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


    他們全跪了下來,眼中也有了情意:“我們願隨少帥,赴湯蹈火,刀槍裏去!”


    蕭護閉了閉眼,一串子淚水流下眼角。用手背拭去,蕭護堅定道:“不管用什麽方法,讓金虎軍讓開道路,我們往前,直搗烏裏合大營!”


    伍思德是受命第一個出營的人,他當天夜裏就點齊兵將動身。星光下,一幹人馬殺氣騰騰,蕭護親自送他到營外,屏退左右人,對伍思德低聲道:“你沿路上找找十三。”


    伍思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見少帥肅然認真,沒有半點兒玩笑的意思,他信了,有驚有喜:“真的,十三還在?”


    “噓!”蕭護左右看看,小聲道:“也許,”對著他的喜色,蕭護隻覺得心底飄渺抓不著摸不到,不忍讓伍思德過於歡喜,再道:“我是說也許。”


    伍思德很想問問少帥是怎麽知道十三也許還在,但是他知道有些話不能問。也許是少帥派他出去,也許另有隱情。


    天在二更時分,月晚星亮,把這一隊遠行的人腳下路照亮。蕭護佇立營門直看到他們隱入黑夜中。


    希望,期待……


    永遠應該有不是嗎?


    “露水早下來了,您再歇會兒吧。”蕭西勸道。蕭護麵無表情,轉身迴自己的帳篷。


    離此五百裏的地方,同樣月明星亮。星光下,一騎快馬飛奔如夜中飄絮,隻一閃就不見。再看時,是從樹影中閃出來,再次狂奔。


    馬上的人,正是牽動不少人心腸的慧娘。


    父母親的死,讓慧娘陷入絕境。人在絕境中,片刻也不能等。殺了袁相野,隻讓慧娘血更沸騰。


    自打她知道國舅不會放過自己,慧娘不願坐以待斃。


    她需要機會,她要去尋找!


    數來數去的人,郡主,仇人!國舅,不用說也仇人了!聽說宮中還有一個貴妃,看起來那封給郡主的信與貴妃不無關係。信上寫著:壽昌賢侄女兒,又是女人筆跡。雖然以貴妃之尊,不必加上一個賢字?但是這語氣,隻能是姑姑。


    間歇想想蕭護,他護了自己一次,可慧娘定下心不願尋他,也聲明過郡主不是你的良配,心再次化為冰。


    無父無母,嫁妝全無,背負一身血海深仇的女子,問天下哪個男人願意嫁?


    君在無官無職無才無貌,卿卿固然不加青眼。


    可卿卿無田無產無依附的人,君又肯要否?


    重重又打了一馬鞭,慧娘奔向茫茫然的前方……


    ☆、第三十三章,相見


    她去了盔甲,換上一直難為情穿的蕭護的衣服。幾天奔波下來衣變灰色,身後有一個包袱,好似迷失路的行路人。


    但她沒有迷路,一直跟著天上星星走,這是貧嘴蕭西教的。想到蕭護,慧娘還弄不清自己心思。想到蕭西,慧娘忍不住一笑。


    困了,下馬睡一會兒;有溪水處就飲,沒吃的沒獵物時,拔幾個草根子嚼嚼也權當一餐。沒幾天下來,慧娘瘦了不少。再一次把衣上腰帶係緊,慧娘想到京裏也有兩房表親,表姐們時常恨自己胖,用衣帶束了又束不無懊惱的樣子……


    唉,聽說是株連罪,想必人還在,也必攆出京。


    在前鋒中曆練的日子,讓慧娘對方向熟知。她用了七、八天,過了金虎軍。又三天,過了朱雀軍的流動哨。


    對著遠遠高揚的朱雀大旗,慧娘“呸”了一大口。


    她要去的地方,是離此八百裏的烏蒙國王儲烏裏合的營地。自從蕭護說過這個名字,慧娘用很短的時間打聽了許多。比如就要冬天,此時秋天已深,夜風吹在人身上已寒冷刺骨。烏蒙國的人打仗,喜歡秋天挑起,直到冬天。


