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為何年後攝政王夫婦還要離京呢?


    寧羽聽著林秋禾細細說起這些事情,表情帶著震驚半響都沒有說話。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她低聲說,“從來沒有想過父親和大哥的處境是這麽艱難的。”


    林秋禾笑了下道:“還不至於說是艱難,不過是防患於未然而已。”


    攝政王府和寧邵哲之間有著太多的秘密和牽扯,這對叔侄,隻怕不到最後關頭誰都不會翻臉,而隻會小心翼翼地維持這樣的關係。不然為什麽寧邵哲會在攝政王避開之後,提拔寧卿這個養子為晉王呢?


    寧卿的能力是一迴事,而寧卿的身份以及寧邵哲想要向攝政王示好則是另外一迴事。


    總而言之,每個人都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這晚上,雖然林秋禾說的並不算深入。然而寧羽的三觀還是被徹底顛覆了。她翻來覆去一晚上如同烙餅一樣,第二天起床吃早飯的時候就頂上了一對明顯的熊貓眼。


    寧卿如今還是要單獨吃藥膳的,然而見了寧羽蔫吧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問她怎麽了她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問急了還雙眼一瞪直接伸手指著自己的眼睛道:“難道大哥這都看不出來嗎?就是沒睡好而已。”


    寧卿算是對寧羽這個脾氣無語,見她如今還算精神也就沒有追問。想著,迴頭問問林秋禾定然也能猜測出來一二。誰知道寧羽發了火轉頭就又覺得後悔,想了半天才低聲道:“我就是有些擔心家裏。”


    “你放心,家中父母皆在又會出什麽事情。”寧卿失笑,“不過阿羽真是長大了,懂得為父母擔心了。”


    寧羽就撇了下唇角,“大哥你就把我當成寧陽哄吧。”


    用過早飯,張章等人就準備啟程迴去,原來他是想著留下齊林照看的。然而齊林父母皆在京城之中,這些日子若不是想著讓這個徒弟隨著多學些東西,也不會把他叫來。因此,考慮了一晚上,張章就把程卓留下來照看,隻帶著齊林一起迴京。


    等張章離開之後,程卓就和寧卿一起住在了候秋別院,而林秋禾和寧羽一樣還是在落楓別院中。寧羽這邊正是學認草藥學得興致盎然,平日裏麵沒事就拉著林秋禾出去。寧卿體內毒素一下子驅除出去,這會兒身子正虛擔心寧羽沒個分寸就讓黑澤帶隊一路守護著兩個人。


    山中無歲月,等到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林秋禾才猛然意識到自張章走後,他們又在別院中住了十多天了。如今已經進入了十月份,而距離孫梓棋的婚期也就越來越近了。


    這場雪並不大,隻是鋪了薄薄的一層。林秋禾就坐在廊簷下麵,披著厚厚的鬥篷看著雪花飄飄散散的落下,一旁院子中寧羽讓人挖了個兩個坑生火,準備烤之前獵到之後醃製過的兔肉吃,順便另外一堆火上架上鍋熬湯。


    她這邊捧著熱茶看寧羽帶著一群人忙碌,折騰得幾乎每個人都有種人仰馬翻的感覺。就連向來嚴肅的程卓也心情大好,配合著她來折騰。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迴頭看著寧卿穿著寬鬆了不少的衣服,披著鬥篷出來就露出了笑容。比起十天前,寧卿的起色好了不少,雖然之前的衣服穿上還是顯得寬鬆了不少,不過這種鬆鬆垮垮的樣子卻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而不見病弱。


    她略微挪了下位置,示意寧卿一起坐。


    “你可不能久坐,外麵天涼。”林秋禾說著擔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腿,招手示意青黛過來,“拿條皮毛毯子給晉王殿下蓋上。”


    寧卿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林秋禾說話,等到毯子拿來就柔順地接過去小心翼翼地圍在了腹部然後把兩條腿都裹了起來,然後又拉緊了身上的大氅這才笑著道:“這樣可好?”


    “晚上記得擦藥酒。”林秋禾見他配合,而不是逞強地說什麽“我沒問題,這點冷……”之類的話,唇角就也帶上了笑意。


    正在折騰的寧羽看到了這邊,立刻就拿著一個烤得一邊焦黃,另外一邊卻是已經發黑的兔子腿過來,“大哥嚐嚐看,我的手藝!”她說著挨著寧卿坐在一旁,又示意寧卿往林秋禾那邊挪了下,“給我留點地方。”


    等擠在一起坐下來,寧羽這才又叫著人給她把烤好的兔肉片成片,連同蘸醬一起送過來,然後彎腰對著寧卿另外一邊的林秋禾道:“你嚐嚐看,這蘸醬是特製的。王府不傳之秘,絕對好吃!”


