聽,一個字不要少。”蕭據如實地再說一次:“上午出城打獵,說我馬上功夫長進,再就沒說什麽。你也知道,兄弟們全知道大哥這一次進京,肯定彩頭大,他軍功那麽厚,兄弟們都搶著去大哥麵前。不僅你勸我少出這種風頭,就是祖父,也天天教導,出風頭的事不要去,用得上的事必須去,上午再沒和大哥說什麽。中午吃烤肉,大哥說我飯量小。”


    他沮喪:“隻怕大哥嫌我力氣不中他的眼,這是不要我的意思吧?”


    “我看,恰恰相反。”楊氏道:“聽你說的,大哥隻點了幾個人的名,這幾個人包括你,怕是大哥全相中了。”


    蕭據一喜,又皺眉頭:“你要猜錯了,這可是丟大人的事。從祖父起,當年跟著老大帥。後來我父親哥哥們,全跟大帥。我最小,不用說,肯定跟少帥!三年前,我本應該去。大帥說讓少帥自己接兵權,家裏人全往迴走,我就沒去成。要是當時去成了,這一次少帥軍功,怎麽著也有我一份。”


    楊氏笑:“要是去成了,哪裏還有我?”蕭據與她夫妻相得,聞言也笑:“怎麽會沒有,你在娘家等著我,也許我迴來,和少帥一個日子成親,不是更好?”楊氏向往一下,又知足地道:“就這樣也很好。”


    蕭據微笑,才笑一笑,又悶頭不樂。楊氏看著丈夫為這事愁這幾天,怎麽會不為他著想,認真想一想,有了主意,笑道:“我說,家裏旁支兄弟上百個,少帥帶幾個人去,你可問明白了?”蕭據愁眉不展:“正是問明白才發愁,隻帶四個人去。”


    “啊?這麽少?”楊氏原本還胸有成竹,也犯了難。夫妻對坐,想了又想,楊氏忽然問道:“少夫人帶幾個丫頭進京?”蕭據沒明白過來:“啊?”楊氏神采奕奕:“你看我想的對不對,少帥隻帶四個人,小廝們就那六個對不對?少夫人帶的人,不會多過少帥。為你隨著進京這事,我打聽得清楚,少夫人房中隻有那幾個丫頭,今天你迴來說兩個大的得了什麽不是,就算她們一同進京,人手也不足。你看,要是我也跟去侍候,少帥有沒有這樣意思?”


    蕭據啊地一聲:“咦,你真是刁鑽啊,少帥沒有說,我沒有想過。不過,”他微有喜色:“要是準我們帶媳婦去,自然是侍候少夫人的,那……”


    這更想起來:“大帥有話過,媳婦們全要跟著侍候。”


    “是了,三叔公房中不提也罷,咱們房頭和大帥更親。咱們這房裏,你是最小的,一共十五個爺們,隻看功夫挑尖的四個人,三哥,五哥,七哥和你。”楊氏流利起來:“七嫂,和咱們好,一起去也有個幫襯。三嫂,”她笑:“是個驕傲的,五嫂,是個小家子氣的,我今天不去請安,就是先看明去的是哪些人,個個擊破就是。”


    燭光下,楊氏一片為丈夫的心思全在麵上:“明天我先不去,你去府中侍候少帥,見他怎麽說。我呢,去見三嫂,挑唆幾句,不管她,她以後明白,讓她惱我吧,這是前程的事,又是臉麵,你若不能跟去,祖父看著我們就是不孝子孫。再去五嫂那裏,再挑唆幾句,由著她惱。等你得了功名迴來,一家補些錢也就是了。”


    蕭據心中一寬,不過又好笑:“看你能的!你去試試也行,橫豎丈夫有功名,妻子得榮貴,我你不分家,我的就是你的。不過,你揣著小心,別把三嫂認直惹惱,惹出事情,反而不好。”打一個哈欠:“睡吧,我累了,明天一早還要去侍候少帥。”


    夫妻一覺到天明,起來蕭據去見蕭護。他出門時,頂著星星。蕭護這個時候恰好出門,丟下一句話:“今天見媳婦子們,還要我幫你拿主意?”慧娘漲紅臉:“陪了半夜不是,怎麽還取笑人?”


    再拜一拜,問道:“你出門,我就讓人送若荷如柳迴家去歇著,我要說什麽,再教訓?”蕭護漫不經心:“蕭北會去,他們是幹親,還能不去,你不說話,讓她們自愧去。”慧娘送他直出院門,迴來收拾不提。


    蕭護這幾天一早全在大門外演武場上,這是家裏最大的一個演武場。見兄弟們筆直如槍候著,蕭護心中湧出一陣自豪。


    什麽國舅,什麽貴妃,沒惦量清楚蕭家幾斤幾重!就敢尋事情!