    他們慣於寒冷,而關內的人則不習慣,一不注意就凍死一批。


    比如烏裏合雄心壯誌,曾陣前揚言必入中原。比如這一迴是如何發動大戰,是烏裏合的又一次大舉進犯。既然是大舉進犯,當然慧娘會遇到他。


    慧娘對於國舅殺烏裏合,還是烏裏合殺國舅都兩可。她要做的,是能麵聖申冤,讓天下人知道自己封家是清白的。


    又過了兩天,天陰陰的隨時像要下雪,烏蒙人也多起來。慧娘小心避開他們,同時把經過的營地記在自己的簡陋地圖上。


    接下來越走越難,獵物漸少,都在深山中。野兔怕冷,輕易不肯出來。有時候找吃的要花上一天兩天,但慧娘意誌堅定,朝著自己唯一的目標前進。


    路上也有商人,身上還有銀子,也能換些吃的。


    這一天,慧娘又爬到高樹上找果子,外加看前麵路上狀況。見天邊有幾個小點,似行人,又似帳篷。


    見天似有小雪,拉緊身上衣服,幸好出來帶棉衣,不過僅此一件。


    懷中有路上撿到的幾個寶石,不知道是哪一隊商人露宿丟下。慧娘想前麵是帳篷倒也不錯,可以換件衣物吃食。


    帶馬前麵去,快到的時候,見是兩三個帳篷,帳篷外麵有兩匹馬,有什麽冒著熱氣。憑感覺,這裏離烏裏合的地方很近,慧娘不得不小心,觀察了一個下午,見帳篷裏進出的還有孩子,這才大著膽子過去。


    一個孩子在拍皮球,對她笑嘻嘻,迴頭大喊:“阿娘,又來了人!”慧娘才笑一下:“你叫什麽名字?”


    馬下忽然竄出兩個人,竟然從草地中直接竄出。一左一右擒下慧娘帶下馬,往地上重重一摔,再對孩子行禮,露出笑容:“小將軍的法子真高。”


    這天真無邪的孩子抱著皮球笑逐顏開:“這是離父親近,父親要人修城,半個月抓不到一個人,全是嚇跑的,看看我來,抓了好幾個。”


    對著他搖頭晃腦得意洋洋,慧娘氣得要吐血。還算鎮定,啞聲問:“是烏裏合將軍的公子?”孩子扁嘴:“我父親是卜花兒,我不叫紮克爾,我叫……。”


    “小將軍!”有人阻止了他。


    孩子扮個鬼臉兒,有氣派的一招手:“帶他進去,我在這裏再玩一會兒。”


    有人把慧娘拎進一個帳篷,見裏麵橫七豎八綁著好幾個人,全是百姓衣服,話都快說不出來。找一個看著精神還行的人問問,才知道自己還是走偏了方向,遇到左大將軍卜花兒。


    說實話,這裏看著差不多,東邊有山,西邊也有,處處是草,沒有太陽的時候,認方向極難。


    慧娘自認逼到絕路上的人,沒功夫想自己性命,盤算著卜花兒的腦袋值多少。


    第二天被人裝上車,沒吃沒喝走了三天,到了一座破爛不堪的城池。城上寫著兩個大字:“青州”。


    “下車,快下車!”


    幾個當兵的用馬鞭子趕他們下來,車上還有一個人一動不動,用力抽幾鞭子,才發現已經死了。


    別的人眼神茫然地進了城,分派去修城頭。吃飯一人一個冷饅頭,三更睡,五更起,沒天沒夜的去修。


    因為在城頭上,可以看到不少動靜。三天兩天裏,有倒旗歪馬的隊伍過來,在這裏修養過,再次出城。


    慧娘判斷這裏是重要的給養地。


    青州?依稀也見過這個名字,是在軍中的地圖上,還是伍林兒曾經說過?


    活重得不行,沒幾天又死兩個,慧娘苦苦支撐著,尋機找到行刺卜花兒的時機。第二天,見城外又趕來一批人,這一批人有斷臂的,斷處還有血,有殘肢的,柱著拐杖,也有好手好腳的人,一個個全麵有泥土身有血,是退下來的傷兵。


    慧娘等人紛紛抬頭看,一個看守的人走過來抽了兩鞭子:“不許看,快修!”慧娘這個時候忽然想到蕭護,想到自己在苦役營呆過,所以對這裏粗重的活計還能應付。苦中作樂的,她低頭對著地麵一笑,即收起來。


    吃晚飯的時候,見新來的人都擠在這一處鬧哄哄。每個人拿了冷饅頭,各自蹲下吃東西。慧娘好些天沒洗澡,身上再沒有女孩子幹淨的味道,但是她從不放心,總是在牆角裏蹲著,後背靠牆,這才安心地吃東西。


    饅頭很硬,低頭啃了兩口,背後被人一拍,才迴頭,有人在自己肩頭一抱,慧娘頓時換了個地方,變成背抵在那人懷中,同時有人低低地道:“十三。”


    慧娘原本大怒,以為是搶這牆角幹淨地方的人,聽到這嗓音後,蓄力的手軟下來,急急迴身看,見一個人滿麵漆黑,額頭上是泥,下巴上是土,但是眼睛亮如天上最亮的星星,滿麵塵土也掩不住他的笑意。


    蕭護!