    她說得誇張,那邊流蘇倒是動作迅速,立刻就讓人弄好了兩份烤肉連同蘸醬送過去,這邊燉的兔肉湯也盛了三碗送過去,順便就把寧卿手中的烤肉拿了下來,道:“王爺,林姑娘可是吩咐過,這些油膩的東西你不能喝。隻喝碗湯就好了。”


    一旁寧羽就吐著舌頭道:“我忘記了,大哥,好可惜,你隻能看著我和秋禾一起吃了。”


    她說著衝著林秋禾眨眼,一派開心快樂的模樣。林秋禾也笑了笑,知道寧羽之所以這麽開心其實還是因為寧卿的身體恢複的狀態很好,這才折騰人一起來一個初冬燒烤聚會的。


    這些日子醃製了不少的兔子,野山羊、野雞或者其他的山雀之類的鳥類,山莊中的人一起忙碌起來,配上一些莊子裏的其他蔬菜、食物來做燒烤,不一會兒整個院子中就滿是食物的香味。


    林秋禾他們早就挪到了燒起炭火的屋子裏麵,外麵風雪雖然聽了,可是氣溫卻更是冷了一些,莊子中的丫鬟過來給窗戶和門前都加了棉簾子遮風,然後又多挪了一個炭盆過來。寧羽讓人去廚房抓了一小筐子的板栗丟進已經快燒盡的炭盆裏麵,不一會兒屋裏就升起了一股子板栗的香甜味道。


    有寧羽帶頭,眾人一起熱鬧到了天色完全黑透才散去。因為是在寧卿的候秋別院中折騰的,所以寧羽這邊拉著林秋禾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來一大堆的狼藉給別院中的仆役和丫鬟忙碌。


    最起碼那挖出來的兩個大坑還是要填上,說不得還要再搬幾盆萬年青在上麵遮擋遮擋。


    篝火燒烤晚會之後沒兩天,山中雪化盡趁著路上好走的時候,林秋禾等人這才收拾東西坐車下車,迴到了似乎闊別已久的京城。京城裏似乎完全沒有受那場小雪的影響。或者有,但是他們離開了二十來天,根本就沒有感覺到。


    反正入城的城門處熱熱鬧鬧的,寧羽饞了還讓人下去買了烤白薯跟林秋禾分著吃。白薯香甜的味道立刻蔓延開來,林秋禾小心翼翼地吃了兩口避免被燙著,然後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寧羽一眼。


    “怎麽了?”寧羽的唇角粘了一小塊白薯,伸出舌頭舔了下才又問:“哪裏不對?”


    “你看著,好像胖了點。”林秋禾糾結地看著寧羽微微有些雙的下巴,意識到這些天來在給寧卿滋補身體的同時,寧羽似乎也跟著吃了不少。


    #


    “舒展胳膊向前拉伸,然後慢慢放下,手掌輕輕碰觸地麵。”舒緩而平靜地聲音從書房中響起,“下巴抬起,仰望斜前方……”


    青黛守在門外的廊簷下,一個小風爐在旁燒著熱水,順便讓她取暖。一起守著爐子的小丫鬟聽著裏麵的聲響,好奇地偷看了兩眼,然後給青黛捧了一捧烤好的花生,低聲問道:“青黛姐姐,咱們姑娘跟寧姑娘這是在屋裏幹什麽呢?不像是看書啊……”


    “看好你的爐子就是,別過會兒姑娘要熱水喝你這邊沒有就好。”青黛點了她一下,這才抓了幾顆花生,一邊剝開一邊低聲道:“聽姑娘說,寧姑娘前些日子去別院玩,吃了不少好吃的,這會兒減肥呢!”


    她話音還沒落,就聽到裏麵傳來一聲慘叫。


    “別壓……啊——!”


    小丫鬟嚇了一跳,正想豎著耳朵聽裏麵的動靜反而沒了。過了一會兒又是林秋禾平靜而舒緩的聲音。


    這麽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裏麵傳來寧羽呻、吟的聲音,一邊哀嚎著一邊抱怨,而林秋禾則雲淡風輕一般地提高嗓音吩咐外麵送茶水進去。


    青黛拎著茶壺進去,給兩人添了茶,然後收起鋪在地麵的藍色特製的毯子放在一旁櫃子之中,然後迴頭又把快要燃盡的熏香拿出去。門外的小丫鬟利索地上前幫忙,就聽到裏麵寧羽抱怨。


    “疼死我了,渾身都是疼的。我說你不會是故意整我的吧,這真的有用?”