    雖然是滅封家,可矛頭卻直指蕭家!


    十五爺蕭據聽從妻子的話,認真聽蕭護說什麽。見蕭護麵色一般,隨口般道:“你我兄弟們熱鬧,少夫人那裏,請房裏人去請安,也熱鬧熱鬧。”蕭據尋思著是對自己說的,昨天在城裏住的媳婦,隻有楊氏一個人沒有去。


    又見少帥不看自己,又像是沒有意思。


    先放下,隨著蕭護操練。早飯在這裏用,他們用過早飯的時辰,楊氏帶著小丫頭出了門。三爺蕭拔住處,就在隔壁街上,不用車轎,走幾步就到。進門先問:“三嫂在家裏作什麽?”蕭拔妻子呂氏出來,見是楊氏,笑道:“十五弟妹稀客,今天什麽風吹動你上門?”楊氏笑道:“有事請教三嫂,特地而來。”


    呂氏說不敢,請她房中坐,給小丫頭拿個果子,讓她外麵去玩。楊氏先誇幾句房中幹淨,比自己爽利。恭維得呂氏心花怒放,才道:“聽說嫂嫂昨天又去拜少夫人?”話半分,就此停下。


    見呂氏臉色,果然驕傲起來,麵有不豫:“你三哥跟少帥出城,現打發人來讓我去,我怎能不去?”又奇怪:“你沒有去?咦,你為什麽不去?”楊氏見她疑心就此起來,故意猶豫一下,再陪笑:“巧了,我恰好不在,十五爺也讓人喊我呢,我沒去,他晚上迴來把我好一頓罵,”


    露出委屈,訴苦道:“三嫂,因此我一早來問你。現在看著夫人也不說什麽,但是婆媳能好多久?有一天又生分了,我們……”


    她吞吞吐吐的,呂氏也聽明白,大驚失色,一拍桌子:“對啊!我竟沒想到!”當著楊氏就罵三爺:“就是個笨的!現在是少帥情正熱,沒一年拋開她,夫人重新不喜歡,這少夫人也就不值錢,他竟然讓我趕這熱灶兒去拜她。”就此大怒:“再喊我,我不去!”


    “三嫂,”楊氏又為難又窘迫:“我年紀小不懂,特地來請教三嫂,不想三嫂你倒因此和三哥生氣,三哥迴來怪我,十五爺知道,隻怕罵我。三嫂,依我說,你該去還是去,我昨天沒去,十五爺再叫我,我就得去拜,不過去到咱們看仔細些,也就是了。”


    呂氏的為人,楊氏看得很真,是個驕傲的人。蕭家數房旁支幾百人,各式各樣的人都有。眼紅大房權勢的大有人在,對大房權勢不舒服的人大有人在。呂氏就是一個。


    不至於幹出壞事,就是心裏啾啾嘰嘰地不好過。大房權勢滔天,蕭大帥好似江南土皇帝,平時說一不二,三姑太太家的小表妹說錯話,蕭夫人侄子蘇大公子看錯人,全家都拎去聽訓又下跪,呂氏心裏更不快,背後解氣的,就是蕭少夫人出身不好,角門裏進家門。


    不快如前浪推後浪,昨天還能忍,今天受楊氏挑唆,呂氏執拗住,信誓旦旦:“你去隻管去,我再也不去!”


    楊氏滿意出三爺門,再去五爺家裏。五嫂方氏在家做活,這幾天裏天轉冷,她身子不快,心裏莫明的不快。聽楊氏來慢慢地道:“十五爺讓我去拜,我怕,萬一,這日子還短不是?以後日子久了,才見人心。當然如今拜是該拜的,以後就有不好……當然怎麽會不好,少帥心愛她,不會像七爺和七奶奶般,三天好兩天不好的,五嫂,你昨天去拜過了,一定比我知道。”


    方氏比她還害怕,她膽小怕事地道:“難怪我心裏不舒服,也許是為昨天的事。三姑太太家的小表妹平時待的好不好,不好的時候那麽著罰。唉,讓你說得我沒主意,難道我昨天拜錯了,可那麽些人全去了呢。”


    “不是這樣說話,五嫂,大家都拜,自然是要拜的。隻要這拜與拜也不同,五嫂,你對我說說,昨天你們去是個樣子?”楊氏反正是陪笑臉,裝怯懦。


    一語提醒方氏:“呀!我們從二門上進,見她的丫頭按在二門內當著人打!可憐見的,雖然沒有男人經過,也是當著人打,那板子可不輕。”


    “呀!五嫂,這是你說的!”楊氏一口咬死是方氏先說。方氏疑惑:“怎麽了?全看到,不是我一個人?”楊氏怕怕地道:“難道是她,得了不是?”方氏糊塗了:“這……也許是吧。”楊氏又咬死住這話:“五嫂,這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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