    他身著一件爛了幾處露棉絮的舊棉衣,下身是一件黑色又髒又舊的棉褲,腳上破舊老牛皮靴子,不管從哪裏看,都是一個肮髒敗兵。


    他把慧娘抱在懷中,對著她手中的冷饅頭看,柔聲道:“你吃不吃得飽?”


    ------題外話------


    十三問:有花麽,有花麽,有花麽,追姑娘須有花。


    蕭護問:有花麽有花麽,相見怎麽能無花?


    仔:……。


    有花滴賞幾花吧。


    ☆、第三十四章,保護


    慧娘用力啃了一口,看得蕭護皺眉頭才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是慧娘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她希冀的問:“有吃的嗎?”


    蕭護把她往懷裏再抱一抱,慧娘這才看到四麵蹲著的幾個人,有蕭西,還有的全是熟悉麵孔,是蕭護的親兵。


    一個紙包放到慧娘懷裏,蕭護給她拂拂隨汗幹在額頭的發絲,看著她明顯瘦了,蕭護濕了眼眶,此時又想罵她。最後沒罵不是舍不得,是地方不對。


    慧娘捏油紙包,硬硬的是肉幹。她不願意被人看到,掉轉身子把頭埋到蕭護懷中,背往外,在他懷裏吃起來。


    蕭護一隻手臂攬著她,另一隻手臂抓著他剛分來的冷饅頭,雖然他也餓,也不是挑剔食物的時候,可蕭護沒了吃的心思。


    有東西塞迴來,慧娘道:“一半給你。”蕭護摸索著放入她口中,把自己下頷壓在慧娘亂發上,輕聲道:“你吃吧,還有呢。”


    隻看蕭西就知道了,他頭極低,從懷裏又摸出一塊肉幹,又夾到饅頭裏,再大啃起來。


    慧娘一連吃了三塊才抬頭,對蕭護認真看了看,道:“你真髒。”蕭護忍俊不禁,慧娘何嚐不是也髒,記得她在軍中是一頭烏黑頭發,束得紋絲不亂,現在粘在一起,好似分不開。


    慧娘再看蕭護衣服,撇嘴:“你……”下麵說不下去,她疑惑的打量,遲遲不敢問出來,你怎麽了?


    什麽樣的敗仗,能讓少帥被擒。


    蕭護用力捏住她麵頰:“十三,我來找你。”他一點兒也不客氣,捏得慧娘淚水快下來,用力一腦袋抵住他胸膛,拚命的磨,磨……


    直到兩個人都累了,慧娘才泄氣的似鬆下來。蕭護緊緊抱著她腦袋還抵住自己胸膛,喃喃道:“差點兒以為你沒了,”


    腰間多了兩隻爪子,用力擰著捏著掐著……


    世事滄桑,盡皆在這亂擰亂掐中發泄出來。


    頭發,一直在蕭護手中揉著,揉得慧娘情迷神亂地抬頭,蕭護輕輕看下來,目光把她籠罩住,柔聲道:“十三,”


    是了,自己是十三。


    “你好不好?”


    慧娘清醒過來:“好,但是你怎麽到了這裏?”


    “一會兒再說,你晚上睡哪裏?”蕭護關切。


    慧娘莫明紅了臉,衝著幾間舊房子努努嘴:“就是那裏,把人全趕在一處睡。”幾間孤零零的房子,就在城牆下麵。蕭護微微笑:“看來不錯,我們晚上睡一處吧。”慧娘漲紅臉,臉上黑也看不到,吃吃分辨:“誰要和你睡一處?”


    “幹活!一群豬,快幹活!”


    吃飯的人都快起身,蕭護一笑,飛快在慧娘耳朵邊上道:“這可由不得你。”慧娘白眼他,一起走上城頭。


    在這裏遇到蕭護,真是意外中的意外。慧娘一邊撿石頭,一邊看身邊的蕭護,心思亂如麻。他,為了自己而來?怎麽會,自己是伍十三!為了什麽來?慧娘這幾天沒有閑著,打聽了不少,見看守的人轉過頭,湊近蕭護道:“我知道卜花兒住哪裏?”


    隻顧著說話,腳下不防踩到一塊亂石頭,石頭亂滾著下了城牆,慧娘則身子一歪,蕭護一把抱住,才沒有摔到地上。


    看守的人不耐煩走過來,抽出鞭子就打:“就會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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