    “要是沒用,你幹嘛還過來。”林秋禾白了她一眼,端起茶喝了兩口潤嗓子,然後聲音冷酷地說:“美麗,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寧羽被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老實地喝水補充水分,迴過神來才說:“晚上去王府吃飯?我出來的時候,娘還跟我念叨呢,說自從迴京那日見了你之外,你就不過去走動了。”


    他們迴來也不過是才十天而已,林秋禾之前為了寧卿的事情把醫學院的事情全部交給了白術一人,後來張章先迴來幫上了些忙,然而她這個主事也不能就此逃避責任。因此迴來的這十天,每隔一日必然是要去醫學院那邊上一堂課,然後留在那邊一天幫著處理一些日常事務的。


    張章、白術和她三人輪流來,這才算是穩定了下來。


    而除此之外,她還去了一趟張祝府上再次給章氏看診,去了一趟孫府給孫梓棋添妝,順便跟陳自晴聊天得知陳家已經向秦老夫人提了有關陳自晴的婚事,然而秦老夫人似乎不怎麽滿意陳家。


    這之後也就是昨天她還入了一趟宮,除了重新給蘇曉寧把脈之外,這次還趁機拿著醫學院專供的琉璃試管取了她一些血。另外就是給秦錦蘭透了下有關陳自晴婚事的信兒,讓她見著秦老夫人的時候敲敲邊鼓。


    秦錦蘭聽了這事兒卻沒有一口應下來,反而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林秋禾當時心中就是一緊,開口道:“這事兒讓你為難?”


    “祖母的心事我倒是明白,她想讓晴兒嫁迴到秦家,這樣也好有個照應。”她說著看向林秋禾,“齊公子既然是你的師兄,人品我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其餘呢?齊家是大家族,若是之後留在晴兒和齊公子留在京城還好,若是跟著迴去了齊家本族……”


    秦錦蘭的想法倒是跟秦老夫人一脈相承,然而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更何況,晴兒先是與齊公子有了些許曖昧才告知家中的,若是齊公子父母心中不喜的話,嫁過去之後多的是磋磨她的辦法。而她若是留在秦家,家中上下本就對她喜歡,更何況不計是誰,總歸是有祖母看著的。”


    話若是這麽說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林秋禾想了想竟然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麽好的說辭來說服秦錦蘭。


    難不成真的要說,他們是真愛,我們應當成全他們?


    傻叉不傻叉。


    她想了下,看著秦錦蘭如畫一般的麵孔,狠下心開口:“那麽當初呢,若是你有機會選擇的話,你會如何?”


    此話一出,秦錦蘭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她轉頭看著林秋禾,那眼神幾乎可以說是死死盯著了。


    “你怎麽知道的。”


    “自然是看得出來的。”林秋禾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為秦錦蘭略微鬆了一口氣。若是秦錦蘭知道如今的花雲白是個什麽樣子,隻怕也會慶幸沒有嫁給他吧?隻可惜,入宮也不是一條什麽好走的路。


    秦錦蘭聞言失笑,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低聲道:“虧我還自以為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讓人知曉呢。沒有想到,連你也看得明明白白,也就難怪當初祖母看的出來了。”


    她想起當初自己的癡傻,也是一陣好笑,半響才拉著林秋禾的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這件事情你且放在心上,我又如何不為她擔憂。既然如此,我就見一見家裏的人,把道理好好說上一番。”


    林秋禾點了下頭,把剩下的話都給咽迴了肚子裏。


    她這一番也不算是辜負了陳自晴所托,這會兒迴想起來提起往事對秦錦蘭卻有些過分。一旁的寧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見她不理人又跑神了,就在一旁哼哼了兩聲,道:“你不會還在想理由拒絕我吧?”


    “怎麽會?”林秋禾失笑,“我在想要穿哪件衣服呢,這個說法寧大姑娘滿意嗎?”


    寧羽知道林秋禾在說笑,不過還是熱情的過去拉著她道:“我來幫你挑,大哥喜歡紅色,我記得你之前穿過一套紅色的衣衫,他見了看得眼睛都直了。”


    林秋禾被拉著挑了半響的衣衫,最後果然是穿著一套石榴紅的衣衫,裹著大氅出門。等到了攝政王府,寧羽就不斷的把林秋禾往寧卿身邊推,最後還忍不住問道:“大哥,你看秋禾這套衣服好看嗎?”


    寧卿笑著點頭,寧羽就高興地笑了起來,“我幫忙挑的。”


    她心滿意足的走了,林秋禾這才過去坐下,示意他伸手診脈。


    “下午的時候,張禦醫才來過。”寧卿說,不過手腕卻是配合的伸了過去。他自從迴京那日入宮去給寧邵哲看過之後,就在府中足不出戶。每隔三日張章就會過來一趟給他診脈,順便跟著脈象添改藥方。


    林秋禾聞言隻是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如今起色還好手指就輕輕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寧卿的身體機理雖然被各種毒素侵蝕了多年,然而一直就有張章這個醫術大手在一旁調理,之前排毒過程又是順利結束,這些日子調養下來,身體雖然說不上已經完全好了,卻也不再讓人擔憂。


    林秋禾緩緩收起手,對著寧卿笑了下,低聲道:“看得出來,雖然這些日子我沒過來,你還是謹遵醫囑的。”


    寧卿這些天沒見林秋禾,說不想才是假的。這會兒聽到她這麽說,就湊近壓低了聲音道:“娘子吩咐,我何德何能還敢不遵從。”


    溫熱的氣息帶著寧卿身上淡淡的藥酒味道熏過來,林秋禾隻覺得麵紅耳赤一時間竟然有種微醉的感覺。她抬頭瞪了寧卿一眼,見他一臉愉悅的笑容,這才道:“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她說著不等寧卿問,手往荷包一摸指尖就帶出一根銀針。


    不得不說,如今的她在醫術提升的過程中,還多出了不少的防身的本事。上次花雲白雇人“打劫”的時候,就算他不出現,林秋禾和青黛加上張叔三個人也是足夠收拾那些劫匪了。


    也就是因為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她才能夠冷眼看出花雲白的做戲。


    #


    十月就在忙碌中轉眼即過,自第一場小雪之後,這段日子天氣一直很好。寧羽被林秋禾拉著練了一段時間瑜伽,嚐到了好處竟然攛掇著林秋禾開一個女子瑜伽班。


    林秋禾囧了下,然後才拒絕了。


    她現在已經頗有種忙不過來的感覺,就連醫館,實際上也是以賣成藥為主,幾乎是每隔一日才會看上一位病人。當然了,之前已經看診過的病人,是不算在內的。


    例如,鴻臚寺卿張祝府上的夫人章氏。


    林秋禾從給寧卿排毒中迴京那次就開始給她調理身體,但是因為她體虛多年,非一日之寒到了如今也不過是好轉一些,若說完全好轉,最少也要再花一兩年的功夫慢慢調養。而這個調養過程中還要盡量少動氣,少勞心勞力。


    章氏如今看著精神好了不少,這次等林秋禾開了藥,才又道:“我準備與他和離。”


    說實話,林秋禾一直覺得張祝不算是良配,然而聽到章氏這麽說還是嚇了一跳。她看過去,章氏自嘲地笑了下,“以前總是覺得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況我們還有個孩子,為了兒子也應當忍下去。”


    林秋禾沉默不語,不再這件事情上發表評論。


    不管是在前世,還是如今這個時代,孩子都是很多女人隱忍最根本的原因。


    章氏沉默了半響,然後才又道:“如今這些日子我算是看清楚了,我病了這些日子……反正,既然兒子也是指望不上的,他又能夠照顧好自己,我又何必為了他就這般委屈自己。”她說著淒慘地笑了下,語氣中的落寞和絕望卻是讓人心驚。


    這張家,還真是個泥潭。


    林秋禾默默給她診脈,右手之後換左手,半響才道:“你這些日子好好調養一番,若是要做勞心勞力的事情,最好還是再等兩個月。”


    兩個月後就是春節了。


    章氏沉默了半響,然後才低聲道:“我是真的不準備留著這一家人過年了。”她說著苦笑,“林大夫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若是這個年過的如鯁在喉,隻怕我也一樣是勞心勞力。”


    林秋禾就不再勸,想了想又給她改了改藥方,然後才離開。


    幾天之後,她就聽聞了章氏搬離張府的消息,然而她也沒有迴家,竟然是在京城中租了一套房子自住。而她,也接到了秦大太太的帖子,請她過府一敘。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撒花~~~~~~~


    大家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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